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
麦黄不回答,也不回头,阿哈远远地看着她游到黢黑的对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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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黑夜的花朵(1)
第五章
1。黑夜的花朵
阿哈上到三楼露台的办公室,看见李遥坐在一个高靠背椅里,细长的两腿放在桌上轻轻摇动着。从阿哈的位置的看去,他的腿细瘦,脚异常的大,也像是穿了双特大的皮鞋。这可不是他平常温文尔雅的作风,猫儿终于钻出口袋了。她没有觉得讨厌,只觉得好笑。
她一笑,李遥更得意了:“阿哈,歌舞团的独唱演员就算是个人专场,一台节目也只给换三次衣服。我呢,叫麦黄挑了六套,因为是阿哈,就要六套,对不对?”
阿哈下意识地用手捂一下后腰还在流血的痛处。
李遥说:“怎么样?都试过了吧?麦黄呢?”
阿哈说:“她走了。”
“走了?我怎么没看见?去哪里了?”
阿哈不想说真话:“可能是散步去了。”
“作怪!这女子越来越作怪了。她不是还要帮你改衣服的吗?”
“这些衣服都不适合我。”
“王鹰也说他的三套衣服,除了白色西服合身,其它两套都短,尤其是裤子,短得可怕。你们要我怎么办啊?”
“不适合就不要。”
李遥说:“可是这些是省歌最好的衣服啊,有一次李谷一来云贵演出,没带衣服,也是借这些衣服,我都认得呢!”
“不适合我。”阿哈固执地再次强调。
“那你想怎么样?”李遥脸色有些灰了。
“我……”阿哈作出让步,“留一套吧。我至少会穿一套,其它的就由我来解决。”
“你甭想穿你那些布依族服装,云贵人不吃这一套啊,他们喜欢看洋气的东西,最好是香港流行的。”
阿哈摇着头不吭声。她早就想好根据曲目的内容、音乐的风格来打扮自己,基本是三种风格类型:时尚青春少女,古典美人,以及司春女神。遗传了她母亲伶俐的心灵手巧,这段时间她实际上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李遥再次给百花影剧院的经理和省歌舞团的团长打了电话,定好明天彩排的时间。
一切妥当后,零点的夜宵也送到露台上来了。
阿哈躲到露台一角做她的祷告,王鹰和李遥在葡萄架下等她。侍应一次次送来柠檬水、咖啡、奶茶、卤花生、牛肉干,以及话梅、茴香豆等。
李遥突然皱起了眉:“给我一个白粥。你要吗?”他问王鹰。做了多年的老板,他已经不像云贵人那样说“稀饭”而和南方的商人们一起说“白粥”了。
王鹰说:“我要面条。”他还是北方人的饮食习惯,喜欢面食。
“今晚别回去了,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已经安排好了两个房间。”
“哦。”王鹰感到疲惫,低头揉着眼睛。
不经意从指缝之间,他看到李遥将一些灰绿色的粉末倒进阿哈的柠檬水里。
阿哈做完祷告回来,一脸轻松。即使是在夜色里,也可以看到她脸上的酡红,那是快乐健康的美少女才会有的脸色。她做了个从天而降的动作,跌落到宽大的藤椅上坐下。
李遥的大砖头手机响了,他起身去旁边接电话。阿哈抓过细高的水杯喝水,却被王鹰抢了过去。
“为什么?”她撒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杯水你一定不能喝。要不,我喝吧,我喝了应该没事。”王鹰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一仰脖,将那杯淡绿色的柠檬水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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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黑夜的花朵(2)
李遥回到座位上,不知道刚才的情形,只以为阿哈喝光了她的水,连声说:“来来,吃点东西,这一阵阿哈和王老师都辛苦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只空杯子,杯底还有些没有融化的粉末,但谁注意?他心底得意又激动地笑了,紧张的期待甚至令他四肢微微发抖。
半小时以后,王鹰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全身的血液像火一般被点燃了。他喝了一大杯冰水,还是不能平静,四肢紧张得几乎要抽搐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往露台的一角走去,在那里,自以为阴谋得逞的李遥正装作长辈、正人君子,将阿哈叫过去语重心长地交代什么。
大概是嗓子充血厉害,王鹰声音有些嘶哑地大声叫:“李遥,你过来!”
“怎么啦?”李遥第一次听王鹰的口气这么不客气,“王老师你怎么啦?像喝了酒一样!”
王鹰又对阿哈说:“你下楼去休息,我们男人要谈点事儿。”
阿哈听话下楼去了。
王鹰大口呼吸着,问李遥:“你往她的杯子里放了什么?”
“我放了什么?你看见了?瞎说一气!”李遥心虚。
“男人做事坦坦荡荡,你还算个男人吗?”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你老板,别拿住自己不知道往哪儿放。你是她什么人?我操!”
