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机处的管事磕了几个头:“禀皇上,那传令兵现在殿外等候。”
乾隆一挥手。
吴书来立刻扯了嗓子喊道:“传!”
立刻,一叠串地“传”便有这殿内殿外的太监通报了下去。
一浑身是伤,面容憔悴,只脱了盔甲,随意套了件灰布衣服的年轻传令兵被一太监扶进了殿内。
那传令兵在太监的帮助下,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乾隆点头示意,吴书来立刻命人搬了个绣墩来给这传令兵。
传令兵又谢了恩,方慢慢地坐了下来。
“你是端亲王府的亲兵?”乾隆问道。
“奴才巴彦,是端亲王府传令兵。”那传令兵道,声音带了哭腔,“奴才走时,端亲王府,已然……已然快守不住了!”
吴书来嗓音尖刻:“你且将那荆州的情况细细说来。”
“嗻!”巴彦应了声。暂将那份不安压在了心头,慢慢说道起来。
原来这事的起因却是源于端亲王的那位名唤新月的嫡女。据说是为了给她过生日,不知怎的,那群暴民便说什么满清鞑子奢侈无度。竟揭竿而起,反了!
端亲王眼见守不住,赶紧排了这叫做巴彦的传令兵快马加鞭到京城面圣,请求乾隆皇帝的援救。
这巴彦说了半天,却是没有只说那暴民是否真的如此。只含糊了几句。
乾隆心头早有主意,那些个什么异姓王却是当年顺治爷封的,康熙倒是削了不少下去,可总有些龟缩在自己的壳里,愣是不犯错的。这轮到了他皇阿玛雍正皇帝时,雍正皇帝又把精力发到了填充国库和推动摊丁入亩等等民生大事上。
如今,落到了乾隆手头,他却是刚刚登基,险些忘了这回子事儿,如今倒是被这一提,竟又想了起来。
如今已经是11月末了。
他手轻轻拍打着龙椅扶手,寻思着,要不要干脆就不派人,等那端亲王一家死绝了吧。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啊,不利于塑造自己的伟大,祥和的亲民形象。’乾隆想道,且这□□他还是要平复的。
不若,干脆给它延迟上几日,等估摸着那端亲王府一家死绝了,再派兵去?
他正寻思时,突然殿下站出一义愤填膺的武将来:“臣,努达海,愿为皇上分忧!”
乾隆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个人:四十来岁,生的莽撞,粗黑,职位又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威武将军,一看就是个没本事的。
他寻思:好啊!就是要找这种没本事的人!这样的人容易做错事啊,万一错手没救到端亲王一家,那真是——太好了啊!
乾隆点了点头:“这样,朕命你领一万五千人去平复荆州这场□□。”
他想了想又道:“爱卿不必有压力,若是行军满了,若是……这人么,难免有天灾人祸的。爱卿切记:这场□□,定要平复了。”
乾隆说完心头得意啊:朕这话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了,想必他定是听懂了吧。
努达海心头激动啊:皇上果然圣明,果然仁厚!为了不辜负圣恩,我一定要快马加鞭,毫发无损地救出端亲王一家以报圣恩!
他立刻跪下磕头:“臣,领旨谢恩。”
乾隆突然心头有些不放心了:“爱卿可都听明白了朕的意思?”
努达海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臣,全部听明白了!请吾皇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跪求作收,这样作者开新文了,乃们才能看到啊。
第53章 初见
容嬷嬷在斥责打碎了碟子的丫头。
伺书和伺琴遣了丫鬟婆子们忙碌起来。
小安子守着那紧闭着的门,看似悠闲散漫,实则暗中警惕。
启祥宫内。
雅娴坐在上首,一满脸病容的女子跪在下方。
她不说话,那女子自己却急了:“娴妃娘娘,臣妾今日前来,却是想与娘娘谈一笔交易。”
雅娴轻轻揭起被盖,又放下,使其发出一声好听的脆响来。
她只说了句:“哈答应,你回吧。”
哈达苏却急道:“我能帮你把皇贵妃扳倒!”
雅娴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哈达苏更急:“你不要小瞧我!我定是可以扳倒皇贵妃的,只要你允我一件事。”
雅娴奇道:“我为何要扳倒皇贵妃?”
哈达苏脸上的焦急,全扭曲变形了,她失声道:“她夺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你不恨?”
雅娴这次却是真正的笑了:“这世界上,有什么一定会是谁的?那位子我从未得到过,何来是我的一说?”
“可她出身卑贱!”哈达苏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带足了愤恨和悲伤。
“那又怎样?”雅娴笑道,“出身是人不能选择的。卑贱的向来是人心,而非外在。何况我并不觉得她出身卑贱了。”
哈达苏闻言竟是痴了,她喃喃的念了几次“卑贱的向来是人心”后。竟落下泪来:“可惜我如今才明白,我竟是错了,错的这般离谱。只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她忽然问雅娴:“你不爱皇上?”
