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人想,她的意思是让他在那儿接她。
而且,连钱她都算好了,她说她就二十五块了,刚好够来的车费。
但是,马人把她接来家后,他们在一起能呆多久,谁也说不准。如果当天就回来的话,肯定是很仓促的,想到这一点,马人很犹豫。
她这次,表现得很好,真的很好,不管她说的什么话,,用的什么口气,那实质性的内容都是一个字:爱。
这一点,马人和她都很清楚。
不过她这次还说,他哥哥十一就回来了。
她这次说了实话,不过,也许是假话。她说,她家欠了六万多的帐呢。因为她哥有病,她妹上学,马人感到,她家比他想象得还要穷得多啊。他马人很穷,但是不冒帐啊。办什么事也都不是很急。可是,她家……马人不知该怎样帮他们,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很渺小。
从盼盼的话中可以听出,她一家都在回避迫在眉睫的两大婚事,她和她哥的婚事,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
但是,有一点几乎是板上定钉的了:就是她和她家对她和马人的婚事的态度--那是没有丝毫疑问的了。
这一点让马人既欣慰又焦灼。
但是今天,他们也说了很多废话,不然不会说那么久,可是长途哦。马人故意说了几个她认识的几个人的名字,让她一回比一回吃惊。这几个人分别是:李春林、柱柱、朱坤、海逢,他自己还说出了两个人。马人给她打电话时刚和朱坤聊过,他和李春林都是开挖掘机的,而据说李春林还到盼盼家去过。马人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和这帮人相处的,但他总的对她很放心。倒是她自己,象被捅了蚂蜂窝似的,一再解释。
马人也一下子明白了前天给她妈打电话时,她的那种态度,大概也是由此引起。
但她们有那种态度,也正说明她们是立场鲜明和坚定的。
只是,这两天,马人感到心里很苦。虽然是甜中的苦,苦中的甜。
是的,爱情,而且是升华为亲情的爱情,依然是那么甜蜜、醉人。
但是,在这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是无言的一生的承诺,是温柔的细腻的编织。
他还记得那次,从家里拿离婚证明回到淮北,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还非要去盼盼家,遭到了她温柔的拒绝后,他很生气地问她:“那我什么时候再去?”盼盼说:“过一阵子,过几天。”
想想那时好傻啊,为何就不能等几天,哪怕是一个月,哪怕是半年,要是他那时懂得那样做,就不会有这二年多的别离了。
现在他就很有耐心,很能控制住自己。他觉得女性,尤其是真爱中的女性,是伟大的、正确的。她们的意见往往是很对的。况且是用那么温柔的方式说出来的,为何不听呢?
等几天就等几天,他想,多久他都能等。两年都等了,还在乎这几天吗?
他想到了一个比方:母爱。
爱情的极致就象母爱。
假如不是那个孩子的妈妈本人,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爱的,尤其是当这个孩子是个丑陋的或伤残的或有病的孩子的时候。但是只有他亲生的娘,会不嫌弃他的一切,越是这样,就越是象宝贝一样地爱着他。
这种现象也是我们司空见惯的。
因为母爱是真正的伟大、无私。
但是纯真的爱情,也一定与这很象。无论在旁人眼里看来是多么地不好,他们依然是浸泡在爱中的,就象母亲爱她生的并不完美的孩子,和这个孩子依恋他的并不美丽的母亲一样。
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也是相通的,而爱,是最神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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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有个盼盼的网友找他聊天,还非要和他视频。
马人一开始没怎么理,后来没事干就和他聊,聊着聊着,马人感到很吃惊,很吃惊。
原来这个人恰好是盼盼的朋友,而且是那种朋友。他是个贩毒集团的,开车,盼盼和他有过几次。他并且说他染上了性病。
不过他最后答应不再和盼盼来往了。
这天晚上,正和这个人聊着时,房顶上吊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
马人说不出的心情。
天真啊,是真天真,他算是理解了她那句“已经变了,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的话的含义。
不过,这也似乎加重了他追求和拥有她的砝码。
他只是很恨,恨造化的残忍。
是的,既然知道了,就到此为止,以后不再向她说有关这方面的半个字。
也不再追问这方面的事。
他感到身上的担子很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感到,哭都哭不出来。
除了她之外,在网上,还有一个柔,一个末,每当他动摇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到这两个人。
上天啊,为何要生出此种乱象?又到哪里才是结果?
