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夏老夫人就被说动了一大半了。
夏清莲于是便再接再厉:“而且,若真帮上李大奶奶,到时也可求她帮忙说项,让瑜儿到林家的族学中学习,将来我们夏家终究还是要靠瑜儿顶门立户的,若能考个功名当然最好,若不能,也盼他能明辨是非知晓道理。”
夏老夫人最宠爱的就是夏安瑜,一听夏清莲这样说,这心思马上就被说动了。
夏家就只夏安瑜一个独苗苗,夏老夫人难免溺爱些,虽也不是不疼爱夏凝珏,但比起夏安瑜来,总是差一些。幸好夏凝珏是成人的灵魂,不在乎这些。
只是夏老夫人难免有些疑问:“你如何就有把握一定能治好李大奶奶?她这么些年,肯定也瞧过不少大夫,都没治好。”
夏清莲早就防着夏老夫人起疑了,便道:“这是以前父亲在时,我淘气,偷看到的父亲收着的秘方子,听说是曾外祖父传下来的,见我看了,父亲便正式传了给我。”她这里说的曾外祖父,指的是夏大夫生母柳姨娘的父亲。柳姨娘家原也是济南望族,杏林柳家,世代行医。后来家道中落,柳姨娘不得已才嫁入了夏家做二房。
“可你父亲也不曾医治过这方面的病症啊。”夏老夫人还是有些疑惑。
“那是因为父亲是男子,有些私密的问话不方便问,有时甚至要隔着帘子或帕子诊脉,便无法确诊,也就未曾用过这方子。”夏清莲面不改色地撒谎。
说动了夏老夫人,夏清莲便能按计划行事了。
一切都极顺利。
先是刘家的坐了胎,李大奶奶当然也知道了,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却不便登门求医,便邀请夏清莲去做客,顺便提出了要夏清莲为她把把脉的要求。
夏清莲也不在意,本就是她算计了人家,当然也不会拒绝李大奶奶的要求。
族长家家资丰厚,药材补品都是上好的,加上夏清莲祖传的针灸术,没三个月,李大奶奶便传出了好消息。这下,夏清莲计划的目标终于是达成了。
夏凝珏不由叹夏清莲的好运气,毕竟夏清莲只是医术高明些,但也不是任何人、任何病症都能治得好的,这刘家的和李大奶奶只要有一个人治不好,这目标即便能在别人身上达成,也要曲折一些,效果也不见得有现在这般好。
☆、贾敏难产证红楼
自从林族长家的大儿媳妇李大奶奶在夏清莲的诊治下生下嫡子,就对夏清莲亲切无比,常常邀请夏清莲过府做客。
这族长家有四个儿子,老大林靖和老四林谦是嫡子,老二林谐和林靖只差三个月,是方姨娘所出,而方姨娘以前是林族长的母亲林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在族长夫人江氏进门之前就给了林族长当通房丫头,后来生下儿子就抬了做姨娘。因她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较之一般的姨娘,更有体面一些,即便是正房夫人江氏,也要高看她一眼。而方姨娘跟在林族长身边的时间又是最长,比之江氏竟还要更得宠一些,所以林谐虽是庶子,但却是林族长最宠爱的儿子。老三林落生母张姨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从小是养在主母江氏的身边的,但不曾记在江氏名下,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的他,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连各房主子身边稍稍得宠的下人,都能对他摆摆谱。
夏清莲从听说这些,就觉得复杂,这古代的女子,将后宅当成一生的战争,丈夫是要拉拢的倚靠,又要提防被别人拉拢去成了对头。
夏清莲对于李大奶奶的邀约,常常是三四回才应那么一回。夏清莲当初虽是利用了她,但终究给予得更多,否则李大奶奶这辈子都别想有嫡子。
可是李大奶奶因为有了嫡子,底气足了,原本对于庶子庶女和颜悦色的她,开始慢待起来,虽说周围眼睛多着,并不敢虐待他们,但几个孩子的待遇明显不如以前。
夏清莲每每想到这里,心里总有些别扭。但她终究不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人,想了想也便抛开了,她毕竟不是救世主,没有办法背负那么多人的人生。
这一天,又是却不过李大奶奶的热情,夏清莲只好前去赴约,临行带上了夏凝珏。
夏凝珏已经八岁了,依然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已经出落得极其明艳,她的容貌要更像父亲一些,苏进虽然人品较差,但相貌却是堂堂,否则也不会勾得夏老夫人当女儿般养大的丫鬟不顾脸面地自求了给他做妾。只眼睛要像母亲夏晓蓉,水润晶莹,顾盼之间别是一番风情。但她在外人面前却又别有一股清冷锐利地气质,整个人看起来矛盾得很。
夏凝珏安静地跟在夏清莲的身边,在外人面前她都不是多话的人。平时在家中,都是由她照顾弟弟和祖母,年纪虽小,可办事从来稳当妥帖。夏清莲开始出诊忙碌后,家中大小事务渐渐都交到她的手中,夏家人口简单,不过主子四人,下人也就不到十人,除了杜管家夫妇和吴英是济南跟来的老人,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夏安瑜身边的嬷嬷是到了苏州就买来的,其他四人则是后来买的,除了分了一个到夏凝珏的身边,另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都是为了跟夏清莲出诊而特意买来的。
