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硬,反倒越发让人猜疑。
石嬷嬷当然不会看错,她在深宫中浸淫数十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
石嬷嬷在心中冷笑,说我是粗鄙婆子?粗鄙婆子也比你干净不少。一个通房丫鬟罢了,有了身孕只能穿宽松的衣服遮掩,可见是没有过了明路的。而且那贾宝玉也不曾议亲成婚,就先有了庶子,将来也休想再说一门好亲!
在座的夫人们暗地里交换着眼色,意味不明。
福伦夫人却甚是得意,贾宝玉那个废物点心居然也能参加八旗考校,而她丰神俊朗的儿子福尔康却没有那个资格,福伦夫人心中早就诅咒连连,也幸好贾宝玉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么好的机会硬是被他整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机会正好,哪能不赶着落井下石一番?福伦夫人便笑道:“嬷嬷哪能看错呢?怕是老太太高兴得一时不敢相信罢了。这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怀的孩子若不是少爷的,那可不是……”说着掩嘴笑起来。
贾母和王夫人气得仰倒,却无法反驳,更不敢叫了人来对质,万一石嬷嬷所言为真,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承认那孩子是贾宝玉的,当然不是好事,不承认,却又要让人往别的方向猜想,不管是往老爷们身上想,还是往小厮长随身上想,贾家都是要臭名远播的。
贾母僵硬着脸笑道:“这话儿可不能拿来说笑。”
正尴尬着,王熙凤来说可以入席了,倒是解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围。
这一餐,注定了食之无味。夫人们暗地里交换着暧昧的眼神,贾母和王夫人是气得食不下咽,恨不得立时就往贾宝玉那儿去看看是哪个小蹄子害的她们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可又不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有所动作,免得更落人口实。
匆匆宴毕,各自散去。
贾母和王夫人送走所有宾客,立时便沉了脸往贾宝玉房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称呼的问题,听了池上青青草、茜提的意见,前来修改
☆、新章节
石嬷嬷随着夏清莲到了林家,进门便是深施一礼,道:“今日给林夫人添麻烦了。”
夏清莲忙回以一礼,真心道:“嬷嬷且别这么说,今日之事,我还该谢过嬷嬷,是玉儿受惠了。”
林黛玉也忙对石嬷嬷行下礼去,林瑿钰看了,也忙忙地跟着行礼。
石嬷嬷本就对他心生好感,见他小人儿故作大人模样,越发喜欢。
夏清莲打发了林黛玉等人下去休息,独留石嬷嬷说话。
夏清莲对石嬷嬷道:“我也不怕嬷嬷笑话,每次玉儿去贾府,我都是提心吊胆,深怕那贾宝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害了玉儿的名声。可那贾宝玉却是贾府老太太的眼珠子,旁人半句话都说不得,我也只好拘束玉儿,不许她在贾府久待、不许她独身一人、不许她在贾府留下贴身物件、不许她在贾府吟诗作画,所忧虑的就是那贾宝玉,他是最没顾忌的。墨玦在外,与他也有相交,闺阁女儿家的诗作、房里丫鬟的名儿,与他相熟的公子纨绔,竟是无有不知。玉儿非我所出,我待她是深怕错了一步,差了半分,若她因我疏忽生了坎坷,我怎么对得起先夫人?怎么对得起我们老爷?可是碍着老太太在,又不能不让玉儿去贾府尽孝,着实左右为难。”
