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幸亏你没认错,否则……”林墨玦挥了挥小拳头。
“否则怎样?”夏清莲捏了把他肥乎乎的脸蛋,这个小子,前世的时候长得人高马大,一点也不好欺负,现在却成了个奶娃娃,便只能由得她捏圆搓扁了。
林墨玦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脚,却奈何不了夏清莲,只能龇着两个小白牙愤愤道:“咬你哦!”
夏清莲呵呵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掉下泪来,低声压抑地道:“小默,珏儿死了,她和我一起穿来的,却死了……”
林墨玦一时僵住了:“你是说,那个母亲和父亲曾经提起的夏凝珏,是穿来的?是前世那个夏凝珏?”贾敏和林海以为他是个小孩子听不懂什么,有一次在他面前谈起过夏凝珏葬身火海的这件事情,当时他并没有想到夏凝珏也是穿来的,而以为是夏清莲想念那个当做妹妹一般的女子才给今世的侄女起的这个名字,所以当时只为了夏清莲的伤心而难过,现在却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夏凝珏,那个全身充满了矛盾,既坚韧如铁,却又脆弱如冰的女子,那个他一直嫉妒她跟自己抢姐姐,却终于想要接受认同的伙伴,居然在这一世他还没有见到她和她说声对不起的时候,就这么仓促地离开了?
黛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夏清莲和林墨玦抱着哭泣的这么一幕,感受到空气中哀伤的气氛,也不禁红了眼眶。
夏清莲和林墨玦看到黛玉回来,便都渐渐收住了眼泪,整理了心情。
又陪着黛玉说了会子话,贾敏也回来了,夏清莲也到了告辞的时候。
夏清莲临走又分别抱了抱黛玉和林墨玦,在抱林墨玦的时候悄声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一点都没变啊。”林墨玦也小小声道。
夏清莲直到到家,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却不是为了和林墨玦的相认,而是因为林墨玦最后的那句话:“你一点都没变啊。”
原来她以为自己适应了夏清莲的这个身份,完全成为了夏清莲,却原来,她的骨子里还是秦恋,居然一点都没变。那么,夏老夫人是不是早就已经发现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的区别?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根本就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难怪,夏老夫人总是很轻易地便被骗过去,她强于夏老爷的医术本是极难解释的事情,可夏老夫人不过问了一次,便再也不提起。
想着,夏清莲越发觉得心酸愧疚,夏老夫人的病,大概也有她的原因在吧,丈夫早亡,大女儿小孙女惨死,小女儿也被不知那里来的孤魂占据了躯体,这样的打击,老人怎么能够不垮?
此后,夏清莲越发尽心地照顾夏老夫人,却从来不敢开口问上那么一句。
夏老夫人终究没有拖过冬天,在腊月的寒风里,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临终,她留下夏清莲单独说话。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无意知晓。”夏老夫人终于松口说了出来,“我只要你答应我,好好教养瑜儿成人,便当占据了我女儿躯体的报酬吧。”
“母亲……”夏清莲是真心孝顺老夫人的,此时见了她油尽灯枯的模样,早已是伤心不已。
“其实你占据了也好,你比我的莲儿坚强得多,我的莲儿总是心气那么高,遭逢退亲,又被苏进那个混账东西调戏,她必是觉得死了才好,过刚易折啊。即便她还在,赖氏那么逼迫,她定是要一头撞死的,又怎能报得了仇?孩子,这几年我冷眼看着,你的确是个好的,瑜儿交给你,我也是能够放心的。”
“母亲,我答应你,一定将瑜儿教养成人。”夏清莲坚定地承诺道。
“那就好,那……就好……”夏老夫人说着,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夏清莲痛哭失声。这几年来,她是真心将夏老夫人当成自己的母亲的,老夫人对自己也是极好的,便是早就猜到她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也不曾起过牺牲她的念头,否则,早就可以答应舅母将她嫁给张凡为妻的亲事,给夏家找个靠山。
夏老夫人的丧礼办得简单却隆重,前来吊唁者极多,大多数却是夏清莲诊治过的病人及其家人。
夏家人手少,林海和贾敏便派了管家和管事嬷嬷过来帮忙。
夏清莲的舅舅林肃也来了,在灵前痛哭失声,夏清莲却一点也不觉得感动,若不是赖氏她们起意害她,间接害死了夏凝珏,夏老夫人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世。一想到赖氏和三奶奶依然好吃好喝的在林家住着,夏清莲的心里就有一团灼烫的火苗在渐渐燃起。
