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日记本抖了抖,终于来了句暗藏杀机的话:“那外面的人这会儿都吃什么呢?”
蓝染沉默了,他当然知道答案,可他不敢说,一说出来,那人定会哭着喊着要他买。。。。
拜托,您是隐士诶!还是贵族诶!什么东西没尝过?!还有,就算他买回来又怎样请她吃呢?无论自己怎样旁敲侧击,她都从未说过她的隐居地址。
“让我来告诉你吧!”夜雨等的不耐烦了,自己揭开答案,并开始奋笔疾书:“到了秋季,海胆已经肥美可人,海蟹也到了一年中味道最好的季节,松茸、秋葵等时令蔬菜应该可以上桌了,跟别说贝类、虾类、鱼类等一年四季都有的东西。。。。。”
她停下笔,烛光照的那双黑色瞳孔变成了火焰般灼热明亮的颜色,在黑暗空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妖异的光芒;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蓝染回了的一句,平平淡淡,看不出悲喜:“所以呢。”
所以。。。。?
所以。。。。!
“我要吃东西!”上诉的美味食物,随便来一样就好,死也可以瞑目了吧。
“好。”少年轻松答应了。
这次居然答应了!夜雨震惊了两秒钟,回过神来,随即死死咬住这点。
“你确定?”没办法,两千年没吃肉,突然见到希望,她自然不会放手。
“我确定。”少年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至于吃什么。。。。他可没答应是肉啊,夜雨只说要吃“东西”。“那到时我该怎么给你送过去,夜雨?”
女子的脸上绽放出耀眼的笑容,高兴地写道:“山人自有妙计。”到时你就知道了。
第八章噩梦
黑暗中,浓稠的黑色墨汁包裹着自己,压抑的人几乎呼不过气来。
呼。。。。。呼。。。。。。
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里努力的喘息着;喘息着。。。。然后,一个很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微微响起。
“为什么。。。。”是谁?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似乎命悬一线,正用最后的力气开口。“。。。为什么要杀他!”
“啊。。。。”有一个印象里很厌恶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它的主人趾高气昂,带着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特有怜悯:“。。。。孤也不想的。。。。都怪你啊。。。”
怪谁?
它说。。。。。怪我?
开什么玩笑!
“这个世上,最不希望他死的人就是我啊!!!”
夜雨大吼出这一句,猛地睁开眼睛坐起,冷汗顺着她的脑门直直地往下滑,打湿了衣领。
该死。。。。这种噩梦。。。。白发女子颓然的用双手捂住眼睛,良久都没再动弹一下,任由视觉陷入一片黑暗,这样会让她有种可以藏匿的安全感。
可恶。。。。。有多久没做噩梦了?
她的内心其实不像外表那样坚强,只是冥冥之中有种无形的力量在驱赶她。那种伟力逼得她必须放下轻松自由的贵族生活,逼得她远离故乡去往前线,逼得她走上那条不归路。。。。。现在,纵使身处与世隔绝的无间地狱里,那种令人惊惧的力量依旧没有消散,它还盘旋在她的残火余生里,伺机而动。可她已经麻木了——她早就一无所有,也就无惧了。
老天,既然你曾经给我高贵不凡的出身,光辉无比的前途,世人羡慕的权位,为何又在赐予后一件件收回?早知如此,不要在一开始就不要赐予我这些!哪怕是平凡的一生,也比从云端上坠落要好受的多!
她缓缓放下有点麻的手臂,眼神涣散的盯着前方,目光所及的,只有黑暗。
那些阳光,早就与她无关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就这样认命,她不甘心啊。。。。换了谁都不会甘心吧,明明都做到了那一步,明明都已经距离成功只有一小步了,可她失败了。
所以,她的苦闷,她的悲喜,她的痛苦,她的功过皆被历史的尘埃所掩盖,不被为后人所知。那些生活在尸魂界的人,恐怕根本不知道,是谁从一开始就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拿我一命,换众生安宁。
她不是地藏王菩萨,没有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崇高觉悟,她也不想当救苦救难的南无观世音菩萨,那很伟大,但太累了。
可她终究是做出了自首的选择,就像前世看过的一本书里,里面那个前任反派曾说过一句话:
“All for the greater good!”
一切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她希望自己做到了它,一切,为了他和自己所深爱的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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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在地上坐了很久,又发了一会呆,反正在这种鬼地方,除了发呆也没有什么好干的。待渐渐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舒展腰肢想伸个懒腰。。。。。
“咔——”
啊啊啊。。。。。空荡的牢房里回响着令人牙酸的声音,活像什么骨关节折断了的音效。白发女子泪眼汪汪的保持着双臂向上伸展的姿势,过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放松下来。
果然老了要补钙,不然一定会骨折!无间地狱里也没有高盖中盖之类的健康产品,可老朽的心永远17岁啊!
