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和邢夫人听了贾母的吩咐出来送人,夏清莲便拉着王夫人悄悄说了几句,见王夫人眼睛一亮,便知事成了大半。
夏清莲和王夫人说的话,就是夏凝珏和她说的,关于雪莺和雪鹃的事情。之所以没有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便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人是她们开口问贾家要的。这也是夏凝珏的主意,上次在太后那里,她也看出来令妃对德嫔的不满了,若是令妃知道德嫔竟然有那个能量将自己娘家的丫鬟安插到夏凝珏的身边,令妃必然会对她更加忌惮。
王夫人回去和贾母一说,贾母虽觉得这事情透着些古怪,但想来自家的丫鬟调教得好,又水灵,比之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是不差的,而那夏凝珏,说是喀尔拉家的义女,到底不过是个小户人家的姑娘,想要她们贾家的丫鬟撑门面,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贾家若能够借此攀上谨贝子府的关系,绝对是意外收获。
于是没几日,这雪莺和雪鹃的卖身契便被送到了夏清莲的手里。
夏凝珏拿着两张卖身契,对夏清莲笑道:“这贾家,真是只知抓权,不知做人情。像这种事情,若想博了我的信任,就该把雪鹃他们一家人的卖身契一并送来,才能让我放心重用啊。反正雪鹃一家毕竟是贾府的家生子,与那府里的下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不会那么容易断掉,贾家还是能够利用的。”
夏清莲笑她道:“行了,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便是贾府真的把雪鹃一家人的卖身契送了你,难道你还真会重用他们不成?”
夏凝珏摇头,道:“哪里敢用?这贾府下人的素质,我可不敢恭维。”
夏清莲又想到那天从贾府回来,林墨玦说给她听的事情,便想着说与夏凝珏:“说来那天我到贾府,没有见到薛宝钗母女,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墨玦回来跟我一说,居然是梨香院夜里遭了贼,那天白日里正忙着整顿呢。”
夏凝珏诧异道:“此话当真?”
夏清莲回道:“这是墨玦套了贾宝玉的话,必然是真的。说是半夜里,闯入了三个能飞檐走壁的小贼,幸好巡夜的婆子发现得早,咋胡起来,将人给惊跑了,便是这样,也是好一阵的鸡飞狗跳,砸烂了好些东西。吵嚷之间,听的那小贼说话,似乎其中一个还是个姑娘家。口中咋忽着什么‘还我金哥姐姐的命来’的话,好生奇怪。”
“这话,那贾宝玉也和墨玦说得?”
“贾宝玉啊,他只说是那贼子闯错了宅子了。”
夏凝珏突然疑惑道:“金哥姐姐?这名儿有些个耳熟啊。”
夏清莲便也想了一下,眼睛一亮:“铁槛寺!”
夏凝珏也想了起来:“王熙凤弄权拆散的那对未婚小夫妻,那个自缢了的姑娘。如此说来,那小贼其实是想闯荣国府的,不过摸不着路,倒闯到梨香院去了,这薛家,倒也算遭了无妄之灾了。”
可夏清莲又困惑了:“原着里,可没有人给他们打抱不平。这三个小贼,会是谁呢?”
夏凝珏也百思不得其解,两人只得将此疑案搁下不提。
夏清莲又想起来那天贾宝玉口中透露出来的消息,道:“说起来,那天听贾宝玉的口气,贾迎春是办了免选,贾家有这般大的能量?”也不知贾家用的什么方法,能否借鉴。
夏凝珏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两人也想不出来贾迎春是如何免选的,毕竟原着中确实没提到贾家姑娘参选的事情。
夏清莲后来还是从和亲王福晋帮忙找来的两个嬷嬷那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这教养嬷嬷,可不仅仅是来教导宫廷规矩的,更重要的是,她们对于京城人事,谁家与谁家是什么关系,谁家与谁家交好,谁家与谁家有嫌隙,都了解的门儿清。她们进了林府,不仅仅要教导黛玉规矩,还要帮助夏清莲尽快在京城站稳脚跟。
和亲王福晋帮着找来的这两个嬷嬷,一个姓米,一个姓秋,都是个中翘楚。
所以对于贾府这件称不上秘密的事情,也是了解的。
迎春本该是今年参加选秀的秀女,不过似乎是应选的时候生了场重病,这一届便耽搁了。不过算不得免选,三年后还是要继续参选的。乾隆五年的新的规定,这秀女若在年限之内因故没有参加选秀的,哪怕过了二十岁,也是不准私自聘嫁的。
嬷嬷说到这事的时候,也感慨,迎春这病,生的太不是时候了。若是这一次便参加了选秀,不管是被指了人,还是撂了牌子自行聘嫁,都算是有了个结果了。可若是耽搁了这三年,到时若没指了人家而是撂了牌子,再要找人结亲,可就是耽误了,选择的余地,也就小了。
夏清莲和夏凝珏也都叹息,难道这迎春真的就是嫁中山狼的命?