石嬷嬷很是同情夏清莲,真正是继母难为。不管是看在夏凝珏的面上,还是看在林瑿钰份上,石嬷嬷都愿意帮夏清莲一把。
石嬷嬷告辞出门时,已经过了两盏茶的时间。
辞别林府众人,石嬷嬷径直便去了和亲王府。今日的事情,石嬷嬷既然抬了耿太妃出来,就免不了到和亲王府跟太妃报备一声,也是给贾府众人上个眼药,老嬷嬷的脸面也不是那么容易踩的。
而且,石嬷嬷把事情闹大,就完全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也免得有人将黛玉和贾宝玉放在一块儿联想。这样一来,林黛玉以后就更有理由推辞贾府的邀约了。
夏清莲很是舒了口气,这件事情一过,除非贾家把贾宝玉挪出来住,不让他再在内帏厮混,否则黛玉就可以不去贾府。而以贾家的行事来看,贾母决计舍不得让贾宝玉离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的。
林墨玦听了夏清莲转述的话,顿时面沉如水。他今日在外席上,也是受了气的。
他今日与薛蟠等人一席,同座的都是贾家旁支亲眷,而富察皓祯以及福尔康却是坐在他们上面一席。虽说林墨玦也不稀罕和富察皓祯、福尔康坐在一处,可贾府这样的座次安排,分明就很有问题。
贾府这是只以亲戚和林府论关系,故意无视林海从二品吏部侍郎的职位,倒把个从四品侍读学士的公子捧得比林墨玦还高,根本就是妄图压林府一头。饶是林墨玦胸襟开阔,也无法对这种刻意的贬低一笑置之。尤其席间听得薛蟠和贾家旁支子弟满口污言秽语,越发觉得恼火。对贾琏,也没了好脸色,故意道:“琏二哥,弟弟年纪还小,有些话听不得,否则回去少不得要被父亲训斥。还是到门外走走,若是我母亲和弟弟妹妹离开,还请琏二哥使人通传我一声。”说完,也不理贾琏,甩手出了门,这贾家,跟他们客气,倒真是当成了福气了。
林墨玦素来护短,若说自己受了气还能忍,却是绝对见不得自己珍视的亲人受委屈的,当下便冷笑道:“这个怀孕的丫鬟,想来必是袭人无疑,只不知贾家会如何处置于她。”
夏清莲道:“听石嬷嬷所言,袭人的身份怕是要过了明路的,孩子一时也不会被打掉,至于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却要看贾府的了。”
林墨玦一时不解,想了一想,却也明白了,暗自心惊,这个石嬷嬷,确实狠辣。
这个孩子既然已经被众人所知晓,就算打掉也会惹得人猜疑,尤其让人猜测孩子的父亲是谁。
若说这个孩子不是贾宝玉的,那会是谁的?贾赦的?贾政的?还是贾琏的?那就是一大丑闻!若说是丫鬟小厮私通,那么贾府的姑娘们就别想嫁人了。
所以,这个孩子只能是贾宝玉的,袭人的身份就要过了明路,先止住了旁人的胡乱猜测,至于这个庶长子到底能不能平安生下来,却要看贾母和王夫人的心思了。
只是这样一来,人人皆知贾宝玉是通了人事的,是有屋里人的,那么他和表姐妹们的相处就要惹人诟病了。
幸好,石嬷嬷当时将林黛玉以及史汫云、史沁云两姐妹都摘了出来,想来史家必是感激的,也不敢把贾宝玉的胡言乱语传出去,至于薛宝钗和史湘云,不足为虑。