腹中忽然传来一阵空虚感,夜雨半清醒半混沌的大脑里终于找到某个褐色头发的身影。
蓝染。。。。。老朽。。。。。的。。。。。
肉呢!!!
她那看似弱不禁风的瘦弱身躯里因为渴望而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打挺,飞扑,提笔,蘸墨,疾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可惜没人欣赏得到。
“我要的东西呢?”尼玛这次再不来,她拼了这条烂命也要越狱去杀了他。
一点点小要求都办不到,那养你丫的有毛用啊!养条喵星人它还会冲你卖萌撒娇咧!你会吗?
蓝染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夜雨心中连只猫的地位都快比不上了,但他还是很快回话了:“东西准备好了,怎么给你送去?”
啊哈哈,这个嘛。。。。。
第九章白玉
此时,正是周五下午放学后,学生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出去玩的出去玩。但蓝染留在学校的厨房里,那里的厨房总管答应借他一个灶台。他答应过夜雨要亲手弄点东西给她吃的;这种感觉有点像家里养的小宠物,你不给它吃它就和你闹别扭。虽然这样形容夜雨有点奇怪,不过长达千年的牢狱生活,已经把某人可怜的脑细胞谋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能满足日常言语及活动。
少年坐在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板凳上,掐准时间,紧盯着蒸笼,它冒着白色的水汽,告诉别人里面的食物煮好了。蓝染一手撑着下巴,深沉的灭了火,同时回想着日记本上教导他的程序。“找一个没有本子张开后那么大的碟子,什么碟子都行。。。。”
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方形黑色骨碟,揭开笼盖,大股的白烟升起,熏得蓝染的镜片变的白茫茫的一片。少年的头微微后仰,避开水汽,过了几秒,镜片上的白雾消失,又能看清眼前了。他小心地将锅里的食物取出,摆在碟上,又在上面洒了葱花——颜色很漂亮,摆放精致。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衣襟里掏出日记本,摊开,平放在灶台上一块较干燥的地方。
“用你的灵压完全包裹食物连同碟子,形成一个完美的外壳。最后放在日记本的书页上,再注入少许灵压,就可以了。”夜雨是这么说的。
是吗,那就来试试吧。。。。。蓝染非常谨慎的按图索骥,前面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到了最后一步“注入少许灵压”出了点问题——又是上次那种感觉!灵压透过双臂正在大量的流失!蓝染惊怒交加的想阻断灵压的流动路线,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可恶!那个混蛋女人!果然就不该答应她的任何关于灵压的要求!陡然间,灵压停止了涌动,慢慢地沉回身体里。少年松了口气,不料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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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夜雨正襟危坐的盯着发出光芒的日记本,口里念念有词,只是她眼里的光芒似乎比本子的更强盛。强抑下激动的心情,等青光散去,借着幽黄的烛火,她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一个铁制的餐盖,盖在黑色的骨碟上。
她顿时眉开眼笑,蓝染你还搞什么神秘啊,咱俩谁跟谁啊!是想给我个惊喜吗她伸手揭开盖子,然后。。。。。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悬在半空,还傻不拉几的拿着个盖子。
尼玛。。。。。这个惊是有了。。。。。喜嘛。。。。。
混小子你诓我啊!这哪是什么肉!明明是豆腐啊!!!!!!!!!
的确,黑色的骨碟上,整齐的码着白嫩嫩的豆腐,清爽可爱的葱花恰到好处的增添了品尝者的食欲。它还冒着袅袅的热气,明显是刚出锅的。在黑暗中,犹如白玉般散发出莹莹的白光,似乎在告诉她:尽管我只是一碟白水蒸豆腐,可我还是很好吃的!
面对残酷的现实,她没再开口申辩什么了。
唉。。。。。怎么会是这个。。。。
。夜雨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放下手中的铁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不知何时,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不是因为委屈或者被骗,这次只能怪她自己没说清楚,与那小混蛋的理论的话他也可以振振有词。她只是因为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人和事。
她颤抖的用筷子夹了好几次,才夹起一小块,放入嘴里,闭上眼睛,任由那柔中带刚的食物在唇齿间一点点的化开,久违的大豆特有清香让人忍不住飘飘然。
豆腐是好豆腐,只是。。。。。为什么不放盐!酱油也没有!
