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们大房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拖累?贾赦这里恨不得把贾政扒皮抽骨,王夫人和邢夫人那儿也是片刻不得消停。
邢夫人伤了脚,刚包扎好就被人拖进了牢里,这刚接好的骨头就已经错了位,进了牢里更是没人管她的死活,她疼得嗷嗷直叫唤,心火上来了,怒瞪着王夫人不放,但如今身上没有半分力气,也只拿王夫人没法,只能嘴上逞能耐:“我如今算是想明白了,琏儿家的那一次必定是给你背了黑锅,放利子钱的人根本就是你,却要把屎盆子往大房的头上扣。可你莫忘了,这世上,还是会有报应的!这断子绝孙的事儿,你做了,总有你受的。怪道宝玉如今连门亲事都说不成,宫里的德嫔娘娘也是多年无子,都是你这当娘的造的孽,这不是报应到他们身上了么!哈哈……”
王夫人哪里受得了邢夫人说她的宝玉和元春,听了这话顿时目眦尽裂,也是为了掩饰内心那一瞬间窜过的恐慌,怒声道:“你胡说!若非府里银根吃紧,大老爷又总是支取大笔大笔的银子去买丫鬟、古董,我又如何能想出这般的辙儿来?况且,这主意本来就是琏儿家的出的,论报应,也是大房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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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原本想要推卸责任,好叫自己安心的王夫人反倒越发慌了神,若说报应,大房如今可也都在牢里,贾琏王熙凤可不是第一个么?难道她的宝玉和元春真的……
邢夫人怒啐了她一口道:“说什么大房花用多,我们老爷支取的银子可还比不得给娘娘造大观园的一个院落大些,可结果有什么用?现如今全家陷进这牢里,娘娘可有使上半分力气?还不若把那些银子打了水漂儿,还能听个响儿……”邢夫人也是痛得狠了,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这德嫔可不仅仅是他们家的姑奶奶,好歹儿如今也是皇家的贵人,是主子,可不能由得她说嘴。
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女狱卒,这时便咳嗽几声,呼喝道:“坐牢还不安生的么?主子可也是你们能议论得的?快些闭嘴,省的连累了我们。”
邢夫人这才有些害怕,哼哼几声不再说话,王夫人也有些心慌,心中巴望着德嫔能使些力气让她赶快从这个腌臜地方出去。
☆、第 106 章
王夫人惦记着德嫔救她,德嫔也想,毕竟父母兄弟俱在牢里,这名声又哪里好听得起来?
可是她如今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使得上力气?就连被她视为翻身之本的怀着身子的金锁,也被皇后安排住到了愉妃那里。哪怕将来金锁生了,这孩子德嫔怕是也抢不回来了,这宫里,想要抱孩子养的女人,可不止她一个。
德嫔更恨家里不争气,怎就惹下这般祸事?每每她在宫里好不容易扭转了局面,马上就会被娘家人出的事儿破坏得一干二净。
又思及史家兄弟、王子腾、硕郡王、林海俱被罚了半年到一年不等的俸禄,都是被贾府连累着丢了这般大的脸面,心中不定怎么憎恶贾府呢,再想借力怕是不行的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乾隆见她也没了好脸,斥责她“心机深沉、挑拨离间”,直接夺了她的嫔位,降为了贵人。
德嫔简直懵了,乾隆却无意跟她解释。
前段日子,乾隆无意间听到恭妃的话,知道德嫔跑去暗示她没有孩子是因为被人动了手脚,乾隆便也下手查了,可德嫔被令妃下药是好些年以前的事情了,令妃下手又隐秘,哪里还能查得出来?
乾隆原也放下了此事,直到贾家出事,德嫔便被迁怒了,以贾家的人品家风,教养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儿去?所以乾隆断定德嫔是在挑拨离间,妄图使得恭妃和令妃对立互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尊卑不分的案子,就在朝堂之上了结了,论说罚得也不算重,可再一想,贾家之后可还背着两门官司,一是包揽讼司,二是放利子钱,本就是重罪,偏还没了爵位官身的保障,贾家这是绝对脱不了身的了。
包揽讼司和放利子钱两案,俱在同一日在大理寺共审。
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和贾琏、王熙凤俱被带到了大堂之上。
围观之人众多,更有永琪和小燕子正装出现在大堂之上,要求旁听。
理寺卿卓惜文很是头痛地看着永琪和小燕子,想他的前任被罢官免职,可不也是沾了五阿哥的边吗?难道这次又该轮到他了?
可他也没有胆子叫永琪和小燕子离开,只得强笑着让人搬了椅子放在一旁,由得这五阿哥和五福晋去了。
可小燕子哪里是安生的?看着围观的人多,就冲着围观的人挥手。围观的人中也有那天在贾府门外看见小燕子的“英姿”的,当下便嚷嚷起来,和周围的人分享小燕子的壮举,顿时围观的人群便嘈杂起来,乱糟糟的声音此起彼伏。
“五福晋菩萨心肠……”
“……为民请命……”
“……五阿哥青天大老爷……”
小燕子听了,兴奋地脸都红了,眼神也越发的明亮,看得永琪心动不已。
卓惜文却只能苦笑,狠狠敲了好几次的惊堂木,才勉强把声音压了下去,却惹来了小燕子的不满:“你敲什么敲啊?吓到了老百姓,你担待得起吗你?”
