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有一石台,台上放着一个与手指大小相仿的瓷器,瓷器中有一根黑色的针。想要通过这扇门,必须让手指在针上按一下,以验证是否流着鬼花族的血。
“只有你能上去,”霍德向漠颜道,“在针上轻轻按一下就行。”
漠颜把手放在石台上,传来光滑的触感。她道:“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知道花对应的人呢?”
“你去了就明白了,烨阳花生在山腰以上。对了,注意别碰到那些树。”
漠颜听了霍德的话,带着谢意对他微微一笑。她转身看看另外三个人,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她伸出了手。针刺破指尖,一滴血顺着针留下后,门轰然而开。漠颜毫不犹豫地迈进门槛,一进门,门就以眨眼的速度关闭了。
好本想和她一起上山,但现在看来,他只能等候。
“那么我先回去了。”
霍德打着哈欠道:“我允许你们明天之内离开。”
3
霍德回到卧房,再次躺下来,心情因刚才发生的事而烦闷。漠颜为何执着于一朵烨阳花,那个差点杀了自己的小子是谁——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他闭上眼睛,能感觉到眼皮下有些湿润。那个女人走之后,他没有另选妻子。这间卧房不算大,却有一种空荡荡的寂寞感无边无际地扩张着。
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强烈地想念过她了吧。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困倦慢慢地冲淡了心中的悲伤,他沉沉的睡去。
“族长。”
梦中的夕阳被一个声音击碎。有人在叫他,似梦似真。他不情愿地睁开眼,怏古铜色的脸出现在眼前。
“族长。”
清晰的嗓音。
霍德眼里的迷蒙快速散开,他坐起身,揉了揉脸颊,皱眉看着怏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族长,那个袭击您的小子逃走了。”
“什么?!”
霍德掀开被子下床,跪在他床边的怏也站立起来。
“那么去抓住他啊,他不可能逃出鬼花的。”
“族长,我已经派人守住了出口,也亲自找过了。”
“那继续找,他一定藏在什么地方。”
怏沉默了几秒,又道:“一个看守他的人被砍下了一根手指,我在想……他若不是用来开启离开这里的门,就是……”
霍德心头一惊,立刻明白了怏的意思。
“那就按你的想法去找吧。”
“是。”
怏鞠躬后,转身走出卧房。他轻轻带上房门,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中。
“真是的。”
霍德抱怨了一句,第三次躺回床上。
希望不要再被打扰了。他打了个响指,油灯的火焰像是被风吹着晃动了几下,然后同时熄灭。
4
漠颜停下脚步,在石路上坐了下来。她拭去额上和鬓角的汗水,调匀呼吸。山下漆黑一片,早已看不见好他们站在那里等待的身影了。上山的路还算轻松,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野兽之类的。途中,她看见几只鸟飞过树间的空隙时,被那些枝条突然缠住了,鸟儿的结果便是死在刺下,用血液滋养树木。
她看着那些没有风枝条却能摆动的树,不由得感叹鬼花还真是个怪异的地方——奇怪的房屋、奇怪的人,如果自己出生在这里,一定会想逃离吧。
休息够了,她便继续上山。她目前的位置接近山腰,抬眼向上看去,那层围绕着山腰的黑云近在咫尺。
黑云以上的景象令她愣了很久。原本笔直的山路,从山腰开始,变为了沿着山壁盘旋而上。没有了那些恐怖的树木,视野也并没有因此开阔一些。浓浓的烟雾形如鬼魂般四处飘荡,它们随风从耳旁经过的呼啸声带着尖锐的空虚感。某一瞬间,她真的觉得那些烟雾就是亡灵的化身。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发着红光的烨阳花,每朵只有一片叶子。它们生在由山路围出来的螺旋状空间里。烨阳花的花瓣红得似乎能滴出鲜血,在黑暗中,在烟雾下,七片花瓣向周围展开又合拢。
漠颜从震撼中回过神,一步一步踏上弯曲的路。她随意停在一朵离她最近的烨阳花前,蹲下来凑近它,发现花蕊极像一颗水滴型的红宝石。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花蕊,一道光如折扇般展开,光屏中出现了动态的画面,那是一个陌生男人施咒的场面。之前还在担心如何找到明智光秀的那朵,但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要用多久才能找到了。
花丛中有很多供人踩踏的石头,她必须跳到那些石头一朵一朵地查找。她深吸了一口气,退回到盘山路的第一步阶梯,准备从这里开始。
她觉得查找的过程很漫长,偶尔起身伸个懒腰,看着上面还有那么多烨阳花就感到心力交瘁。为何那么多人要下禁忌咒呢,到底是有多深的仇恨要宣泄呢?她想起明智光秀下咒的原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那时要杀了陌吾不是件难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她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他不过是为了看一场令人撕心裂肺的悲剧。