夏清莲的名声传出去后,渐渐的,便有一些身份高的求诊者出现,她们不愿也不方便上门求诊,便请了夏清莲出诊,夏清莲也不推脱,但一般也都让吴英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才同意上门,毕竟在这个年代,她一个弱女子,若是被人诓了,怕会求诉无门。所以就买了两个粗壮的丫鬟跟着出门,这两个丫鬟是特意寻来的,天生力大,会些拳脚。夏清莲又假托书中看来的,将擒拿手等现代实用的武术教了个大概。这样一来,虽不敢说能对付上几个彪形大汉,但普通男子却绝对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这日,因是到林府,也算是常来常往的,夏清莲便只带了一个丫鬟梓兰,留下了梓芳,夏家本是小门小户,也不讲究身边丫鬟婆子簇拥的排场,更何况她和夏凝珏都是独立惯了的人,身边的丫鬟帮忙做掉点活计就好,真要整天被人包围着,她们自己就先忍受不了。
李大奶奶这天却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随口赞了夏凝珏几句,便瞧着夏清莲欲言又止起来,眼神也极其怪异,既无奈哀伤,又有些憎恨厌恶。
夏清莲微笑着和李大奶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李大奶奶这儿的茶叶都是极不错的,她便慢慢品着茶,对于李大奶奶的欲言又止,她就当作没有看见,也不接茬。只是对于李大奶奶复杂的眼神,夏清莲也不觉得有些心惊,戒备起来。
夏清莲和李大奶奶打了一年多的交道,早已明白这个女人的不平常。嫁入林府六年,虽无所出,却能四方平衡,对上谦恭孝顺,对丈夫体贴温存,对妾室通房关怀备至,对庶子庶女视如己出,对下人恩威并施,管家大奶奶的地位竟不曾动摇过半分。
但即便如此,没有孩子的她,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时半刻也不能疏忽,否则一失足又何止千古恨。
所以,对于夏清莲的帮助,她是感激的,可是想起自己丈夫前几天和自己说的话,她又不由得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一个月前,李大奶奶邀请夏清莲来做客,聊得久了些,夏清莲告辞的时候撞见了林靖。一面之缘,谁知林靖就对她上了心。前几日,便提出让李大奶奶去和母亲江氏说要纳夏清莲做侧室。
李大奶奶是又惊又怒,夏清莲算是她的恩人,可一旦成了和她抢丈夫的女人,便立时又变成了敌人。李大奶奶是决计不可能让夏清莲进门的。夏清莲那一身高明的医术,若是在她身上施展开来,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侧妻不同于妾室,没那么好打发。她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保住自己在林府的地位,如今又有了嫡子,正是要开始清除隐患的时候,可狼还未曾驱除,又怎会愿意引虎进门?
所以李大奶奶并不曾和林夫人提起林靖的心思,反说要先探一探夏家的口风,若夏家不愿意,真上门提亲被拒,那就失了面子了。
林靖想想便也同意了。
所以李大奶奶又邀了夏清莲做客,想探探她的口风。
可夏清莲年已过二十,早已过了婚嫁最好的年纪,是老姑娘了,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给人做继室填房,若能做林氏族长嫡长子的侧室,必然是愿意的。所以李大奶奶不敢开口,怕夏清莲一旦答应了,事情就无转圜的余地了。
可若她不能将林靖的念想彻底熄灭了,林靖跳过她直接找了江氏,事情若不成还好,若成了,林靖必然疑她起了妒忌之心,那不仅她会失了自己一贯在丈夫心中善解人意的立场,以后行事怕也容易露了行藏。
犹豫了许久,李大奶奶便让丫鬟带着夏凝珏到花园逛逛,把夏凝珏和梓兰支了开去。
夏清莲一见这架势,便知李大奶奶有话要说,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大奶奶思来想去的,终究还是开了口:“清莲,我一贯是拿你当亲妹妹看的,有些话我说了,若说的不妥当,你可别恼,我是绝没有坏心的。”
夏清莲忙放下茶杯,道:“大奶奶说的哪里话,大奶奶是怎样的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些日子的相处难道是处假的吗?大奶奶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
“清莲既然如此说,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李大奶奶有帕子按了按嘴角,似是酝酿了一下情绪,“我娘家有个亲戚,家境殷实,人也出息,只家中子息不盛,只一个嫡子,便想再娶一门侧室。”
说道这里,李大奶奶顿了顿,看了看夏清莲,才道:“他们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你,便求到我这,托我做这个媒人。我并不曾答应,我自是觉得清莲千好万好,即便是做侧室也是委屈的,可……”
可除了那无人肯嫁的,又有哪个好人家的男子留到二十多还未娶妻的?
