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中也觉得不满,在她看来,林家终究是她外孙子林墨玦的,年礼莫说厚上几分,便是翻倍也是应该的。但她却不好为了此事和林家计较,因为林家如此行事,丝毫不曾失礼,且夏清莲作为继室能够做到这地步,已经算是极为厚道难得了。
贾母只好退而求其次,趁着年节,频频去接黛玉和林墨玦过府。黛玉和林墨玦多半婉拒,却也不好次次拒绝,偶有几次过来林府,林墨玦恪守规矩,便是贾母召唤,也不与姐妹们亲近。黛玉更是丫鬟、嬷嬷身边片刻不离,若有贾宝玉在的场合,不是避入屏风后、碧纱橱内,就是匆匆告辞离去。
史湘云也是只被带来给贾母拜了个年,当日便被带回去了。
几次三番之后,贾母也无法再勉强,只得将希望放在德嫔身上,对大观园的修建也分外上心。
与林家、史家相比,薛家却要亲热许多。
王夫人听了薛姨妈所求,想让薛宝钗通过小选进宫的事情,满口答应帮忙,背转身却并不作为。薛宝钗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上赶着进宫伺候人,谁会相信她无攀龙附凤之心?王夫人虽对薛家送上的银钱欣喜,也不至于为此给自己女儿送个强敌入宫。
直到后来听说薛宝钗顺利入选,进宫做了宫女,王夫人还是惊诧莫名。薛家却道是薛宝钗的造化,王夫人问不出什么来。
还是后来进宫时与德嫔打听过后才知晓,薛宝钗是被令妃挑中的,还被安排去了燕回格格的淑芳斋伺候。
王夫人咬牙,看来这薛家是上了福家的船了,一种被背叛、被瞒骗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德嫔却是讽笑道:“母亲不必担心,这淑芳斋冷清得很,燕回格格不得圣宠,宫中的主子娘娘们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除了五阿哥谁也不会去看她,皇上就更不会了。”德嫔很庆幸受宠的紫薇已经搬出了淑芳斋。
王夫人听了,解气道:“这么说来,薛家怕是被人摆了一道?”
德嫔冷笑道:“令妃娘娘最是面善心狠,薛家此次怕是大大的破了财的。母亲也是太过心善了,薛家的钱财难道还要便宜了对头不成?”
王夫人一想,确实如此。薛家巨富之家,她原本属意薛宝钗嫁给宝玉,也是看中薛家的钱财,薛蟠不中用,薛家的百万家财,说不得就要落在薛宝钗的手里。可如今,薛家的钱财却是流进了令妃魏家的口袋,难怪魏家别院的修建也是热火朝天。
王夫人暗自咬牙,对薛家也是大大的不满起来,这薛家的钱财,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便宜给德嫔和宝玉。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薛宝钗进宫确实是走了福家的门路,却被令妃摆了一道成了燕回格格的贴身大宫女。燕回格格是谁?那是皇上义女,皇上又怎么可能对自己女儿的贴身宫女下手?随即薛宝钗又发现,燕回格格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受宠,淑芳斋几乎等同于冷宫,除了五阿哥永琪和令妃娘娘会来看燕回格格,宫中其他人包括太监宫女,甚至都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从淑芳斋附近经过。
好在薛宝钗心性尚算坚定,一边努力地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一边思考着如何能够让事情有所转机。只可惜,薛家没有途径让人带银票进来给她,否则她也不至于如此举步维艰。
薛宝钗也不是没想过将目标从乾隆身上转移到永琪身上,毕竟她也曾经听说过,永琪是极有希望的储君人选。可是那毕竟只是希望,还不值得薛宝钗赌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尤其永琪又是眼里除了小燕子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样子,薛宝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薛家原本买通了内务府的人,想着能够给薛宝钗送些银票进来,银子在手,也好收买人心。可惜,薛宝钗到底长得太好了些,引起了令妃的忌惮之心,又得罪了王夫人和德嫔,这条线很快就被处理掉了,薛宝钗一时和薛家失去了联络的方法。
薛姨妈没有办法,只能求王夫人。王夫人如今深怕薛家的家财落入了福家之手,便想着如何把薛家占为己有,趁着薛姨妈关心则乱,以薛宝钗的消息为饵,从薛家狠狠地敲了一笔钱财。又让周瑞派出了冷子兴,到金陵找了贾雨村,两下里一合计,恐吓薛姨妈说是薛蟠的案子发了,冯家人意图进京告御状。薛姨妈本不拿人命官司当回事情,但如今女儿在宫里,她也深怕此事爆发出来连累了薛宝钗,便听了王夫人的话,破财消灾。
王夫人便以此吊着薛姨妈,一会儿说是打点冯家人、一会儿说打点衙门上下、一会儿又说巡抚知晓了打点巡抚……一次次地从薛姨妈手中挖出大笔的银钱来,不过分了很小的一笔给贾雨村,其他的一半进了她的私库,一半投入了大观园的修建,倒是解了银钱不足的困境。
薛宝钗的进宫,就如一颗小石子儿落入水面,不过荡起微微的涟漪,尚且不及获得她想要的造化,反倒使王夫人生了怨恨,开始了对薛家的蚕食。
王夫人从薛家尝到了甜头,便又把主意打到了林家的头上,林家不比薛家巨富,但累世积蓄,一些珍藏摆设、古董字画却是薛家不能比的,“借”来摆放在大观园内,岂不体面?
