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
在那个壮美的小世界里,好给了他这块宝石。
那时好说——从现在起到我收回这块绿石,我们是朋友。
夜羽想,好给他宝石,是否是让他可以再去那个小世界见他。但后来夜羽离开了,发现好并未告诉他如何用宝石开启进入那个世界的门。
那个世界究竟属于谁,谁有神明般的力量,能够创造那样的世界呢?
直到他听闻了一个民间传说,问题才有了答案。
他猜测,好成为了传说中的「王」的追随者,所以得到火灵后,他想用这份力量创造和平时代。
“你说你为好而来,到底是什么事?”
“帝王,恳请您帮助麻仓大人,为他洗清罪名。”
“罪名?”
“实不相瞒,麻仓大人在雪梅国被诬陷为制造了雪梅的疾病的恶人,全国通缉。如果您愿意告诉我们如何治疗疾病,就能证明麻仓大人清白了。”
“呵,相反,只会越描越黑的。”
夜羽拒绝的态度没有令浅乡感到失望。浅乡的这番话,其真正目的在于试探。谈话中他已确定了夜羽不是追随者。他想看清,夜羽对王的友情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这将成为他判定安倍王究竟是敌还是友的直接依据。
浅乡奏久的概念里,「两个人之间有友情」和「两个人的敌友关系」是两码事。
“你们是一个组织么?”夜羽突然问。
“组织?”
“本王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民间传说中的「王」的追随者。”
“帝王,那不是传说。王的存在,是事实。”浅乡说着,犹豫了一会儿。“其实……既然您得到了那块宝石……在下以为您知道,麻仓大人就是那位「王」。”
“?!”
看着夜羽震惊的表情,浅乡一边极力思考,一边道出了更多信息:“因为王的追随者中有过一国之君,我还以为您也是呢。我们称这块宝石为天罄,得到王认可的人,便有资格获得它,成为追随者。”
夜羽眉头一挑,眸底掠过一丝怫然之色。
追随者?阳之大陆的霸主,怎可能向他人俯首?
他的目光移到木盒中,再度忖测好给他这块宝石的用意。他的凌人傲气使他不能接受天罄象征的追随者身份。但最令他在意的,是好何时、如何成为「王」的。
通过对夜羽察言观色,浅乡奏久确认,他几乎不了解作为「王」的麻仓好。
“那些追随者,怎样得到认可的呢?”夜羽想知道更多内情。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的身上,隐藏着太多他无法掌握的东西。
浅乡道:“很简单,只要去见王就行了。王可以看穿人的内心,心得到认可,便足够了。”不等夜羽露出更深的震诧,浅乡进一步解释,“当然人心会变,所以天罄的作用,就不仅仅是开启门了。”
他没有一口气说完,另有用意地笑了笑,才道:“天罄亦是王看穿人心的眼睛。若拥有它的追随者内心叛变,王就会立刻感知。”
夜羽盯天罄的眼神,像看见了可怕的武器,眸子里渗出阴光。
“你们……难道不认为,自己的内心被窥探是一种侵犯么……”
内心被监视,就如同赤裸地活在他人的眼光下。
“不,”浅乡摇摇头,“愿意成为追随者的人,一开始就会把内心向王袒露。”
结论得出了。浅乡默默地道。
“帝王,不介意的话,我该回去了。”
夜羽还有很多话想问,却命令樱夏解开了对浅乡的束缚。他不知道的事情,等下次与好见面听他亲口告诉自己比较合适。
浅乡奏久站起来,膝盖有些酸疼。他向夜羽鞠了躬,然后走向房门。因为弥殇制造的结界尚在,门外的守卫只看见书房一片漆黑。浅乡走出房门,守卫们看见他都惊住了。他们准备拔刀捉拿这个可疑人物时,书房突然明亮,帝王站在了可疑人物的身后。
“浅乡。”
见帝王握住这个人的肩膀,守卫们便收回刀没有上前。浅乡的视线扫过眼前的守卫,他们尽管收回了刀,却都是一副随时可以再次拔刀的待命状态。那么身后的安倍王,他心想,一定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去呢?”