夏清莲自是知道李大奶奶未竟的话语要说的是什么,倒也不在意。若是真正的古代女子,怕是要恼羞成怒的,夏清莲自是不会的,来自现代的她,三十多岁依然单身,何况现在才二十出头?在现代,正是大学最美好的年纪,哪里像现在,没孩子都是不幸的了。
李大奶奶叹息一声,拉近夏清莲的手,轻拍着,推心置腹地道:“我知道,这事本不该直接问你,而是该和夏老夫人商议,可我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怕你不高兴,就没直接答应男方,想先问过你的意思。”
夏清莲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李大奶奶的意料,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娇羞不已,而是坦荡地笑道:“大奶奶的意思我明白,也不用问过母亲了,清莲的祖母曾有遗言,凡夏家女儿,绝不于人为妾。”
李大奶奶心中一喜,按捺着道:“并非妾室,而是侧室。”
夏清莲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大奶奶:“侧室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妾室,清莲就是终身不嫁,也绝不会违背祖母的遗言。”
李大奶奶见了夏清莲的表情,怀疑夏清莲已经猜出了些什么,但听了夏清莲的回答,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古人重孝道,长辈遗言,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违背的。这样一来,她既有了言语回复丈夫,又不用担心恩人变仇人。
如此,李大奶奶心情好转,便有了说笑的心情。
夏清莲见了,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次撞见林靖,她便觉得不妥,林靖看她的眼神有些露骨。夏清莲在现代从小学到大学,从来都是校花级别的美女,回头率向来不低,甚至对她吹口哨的男生也不是没有。但这毕竟是古代,一个男子如此露骨地盯着一个女子瞧,而且还是未出阁的清白女子,这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更是一种侮辱。
看来,以后林家还是尽量不要来了。夏清莲如此想着,便意欲告辞。可李大奶奶好不容易了结一桩心事,哪舍得就此放她离开,只盼多留她一会,也好在丈夫面前表明自己尽了力。
这时,丫鬟带着夏凝珏进来了,急道:“大奶奶,外面有人来找夏二姑娘,说是林大人的夫人难产,请夏二姑娘前去帮忙。”
“林大人?回乡丁忧的那个林海林大人?”李大奶奶急问道。
“是的。”丫鬟回道,“来人是从夏家找过来的,求夏二姑娘尽快赶去,说是稳婆已经无法了,大夫又不能进去……”
夏清莲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匆匆行了一礼:“大奶奶,救人如救火,清莲这就告辞了,下次再来拜访。”说完,疾步走了出去。
夏凝珏紧跟其后,小声道:“他们是驾了马车过来的,我让梓兰和你坐他们的马车过去,我坐自家的马车回去,然后让梓芳到林家找你,安和认得去林家的路,让他们三个陪你,奶奶也能放心一些。”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若是不顺利,夏清莲今晚怕是不能回家的,她必须回去安抚祖母和弟弟,反正即便她跟去林家,也是无用的,这里的条件根本不支持破腹产,没有工具,而她自己又仅仅八岁,谁会相信让她在肚子上划上一刀而不会死?
与其纠结无法实现的事情,倒不如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夏清莲点点头,二话不说就上了林家的马车。
林家的安排倒也妥当,派来的马车上还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既能安夏清莲的心,又能将产房的情况大致和夏清莲述说一遍。
听着,夏清莲的表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产妇的情况很不好。
胎儿尚未足月,因前段时间林老妇人过世,林海之妻贾氏守灵发丧劳累过度,动过一次胎气,后来以为没事了,今儿滑了一跤,便又发作了起来。可胎儿如今刚好八个月,民谚说“七活八不活”,对这个孩子,大家都已经是死心的了,可生产过程中,孩子的胎位居然不正,一条腿先出来了,这下,不仅孩子保不住,怕是连大人都难以幸免。
林海知道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虽心疼不已,但还是下了保大人的令,可稳婆却说两个都保不住了。让请大夫,可大夫也不能进产房,吵吵嚷嚷之间,便有人想起了夏清莲。
林海这时也是六神无主,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派人立即去请夏清莲。
此时夏清莲坐在马车里,突然问那个丫鬟道:“你说你们大人名叫林海,那你们夫人叫什么?”
那丫鬟虽不知道夏清莲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恭敬地回答:“夫人姓贾,单名一个敏字。”
林海!贾敏!
“那你家小姐呢?”夏清莲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丫鬟更疑惑了,但还是回答道:“小姐名黛玉,年方三岁。”
夏清莲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