因为薛宝钗和史湘云比林黛玉三人回去的晚,石嬷嬷的话她们并没有听到,走的时候史湘云还想求着贾母留在贾家住,直使得保龄侯和忠靖侯夫人黑了脸色,颇有些严厉地使了嬷嬷将其“扶走”,但已经引得不少夫人驻足观看,史汫云、史沁云恨不得将脸埋到怀里。想必史湘云回去也讨不得好去。薛宝钗却是敏感,并未多言,但林黛玉三人见了贾宝玉便知礼返回,而她和史湘云却仍然留着与贾宝玉一处,已经让人想入非非,道她是个不知礼的了。
所以,史湘云和薛宝钗所说的话便不会有人相信。
最重要的是,石嬷嬷身份超然,她所说的话没有人会轻易去怀疑。
若是秋嬷嬷或米嬷嬷说的话,贾府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夏清莲指使的,毕竟她们都是林府的人。而石嬷嬷,不是夏清莲能够指使得动的人,这事就怪不到夏清莲的头上——虽然以贾母和王夫人的为人,决然舍不得怪罪贾宝玉,必定会迁怒夏清莲和林家。
不过,上次贾母想拿夏清莲以前的婚约说事来威胁夏清莲之后,贾林两家早已离心,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罢了,贾母是不想黛玉、林墨玦与贾府离心,夏清莲却是不想让黛玉伤心。
夏清莲和林墨玦自然不会同情贾宝玉,倒是林黛玉有些担心。她知道贾宝玉闯了祸了,但她实在不忍心外祖母这般大的年纪了,还要为儿孙操心。她不曾听到石嬷嬷后面所言丫鬟怀孕的事情,只想着自己受点儿委屈没有关系,却实在不好开口要石嬷嬷忍了这口气。
林黛玉知晓秋嬷嬷和米嬷嬷与石嬷嬷有些交情,便斟酌着问两位嬷嬷道:“秋嬷嬷、米嬷嬷,石嬷嬷若是将二表哥冒犯她的事情告诉太妃,会不会……”
秋嬷嬷经历了今日的事情,也知若是黛玉自己不心生防备,不管夏清莲和她们怎么严防死守,总会有疏忽的时候,这世间对女子如此严苛,一朝不甚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她对林黛玉说道:“按说,姑娘云英未嫁,有些事情听不得,但姑娘总要嫁人,这内宅阴私之事,却也不能不明了,免得将来倒被小人哄骗了去。今日的事情,若不是石嬷嬷周旋,史家姑娘将贾二公子的话传了出去,姑娘可想过后果?”
林黛玉听得脸色一白,道:“二表哥应该是无心的,他惯来如此……”
秋嬷嬷却摇头道:“大姑娘有所不知,石嬷嬷今日看出来,那二公子身边的丫鬟,已经有了几月的身孕了,这有了房里人的男子,便是见自家亲生的姐妹也该恪守礼节,何况表姐妹?退一步说,这二公子既已有了屋里人,哪里又是不知事的样子?开口闭口就是亲近亲近、住在一块儿,这是何等心态?”
林黛玉断是没有想到会听到这等话题,脸色越发惨白,身子有些摇晃,摇摇欲坠:“秋嬷嬷,此话……当真?”
秋嬷嬷见黛玉受惊,忙安抚道:“大姑娘且别担心,今日的事情有石嬷嬷周旋,牵扯不到大姑娘的身上来,只是大姑娘以后还是不见那二公子的为好。”
林黛玉稍稍安心,又听史汫云及史沁云两姐妹也是无事,不免想到了史湘云,史湘云临走求着贾母要留在贾府住时,周围那些夫人们怪异的眼神便有了解释。林黛玉越发庆幸自己早早抽身,若是她被人用那般暧昧猜度眼神关注,怕真是无颜见人的了。
林黛玉问道:“那云妹妹岂不是?”
秋嬷嬷鄙薄道:“那史二姑娘便是没有今日的事儿,怕也是摘不清的。”
米嬷嬷也点头赞同道:“姑娘有所不知,大爷出门在外,与二公子也稍稍有些来往,这史二姑娘给二公子做针线,不仅绣荷包、帕子,甚至连贴身物件儿都做的事情,都传到外面去了。”
林黛玉瞪大了眼睛,惊诧道:“这是怎的?这话怎会传到外间儿去?不是要坏了云妹妹的名节吗?”