等等,我记得母亲说过烨阳花必须生长二十年才能摘取用来保住青春。那么,他们一定是用什么方法来判断花的生长时长。明智光秀下咒大约是一年前,如果能找到仅生长了一年的花朵,那么找起来会快多了。
漠颜一边想,一边仔细观察眼前的花。她对比了几朵花,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她正要放弃这个办法时,一道灵光从脑海闪过。她紧盯着烨阳花那片仅有的绿叶,再看了看附近其它的,脸上露出了成功的笑。原来生长时间记录在叶子上,每生长一年,叶上便多一条弧形脉。她目前察看的两朵花的花叶上分别是十一和十二条。回到最开始检查的地方,她发现花叶上的叶脉有的是十九条,有的是二十条。也就是说,越往上走,烨阳花生长时间越短。
难道这些花每一年会改变一次位置吗?如真是这样,也太神奇了。不过,她更愿意相信花的位置是人为排列的。烨阳花生命力强,就算摘下来种到另一个地方也会轻易成活。
在离山顶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找到了只有一条叶脉的花,接着顺利地找到了与明智光秀对应的那朵。
“费了不少功夫啊。”
漠颜摘下那朵烨阳花,花的枝干光滑且冰凉。
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声气,反向下山。
从黑云中抽身出来时,天空的蓝没有上来时那样深浓了。
他一定会高兴吧。漠颜浅笑着,想象着好欣喜的样子。
忽的,她的步伐放慢,最后停驻在一步石阶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俯视着十几步台阶之下的少年。
少年侧身坐在白犬背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玩弄着犬的长毛。
鸟的凄鸣声从树林间传来,之后断送在死寂中。
厘恩扬起嘴角,眯眼笑着。
他身下的白犬愤怒地盯着漠颜,做出了准备冲上来的动作。
第十三章
1
“你怎么上来的?”
“这很简单。”
厘恩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不打算做多余的解释。他的原计划是先离开鬼花,回到乙棠等待麻仓好。但是只要想到漠颜没有按照约定帮他逃跑,自己还被关到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愤恨就会止不住地涌上来。霍德那一拳险些伤了内脏,因此他花了几个时辰恢复后才越狱。
至于他答应帮助漠颜的原因,是为了拖延好回去。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执行了明智光秀阻止好回宫的命令,却成为了给光秀致命一击的帮凶。
“哼,我要报复。”
厘恩的眼里闪着杀气。他要报复的念头来自小罹洛察觉到漠颜的气息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若只有漠颜一个人,他就有把握杀了她。
“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漠颜咬住烨阳花的枝干,反手取下绑在背上的两把弯刀,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真正用上它,不过握着还不算手生。她俯身冲下去,白犬毫不示弱地正面扑来。她和白犬只有两步石梯的距离时,挥出左手中的弯刀。犬迅速跃起,由于厘恩增加了它的负担,使得它上跳的高度低于正常水平,几撮白毛被弯刀割了下来。
白犬在漠颜身后落下,漠颜接住飞回来的另一把弯刀后急速转身,眼前却只见张开獠牙的小罹洛。她的眼睛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突然感应到什么,抬起头,发现厘恩倒立在空中,他放大的脸映在漠颜的瞳孔里。
厘恩表情冰冷地将刀刺下,漠颜手快招架住了这一击。他的刀穿过漠颜弯刀上的菱形孔,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厘恩想抽出刀,不料刀身卡在了那个刚好容下它的孔里,两把武器缠在了一起。漠颜用另一把弯刀朝他脸颊划去,却被厘恩空着的手抓住了腕部。白犬趁机袭过来,漠颜抬起一条腿准备踢开它,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错误。
厘恩放开了刀和她的手腕,翻身踢向漠颜用来保持站立姿势的那条腿。
漠颜失去了立足点,仰着倒下去,磕磕碰碰地滑下了十多步梯子。
“这一脚,是为小罹洛。”厘恩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忍痛爬起来的漠颜,摸了摸小罹洛的头。他捡起自己的刀,握住刀柄,在石阶上狠狠一敲,漠颜的一把弯刀便裂成了两半。
疼死了。漠颜捶了捶后背,很想使劲咬住牙,但又害怕把花弄坏。这样打下去不行啊……她思考着,目光变得锐利。在这种地方开战对她很不利,身旁的树林不能躲藏,也没有其它可以利用的东西。不等她想出对策,厘恩继续展开了攻势。他重新坐在犬背上,白犬带着他飞速冲向漠颜。
又会是那一招么。
漠颜站在原地,目光轮流扫视厘恩和白犬。近了。她握紧弯刀,伸直手臂,刀尖对着厘恩正在接近的脸。厘恩稳稳地站起来,举刀砍向她时,她忽然松开手,弯刀从手中落下。厘恩眉头动了一下,不知漠颜为何有这样的举动。他在冲下来的过程中将巫力传入了刀身,即使漠颜用弯刀抵挡,普通的刀根本不是对手。
刀刃准确地向漠颜砍下去,她竟然用手将它紧紧夹住了。招架住刀的同时,她轻轻跳起来,双脚夹住落下的弯刀,蹬腿刺向白犬。
“嗷嗷——!!”
