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
看夜羽不悦的样子,佐木良猜测道。
“不好玩。”
夜羽的目光落在希琪的背影上。她应该也会觉得无聊吧。他想。他转眼,看见坐在希琪对面的樱夏仍是兴趣不减。
“这种赌博游戏完全是靠运气,有什么意思。”
“娱乐娱乐嘛。像我这种人,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学不好,只能靠运气玩玩了。”
夜羽侧头看了看佐木良,眼中带着犹如看非人生物的费解。
“对了,您会剑术是吧,我带您去下一间赌坊好了,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通过外廊来到的这间赌坊,果真激起了夜羽的兴趣。
一米高的方台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厅,台上有两个比武的剑客,台下围了许多观众。他们挤进观众中,停留在这里的人大多带着刀剑。佐木良说这不是下注赌谁输谁赢,亲自到战台上的人才是参与赌博的人,而赌注,便是自己手中的刀剑。哪一方不能再战便是输,但明确规定不能伤及性命。
夜羽看着那两个进攻步伐很奇怪的男人,摸了摸腰间心爱的佩剑。这赌注还真是大呢,他决定不参与了。
这间赌坊也可以说是刀剑的流动市场。佐木良向夜羽解释道。来这里的人都试图寻找更好的刀剑,一旦他们看中这里某人的刀剑,就可以向那个人发起挑战。挑战是不能拒绝的,因为只要是踏进这厅内的刀客或剑客,都被默认为能够随时入战。
不能拒绝?夜羽眼中浮出一丝怒气。这意味着他走进大厅的那一刻,他的剑就摆上了赌桌。他一直将这把由父王传下来的剑视为珍宝,以它为赌注是极大的不敬。
“你怎么不在进来之前告诉我。”
夜羽立刻转身走向大门。
佐木良讪讪地笑了笑,跟了上去。他当然不懂刀剑客们对刀剑的珍视程度。他不明白,这种赌博不是赌钱最好么?可他们赌刀剑,这表示在他们眼中刀剑比钱贵重。但继续想下去,如果刀剑比钱贵重,他们怎么会把自己珍贵的东西拿来赌呢?
“喂,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呢。”
离大门仅剩了一步,一个深蓝色头发的男子忽然挡住了夜羽。他的长发扎得很高,差不多到了头顶,垂下来的部分缠绕在脖子上。
男子灰绿色的眼睛盯着夜羽的剑,剑鞘的华美似乎迷住了他。和夜羽的剑比起来,他手中的剑十分简朴。
“我叫魁,向你挑战。”
夜羽皱起眉头,郁闷地看了笑容尴尬的佐木良一眼,再对视男子。“你没看见我正要出去吗,我拒绝。”
“不好意思,你还在这赌坊内。我看你是生面孔,不过新人也要懂规矩呀。”
“我不能跟你赌剑,它很重要。”
魁理解地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剑,“我知道,它对我也很重要。”
“那你就不怕输掉它?”
“哈哈,你的问题真好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害怕输掉自己的宝物,可是,我也可以用它赢来更厉害的剑啊。”魁拔出剑,锋锐的尖指向夜羽,“赌上珍视的东西,不是更能激发潜力吗?这间赌坊的意义,不止赌那么简单呢。”
魁眸中跳动的光点触动了夜羽。
那光点点亮了他眼底一簇火苗,于是他道:“台上请吧。”
他们在赌坊的主持者那里拿了编号,排在他们前面的有四对。夜羽让佐木良回上一个赌坊照看希琪和樱夏,他与魁一边观战一边等待。
夜羽注意到台上的对战者步伐都很奇怪,他问了魁,魁才大笑着说忘了告诉他比武的规则。台面是若干黑白方块相间拼成的,在对战过程中,必须以一步踩一个方块的方式移动,而且当停下来时,这一次移动所踩过的方块必须是黑比白多两倍。
“如果计算出错呢?”