“我告诉你,不管我是她什么人,你也甭想动她一个指头!”
话到手到,王鹰照着李遥瘦长的脸狠击一拳,李遥尖尖的下巴歪到一边,大概已经脱臼了。他忍住痛,随即弹跳起来,口里咿哩哇啦,用地道的云贵方言含混地大声咒骂。平素他可是一直文明礼貌说普通话的,也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会将家乡话运用起来。
“敢打老子,你娃儿不想在这地头混了!”下巴脱臼的李遥费力而清楚地说完这句话,摸出了裤袋里的一把跳刀,那是他青少年时期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时的武器,后来是自己心爱的玩具,一直玩到现在。他拇指轻轻一按,雪亮的刀舌就弹了出来,向毫无防备的王鹰猛刺过去。王鹰闪身,细长的刀深深扎进了他的腿里。
阿哈在楼下听见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跑上来:“王老师,你们干什么?”餐桌被掀倒在地,杯碟摔碎,一个青花盆景盆摔成两半。李遥刺中王鹰后摩拳擦掌,咬着牙准备新的进攻。
阿哈的出现结束了他们的对峙。
穿白色长裤的王鹰一条腿都被鲜血浸湿了,空气中弥漫着男人鲜血由暖变凉的浓浓的腥味,类似狼群从山崖上跃过时留下的气息。因为扎得深,刀柄还在腿上。她扶他坐下,看好刀的位置,一手撑住他的腿,一手轻握刀柄猛一抽,王鹰来不及叫喊,她就将刀拔了出来。
她察看被血抹试过了的刀尖:“还好,应该没伤着骨头。”
阿哈想起来她昨晚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和王鹰一起去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王鹰不见了。她呼唤着他,扒开灌木丛找他,却看见外环路上的路灯纷纷倒在路边的水沟里,在肮脏的水面爆出大团大团的火花。
她怎么就将这个梦忘记了呢?为什么事后才想起来?如果早些找到这个梦预示的意思,或许可以制止他们的这场血战。
没等她将他的腿包扎好,王鹰推开她,一声不吭站起来冲下楼去。
阿哈叫他,他听不见,像梦游的人,看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踩在空中的道路上,只顾大步疾走。
阿哈小跑跟着他。
灯光朦胧的长长堤岸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时在路灯光里一晃而过。夜晚弥漫着河里升腾起来的浓雾,远远看去,迷茫中的那一盏盏路灯光剑闪烁,像在为远道而来的人们祝福。他们一个在前大步走,一个在后面紧追赶,路途由此遥远起来。
再往南就到了城郊,河岸上没有路灯了,河堤上也没有了情侣们的身影。
王鹰的步伐越来越快,他身体里的血在汹涌,逼迫着他行动。他的身体在按照某种节奏膨胀,这膨胀压迫着他的心跳,他渴望释放自己,释放出自己身体里所有还在不断爆炸的气体。
他向夜的深处走去,向黑暗的最暗处走去,他要在黑夜的怀抱里找到一个紧紧的拥抱和依靠。但夜总是为他让道,黑暗也总是流露出熹微的光明,仿佛黑在流走,像南明河的水一样在他的身后在他的脚底流走。他急速地走,想让最黑的黑暗包裹自己。
但这永远难以实现,黑在流走,像河水一样从他的身边流走,从他的脚下流走,他抓不住黑暗,他找不到依靠,黑夜竟然是这般的虚无,无法将他拥抱,无法给他一个阻拦。他脚步越来越快地走下去,因为他的身体里一直在爆炸,血液在沸腾并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往前再往前,他想走到天边,走到夜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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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书吧》小说书库》夜郎情觞(第二部分) 清凉版 浪漫版 温暖版 清爽版第51节:黑夜的花朵(3)
人真正置身于黑暗的时候,黑暗竟然不似黑暗,在黑暗里你会看见越来越多的东西,你所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清晰。黑暗,全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可怕。人们怕黑暗,是因为他们只看得见光明的东西。如果人能够在黑暗里遥望了,他就会体会到黑暗是多么的安宁,多么的温柔!