夏老夫人的头七过了,夏清莲准备扶灵返回济南将母亲和父亲葬在一处。当年的离乡背井实为不得已,然林家却并非安居之地,所以夏清莲不愿将母亲安葬在苏州。而且,夏老夫人毕竟是夏家妇,葬回济南也是正常。当年离开,夏老夫人也是准备等夏安瑜长大顶了门户,便重回济南的,却没想到世事多变,不过几年,便也追随了丈夫而去。
夏清莲带着夏安瑜扶灵回乡,那样的路途遥远,却是不易。林海和贾敏也知她心结,便不多劝,派了十几个随从和丫鬟婆子跟着一路护送他们回去。
于是夏清莲暂别贾敏一家,踏上返乡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抽抽网,抽了半天才上来
☆、第十四章 流落金陵真应怜
刁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十分好的人。
前几年,不过在元宵节看花灯的街上拐了个幼小女童,如今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竟已出落得袅娜纤巧,再长得几岁,便是一个绝色的,卖了价钱必是不低的。
就是前些时候,被自己当差役的酒友暗示着到一户人家扛出来的一个被绑的女孩儿,竟是不比那个丫头逊色的,可惜年纪大了些,已经记事,怕她想逃,刁二隔几天都要将其毒打一次,饭食和水每日也只给一顿,为的就是让那女孩儿没有力气逃跑,打得她怕了,便能和丫头一样,对外只说他是她亲爹。
刁二在小摊子上喝了点小酒,哼着小曲往回走,手里拎着袋糙米,那是米店米袋子中漏到地上的,和着沙砾扫起来,卖的极为便宜。
开了门,昏暗的房间里,两个小女孩儿正蜷缩在一处。时近初冬,天气已经渐渐冷下来,两个孩子的衣着却仍是单薄,只能靠在一起取暖。
“小丫,你去煮粥。”刁二将米袋子丢给其中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生得十分秀美,眉心中还有一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记。
刁二拐来的这两个丫头,看起来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原来那个丫头看来更瘦弱些,便改名叫了小丫,后来扛来的那个便叫了大丫。
大丫看到他进来有些瑟缩,似乎是被打怕了。两个多月来,吃不饱喝不够,还不时地挨顿打,大丫瘦的厉害,脸上的颧骨都有些突出来了。
刁二他打人都是用板子打的,却不用绳子抽,为的就是不给这些丫头留下疤痕,将来才能卖个好价钱。
看到大丫瘦得有些走形的脸孔,刁二觉得他这次还真是捡到宝了,即便是这样的瘦弱,却反而透出一股楚楚的姿态,配上那水润的眼眸,惊慌的眼神,不怕卖不出个天价来。
“大丫,说,我是谁啊?”刁二抄起旁边的板子,对着大丫笑问,那笑却是十足的不怀好意。
大丫看着板子,惊慌地又往墙角缩了缩,又看了看刁二,如小猫叫一般喊道:“爹……”
“嗯,这才听话。”刁二满意了,也就不打她了,扔了板子,锁好了门,跑到屋内仅有的一张床上睡觉去了。
大丫看见他走开了,才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平复了下来,只剩冷静。
大丫就是夏凝珏,两个多月前被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带离了苏州,来到金陵,她不是没想过跑,无奈身体损伤太过,不仅缺医少药,便是吃喝也是不足,营养极度不良的结果便是浑身无力,别说跑,便是在屋内走动一下也是没有力气。
这一个多月来,倒是那个叫小丫的女孩儿一直照顾她。小丫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长得极为瘦弱,看着也不像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虽然她叫他爹,却总是一副害怕到极致的样子,丝毫不敢违抗的。
夏凝珏被刁二暴打的时候也知道那孩子是被打得怕了,便只说什么便应什么,再不敢有丝毫违抗的。
夏凝珏身体无力,又知身在金陵,便是逃出去,也不过是从虎口进了狼窝,孤身的小女孩儿,逃不了被卖被拐的结果。她又观这刁二,存的心思是将她们养大卖了大价钱的,一时半会也不会为难了她们,便渐渐学着小丫的模样,装出害怕顺从的样子。
果真,刁二渐渐觉得满意了些,也打她打得少了,虽仍不让她吃饱,水却是让喝够了的。
夏凝珏知道要消除刁二的疑心,必是要极长的时间的,不过她自是最有耐性的人,前世她为了观察病毒的变异规律,便是在显微镜前不吃不喝地盯上一整天,也从不会觉得不耐烦的。
小丫煮来的米粥稀得可以照见人的影子,夏凝珏却也不在意,凉了些便喝了个干净。她前世曾支援过特种部队到密林出任务,一次她带着一个伤员掉了队,当随身携带的食物吃完之后,什么毒蛇、老鼠的,她也能面不改色的下咽,何况这还是正常的食物呢。
夏凝珏渐渐取得了刁二的信任,也由得她和小丫一同干活,闲时也能到门口走上一走,不过这时刁二都会看着她们。