正值进宫,王夫人把主意和德嫔一说,德嫔却立时变了脸色,道:“千万不可。”
王夫人疑惑道:“为何?”
德嫔低声道:“福家为了给令妃的魏家敛财建省亲别院,想侵占五阿哥的门人的产业,结果被三阿哥和谨贝子参了一本,如今怕是不好。这风口浪尖,母亲可千万别乱来,薛家没有根基,又被拿了短处,必定是不敢闹的,可这林家不同,若无料错,林大人便是下一任吏部尚书,林夫人又在太后和皇后面前都有些体面,事情闹出来,说不得就要步了福家的后尘。”
王夫人犹自不死心,道:“这福家居然敢侵占五阿哥门人的产业,未免也太大胆了。咱们家却是不同的,不过借亲戚家的摆设放一放罢了。”
德嫔看了王夫人一眼,她自然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这东西借了,必然是不准备还的。一时便有些焦躁,她在宫中小心翼翼地生存,还接二连三地受了家里的连累,如今若不劝得母亲罢手,怕又该给她捅个篓子。
德嫔沉了脸色,极认真地对王夫人道:“母亲若还想女儿在宫里好好的,就歇了这门心思。林家不能惹,至少目前不能惹。林夫人夏氏,医术高超,太后、皇后、纯贵妃都召她为她们调理身体,娘家侄女儿又是谨贝子福晋,和娴贵妃、和亲王府均有关系,若惹恼了她,让她告上一状,虽撼动不了四大家族的根基,但终究不是好事。”德嫔已经后悔拿夏清莲婚约一事要挟于她了,不仅没得到半分好处,反倒白白地撕破了脸。
王夫人还是听得进去德嫔的话的,只好不清不愿地答应了。回府后却是越想越不甘心,直到听说福家被申斥,侍读学士福伦被贬为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这才相信了德嫔的话,不再打林家的主意,只苦了薛家,成了王夫人缺钱时第一个想到的钱袋子。
☆、新章节
乾隆很生气,福家作为奴才,居然敢打薛蝌的多宝轩和成药堂的主意!
薛蝌是乾隆给永琪安排的门人,结果永琪不上心,几乎成了福家的盘中餐,乾隆如何不气?尤其福家为了侵吞多宝轩和成药堂,居然诬陷薛蝌强抢民女、害人性命,将其下了狱。
薛蝌是永琪的门人不假,可多宝轩和成药堂的红利可不仅仅是永琪的。如果薛蝌真的被判斩首,多宝轩和成药堂落入了福家的囊中,乾隆可真没脸面见永璔了。永璔夫妻二人,一个没日没夜地给他研发海船战舰、火药武器,一个兢兢业业地给他培养军医人才,结果他的儿子却把人家的钱袋子给弄丢了,这算什么事情?
乾隆下令调查后,事情很快便真相大白。
因为福家仅仅以为薛蝌是永琪的门人,说服了永琪就代表了无人会替薛蝌出头了,所以并没有精心布置。福伦联合了硕王,给大理寺施压,妄图将薛蝌以最快的速度定罪判刑。
可是三阿哥永璋和谨贝子相继上了折子,就这么把这件事情摊开在了乾隆的面前,也打乱了福家和硕王府的安排。
乾隆并非在意一个无辜者的惨死,但硕王府、福家的联合让他感到了不快。
福家和永琪的关系之亲近,乾隆是知道的,可福家根基不厚,乾隆并不担心。
硕王府虽属富察氏,可比起富察皇后所出七阿哥,更加亲近五阿哥永琪,这也是乾隆乐意看到的一种平衡。
但是,一旦福家和硕王府联合,却触动了乾隆的神经。
乾隆并不相信永琪不知道这件事情,他的儿子断没有这般糊涂的。但事实上,这次他真的是错怪永琪了,永琪如今整日里只想着怎么讨小燕子欢心,让她快乐,根本无心管其他的事情。薛蝌一事,也是福尔康怎么说,他就怎么信。他本就不喜薛蝌的商贾出身,如今更听说他强抢民女害死了别人的老父,越发不待见,反而让福尔康传话给大理寺卿要“从严处置”,也因此摘不清自己。
永琪是乾隆最疼爱的儿子之一,所以才会让薛蝌成为永琪的门人,不过是想让他将来出宫建府之后的日子能够宽裕一些。可是永琪若想将这些产业全部独吞,乾隆却不能够不多想了——永琪想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乾隆甚至已经怀疑永琪是否是奔着成药堂而去的?多宝轩只是故布疑阵罢了。
很少有人知晓,成药堂的成药,有一部分是专供军队的,这件事情办得极为隐秘,主管此事的是兵部侍郎。
因此,乾隆不得不怀疑起了他的儿子。也因此,面对永琪为福家的求情,乾隆的眼神一下子深沉了许多。
乾隆生了忌惮之心,先是把硕王的爵位从和硕亲王降为多罗郡王。皓祯的世子位虽然不动,但他将来所能承袭的也不过是多罗贝勒的爵位了。
至于福家,乾隆本想一撸到底,终究还是看在令妃的眼泪和出生不久的十四阿哥份上,只将福伦降为了户部员外郎便作罢。
要说这件事情上,最倒霉的当属薛蝌了。
从牢里出来的薛蝌,脸色是极黑的,形容也极狼狈。回家后拿柚子叶洗了个澡,也没有能够褪去眼底的阴沉。
宣氏和薛宝琴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从天津赶了过来,如今看着薛蝌的模样一个劲地掉眼泪。
宣氏连日来担惊受怕,病症复发,薛蝌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宣氏求到林府,夏清莲亲自给宣氏扎了针。
林墨玦悄悄地带着薛蝌进了他的书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着了道了?”
