《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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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雪-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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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走了几步,忽然见西边另一人走了来,月光下青袍长剑,却是华山派的掌门人白观,那白观恰与他打个照面,微露诧异之色,客气拱手道:“张教主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张无忌含糊道:“今日昆仑派掌门人技压群雄,在下特地过来,恭贺一声。”白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狐疑之色不减,只说道:“华山派就在附近不远,恰好在下也要前去探访,正好与张教主一道。”
两人走不多远,便有两名青衣女尼飞身过来,叱道:“是谁?”瞧见白观,便收了剑,施礼道:“白掌门怎地又回转了?可还有他事么?”
白观道:“这位是明教张教主,有事要求见两位掌门人,我路上遇见,因此陪他一道。”两名女尼见了张无忌,神色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见白观这等说,一个便道:“两位请稍候,待贫尼去通报一声。”
张无忌隐约瞧见四周人影幢幢,显然是峨嵋派的人在守夜,戒备十分森严。张无忌旋又想道:何姑娘单人赴会,夺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恼恨妒忌,这少室山上,可谓群敌环伺,虎视眈眈,她们这样小心,也是应该。不过华山派掌门人是她未婚夫,芷若又是她义妹,想来也无人敢悍然捋这三大派联手的虎须罢!
不久,那女尼出来,道:“两位请进。”张无忌进了屋里,见堂上摆着三副茶具,杯中茶水犹温,座上却只有周芷若一人,那青衣女尼过来撤了残茶,又重新换上新的,请张无忌与白观就坐。
张无忌见此情景,倒不知如何开口了。倒是白观问道:“周姑娘,以言何处去了?”周芷若欠身道:“姊姊刚刚出去。白掌门有什么话,等她回来了,我替你说罢!”白观踌躇了一下,讪讪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一人外出的好。”周芷若噗哧一笑,道:“好,这话我一定转告。”
张无忌两边瞧瞧,硬着头皮道:“白掌门,可否容我与周姑娘单独说几句话?”白观瞧向,见她轻轻点了头,便起身道:“那么我先告辞了。”
周芷若淡淡道:“张教主深夜来此,有什么指教?”张无忌知她不愿与自己再有瓜葛,低声道:“周姑娘,你白日里答应我的,究竟算不算数?”
周芷若偏头瞧着他,目光似奇似笑,半晌,方道:“这话问我没用,我又不是天下第一。”张无忌急道:“你!”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何姑娘在哪里?我能否见她?”
周芷若屈指轻轻扣着桌面,笑道:“她刚刚出门去了,大约天明之前总会回来。不如,张大教主先喝杯清茶,稍等一等?不过这里皆是女流,不好留宿,张教主内功深厚,现在天气又不冷,想来在外面多待一会,也是无妨。”
张无忌险些气得半死,十分懊悔白日里竟然自己认输,忍气站起身,深深一揖道:“芷若,你和何姑娘是金兰姐妹,求你念着……再帮我一次,大恩大德,张无忌有生之年,不敢相忘。”
周芷若似乎意有所动,道:“是么?虽然你记性不大好,答应别人的往往办不到。不过这次我也问你一件事,你如答应,我便向何姊姊讨个情面如何?”
张无忌忙道:“什么事?若是不违背侠义之道,张无忌必不敢辞。”
周芷若斜睨着他,却忽然笑道:“这话怎么听起来耳熟得很?”她一正颜色,道:“我要你杀一个人。”
张无忌心中一颤,却有种不祥预感,似乎猜到什么,他颤声道:“……是,是什么人?”
周芷若笑道:“这个人作恶多端,既是我的大仇人,又是姊姊的大仇人。你如能乘今晚将她头颅带来,我保证到了明日,姊姊必会全力保下谢大侠性命。”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个交易,大约不违背侠义罢?你做不做?”
张无忌牙根打颤,道:“芷若,你,你终究还是恨我的……可是,是张无忌对你不起,你要取我性命,我绝不还手,可这事与赵姑娘毫无干系,求你放过了她罢!”