为什么不使用天罄——浅乡明白夜羽的意思。
“在下,”他微笑道,“想见识罗兰王宫的宏伟呀。”
夜羽轻轻冷笑了一声,放开了浅乡,对守卫道:“送这位客人出宫。”
浅乡奏久走远后,夜羽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回到座椅上,姿势并不放松地靠着椅背,稍稍仰着头,用一种睥睨的目光注视着天罄。樱夏不能猜透夜羽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他散发着的怒气。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那个时候我在想,至少死前要和你做回朋友,不带任何目的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面临死我才想那样做呢。不想抱着遗憾死去,却没想过好好的活着时去弥补。
劫后余生,他的肺腑之言,换来了这块宝石。
仅有的一次,最真诚的敞开心扉,竟然换来了意味着不信任的宝石。
夜羽拿起木盒,手指太过用力而使木盒颤动着。
“夜羽……”樱夏看着他取下了嵌制在腰带上的绿色宝石。
他将天罄紧握在手心,走出了书房。樱夏跟在他身后,来到庭院的树下。
今晚的夜色浓如墨,星光却分外璀绚。夜羽从未觉得撒满繁星的天空会令人感到如此压抑。他摘下一片树叶,将天罄掷向上空的一瞬,树叶幻化为黑鸟。它展翅直上,用细长的嘴钳住天罄,疾速朝远方飞去。
黑鸟的影子很快消失,天罄反射的光仿佛还留在他的眼里,埋没在星光中。
2
见过夜羽的翌日,好离开了五霖府。
继续待下去没有意义。他觉得自己像困在了一个没有黑暗的地方,能看清一切,却被所见的一切迷惑,愣着不知从何寻找出路。
昨夜他蓦然醒来,心中莫名的疲顿如同流动的砂浆,慢慢汇聚固化,令心脏的跳动变得艰难。他很长时间看着上空不能思考。睡意重新袭来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是脑中的一个念头,还是他在对自己说话,他竟分不清。
——如果,没有得到那份力量,多好。
思索着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出了五霖府大门。
夜羽说他找到了解决饥荒的办法,那么自己是否应该回雪梅呢。来到罗兰的这几天完全在闲着,真像是逃罪一般。
好走下台阶,眼角瞥见一个坐在五霖府墙脚下的身影。那个人正歪着身子呼呼大睡,似乎是个流浪汉。好停在台阶下,转头看向他。好记得那个人头上戴着的方块似的帽子。昨天夜羽走时,他出现了。
他不像五霖府里的人,好以为他是夜羽带来的随从。
虽然觉得那个人睡在这里奇怪,但好移开了视线,背离五霖府,迈步走远。
不久,身后突然有了脚步声。
好停下来迅速转身,跟在身后的人即将撞上他时,他一掌推开了那个人。戴方块帽的男人向后趔趄了几步,动作滑稽地摔倒了。他的帽子掉在地上,露出了一头亮绿的短发。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好看着他,觉得男人的绿发和那张白得不正常的脸搭配在一起,活像某种昆虫。
男人捡起帽子戴上,慢悠悠地爬起来,道:“好疼啊。”
“……”
“我叫尾泊,”他走近好,“但是你可以叫我乔宿。因为安倍总是这样叫我。”
好不知道怎样回应,灵视让他感知了乔宿一片混乱的内心。好立刻意识到,他遇见了自己不能看透的第二种类型的人。
“你是安倍夜羽身边的人么?”
“嗯嗯。我们昨天见过啊,所以我才在门口等你。”
“找我有事?”
乔宿点着头,从绑在腰上的牛皮包中拿出了两个锦囊。“给你。”他将一个锦囊塞给好,自己则打开了另一个。好正想问里面装的什么,乔宿便仰头把锦囊里的东西倒入了口中。他舔着嘴角沾上的白色粉末,道:“先吃早餐吧。”
好打开锦囊,看着里面的「早餐」皱了皱眉。
见好不愿吃下去的样子,乔宿就夺过了给好的锦囊,放回了包里。他道:“原来你和安倍一样,害怕吃人骨炼的丹啊。”
人骨?丹?
“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喝酒。”
“……”
“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麻仓好。”
第二十五章
1
浅乡奏久和弥殇盯着桌上的棋局,一个面露笑容,一个神情专注,却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罗兰国都城盛行的宫廷棋,令这两个刚入门的人十分着迷。作为亡命之徒能有这般闲情,是太无聊,也是太会享受。
精打细算后,浅乡走了下一步。局面的细微变化引起了弥殇的警惕,他放在棋盘旁边的右手扬起食指,一颗棋子浮起来,但迟迟没选中位置落下。
如果王对这种消遣感兴趣,浅乡心想,估计没有人会是王的对手吧。看了弥殇走的这一步棋,浅乡挪了挪椅子,向棋盘凑近了一些。
“所以你是说,”弥殇等着浅乡考虑,视线从棋局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安倍王是敌人?”