冬天很冷,刁二舍不得给她们买衣服,夏凝珏便用茅草编制成粗糙的袄子,和小丫一同裹在身上,虽然可笑,但终究能抵挡些寒冷。
小丫很佩服大丫,她觉得大丫什么都会。而且,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快活许多,有人陪她讲话,也有人和她抱在一起取暖。她觉得,如果日子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过下去,那就太好了。
夏凝珏并不像小丫那般满足于现状,她很清楚,这样的日子不可能一直过下去,她已经九岁了,不过三两年,刁二就会把她卖出去,到时候落在什么人的手上却是难以预料的。
尤其又跟眼前这个小丫扯在一处,夏凝珏看着眼前的小丫,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小丫,她一见到那眉心的胭脂记,便猜是那个红楼梦中的香菱,后来问了,更是确定了。现在的小丫,不过七八岁,虽被拐时不记事,但脑海中却还残留着满街花灯的美景,再加上三人却是从苏州来到金陵的,身份更是确认无疑。
可是,和香菱牵扯在一处,就面临着遇上薛蟠的危险。那薛蟠,却是红楼中一大混人,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落在他手里,绝落不了好,夏凝珏自是绝不愿意的,而且,小丫这些日子来对她颇为照顾,她也不忍心小丫再落得那样的一个下场。
自然,夏凝珏便得考虑脱身的事情,只是又添了一个小丫,这逃脱的计划就必须更加周密才可,更重要的,却是逃脱之后的安排。
夏凝珏一直表现得极为安分,似乎又是前事尽忘,只一心一意地唤刁二作爹,比之小丫更显得亲近几分。
刁二渐渐放松了警惕,又兼之糊口不易,便接了活计让两个女孩儿回家做。
夏凝珏前世学的是西医,又是主刀医生,对手指的灵活度要求极高,即便是穿越来这古代,动手术的机会怕是微乎其微,她也不曾放松过对手指的锻炼。于是在苏州夏家时,便请了人来教她刺绣,她上手极快,绣的花样又新颖好看,此时拿来做些活计赚钱倒是方便轻巧。
小丫却不曾学过这些手艺,每日里便只能洗些衣服,赚的银钱极少,她又是个小孩子,手上力气小,洗不动大件的衣物,惹得刁二对她极不满意,抄起家伙便打。
夏凝珏忙扑到小丫身上护着,刁二想着要大丫绣些绣品卖钱,便也不好再下手,夏凝珏忙说要教小丫绣花,刁二这才罢休。
夏凝珏绣花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在隐蔽处绣上一个小小的像是火焰一般的图样。
夏凝珏每每隔个几天便会丢根针,刁二虽骂骂咧咧的,但为了卖绣品,却总不能短了她的针用,还是给她买了回来。
终于,夏凝珏凑齐了十八根针。
这一日,刁二将夏凝珏这段时间做的绣品卖掉,得了十几两银子,很是得意,便多喝了几杯,回家时便已是醉醺醺的模样,倒在床上不多时,便睡得昏天黑地。
夏凝珏便觉得是机会来了,她跑过去摇了摇刁二,叫道:“爹爹?”
刁二全无反应。
夏凝珏松了口气,便翻出之前藏起来的绣花针,快速地在刁二的身上扎了个遍。
小丫在旁边看得极害怕,怯怯地叫到:“大丫……”
夏凝珏回头瞪了她一眼:“闭嘴。”绣花针和她以前用过的针灸用的针毕竟不同,她要极小心才不会出差错,虽然极恨眼前这个拐子,但夏凝珏的心中还是不愿意杀人的。
小丫被夏凝珏瞪了,忙捂着嘴躲到一旁,这些日子来,她早已被夏凝珏管的服服帖帖,是不会反抗夏凝珏的话的。
夏凝珏也早就看出来了,小丫是个特别安分守己的人,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女子,逆来顺受,绝不反抗。所以,她在原着中被拐时没有反抗、跟了薛蟠后也没有反抗、被夏金桂欺负时也没有反抗,甚至会为了薛蟠出事而流泪,这是一个典型三从四德的女子。要想改变她,与其和她将道理,不如你比她强硬些,逼得她去改变反而来的快一些。
十八根针插完,这是夏凝珏当年跟着老师学的针灸麻醉之法,只是这个手段在现代医学中已经几乎没有用处了,现在被她用来限制刁二的行为,两三天内,他怕是没有办法动弹的,除非有人帮他拔了针。不过夏凝珏观察过,刁二这个人,因是拐子的关系,怕人察觉,所以从不在同一个地方久留,也就没有什么人来往,三五日不出门,也不会有人察觉。所以,她和小丫完全可以利用这几天跑得远一些。
制住了刁二,夏凝珏翻出刁二卖绣品的银子,都是些碎银和铜钱,倒是极方便花用的。这也是夏凝珏直到现在才准备逃跑的缘故,没有银子,即便跑出去也是极为麻烦的。
夏凝珏又翻出藏在床底下的一个铁片,被她趁刁二不在家时磨得锋利,缠上布条,倒成了一把简易的匕首。
两人又互相给对方编了鞭子,只清朝男子的发型比较难以处理,夏凝珏便撕了刁二的一件衣服成布条,又狠心咬破了手指,将血涂在上面,然后把两人的头包裹起来,装作受伤的模样,却也是能骗得了人的。
身上的衣服倒不用麻烦,刁二舍不得给她们买衣服,全是拿的他的旧衣改的。
夏凝珏又看两人极标致的容貌,便拿黑灰将两人的脸抹黑了,衣服也弄得极脏,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