“那你停下来所在的那个方块就会变成陷阱让你半身陷下去,这样在你出来之前,对手就有机可乘了。”
“奇怪的规则。”
“哈哈,毕竟是赌博游戏嘛,游戏当然有特定的规则咯。这种规则让比武更有意思了呀。”
夜羽不置可否,神情更严肃了几分。他看见贴近战台四周各设有一个座椅,比赛的监控人就坐在那里负责观察对战者的步伐,然后发现错误就捣弄台壁上的一排机关。
若只是单纯的比武,比一场都会耗费大量时间,因为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实力。但加上这规则之后,很快便分出胜负了。
夜羽和魁快要上场时,佐木良领着希琪和樱夏来了。
希琪看着夜羽走上战台,原本担忧的心瞬间安稳了。夜羽拔剑摆好架势,目光认真专注。希琪了解,那是他全心投入才会有的目光。他眼中那簇火焰,是曾经熄灭的。她仿佛看到曾经的他在复苏。
只有在做喜爱的事情他才会表现出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夜羽。
希琪的耳边响起樱夏为夜羽加油的呼声,她忽然发现,她不必为夜羽而时常忧心忡忡,给予他支持便足够了。
夜羽紧握着剑,唇边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来到旸城,他本想寻求心中的一个答案,没想到在这赌场,他有了意外的收获。
第四十二章
1
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后,夜色如深蓝的绸幕从八方扑卷而来。这座孤单的住宅散发出暖黄的光线,仿佛在固执地抵御黑暗,抵御夜的寒冷。住宅周围稀稀疏疏地生着一些高大的树,叶子落尽的枝干在暗中拥有比夜更深的颜色,如描向天空的墨线。
金又藏身于灌木丛中,他盯上这户人家很久了。过了片刻,他回头冲两个同伴点点头,示意开始行动。于是,他们穿出灌木丛,快步接近住宅。
三个身手不凡的盗贼通过二楼的阳台轻易地闯入了房内。房屋里的妇人正在一楼的厨房做饭,因此仅有一楼点着几盏灯。盗贼在主人的卧房中轻捷地捣腾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金又指使同伴下楼,他上了三楼。
据调查,三楼是主人接待旅客用的。金又刚空手从夜羽和希琪的房间出来,楼下就传来了妇人的惊呼声。他叹了口气,两个同伴——宁与继总是会在盗窃过程中暴露自己。不过这次他不用担心,那老女人构不成威胁。
金又走进樱夏的房间,终于在床上看到了行李箱。行李箱没有上锁,他的期待瞬间减半,这意味着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将箱子打开,果然,倒出来只有几套衣服。但,一抹闪耀的金光跃入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枚华丽的戒指。
他拿起戒指,细细欣赏。指环是纯金,上面镶有一粒紫色宝石的立方体,宝石周边雕刻着罗兰花。朝上的那一面似乎有字。他拿着戒指走到窗户边,看清了那四个字后,他浑身一震。
罗兰王印。
他的脑中浮现出一张告示。是前天在官府门外看见的。内容大概是说,边境的城墙异常炸毁,可能有罗兰国人越界。若有人提供可靠线索,悬赏一大笔钱。金又兴奋了起来,不管这王印是真是假,他都可以用来指证住在这里的旅客。如果这里的客人真是罗兰王族——虽然他不敢相信——他就要以此权财双收了。
金又来到一楼大厅,被绑在座椅上的妇人向他投去惊恐的目光。他眼里膨胀的满足让妇人以为他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宝贝。
“这老家伙真会藏东西。”宁咬咬牙道。他与继搜寻完了一楼全部的房间,仍然找不出财物。
“我可是大有收获啊,”金又笑道,“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伸出手,松开紧握的拳,那枚王印戒指躺在手心。
宁和继凑上去,看了后脸色大变。他们抬头看着金又的笑,迷惑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金又走到妇人身边,拿着戒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是罗兰国帝王才有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你们接待的人是……”
妇人慌张地摇着头,声音颤抖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接待罗兰人会有什么下场吗?还是说,你是原罗兰人所以才愿意接待他们的。”
“不不不,我们老两口绝对是金盏人!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以为只是普通的游客啊。请您放过我和老头子吧!”
妇人仰望着金又,双目圆睁露出无辜可怜哀求的神情。但这没能打动金又,他觉得这表情很滑稽。
“放过你可以,只要你不坏事。”
金又说出了他的计划。
他准备立刻去官府上通知,带些官兵过来。宁和继埋伏在屋里等客人回来时制住他们。金又带官兵回来后,就由妇人诉说真相——三位罗兰人入侵住宅劫持了老两口,而三位盗贼则是途经这里且英勇相救的侠客。
2
魁的剑术超群。夜羽与他过招后,几乎没有赢的把握。
「赌上珍视的东西,不是更能激发潜力吗。」
夜羽回想着魁说过的话。虽然很有道理,可是,如果输了一定会后悔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剑,他使用了通灵术。台下观战的人被他的行为激发了挑战欲,当他与魁的对战结束,那些热血剑客们争先恐后的要与他一决高下。
通灵人对于普通人是特别的,夜羽不自禁的有了优越感。他一一接受了别人的挑战,但不同的是他不再以心爱的剑作为赌注,也不再使用通灵术。夜羽用赢来的剑继续赌,直到他精疲力尽,输输赢赢的最终结果是,战利品唯独魁的剑。他想了想,将那把朴实无华却打造完美的剑还给了魁。
愿赌服输。魁拒绝接受夜羽的好意。但他从夜羽身边走过时又改变了主意。他拿回了剑,有些不屑地笑了笑,示意性的挥手告别离去。
那时正是晌午。夜羽本打算乘车返回,就在走出赌坊之前,向他挑战过的剑客叫住了他,说是下午有场剑客们的聚会,邀请他参加。聚会的地点在周边的一家酒馆里。夜羽爽快地答应了。他嘱托佐木良带希琪和樱夏去其他赌坊玩,等聚会结束在赌场大门外碰面。
“好玩吗?聚会有什么活动?”