什么是他今生注定的命运?
面对这些,他还该坚持他的爱吗?
他就带着这些问题,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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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临睡前,想到盼盼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人,眼泪流了一脸。是心疼,是恶心,是追悔,也是失望和迷惘。
他不知该怎么办是好了,他觉得很羞耻,他连死的心都有。
早晨起来,他还是这样,他觉得自己要有一个时间阶段才能调整过来。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她的事,简直要失控、发疯。他想举报那个人,他想去盼盼家,他想给盼盼的妈妈打个电话,他觉得盼盼的家人有很大的责任。他觉得他再也找不回从前美好的感觉了。
于是他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觉得这也就和自戕差不多。
上了一会儿网,就去睡觉,起来领着台长在操场上溜哒,发现了一个淮北到清水潭的往返客车的名片。
一会儿,拥护来了,他主要是问卖树的事。他说那人说四千可以多一点。马人还是说先不要卖。又给他讲了盼盼的事。他又提到了云南的那个。
台长在他们说话时,就不停地咬马人的裤管和袜子。
马人给拥护说盼盼十月二号来。拥护说,只要她骗不到咱的钱,来就来呗。
马人觉得自己该醒醒了。
这些没有想到,也是本不该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就只有去勇敢地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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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马人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度日如年。按说,他应该继续搞卫生,或去老家收拾一下,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还好,他还能躺下来睡觉,而且竟还睡得着。
睡觉,是他排除烦恼的唯一办法。
一觉醒来,往往,一天的云彩都散了,心情也变好了。
今天也是如此。
开学一个月了,他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写完了第二部,现在又到了煞尾的时候。这多少总让他有点成就感。
这第二部的写作,当然不同于第一部,但是看起来多少还有点意思。
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后的关头,高潮迭起,出现了他精神上最难度过的关口。
那就是该如何对待一个有着放浪历史的盼盼。
他最后还是想通了。
他想他不能动摇,不能放弃,不能沉沦,不能消沉。
越是这样,越是要坚持,这是命运,在考验他的耐力和诚意。
是啊,他这是赶考,一定要考上,不管别人怎么说。
因为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自己,算起来不也经历了好几个女人吗?而且还有了孩子。那个人再坏,亦不过如利海,甚至比利海还要好一些。他真的没有资格嫌弃盼盼,这样也好,他们就扯平了,他不用为这两年有太深的内疚。他只应当有另一种内疚,那就是因为他的不坚定,才使她寂寞和红杏出墙的。从今天起,就不要再有这种后悔。
在这个肮脏的时代,不坚定,怎么能保持住心灵的纯净?