这时林墨玦走了进来,道:“这事我却是知道的。”
林黛玉看向林墨玦,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墨玦坐下道:“不过是二表哥嘴上没个把门的,被人随便一哄,就都说出来了。”
事实上,却是贾宝玉身边的小厮最是喜欢哄抢贾宝玉的物件儿,那次是要抢贾宝玉的一个荷包,贾宝玉难得护着,道:“这是云妹妹亲手做的,可不能丢,否则又该和我置气了。”本来只是一个荷包,问题也不算大,偏偏贾宝玉被薛蟠等人随便一哄,倒把史湘云给他做贴身衣物的事情也给说了出来。
林黛玉这时便想起夏清莲的叮嘱,绝不在贾府留下贴身物件儿、诗作笔墨,怕也是防着这类事情发生,如今想来确实好悬。林黛玉根本不能够想象,自己被不相干的男子放在嘴上谈论的情景。
黛玉一时又感动又是心酸,原来母亲早已为她打算一切,却又从不曾言明,怕是不愿意在她面前谈论贾家的不是吧。只她自己仍懵懵懂懂,想是给母亲添了不少的担忧吧?
黛玉和贾敏的感情极深,小时又在贾府住过,贾母的疼爱虽说有些私心偏颇,却也多少打动过黛玉丧母之痛的心,所以她总是不愿意拿恶意来揣测贾府。她甚至曾经希望贾林两家仍能和以前一样亲近,若是外祖母和母亲能够情同母女,那该有多完满。
可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望,现实并不如她所想的美好,是母亲帮她阻挡了风波,保护了她无惊无扰地生活。却又从不曾表功,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亲母女也不过如此吧?
林墨玦说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多言,这真的不是一个好话题,不过点到即止也已经够了,林黛玉敏感聪慧,不怕她想不明白。
林墨玦拈起桌子上的点心往肚子里塞,林黛玉脾胃弱,少食多餐,她房里随时都有易克化的点心。
林黛玉见林墨玦的吃相像是饿着了,便丢开心思,关切地问道:“今儿不是吃了席面吗?怎的还饿?”
林墨玦撇撇嘴,道:“琏二哥让我和薛蟠以及贾府旁支亲眷一起坐,他们说的话有些不堪入耳,我不爱听,又怕爹爹责罚,便早早离席了。”
林黛玉想了一下,肃了脸色,详细问了问林墨玦当时的情况,听说硕王世子和侍读学士的公子都被安排在上座,而林墨玦却和薛蟠等人一桌时便沉了脸,少了几分娇弱,多了几分气势。贾府居然轻贱林家至此,吏部侍郎的嫡子、林家未来的家主,居然被归入薛蟠一流,黛玉不得不怀疑,外祖母对林家到底有几分真心在?
又及林墨玦对薛蟠等同桌人说的话语焉不详、闪烁其词,脸色也尴尬得很,黛玉心知必是污言秽语,非她所能听得,一时更是不快,告诫林墨玦道:“以后若是二表哥约你出去,还是婉拒了的好。”林墨玦是林家顶门立户的继承人,可不能被那些纨绔子弟带累坏了。
林墨玦微微勾起嘴角,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称呼的问题,听了池上青青草和茜的意见,前来修改
☆、新章节
林府尚算平静,史家两位夫人回府,将史湘云禁了足,又勒令今日跟去贾府的丫鬟不得乱言,却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贾府里,却是一片慌乱。
贾政这次却意外地没有打贾宝玉,只冷笑一声,道:“果是酒色之徒尔!”说完,拂袖去了外书房,叫了贾环、贾兰二人过去,亲自教授功课。
贾宝玉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犹自吵嚷着要接了姐姐妹妹们来住,道:“老祖宗怎么也不留下林妹妹、云妹妹、宝姐姐她们?”
贾母难得对贾宝玉沉了脸色:“行了,你且回你房里去好好待着。”
贾宝玉还待撒赖,却见了贾母阴沉的面孔,一时便讪讪的,委屈地回去了。
袭人被贾母派人带了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贾母和王夫人脸色铁青,看着跪在跟前吓得脸色发白的袭人,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发落。若是原先,一副药下去,也就一了百了。可如今,若此事没个结果,却是徒惹人猜疑,还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贾母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方道:“且开了脸,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