薛蝌勾了勾嘴角,阴沉道:“事情赶巧了,福尔康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我才没有防备到。我刚回京城不久,福尔康就约了我到酒楼谈事情,开口便要多宝轩和成药堂各四成的份子,亏他张得了口,当然是谈崩了。出门的时候却碰到了薛蟠,正扯着一个卖唱的姑娘,推推搡搡间把人家的老爹给推得撞了桌角。他虽然认出了我,不过分不开身,我也就没有理会他,先走了。谁知后来官府却来人抓了我,说我强抢民女,还打死了她的父亲,真他妈的让人窝火。”
林墨玦又问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蝌道:“我也不知道,刚出来,还没来得及查呢。”
“我知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谁?”林墨玦和薛蝌异口同声地喝道,却在看到从窗户外面跃进来的人后有了不同的反应。
薛蝌看着他翻了个白眼,道:“飞檐走壁越发上瘾了是吧?”
林墨玦却疑惑道:“他是谁?”
来人笑嘻嘻地拱了拱手道:“在下柳湘莲。”
林墨玦瞪大了眼睛:“柳湘莲?那个为了尤三姐出家的倒霉蛋?”
薛蝌嗤笑一声,道:“他是范建楠。”
林墨玦一听,愣了一会,又乐了:“原来是建楠大哥,你也穿来了,没事真是太好了。”这倒霉名字,每叫一次就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柳湘莲黑了脸色,恶意地揉乱了林墨玦的头发,甚至用他过人的身手武功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蘸了墨就在林墨玦的光脑门上画了一只乌龟——严格说来只是一个大圈圈加五个小圈圈还有一个弧线小尾巴的抽象派线描乌龟图。
林墨玦抱着脑袋缩到了角落里,再次愤恨自己的年纪太小,面对这群人只有被欺负的份。
薛蝌笑着看柳湘莲欺负小孩子,柳湘莲的前世就是特种兵,身手矫健,如今更是学得一身武功,飞檐走壁且不在话下,欺负起林墨玦来更是毫无挑战性。
笑了一会才问柳湘莲:“你知道些什么?”
柳湘莲坐下道:“那个歌女叫白吟霜,她父亲人称白老爹,来了京城之后就一直在那家酒楼唱小曲,住在还珠格格里的那个大杂院里。”
对原着剧情有些印象的柳湘莲其实挺欣赏柳青柳红二人的,并不想他们被小燕子等人连累,尤其还有那一大帮子的老老小小孤苦无依,干脆就说服了柳青柳红,把他们都接到自己久已不住的家中去了,所以大杂院已经空了。只是没有想到,空了的大杂院迎来了另一部剧集的主角白吟霜。
柳湘莲接着道:“柳红偶尔会回大杂院看看,见了他们父女可怜,便想将他们接到我家去住,不过那白吟霜倒是骄傲,说要靠自己自食其力,不愿意食嗟来之食,柳红便也罢了。”当柳湘莲想明白白吟霜这个熟悉的名字出自哪里后,当即便示意柳红别再与之接触。好在柳青柳红二人虽是热心肠,却没有求着别人要给予帮助的习惯,此后也与白吟霜没了交集。
“白吟霜父女二人和薛蟠在金陵见过,并且从薛蟠的语气听来,当时还为此打死了人。”
听到这里,薛蝌仿佛想起了什么,道:“难道是冯渊?”当时的确听说薛蟠是在酒楼为了个歌女打死的人。
柳湘莲道:“大约是吧,反正薛蟠那天情绪有些激动,后来还是福尔康出手救下了他们父女,薛蟠认识福尔康,就没再闹事。白家父女脱了身,对福尔康感激万分。福尔康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第二日还找上门去探望,白老爹却已经于夜里咽了气。白吟霜哭喊着要找薛蟠报仇,福尔康大约是灵机一动吧,就把罪名栽到了你的头上。后来你就被抓了。”
薛蝌低咒一声,又问:“我进去以后他们都怎么样了?”
柳湘莲接着道:“福尔康帮着白吟霜安葬了白老爹,并且把白吟霜接到了府里,大约是想让她作伪证指认你,福家对她还算客气。薛蟠则被福尔康威胁,为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