卓惜文噎了一下,只得赔笑道:“五福晋息怒,臣这也是想着快些审案子。”这位主可比五阿哥还难缠,可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抄着家伙上来打人的,连谨贝子都被她打断过胳膊,他小小的大理寺卿,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小燕子听了卓惜文的解释,倒也能够接受,在永琪的拉扯下,坐下来听审案子。
卓惜文悄悄抹了把汗,开始进入程序。
但是今日的他注定了流年不利,一件事实上并不复杂的案子,因为小燕子的参与,变得状况百出。
卓惜文早已审过贾琏和王熙凤,这包揽讼司之案,两人皆有罪责,只是暂时尚未定刑。今日之所以仍将二人提到堂上,不过是因为贾府的事情闹得大了,甚至因为五福晋的造势,已经引起民愤,卓惜文便将两案并审,也要一并定刑,安抚民心。
王夫人本就想着要把重利盘剥的罪名推到王熙凤身上,可两人当堂一对质,王熙凤在贾府早已担了一次罪名,哪里还肯担这第二次?况且她若是两罪并罚,怕是就要判了斩首了。王熙凤的利嘴是王夫人也比不过的,当下哭诉,这放利子钱的事情,她根本不曾沾手,不过迫于王夫人的淫威,当初才会把事情自己认下,且被夫家软禁多年,哪里还能插手这些事情?
这话说得确实在理,不管当年王熙凤究竟有无插手放贷之事,只如今查出来的都是和王夫人相关,王夫人实在是撇清不得。王夫人急得不行,连连朝王熙凤使眼色,王熙凤却是把脸一偏,权当没看见。她当然知道她这个好姑妈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王熙凤也不是傻的。光是这些日子以来被软禁,王夫人初时还管她一管,后来却是几乎不理会她死活,她过的日子,用暗无天日来形容也不为过。如今甚至要借着上公堂的机会才能出来,结果丈夫有了新欢,庶子也快生了,就连她的亲生女儿,看见她的眼神里,竟带了些陌生,任她王熙凤是个铁人,也是伤了心了。如今的她,对贾家那是恨之入骨,贾琏她自是不会放过,而王夫人,也休想全身而退。
王熙凤这般一推脱,贾赦、贾琏和邢夫人也接连喊起冤来,赌咒发誓说放利子钱一事与他们大房无关。一时间,大房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前所未有的统一了战线。
王熙凤被软禁多年,又比王夫人和邢夫人两个先进的大牢,这些日子熬下来,早已形容憔悴到了极点,看起来无比的可怜。邢夫人受伤没有得到好的救治,也是疼得狼狈不堪,甚至还在发烧,也是落魄无比。相比较而言,王夫人倒是三个妇人中最整齐的一个人了。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倾向,更何况王熙凤说得也极是可信,她都被软禁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外面的事情?
小燕子更是忍不住跳起来打抱不平,道:“你这老太婆,怎么可以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别人头上去?她已经那么可怜了,被关起来哪里都去不了,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了!你们把她关起来,还要她背黑锅,简直是太无耻了!”
永琪也站出来声援小燕子:“小燕子说的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把自己的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是最不可取的行为了。”
卓惜之无力地抚了抚额头,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卓惜之既要审案,又要安抚情绪激动的五福晋和五阿哥,又要派人拦住大堂外围观的老百姓不让他们因为情绪激动而冲进来捣乱。
卓惜之暗中下了决心,以后见到五阿哥和五福晋,能躲的话,还是要躲得远远的才好!
有了永琪和小燕子的声援,大房四人越发诉起苦来,从这些年被二房挤到偏院住、二房把持管家权对大房处处刻薄、二房的宝玉比贾琏这个将来要袭爵的长房嫡子还要奢华体面……
为了脱罪,大房也顾不得丢脸了,怎么可怜怎么说。
直把个狭义心肠的小燕子说得恨不得去把贾政和王夫人打一顿,甚至对卓惜之咆哮道:“这位大人,你也听到了,他们大房那么可怜,还要被二房连累,你一定不能冤枉了他们才是,至于二房,这么可恶的人,一定要严惩,严惩知道吗?就是重重地处罚!”
卓惜之无奈,眼看着再审下去就要被五福晋牵着鼻子走了,他还有理说不清,没看见五阿哥瞪着眼睛看着他么?最后卓惜之只得宣布退堂,改日再审。
今日公堂之上发生的一切,自然毫无遗漏的进了乾隆的耳朵。当下便传了永琪进宫,一茶杯砸了过去,怒道:“混账,这公堂可是容得你们放肆的地方?居然还把小燕子带了去,生怕旁人不知道我们皇家的福晋是那么个不着调的样子么?朕警告你,若是明天你还把小燕子带到公堂上去,那就别想再带她回贝勒府了!”