周芷若目光生寒,却仿佛语重心长劝道:“张教主,你素来为人侠义,眼下又是抗击鞑子的首领之人,你果真要为了那蒙古郡主,舍下你义父性命,还有明教与武当派的声名么?”她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不恨你了,你爱去和谁好,就和谁好,我绝无二话。但是我师父大仇,芷若不能不报,我也求你谅解。”
张无忌心中混乱,心中一时想到义父待自己恩重如山,一时又想起赵敏那双明眸,她不顾荣华富贵,生死相随,这等情分,又怎能辜负,张无忌嗫嚅道:“可是,可是赵姑娘已经洗心革面,她从前那些过错,我……”
周芷若一直瞧着他脸上挣扎神色,见他无话可说,却仍要维护那赵敏,自是心中透亮,不禁叹了口气,道:“罢了,我现在也不为难你。你所求之事,我会向姊姊说明,但她肯不肯应,我却不敢担保。”望了望窗外,道:“天色不早,你去罢!”扬声道:“静慧师姊,送客!”自己起身到里面去了。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五月初六清晨,少林寺钟声铛铛响起,群雄又集在广场之中。那达摩院的老僧这次更不向空智请示,便即站了出来,朗声说道:“众位英雄请了。昨日比武较量,昆仑派掌门人何姑娘艺冠群雄,便请何姑娘至山后破关,提取金毛狮王谢逊。老僧领路。”说着当先便行。
何以言依旧一身素白,皎若霜雪,身佩长剑,娉婷端庄,紧接着便是峨嵋派诸人,众英雄跟在后面,一齐向后山而去。张无忌不知周芷若向何以言说了没有,更不知对方今日将如何施为,心中惴惴。
众人上得山峰,只见三位高僧仍是盘膝坐在松树之下。那达摩院老僧道:“金毛狮王囚于三株苍松间的地牢中,看守地牢的是敝派三位长老。何姑娘武功天下无双,只须胜了敝派这三位长老,便可破牢取人。我们大伙儿再瞻仰何姑娘的身手。”
何以言冷眼瞧着那三位老僧,缓缓道:“这样安排,倒也并非不妥。”她目光扫过人群,“只是比试之前,这地牢里囚禁的究竟是谁,谁也不曾见过真面。这样贸然比武,恐怕有失公道。”
那老僧道:“金毛狮王谢逊乃是由圆真师侄亲手擒回,天下人所皆知,难道何姑娘还信不过敝派不成?”
何以言挑眉一笑,道:“这么说,大师是必须叫我先过了这一关,才能知道下面是什么人了?”
那老僧合掌诵道:“阿弥陀佛!”显然是默认了这话。那围观群豪昨日见了何以言风采武功,虽然也有人嫉恨,倒有多半是赞叹敬羡的,当下便有人叫道:“先把人带出来看看是不是谢逊,不然万一是个假货,岂不是让何姑娘空忙一场?”更有许多与谢逊结下死仇之人,也是纷纷出声赞同,要少林先将谢逊带出。
张无忌原本忧心忡忡,昨日杨逍赵敏等人商议,早早在四周设下人手,打着万一不对便乘乱抢人的主意。眼下何以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正是不解,赵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若是他们肯放谢大侠出来,一定混乱的很,那些有仇之人,见了谢大侠未必能够冷静,咱们正好乘乱将他救出来。”
虽然群雄吵嚷一阵,少林寺却坚持不肯,何以言见状,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违背贵派的规矩。但总是心有不安,既然谢逊是圆真大师擒来,不如就请圆真大师出面,作个证见,我便信了。”
忽然,张松溪排众而出,向那老僧一拱手,朗声说道:“昨日丐帮上山问罪,事情却多有蹊跷,而后更是有些不明不白的人出现,多半是另有内情。何掌门先前不知端地,为人蒙骗,错怪方丈大师和圆真大师。此时既然说开,武当便斗胆做个和事佬,双方揭过,不知可否?”丐帮昨日吃了大亏,这时不甘示弱,一群叫花子纷纷气愤大骂起来,只是声音乱七八糟,倒也没多少人理会他们。
那老僧望了几眼,正在犹豫不定,群雄中就有人叫道:“你们藏着谢逊不让见也罢了,这点面子,也不肯给么?何姑娘武功是天下第一,难道少林派比天下第一还要第一?”“少林寺如此拿大,只怕何姑娘打败了这三个老和尚,少林派又要出什么别的花招!这屠狮大会,不开也罢!”
那老僧无奈,叫过身边一个小和尚,低声嘱道:“你去寺里找找,看你圆真师叔此刻在何处。”
忽然,何以言偏头向少林僧众中瞧了一眼,面露狐疑之色,道:“敢问第三排左起第一位大师,如何称呼?”众人不知何故,顺着一看,只见乃是一个弓腰曲背的白发老僧,那老僧咳嗽一声,合十道:“老衲……”
话音未落,峨嵋派一个老尼倏然立起,只见嗖嗖两响,破空之声极强,两枚小小念珠激射而出,一上一下,疾向那说话老僧打出,那老僧身形急转,大袖挥出,群豪只听得两声巨响,那老僧跃退三丈,掌风一摆,那着火僧衣即被扑灭,只是两条袖子却被炸成碎布,露出两条瘦骨嶙峋的手臂来。
那主事老僧大怒喝道:“峨嵋派这是何意?”众人皆是悚然,却不知峨嵋派使了何等厉害的暗器。周颠叫道:“乖乖不得了!这是甚么暗器?”杨逍低声道:“听说西域大食国有人从中国学得造火药之法,制出一种暗器,叫作‘霹雳雷火弹’,中藏烈性火药,以强力弹簧机括发射。看来这老尼姑所用,便是这个家伙了。”
何以言缓缓走来,道:“圆真大师,不必再装了,你既然甘心做鞑子的走狗,就该想到有这一天。”她倏然拔剑,喝道:“万安寺一役,六派死伤大半,我昆仑派尤其惨烈,门下弟子,十不存一!你道旁人不晓得你的奸谋,却不料我跟踪陈友谅,恰听得了你们这一对奸师恶徒的诡计!陈友谅已被我杀了,今日,便轮到你这贼秃授首!”她一字一顿地道:“杀父深仇,破门血恨,为人子女,不敢不报!少林派还有谁是圆真同党,都给我站了出来!”