黑夜里的一切在用同一种语言低语交流,黑夜的任何动静都是一种音乐,这音乐有着梦的、渴望的热情和细腻柔软的质地。
前面的路上有一个水洼,里面的积水倒映着夜空的光明,如同一块大镜子。他被这镜子迷惑了,以为那是道路最结实最洁净的一段,于是喜悦地踏上这镜子——接着又是一个小土坡,他湿淋淋地摔倒了。
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贴近了他。
她扶着他,走向干燥的长满了绒草的斜坡。他的长长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连她的气息一起环拥在怀中,怀抱了果园一般。她就是他灵魂的核心,是他欲求的核心,他要把她装进他的身躯里,藏在他的胸腔里。黑夜终于拥抱他了,终于阻拦住他了,他紧迫地与她拥抱,令她无法挣扎。
当他们一起摔倒在草坡上之后,他将她紧紧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她尖叫起来,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和孤独,听不到回音。
这叫声在他听来,是一种欢呼,是男女之间最高仪式的歌唱。
她继续尖叫、咒骂和求饶。但是他太庞大太有力了,像山一样将她完全覆盖。她身下的泥土是潮湿又冰冷的,她身上的他却像熊熊烈火,将她整个烧着了,无法逃脱。河畔的蛙鸣被他们惊吓间歇一阵后,又恢复了鸣唱。
夜是半透明的,他听见他们身下的大地在奏乐。辉煌的音乐将他激励,不顾她的挣扎和撕咬,他剥掉了她的衣裙,那纯洁的丝绸一般的酮体瞬间裸露在略略带紫的夜光里,芳香如蜜糖,美不胜收。
他颤抖,他吮吸这蜜糖,抚摩这丝绸,他的手掌像火热的熨斗将她的全身熨烫。她的身体像是得到安慰,终于放弃了反抗,开始舒展和放松。
他的手急速游动着,又如水妖的舌头,山间的狼的舌头,去到她身体的各处,所有隐秘的场所,所有暗藏了醉人的芳香的地方,所有的柔软和温暖,苹果的气息,草莓的气息,河水的气息,还有野百合的气息,所有的花瓣,那微微张开、热烈地肿胀并流出了甜蜜的汁液的花瓣,那泌出清泉的四季有声的山崖缝隙……他的小腹抽搐起来,双腿紧缩,在天昏地暗的紧张里,不顾一切地响应那花瓣的呼唤,享受那甜蜜的汁液的滋润,响应他的身体的欲求,饥渴、凶猛地进入了她处女的身体,那由蜜糖和海藻结合而成的温暖的缝隙……
……他的耳边是小提琴音乐的节奏,像欢快的舞步,像激昂的小号,像萨克斯风的温柔和缠绵,他凶猛地在这柔软多汁的缝隙里进出,如同汹涌的河水将堤岸撞击……
诗人柔桑说恋爱的人“将一生投于一瞬”。
我们的一生由无数的瞬间构成,它们在岁月和时光当中挽起手来,延续和推动我们的人生。因此,也可以说,每一个渺小的瞬间都会给以后的人生带来影响,在我们失控或疏忽,丧失或得到的瞬间,那样的瞬间往往将命运改变。
夜郎王的后代,布依的女儿阿哈,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
布依女儿的贞操是至高无上的,过去曾经有为一个女子的贞操全村付出被屠戮的代价。贞操是布依女儿的生命,如果她正好在山崖上失去她的贞操,那么她就不得不从山崖跳下去。
阿哈在身体撕裂的疼痛之后失去了知觉,当她恢复感觉和意识后,再次嗅到那浓烈的腥味儿,这次是她的身体发出来的,是她的血,湿透了白裙,湿了身体底下的泥土和绒草。她仿佛听到草丛中的虫子吮吸的快乐的声音,吸了她的血,它们能否分享她的灵魂呢?布摩曾经说过,大山里的一切,无论牲畜野兽、花朵草木,它们都有自己的灵魂,但它们又分享着各自的灵魂,和谐共存。
他还紧紧搂抱着她的身体,尽量给她温暖。她在他的心跳和他发抖的双臂里了解了他的感激、无措和恐慌。她不想从悬崖上跳下去,不想从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她能做什么?
她没擦脸上的泪水,泪水哗哗一直流到耳朵和头发里。她身体所有湿的地方,都变得冰冷。她感觉到他的身体也渐渐凉下来,连他吻在她额头上的嘴唇也变冷了。
她的手悄悄伸到旁边去,摸索着。
他搂着她睡去了。
她悄悄抓住了一块石头,石头很沉。她抓紧了,突然用力,使劲砸到他的太阳穴上,砸了又砸。他的手松开了,瘫倒一边。
她撑起自己刚刚解放的僵硬的身体,迅速穿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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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黑夜的花朵(4)
他一动不动,死了,或者睡着了。
她离开河岸,像逃命的鹿一般向城市奔跑。
冷的夜风在她的耳边呜呜响,将她的太阳穴拍打得生痛。原来他们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她跑了很久才回到城里。
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夜游的猫也不知藏去了哪里,只有凉风吹拂着,只有路灯昏昏地照着。昏昏的路灯下,她和自己的影子一起移动,步伐越来越慢,两腿无力。她发现了那些自己的血在百褶白裙上浸染出来的花朵,在夜色里,微弱的路灯下,如同黑色的玫瑰。她小心地将它们折叠掩藏起来,然后抓裹到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