雅娴愣了一下,轻轻一笑:“我敬皇上。”
哈达苏终于懂了:“是了,原来竟是这样。”
她起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外走,忽然又转身:“在这宫里,即使不爱,也要装出副深爱的样子来。且,你还无子嗣傍身,恩宠仍需争夺才是。”
她要走时,雅娴突然喊道:“慢着,你本来想要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哈达苏转身,眸子亮的吓人:“你同意了?”
“不,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一个人,偷偷跑到了我这里来。还跪下对我磕头道歉。”
哈达苏眸中的亮光黯淡了下去:“我只是,想求你为我额娘说句话。自从玛嬷走后,阿玛对额娘就越发不好了。”
雅娴闻言却是一愣,继而点头:“没有问题。”
————
哈达苏走了。
雅娴坐在那里,脑海却放空了。
她隐约猜到了哈达苏想要做什么。
只是,却放弃了阻止。
在这后宫之中,哈达苏失了圣心,失了健康,失了平和,没有靠山。已无力翻盘,而她上辈子,不也是如此?
正因为知道,所以不奢求能有人解救了……
她抬起头,却只看见那雕金镶玉的富贵囚笼,而那片蓝天,是怎么都看不见的了。
她低头,忍不住叹息:这紫禁城中,葬送了多少个女人的一生?
————
弘昼看着自己的脚尖,忍不住浮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真傻。
竟又是被骗了。
这个女人啊,她究竟要骗他多少次,他才学的乖?
迷蒙中,他听到自己对她说:“裕太妃娘娘当真要我娶那人的女儿做侧福晋?”
裕太妃语重心长道:“你还小,母妃做的一切都俱是为了你好啊。”
“裕太妃娘娘,本王身体已经被那毒药给摧残的狠了,活不了几年了。”
裕太妃险些站不住,她努力稳了稳心神:“太医皆是如此说了?”
弘昼只笑。
裕太妃捂着心口,落下泪来:“那便快娶了她吧,放心,以后母妃定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孩子。”
弘昼似笑非笑:“谢谢裕太妃,本王,本王终于死心了。”
原来,他这个儿子,在她心头,果真是一丁点儿都比不上那个人啊。该死心了。
裕太妃有些懵懂,却还在说:“那女孩乖巧伶俐,想必你们生下的孩子是极为可爱的。你自小便孝顺……”
弘昼摇了摇头:“本王不纳侧福晋。”
裕太妃急了:“母妃是为你好!你如今身体被摧残成……”
他却真是一句话都听不下去了,转了身便欲离开。
“你若是走了,母妃便去和皇上说,那娴妃竟勾引……”裕太妃心头恨极了雅娴,一心认定是她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裕太妃,您这是在诽谤!”
裕太妃只看了他一眼:“本宫却听说,你曾买了串玛瑙要……”
她之所以记得那玛瑙之事,却是西林觉罗氏曾和她说的,那时候,她以为,那玛瑙是弘昼要孝敬给她的。
怎料,却这么多年了,都没见着那玛瑙的踪迹。
她如今随口说出,却是歪打正着了。
弘昼闭了眼:“裕太妃娘娘,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过我?”
裕太妃一愣,心痛如绞:“我,母妃这是在为你好啊……”
————
乾隆下了朝。
满腔的志得意满如今却一下子都消减了。
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走了几圈后,方委屈地问那吴书来:“娴妃竟讨厌朕了!”
吴书来心头吐槽,脸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奴才也想不通呢。”
他不这样说又该如何?难道真告诉乾隆:皇上,若娴妃身上有另一个男人的气味……
他毫不怀疑,他只消说出这半句,便可以马上见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
“也是,毕竟你不是男人。”乾隆道。
吴书来含泪在心里补充:不!奴才还算半个男人。不过,奴才真的和女人没有半点儿关系啊!
正说着,乾隆忽然眼前一亮,只见那迎面走来了和硕和亲王。
他迎了上去,叫了声“五弟”。
弘昼便躬身行了礼,脸上依旧闷闷不乐。
乾隆便好奇了,问及原因,竟是被家里的嫡福晋吃醋告状到裕太妃那里了。
乾隆听了,便心有戚戚。又加上前几日听白里回报。弘昼竟是买下了那龙源楼,便要张罗着和他一起去龙源楼喝酒。
————
龙源楼。
乾隆喝了几口,便问了弘昼:“你家那个,平日里很爱管你?”
弘昼不明所以,他最初本就是一个托口,没成想乾隆却当了真。如今见他问起,只能含糊应了。
乾隆喝了口酒,便道:“五弟,朕,我问你,若你家那个,见你身上有了别的女人气味。可会当场甩你脸子?”