她们不知道的是,迎春根本没有生病,是贾母找的借口推迟了参选的。
原来,德嫔在见贾母的时候,提出要让迎春给五阿哥永琪当格格的事情。
德嫔和令妃一样没有儿女傍身,虽说都没熄了自己生个阿哥的心思,但仍是想要先扶持一个阿哥来保富贵的。德嫔因着令妃的关系,算是早早站到了永琪的身后,连带着以贾家为首的四大家族,也隐隐地成了永琪的背后势力,再加上硕王府世子和永琪的交情,太后的偏爱,乾隆的宠爱,在德嫔看来,永琪是除嫡子永琮外,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因着德嫔已经被贴上了令妃的标签,没有了倒戈投向皇后的机会,这筹码便只能下在永琪的身上。不过德嫔安慰自己,大清从来没有嫡子登基的先例,而永琪,在七阿哥永琮出生之前,也曾在皇后身边养了几年,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嫡子,机会还是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接上文)
正好迎春在今年选秀,永琪也到了指屋里人的年纪了,若能让迎春指给永琪当格格,趁早生下一儿半女,说不定能在嫡福晋进门之前,升个位份。而德嫔,也能够比令妃更加得接近永琪。
可贾母却并没有下这样的决心。贾母本身是个很注重嫡庶之别的人,这从她忽视贾环的态度上便可见一二。所以,她还是觉得永琮继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且,她私心里,还是希望德嫔能够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反正乾隆如今春秋鼎盛,宫里的孩子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没理由德嫔生不出来。
在贾母看来,德嫔如今虽和令妃一条战线,但早已称不上是一条心,他们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哪能永远屈居人后?至于五阿哥,如今还看不出什么苗头来,贾家还不必急着绑死在五阿哥的战车上。反正迎春年纪还小,不如拖上三年,到时再看罢了。
☆、济南
自拜访贾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贾府都没有再登门,夏清莲虽感诧异,倒正好可以忙些过年的事情,也作为夏凝珏的姑姑,带着夏安瑜分别拜访了喀尔拉家及和亲王府。
这两方都是对于永璔的事情看的较深的,对于夏清莲等人,十分客套,倒也不过分亲热。
只耿太妃冬日里突发心绞痛,御医诊治过后缓了病症,和亲王夫妇终是不甚放心,和亲王福晋便想起夏清莲,派人拿了帖子请了她去。
夏清莲帮耿太妃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因着她是女子,检查得自然要比太医仔细。耿太妃所患,是冬季极易发作的心脑血管疾病。夏清莲开了药方,又教了一套按摩的手法给耿太妃贴身的嬷嬷,并给耿太妃做了针灸的疗程安排。
因着又是年节时分,夏清莲一边忙着过年的事务,一边按时到和亲王府给耿太妃施针,一时忙得有些团团转。倒是耿太妃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她做事认真,却又无半点谄媚之态,惹得耿太妃评价她,虽是小户出身,却有大家风范。
有了耿太妃这句话,又及林海为夏清莲请封了一品夫人的诰命,于是年节来往之时,这京中夫人们也不敢因着这林家继夫人出身小户而轻视了她。
便是贾家,过年时差了王熙凤送了年礼来,这神情间也少了几分傲慢,多了几分讨好。
夏清莲这次见王熙凤,竟比之上次消瘦了些,脸色也微微有些憔悴。
王熙凤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有些个不太平。先是因着夏清莲夸赞她的一番话,惹了王夫人不快,表面上虽没有说什么做什么,银钱上却又卡得更紧了几分,使得她送进当铺的嫁妆,又多了几件。兼之到了年底,放出去的利子钱又更难收了几分,使得向来八面玲珑的王熙凤,也有了些难以施展手脚的感觉。
还有另外一件事,她尚不敢跟人说了。铁槛寺里她得银三千拆了张家和守备家的姻缘一事,她本以为此事已过,谁知那日梨香院遭贼,竟是嚷出了金哥的名字。要说她本也不记得那张家小姐的名讳,怎不知那日里做梦,竟梦到铁槛寺里老尼说话的内容,这才想起金哥这个名字,就是那张家小姐。于是她便悄悄使了人去打听,才知那张家小姐和守备公子,竟已双双赴了黄泉。要说王熙凤这个人,最是不信阴司报应的,到了这个时节,死了两个人倒也不曾太放在心上,只是对着那三个小贼生了些恐惧之心。那三个小贼有飞檐走壁之能,又出头与人打抱不平,怕是那所谓的江湖侠士,这种人,最是无视法纪,杀人不眨眼。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王熙凤不知怎地,就想起小时听人念过的诗,心中不由得很是打了个寒噤。
为此,王熙凤便向贾母和王夫人提议要多找些护院来。
贾母和王夫人自是都点头同意,这万一要是被人闯进了内院来,这许多女眷,可是要被坏了名声的。