弯刀穿透了白犬的头颅,它惨叫着身体软了下去。厘恩震怒,踩在白犬奄奄一息的身体上,吼叫着把刀从漠颜掌缝中拉出。漠颜的血液在他的刀身上构成了一条长龙。
他双手握住刀柄,挥刀时产生了强大的巫力波。漠颜转身准备逃走,但她还是没能及时躲过这道扩散开来的能量,受到冲击,摔落在更下面的台阶上。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时,才感觉到背部有一条从右肩斜到腰部的伤口,皮肉正在缓慢地裂开。血浸湿了衣衫,紧贴在背上。
厘恩放声哭起来,蹲在白犬身旁,看着它徐徐闭上了眼睛。他很想抚摸小罹洛柔软的长毛,但是那种纯净的白染上了大片的暗红。血腥味进入肺里,让他恶心得干呕。
“小罹洛,你怎么会这么脏……怎么这么脏……”
在他眼里,血是动物体里最脏的东西,红色是最恶心的颜色。
漠颜漠然地看了厘恩一眼,拿下叼在嘴里的烨阳花,终于可以尽情地咬住牙齿了。她想,厘恩应该没有心情再战了吧。她一步一步往下走,仅走了五步,再次停住了。
她回过头,厘恩站在不远的高处。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带着疯狂的杀意。他的眸子里,已不是透澈的蓝。
“你把小罹洛弄那么脏,我也要把你弄脏。”
他用之前几倍的速度冲下来。漠颜只觉得他说话时与自己的距离还算安全,可是话音落下,他已经出现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漠颜没有武器了。
她再次咬住烨阳花,解下护额。刚把护额缠在手臂上,厘恩的刀就落了下来。她抬起手,奋力挡下了这一击。厘恩伸出左手,手里拿着的东西让漠颜惊了一下。漠颜立刻倒退两步,厘恩挥刀的速度虽快,但他用的是漠颜的弯刀,再加上是左手,所以没有成功地要了她的命。只是,漠颜的锁骨旁多了一道口子。
必须夺回一件武器。可是,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啊,小罹洛你没死啊?”
她承认这招很白痴,不过对厘恩这样爱犬心切的人起了作用。
厘恩猛的回头,看见小罹洛仍然躺在那里。他再转过头来时,瞳孔因痛恨而充满了血丝。他想要更加握紧刀,但是发觉右手空了。
漠颜之所以选择厘恩的刀,一是因为自己也比较擅长这种刀,二是厘恩用她的弯刀会减弱战斗力。但是,厘恩看着漠颜,脸上出现了阴森的笑。漠颜感觉刀突然颤抖起来,像什么在刀里面乱窜。
“你这个白痴。”
厘恩扔掉了弯刀,狂妄地道。
接着,漠颜手中刀的刀身像被分割成几十块刀片,飞到半空中,再反向朝漠颜火速冲来。漠颜正欲挪动脚,愈来愈近的刀片瞬间定格,悬在了她的头顶。她和厘恩都惊讶地放大了瞳孔。
一个人影出现在漠颜身后,抱住她瞬移到远离厘恩的地方。
“怏?!”漠颜被放下后,睁大眼看着怏道。
“你快下去吧。”
怏说完,从漠颜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回到呆立在那里的厘恩面前,右手张开五指,五颗戒指发出细如发丝的光线射向半空。那些滞留在空中的刀片裂为了无数尖锐细小的碎片,从四面八方扎入了厘恩的身体。厘恩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全身就像开了无数个孔,血如泉般喷洒。
怏的手指灵敏地动着,厘恩的身体被怏操控的一种无形的力量抬起,以及那只白犬。然后,怏将两具尸体抛向了树林。
漠颜匆忙地奔向大门时,听见林中一阵怪异的声响。她回头看了看那些扭曲着枝条的树,一会儿又归于了平静。
2
好的腿站得有些发麻了,一直保持仰望的姿势让他脖子早已僵硬。夜色正在散去,烨阳山上原本模糊的景象稍微清晰了一点,可是仍不见漠颜的踪影。他揉揉脖子,转动脑袋时听见了骨头发出的“咯咯”的声音。他看了看不久前倒在草地上睡着的雾夜锁,再把视线转向了奈莲。奈莲靠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