昨晚浅乡奏久被侍卫送出王宫,还被他们跟踪了。浅乡知道夜羽给了侍卫调查他的暗示,毕竟自己终归是受到怀疑的。就算用天罄证明了他是麻仓好身边的人,他的出现的可疑程度并不为之减少。
他费了点工夫甩掉了跟踪他的人,若被发现和弥殇在一起,多少会惹来麻烦。
“安倍王是敌人无误。”浅乡道。他在这方面的判断从未出过丝毫差错。他拿起棋子,态度肯定地攻入了弥殇的领域。“他与王维持着友谊,但绝对会有一天,他会表现出敌人的身份。绝对。”
“那不是很不妙么,”弥殇分析着浅乡的进攻棋路,没有中断谈话,“怎么世界两大国公认的大阴阳师、维系和平时代的关键人物,周围一下子都变成敌人了。”
“中间人很难当的呀。”
“需要为你的王做点什么吗?”
浅乡摇头道:“目前做不了什么。我们可以给王忠告,可是不能挑拨他与安倍王的关系。只有再等安倍王做出对王不利的事,我们才可以行动。”
弥殇有点失望。他准备以攻为守,刚使一颗棋子脱离棋盘,却突然失去了对它的控制。玛瑙质的棋子砸回棋盘上,声音尖脆。他的目光投向房门,道:“他回来了。”
然而,房门外没有了动静。
浅乡奏久起身走过去。他打开门,见好站在门外。好没有听到他们在屋内的话,他的眸子里一片的凝肃,仿佛全部思绪集中于某件事,甚至不能分散一点注意看浅乡一眼。好跨入房间,默然走过浅乡的身边。
浅乡闻到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好走到桌旁,坐在浅乡坐过的椅子上,亦没有看弥殇。他像眼睛不能转动的人偶似的,目光始终沿着不变的方向射出,停在空气中。浅乡关上门,疑惑地与弥殇对视了片刻,来到好身前试图解读他的神情。
“王,您怎么了?”浅乡问道。
好不说话。他的思绪似乎将所有的感官关闭了。
虽然他散发着酒味,却完全不像喝醉的模样。
王为什么去喝酒,又是和谁呢。浅乡想着,开始收拾桌上的宫廷棋。弥殇看着好,倒不担心发生了什么,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结束无聊的日子。
“我们回雪梅吧。”
好终于道。他的眼中似乎有一道黑色的绸帘拉开了,光线如同找到了盛装它们的容器,瞬间将他的眸子铺满。
浅乡奏久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将棋盘上剩余的棋子收入棋盒。
“我要带一个人跟我们一起回去,”好分别看了看浅乡和弥殇,“一个炼丹师。”
好告诉他们,他在五霖府外遇见了一个等了他一夜的男人——神经质的炼丹师,乔宿。回到客栈之前,好应他的要求请他去了酒馆。
从乔宿时而有条理时而缺乏逻辑的话中,好得知了夜羽所谓的「解决食物问题的办法」。他感觉很难受,呼吸道就像被人骨丹堵塞了。尽管实际上,掺有丹药的食物在罗兰的原国土几乎不存在。
——即使没有下地狱的代价,我也认为自己死后会下地狱呢。
好的耳边响起了这句话。数年前的雨夜,他们在矢崛先生的林中木屋里,夜羽对他说过的话。
你是主动选择了通往地狱的路途啊。好愤怒地想。可他又何尝不明白,这条路,有时候必须选择。所以他的愤怒之上,蒙着悲伤。怒及心底生痛。
“那个炼丹师既然是安倍王身边的人,为什么要跑来找你向你透露这些机密?”弥殇道,“就算他精神失常,做事也会有个原因吧。”
“乔宿想让我带他去雪梅国。”
“哈?”
夜羽忙着向饥荒地区发放第一批食物的时候,没有时间去见乔宿。乔宿莫名觉得一个人冷清,便来都城找夜羽。夜羽为他在都城内安排了住处,一闲下来乔宿就粘着他。因此,乔宿有了在五霖府见到好的机会。正是这个偶然,乔宿听见了好和夜羽的谈话,滋生了去雪梅国的愿望。
——不仅让整个罗兰国的人都需要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需要我!
我可以炼丹解决饥荒,乔宿说,当然也可以炼丹解决疾病,我可是个天才啊。
“他真有自信呢。”浅乡奏久笑道。
“不能否认他的确是个天才,”好道,“他还说他要亲自感染疾病,然后炼丹治疗自己。”为了首先救自己的命,乔宿保证一定会炼制出治疗疾病的丹。
“这个人真有趣。若让雪梅国那些医师们感染上疾病,他们会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拼死研究出治疗的药方呢?呵呵。”弥殇说着,越来越想快点见到那位神经质的炼丹师了。
“可是,王,安倍王会同意您带走他么?”
“我正要说这个,浅乡。”
好在脑海中快速重新思量了一个决定,道:“我要开放「那个世界」,为罗兰国提供农作土地。”
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浅乡奏久和弥殇霎时都没能明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