永琪惨叫一声:“皇阿玛,您不能这么做啊!小燕子是我的命啊,没有她,儿子绝对无法独活的啊!”
乾隆怒极,甚至冲下来一脚将永琪踹翻在地,道:“既然她那么重要,就在府里好好守着她,别让她到处乱窜,看看你们这一桩桩一件件惹的事,莫非你真的要气死朕才肯安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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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慌乱摇头,受伤地道:“皇阿玛,您怎么可以这样猜想我们?我们绝对是对您最孝顺的孩子啊,我们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了还天下一个清明,让老百姓有冤可以申,有苦可以诉,这样百姓们才会更加地爱戴皇阿玛啊!”
乾隆怒极反笑,道:“爱戴朕?朕可不这么认为!朕看全天下都在看朕的笑话!朕再说一次,若是你还要再让小燕子跑到公堂上去,那朕就让她回不了府!朕说到做到,你可以试试!”
永琪见乾隆这副样子,知道乾隆说的是真的,只好应了下来。想着要回府好生哄住小燕子才好,否则……他无法想象失去小燕子之后的生活。
没了永琪和小燕子的胡乱插手,卓惜之案子审得十分迅速,毕竟他也怕夜长梦多,哪天那两位又跑来旁听可就不好了,还是早些审完结案的好。
☆、第 107 章
林海因为理由充足,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此外并无其他,仍然在吏部办他的差事。林家底蕴丰厚,这点子俸禄,对林家来说并不造成什么影响,更多的是丢了面子。
但林海已经觉得十分满意了,毕竟从乾隆的态度来看,仍然在重用他,也没有要重新提拔人接任吏部尚书的意思,可见这个位置总还是他的。也正因此,并无人落井下石来找他的晦气,相反大家对他反而越发客气。
王子腾的折子还没递上京,也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全系被他那当贾家二太太的亲妹妹给拖累的,而且还被传回京述职,到时候会不会再被申斥,就端看乾隆的心情了。
史家兄弟更是全被降成了轻车都尉,一门双侯的荣耀算是一去不复返了。这罚了一年的俸,又降职减俸,史家原本就不宽裕的日子,越发的显得拮据起来。
硕郡王也仅仅只是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并无其他处罚。表面看来很是得意,但乾隆对他却越发地不待见,硕郡王撇清自己的借口实在太过牵强,只是乾隆不欲在此时发作他,等着将来有更应景的时候再来秋后算账,一撸到底才好呢。乾隆也不安排差事给硕郡王,使得其越来越边缘化,当他忍不住上蹿下跳朋党交结的时候,就是收拾他的时候。
这些都不是林海关心的事情,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了这么多的陪衬,可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他便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也不会太招人探究。
最让林海满意和安心的,是黛玉和慎郡王的婚事,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未因为贾家的事情而欠了半分的慎重。
林海虽也不敢肯定贾家的事情绝对不会影响慎郡王永瑢对黛玉的观感,但想来不至于有过多的恶感,而且能在黛玉成亲前就把贾家这个毒瘤去除了,总好过黛玉成亲后被膈应。
贾家被抄的消息,林海并没有瞒着黛玉。荣府和大观园俱被封了,除了贾母的私房外,所有的财物都被查抄了。贾母带着宝玉等人跟着被释放的贾赦和邢夫人一道儿租了个二进的院子居住。
而贾琏、王熙凤、贾政和王夫人俱被判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他们俱是娇生惯养惯了的富贵人,这一路去,也不知能否坚持到终点。
迎春和巧姐儿跟着贾赦和邢夫人一处,惜春却被宁府接了回去备嫁。宁府这次也没躲过这一劫,虽说已经和荣府出了五服,但乾隆却被勾起了秦可卿的记忆,便觉得宁府也是个混账的,干脆一同找了个借口,夺了爵。不过宁府的府邸和财物倒是没有被抄没,不过他们也是惊弓之鸟了,这偌大的宁府,逾制的地方不少,忙忙儿重新整顿过,那国公府的派头,却是绝不敢摆出来的了。
原本百般看不上的惜春的婚事,如今他们也当成大事来办了,毕竟富察皓祥也是得乾隆重用的年轻将领,将来或许还会有些造化。
迎春和惜春的婚事,到底还是作数的,毕竟是乾隆亲自指的婚,乾隆也不好出尔反尔。
只是两人的身份如今一落千丈,将来能否在婆家站稳脚跟,却只能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夏清莲和黛玉虽然对迎春和惜春的观感不坏,却也只是唏嘘两声,却也没有插手旁人家事情的道理。
只是听林墨玦讥讽地说起,贾政四人被流放当日,贾宝玉竟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