何以言本是绝色美人,此时心情激动,秀目蕴泪,愈发令人堪怜,当下便纷纷有人喊道:“何姑娘,父母之仇不可不报,赶紧杀了这贼秃!”“是啊,这圆真贼秃昨日藏着不敢见人,一定是怕见了何姑娘,戳破他的奸谋,现在决不能放过他!”“少林寺内竟然藏有这等妖僧,真是武林之耻!”
周芷若漠然起立,扬声冷冷道:“我峨嵋派亦是此意。少林寺内藏奸徒,凡是勾结鞑子之人,便请他试一试峨嵋派的霹雳雷火弹!”她陡然转身,目光恰扫过明教这边,与赵敏目光一对,周芷若冷冷笑了笑,只一挥手,峨嵋派人人擎剑在手。
张无忌见此状况,心中也是大定,当下也出声应援道:“这圆真便是成昆!当日光明顶上,也是此人奸谋令六大派与我明教自相残杀,张某在此为证!何姑娘之言,千真万确!”他只盼着越将众人眼光引到成昆身上,便越有把握乘乱救出谢逊。
忽然,圆真大喝道:“且慢!”何以言长剑遥遥指着他,道:“有什么话,留给阎王爷去说!”圆真冷笑道:“何姑娘,你害怕贫僧说出不是,因此要杀我灭口,是也不是?”
何以言不屑道:“你这贼秃和你徒弟都是谎话连篇,谁来信你!”长剑一摆,便要动手,格杀这圆真和尚。
圆真只觉那剑气锋寒逼人,他昨日曾见何以言以剑芒败敌,自思自己也未必能打得过,当下向后远远跃出闪避,大声喝道:“何姑娘,你身为一派掌门,却勾结奸夫,要害死自己未婚丈夫白掌门,被老衲知晓,便要杀人灭口么!”
何以言猛地睁大了眼,竟觉得头脑嗡地一声,眼前金星直冒,恍惚间听见周芷若怒声喝斥道:“贼秃胡说八道!竟敢污蔑我义姊清誉。”峨嵋派几枚霹雳雷火弹皆向圆真射出,但圆真武功之强,实在不逊于三渡,此时离得稍远,又有了准备,闪避腾挪,竟然都躲了开去。
只听那圆真大声道:“这奸夫,便是武当四侠,张松溪!张四侠,你五日前乔装打扮,偷来少林寺,想要杀了贫僧灭口,可惜不曾得逞!你们自以为私情无人知晓,却瞒不过贫僧!”
莫声谷大怒拔剑道:“贼秃!四哥一直与我们一起,未曾离开半步!你再妖言惑众,休怪我不客气!”他回头一扯张松溪,叫道:“四哥,你何曾上过少室山,且与这贼秃当面对质!戳破他的谎话!”却见张松溪面色苍白,只道自己四哥被这颠倒黑白的贼秃气得狠了,当下更是怒不可遏。
圆真冷笑道:“张四侠舌灿莲花,要分辩不认帐还不是容易得紧?老衲只问他敢不敢对天发誓,若是说谎,便身遭报应,日日受人唾骂,永世不得翻身!”莫声谷不待他再说,早已长剑刺去,喝道:“贼秃恁地歹毒!”
其时,张松溪乍听那圆真说话污蔑以言清白,又惊又怒,几乎立刻便要出言反驳辩白,只是他瞧见何以言神色漠然,目视手中长剑,既不辩解,也不答言,顿时心中剧痛,想道:这奸贼败坏以言名声,须得我替她辩清,就是永堕地狱何妨!只是,以言尚在这里,我,我怎能当她的面说……他素有急智,只是此时情境,竟然无可辩驳,张口结舌。
圆真哈哈大笑,面带狰狞之色,他又逼问道:“何姑娘,你可敢答贫僧一句,先杀华山白掌门,再改嫁武当张四侠,如有一人多言,全部杀了!这句话,你有没有说过?”
张松溪大惊,顿时猜知那日在何以言背后出剑,与他对了一招之人,正是这面前圆真和尚。而后两人相见,心中震动,竟然未曾察觉圆真尚躲在暗处未走,却教他听了去!此时便来胡说乱道。
张松溪心道:以言性子,这时候只怕竟是不肯说谎,岂非要坐实了这妖僧污蔑之语!只除非我与这和尚拼个同归于尽,以言能领会我的深意,晓得我九泉之下,也是惦记着她,只盼望她好的……当下踏步走出,说道:“圆真大师……”
却见何以言缓缓抬头,神色无悲无喜,道:“这话……”这时,忽然有一人喝道:“这话乃是你这妖僧胡编乱造,自然不是她说的!”蓦地人影一闪,白观持剑挡在何以言身前,怒声道:“妖僧,你先串通鞑子图谋武林,又在此大放厥词,辱我未婚妻子,白某与你势不两立!”他转头向何以言一笑,声音嘶哑地道:“你放心……”长剑一横,高声喝道:“华山掌门,领教少林高僧的手段!白某倒要看看,你手头上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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