佐木良坐在驾驶马车的位置上,看着夜幕中归来的夜羽,问道。
“没什么活动。探讨剑术,喝酒取乐。”
夜羽说着,登上车厢。
他在希琪身边坐下,马车便行驶了出去。他看了一眼对面已经睡着的樱夏,然后将目光投向希琪。希琪面无表情,夜羽从她不肯正视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责备。他明白希琪的心思,浅笑着搂了搂她,道:“你看我不是平平安安的吗。”
希琪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靠在夜羽的肩膀上。
“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明天就走。”
“你要找的答案,找到了么?”
夜羽的眸子里闪过惊讶。“你知道?”他从未对希琪说过心事,没想到希琪竟看透了他。他的心里有一个用想象的碎片拼凑的世界,另一个自己在那个世界里活着。希琪看见了他内心的他,看见了他在朝着一块碎片拼命奔跑。那块碎片上倒映着模糊的景象,他拼命想看清它。
希琪笑起来,有得意和失落。她得意的是她足够了解他,失落的是他以为她不了解他。
“那么,答案是什么呢?”
夜羽不说话。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樱夏熟睡的脸上。那怀疑的眼神,似乎认为樱夏在偷听。希琪不再问,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马车抵达了郊区的住宅。
现在不算晚,差不多赶上了晚饭时间。佐木良让客人先回去用餐,他去归还租来的马车。佐木良的妻子在门口恭候着他们。三人回到屋里,妇人听说丈夫去还车,便请客人自行享用家常饭菜,她说有重要的事必须与丈夫同往。
“我不想吃,又困又累啊。”
樱夏拿起筷子却又放下,她推开面前的瓷碗,腾出地方,枕着双臂趴在了桌上。她在赌场一刻也没消停,玩得忘乎所以。希琪为她盛了一碗热汤,劝她多少吃一点。她没有回应,好像一下子进入了梦中。
“樱夏的运气超好的,赢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呢。”希琪道。
“你呢?”夜羽随口问。
“我没怎么玩,看她玩的。”
“岂不是很无——”夜羽的话忽然中断。
希琪诧异地看他脸色变得苍白,腹中突如其来的绞痛令她放下了碗筷。没过多久,她和夜羽都无力起身。脚步声从厨房传来,接着,两个男人出现在眼前。他们先将夜羽和希琪绑了起来,拿走夜羽的剑后再绑住了迷糊的樱夏。樱夏发现视野中多了两个人的身影才猛然清醒。
“你们是谁?!”
夜羽充满戒备和愤怒地盯着两个男人。
希琪咬住下唇,她不久前才摆脱担忧,害怕遭遇的意外却这样意外地发生了。樱夏不知道饭菜里下了药,不安地想夜羽什么时候被毫无响动地制住的?
“你们就是炸毁城墙越界的罗兰人吧。”宁道。
座椅上的三个人呼吸停止了几秒。但他们没有在表情上显露破绽。
“你们就别装了,大哥在你们的行李中找到了罗兰王印戒指。”继仔细打量了希琪和樱夏,最后凑近了夜羽的脸。“你看上去挺像王族的。”
夜羽无法克制紧缩的瞳孔中流出的不可置信。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将王印戒指带上,除了一些罗兰货币,他没有带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他的眼睛扫过希琪,心想不会是她。他如剑的目光射向樱夏时,他在她脸上看到了几分做错事后的窘迫。
樱夏低着头,王印戒指的确是她在为夜羽收拾行李的时候带上的。她想,万一在罗兰国境内出了什么事,王印戒指或许能派上用场。
“大哥已经通报官府去了,你们就乖乖等着吧。”
宁说完,与继走出了饭厅。
夜羽看樱夏的眼神越发狠狠的。樱夏抿着唇缓缓对上夜羽的目光,细声细气地道:“对不起,都怪我。可是,我是为了——”
“别说了,”夜羽深呼吸了一次,换上冷静的表情,“樱夏,你的暗器能用吧?”
“嗯。”
樱夏用力地点头,她欣慰自己能对自己的失误做出一些补偿。她的双手被交叉捆绑,她用左手食指按上右手腕,手腕上的花环暗器立刻竖起花瓣似的刀片。她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