王夫人一来因着妹妹和宝贝外甥女儿受了惊,二来也觉得贾府的威严遭到了侵犯,便欲差了人拿了帖子去衙门,被王熙凤拦了下来。
王熙凤倒不是怕别的,而是怕金哥的事情被抖落出来,凭贾家的能耐,这点子事自然是没有摆不平的,可要是被王夫人知道她捞了钱财进了自己的腰包,不仅这三千两银子不保,以后只怕还要贴更多的嫁妆到公中去。
于是王熙凤便借口这事张扬开来对薛宝钗的名誉不好。王夫人一想,也是,虽说那几个小贼没有闯进内院去,但一旦张扬出去,却保不齐别人不乱想,倒还是将事情按下为好。
而薛姨妈却疑心是薛蟠在外面闯了祸,招惹了什么女子害了人家性命,逼问之下,薛蟠赌天咒地地发誓否认后,这件梨香院闹贼的事情,终于以小贼闯错门做了结论。
贾家倒是粉饰太平了,只加强了守卫。
可奈何那三个闯门的小贼并不知道。
要说这三个小贼,其实并不是王熙凤所想的江湖侠士,不过是三个街头卖艺的青年男女,因着江湖讨生活,会几手拳脚功夫。
为首的男子,高大敦厚,身旁的女子看来十七八岁的模样,和那男子长得有几分相似之处,此时正将一个包袱往面前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怀里塞,面露不忍,却仍坚持道:“小燕子,你还是离开京城避一避的好。听话,王大伯一家正好要回去山东老家了,你跟他们一到走,到了济南就留下,照我说的地址,去找一户姓柳的人家,那是我们家远房族叔家,你把我的信交给他们,让他们收留你一年半载的,等风声过了,我就去接你回来。”
叫小燕子的姑娘面露不愿:“我为什么要走啊?我们那天都是蒙了面的,谁能认出我们来啊?柳青柳红,我能不能不走啊?少了我,你们怎么赚钱养大杂院里的大家啊。”
柳青没好气地道:“我们那天怎么和你说的?你不仅跳到人家家里去惊动了人,还把金哥的名字嚷出来,万一他们沿着这条线索查到你怎么办?”
金哥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每个月都会去庙里上香。自从认识小燕子之后,听说了大杂院的事情,便每次都会塞给小燕子一包银子,让她带回来给大杂院的老老小小们吃饭穿衣。
谁知几月前,金哥再没有出现过,小燕子一路寻到她家去,才知道她竟然自尽死了。小燕子立时便出离了愤怒,叫了柳青柳红一通好查。要说他们这些跑江湖卖艺的,消息也算灵通,过了一段时间,便也将内幕查了个七八分清楚,知道从中作梗的是京城荣国府,尤其是一个叫贾琏的人。
说来这贾琏也是个倒霉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却背了黑锅,还被一个麻烦人物给记恨上了。
小燕子便吵嚷着要上荣国府去讨个公道,柳青柳红苦劝不住,只得又哄又骗地劝得她同意趁夜在贾府的大门和围墙上用红漆写上“谋财害命”几个字便罢手。为此,小燕子还特地请大杂院里住着的落魄老书生教她写这几个字,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学会了写,虽然有些歪七扭八不大认得出是什么字,但柳青柳红觉得这样也好,降低风险,便由得她去了。
柳青柳红特意绕过了正门高墙,而选择了东北角的院墙来做这件泼红漆的事情,可小燕子从来不是个乖乖按着计划走的,到了墙角便隐约听到院墙内的人声,马上义愤填膺起来,仗着脸上蒙了帕子,便攀上墙头跃了进去,唬得柳青柳红急急忙跟上。小燕子却已经惊动了院中的人,等的柳青柳红将她捂着嘴拖走,小燕子已经喊出那句“还我金哥姐姐的命来”的话了。
柳青柳红既怕小燕子被查到,又怕他们三个连累了大杂院里的老老小小,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小燕子送出京城避避风头去,他们两个就留下来照顾大杂院里。只要没有咋咋忽忽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燕子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法和三个贼对应起来,而且就算被怀疑了,他们两个还是有信心能够把事情糊弄过去的。
小燕子虽然很不愿意离开,但柳红跟她说了好多严重的后果,又说会连累大杂院里的人们,她只得不情不愿地背着包袱离开了京城,前往济南。
带着小燕子一路同行的王大伯一家觉得很累,这个姑娘精神实在是好,一路跳脱张扬,还爱好打抱不平。这年头,哪儿没有一点不平事?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只求没有人欺压,哪里又能为别人出头?偏这个姑娘手上又有些功夫,打抱不平说不过人时就动手,使得王大伯一家很是赔了许多的不是,连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也损失了一些。只是王大伯一家人都心实,早年受过柳青的恩惠,也不忍心撇下小燕子,只能咬着牙加快速度往济南去。
好不容易到了济南,王大伯一家忙撇下小燕子,匆匆忙忙地继续自家回乡的行程。而终于到了地头的小燕子,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柳红告诉她的地址了。
过了一段没头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