弘昼有些惊讶:“富察家的女儿怎的……”
“却不是皇,富察氏”乾隆笑道,“便是那布尔那莽汉子家的。你这一说,我便觉得,果然是和家道渊源有关,若这事搁了富察氏身上,定不会这般……”
他这厢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那头弘昼早飘了心思:竟然是她么。
他心头又喜又涩:喜的是,终于听到了她的消息。涩的是,佳人再好却也与他无关了。
“……我真是纳闷了,女儿家的三从四德去哪儿了,亏她还学了《女四书》。五弟,你觉得呢?”他抱怨着,那语气中却含着些不知名的情绪。
弘昼根本没听进去,此时见他问,只得跟着说:“四哥所言甚是,那《女四书》定是白念了。”
乾隆听了,心头又堵了起来:“我却觉得那书不念才好,五弟你何必太拘泥于此?依照你的观点,那女儿家竟是都要念了那古板的书,要依着做才好?五弟你太迂腐了……”
且不说弘昼听了他这番指责的话,心头是如何想的。
只说那吴书来,这番话一听完,心头便吐了几箩筐的话儿出来:‘皇上啊皇上,这话题明明都是你在提,你在说,怎么一眨眼又变成了和亲王的事儿了。你这明显就是差别待遇啊:只允许自己抱怨,不允许别人指责。若真要如此,您又何必抓着和亲王来听?’
他正欢快的吐槽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竟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皇上他莫不是对娴妃娘娘……’
吴书来立刻观察起乾隆的神色来,之后当即决定,从今日起。启祥宫那位主子,定要敬着,只除了比不过富察氏,其余人皆无她更值得他发自内心的去恭维了。
弘昼听乾隆嘴唇张张合合说了半晌,方才打断了:“四哥,你莫不是欢喜上了小四嫂?”
他这话说的心头涩着呢。一方面知道,若是乾隆真的欢喜了她,她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的多。可另一方面呢,他却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四哥欢喜了她,那她呢?会不会心头也是有……
他不敢想!
举杯,饮下一腔苦涩和悲愤。
他是真的醉了,竟看着乾隆说:“四哥,你不知,弟弟有多羡慕你,弟弟要求的真的不多,但。为何,却连那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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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达苏回到了偏殿,却看到了正到处找她的喜鹊。
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语气却软了:“喜鹊,你去哪儿了,我要被水都没有,只得自己下床去拿。”
喜鹊慌忙跪下了磕头认错。
哈达苏看着头如捣蒜的喜鹊,眼中的恨意,怎么都藏不住……
————
荆州。
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从草垛子里头探出个头来,警惕地看了一眼那四处行凶的暴。民。然后飞快的缩了回去。
草垛子里头,极小的空间,有一个大汉,并着两个少女。
其中一个穿了白衣,头上还插着一朵小白花,长着张楚楚5可怜的小脸。她见那男童缩了回来,立刻扑上去,用和外表不成正比的力气死死抓住那男童:“克善,外头可完全了?”
那男童只是摇了摇头:“还是很乱。”
那少女闻言,立刻滚落下泪来:“怎么会这样啊!老天爷,为什么会这样,这里曾经是多么幸福祥和美好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人间地狱。天哪!为何人心都是如此残酷!”
那男童却被她抓的有些喘不过气了。
那旁边的大汉立刻低声道:“格格,世子他……”
那少女还在动情地哭泣着:“啊!多么美好的地方,多么善良的人们,平时我吃东西,他们都说不要钱。而今,是怎么了?难道是魔鬼……”
“这里有哭声!快过来!”
“草垛子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草垛子里头有人!”
“烧了这草垛子!”
……
那少女此时更慌了,她失声道:“这里没有人!你们都不要进来!”
那男童眼睛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少女下意识地丢开了那男童,继而又扑了上去,用力摇晃起男童的身体:“克善,不要死。你要坚强!你不要被吓晕了!你是男子汉,姐姐会保护你的!克善!你不要有事!”
另一少女轻轻的拉了下那大汉的袖子:“莽古泰,你看,格格总是那么美好,美好的令人忍不住为她心碎!我真的没法想象,这世界上居然有那么残忍的人,想要迫害格格!”
那叫做莽古泰的大汉见了她这姿态,忍不住轻轻按住她的手:“云娃,你,你在我心头,也是最美好的!”
云娃便羞红了脸,轻轻侧了脸:“讨厌!”
他们仿佛都忘了,外头那些个暴。民已经准备烧草垛子的事了。
直到——
浓烟,黑雾,热气……
“咳咳咳!”那拼命摇晃着男童的少女大喊一声,“天哪!真的烧了!救命啊!”
还是莽古泰反应最快:“格格,您快带着世子,我们冲出去!”
“哦,好好!”那少女一把抓了男童,“莽古泰,我抱不动克善!怎么办!我真没用!我竟然抱不动他!”
莽古泰忙冲上去抱了起来,三人略看了看风向,便往一处火势最小的地方冲去。
刚出了草垛子,还顾不得整理仪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