这一次,夜雨的眼泪终于直直的流了下来。
其实,在真央厨房里,一小碟酱油正静静的躺在灶台上,旁边的少年才刚刚喘过气来。。。。。
番外一·小时候的我可暴躁了(上)
昨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空是明艳的碧蓝色,大地披上了雪白的纱衣,光秃秃的树干上挂满厚厚的雪花,房檐下悬挂着冰晶透亮的冰棱,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就变得纯洁干净了。
为了庆贺此等瑞雪,灵王陛下特地在自家宫殿宴请百官共同赏雪。在皇家的御花园里,有几个已经吃过饭的小孩子正在打闹。他们穿着或红或绿的棉夹袄,带着厚实的帽子和手套,活像一个个小肉球在雪地里打滚。
“啊。。。。。真是无聊的一天。”
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墙边上,看着别的孩子正在堆雪人,顿时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睁着一双黑色的死鱼眼,拼命不让自己因为睡着从而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年纪比她大上一两岁的男孩子,像爱管闲事的老师叉着腰,少年老成的很,他问她:“听禅你昨晚又干嘛去了?看你困成这样。”
“嗯?”小女孩的眼珠子有气无力的转向他的方向,“你很啰嗦诶,流年,更年期到了吗?”
“怎么可能!”铁川流年大声的反驳她,“我又不是我娘!”她才到了更年期呢!
谁知小女孩这次连瞥都懒得瞥他了,手搭凉棚四处张望:“小胖在哪里。。。。。”
“都说是忠次郎了!别一口一个小胖啊!”流年的头上冒出了“井”之类的东西,“还有别无视我啊!”
“安啦安啦,你真是个暴躁的人呢,年糕桑~”突然,夜雨望向一个方向,“找到了!他怎么还带着个婴儿一起来玩堆雪人。。。。。这么冷的天就不怕把孩子冻着么。”
说完,那边的小胖子似乎心有灵犀的抬起头来,正巧与夜雨相对视。那胖嘟嘟的脸上在下一秒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嘿!听禅,流年!一起来玩吧!”
“好啊好啊。”小女孩高兴地点点头,不知刚才是谁说很无聊来着。她拉着面色铁青的男孩的衣袖,快步来到两人身旁。
那个小婴儿见到生人并没有被吓到,反倒露出几颗小小的牙齿,很可爱的冲夜雨笑。
夜雨被萌到了,问一旁笑眯眯的忠次郎:“这谁家的孩子啊?很可爱啊。”
“哦,他是道臣家的长子,也是我的远房表弟,叫做平虎丸,今天带他出门来见见世面。”
你带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来见什么世面啊!铁川在内心吐槽着,但碍于夜雨喜爱的眼神和好友的期待表情,于是俯下身去,僵硬的摸摸孩子毛茸茸的软发。
“哇。。。。。”平虎丸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个大哥哥,小嘴直接一张,哭了起来,弄得铁川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小女孩非常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拽开铁川,吐着舌头扮鬼脸逗孩子笑。很快,小家伙就不哭了,咬着白嫩的指头甜甜的睡着了。
“你很熟练嘛。。。。别那样盯着我,我是指你带孩子这方面。”铁川满脸认真的告诉夜雨,但他收到了一个暴栗——“混蛋你很啰嗦啊!这里可没有静X太太口服液卖给你!”
静X太太口服液是什么?铁川捂着脑门,不忘思考。
不知是谁提议,让我们来堆雪人吧!于是,三人“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所谓的热火朝天,大抵是指忠次郎在认真的堆雪人,铁川在一边帮忙递雪团,而夜雨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抱着平虎丸习惯性的冷嘲热讽,所以向来严肃的铁川流年被气的三尸神直跳,怒火中烧。
“你在堆什么啊?”铁川正视着眼前的酷似自己暴走时样子雪人,忠次郎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哦这个吗?”胖子指着表情凶恶狰狞的雪人,微笑的说:“堆得是你啊,流年。”
我去!你什么时候也可以面不改色的开我玩笑了!铁川好不容易才维持住正儿八经的面部表情,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啪——”一个脸盘大的雪球飞过来,铁川听闻风声下意识地侧身,但雪球还是狠狠的擦过男孩子的额头!一道七八厘米鲜血在下一刻飞飚而出,散在雪地上,分外刺眼。
铁川往后倒了下去,吓得忠次郎丢下手中的雪团,冲上去一把扶住受伤的好友,待发现铁川的脑袋没被砸开花后微松了口气,抬头正想叫夜雨,却发现她不在原地了。
紧张的一回头,他看到夜雨蹲在肇事的、带血的雪球边,左手抱着平虎丸,右手食指用力敲了敲雪球。
硬的,放了有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不是刚捏好的,而是早有预谋的吗。。。。。若非铁川的那一下侧身,他早就死了!
铁川家与长景家不一样,长景忠次郎的父亲是治部卿,负责处理外交事务;然而铁川流年的父亲是夜雨亲王的直属家臣,流年又是家中的次子,如果他死了,铁川家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孩子出来抗议的,灵王最多就是假惺惺的责罚那人几句。
是想警告我吗?
夜雨缓缓站起身,笼在袖子里的拳头慢慢握紧。她望向雪球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