但是,对她的话还是不能太信,还是要和她家人搞好沟通。要尽最大努力,尽最大可能,挽救这份感情。
也许,他还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他喜欢专一。如果这样使他一生都穷困潦倒,背负重担,那他也认了,那也是他的命运。
是的,这是在作出一个决定之前,必先考虑好的。
这一关终于过了,好险啊。
差点毁了他的一切,使前功尽弃。
明天,就是十一,再写完一篇,就开写第三部。在这个有意义的时刻,真该好好地庆祝。
早晨他起得很早,看到厕所里有亮光,原来是毕道中,他说他拉肚子。马人和他说了很多。这个他曾经敌视过的人,原本是个善良的人,比他还要老实。他提到了韩希贵、马奎永、王云。他们说到了李成,原来他是属狗的,和萧人一般大,比马人大二岁呢。
一个很好的征兆,就是这次的大搬迁,让大学生,也就是四五六年级的学生靠近了马人的窗口,而且负责他们的老师也都不错。这是从未有过的,也是雪中送炭,是对他最切实的帮助。如果不是某人故意而为,那就只能说是天意,是巧合,应该借这个东风,真正脱胎换骨,打翻身仗。
马人就这样想着,没有食欲,到了下午两点,他还没吃饭。即便是这样,他的感觉也不错,因为他的头脑又清醒了,他能控制自己的头脑,而不是受头脑的控制。
在当代的中国,有谁象他这样,认真地不求回报地做着自己的长篇小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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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人正准备结束一篇的写作时,拥护领着团结来了。团结也是他们的小学同学。
在和他们的聊天中,马人知道了很多新鲜的事。
任伟和李容,王阵将和邵侠都离婚了。四毛是李廷金的远房小孩舅。团结也是再婚的,找了个带俩孩子的,他今年都四十一了。
他们玩了一会儿就走了。
马人一上线,就看到盼盼的一个网友在,他就是叫柱柱的,盼盼和他谈过,最后马人警告他不要再和盼盼联系了。
而且好象,盼盼在什么时候进他空间了。因为别人是没法用她的号进空间的。这事很奚巧。
如今马人只有一个期盼,那就是但愿她不再水性杨花,能改邪归正。
天气很阴沉,据说明后天都是晴天。
是的,该结束的总会结束,该来的也总会来的。
天真(第五十六章)重逢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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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长现在很乖,总是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那是因为马人不给它浪费的机会。
这天下午,马人的生活开始有了起色,先是扫地,叠衣服,接着放水洗澡,洗衣,抽水,把水缸和水塔的水都抽满。接着把电话、电脑、电脑桌、沙发、电视、床头等都用湿毛巾抹了一遍。做完了这一切,从楼上摘了两个丝瓜,用来刷锅,真的很棒。接着开始做饭,擀面条,炒菜,吃得喷香、干净,吃完了刷好锅,感到的是轻松。
马人想,一个人要首先学会自理,学会享受一个人的乐趣,然后才可能把快乐带给别人,而不是凡事依赖别人,完全埋没自己。对盼盼不妨顺其自然吧,她要是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在这个社会上做妓女的不多的是吗,她爱干啥干啥去吧,要洒脱,才能超脱。
马人本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事到临头却只有短短几句。
晚上七点半,他躺在床上听音乐,盼盼又敲他的电话。马人打过去和她说了八分钟。她只是问有关她的QQ和网友的事,可是马人不想和她谈这方面的事。还谈了她要来的事。
确定后天来,马人去淮北接她,她还说去谁那儿拿衣服。
看来她真想来长住啊,这样也好,马人想。真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听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话,马人感到,过去的那个可爱的让他开心的盼盼又回来了。
而有了这个,那些不好的东西,也都算不了什么,谁都有一时糊涂的时候,该放的就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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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马人正在听歌,赢关打电话来,还是说树和地的事,说有四五家问的,都说四千,最多多个百儿八十的。还问马人种地的事。马人告诉他,等盼盼来到以后再说。
接完电话,马人忽发现台长又不见了,怎么呼唤也不见影。正在疑惑间,忽听院墙外边传来小狗凄厉的叫声,马人循声找去,看到那是一个鸡舍,一个妇女正在那儿扫地,马人就问见了小狗没有,她笑着问可是黄色的,说刚才怎么也赶不走,怕它咬人。马人让她送过来,哪知她不敢,还是马人走到院里去把它拿出来的。
原来一个很小的狗,也可以让人害怕,那只是因为猜疑和隔阂,说到底,是因为没有爱。马人想,为何他都不怕它咬人呢?因为他确知它不会咬人,即使把手放它嘴里它也不会真咬。可是这个女的说:“咬一下要几百块。”
马人发现它时,它瑟缩在满是鸡粪的墙角,一脸的惊恐。
一个满身是面粉的男的过来问是怎么回事,露着怀疑的不友善的目光。
台长回来后,马人发现它的后腿都有点微瘸了,下身也是很脏,真不知这个女人是怎么弄它的。
马人给赢关说了盼盼明天要来的事,有可能回老家看看,叫他有个思想准备。
很多事的关键,只是一个小节。所以不能不拘小节。所谓的做大事不拘小节,简直是骗人的鬼话。那也只能是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才能那样。
他想,他过去和盼盼的误会和分手,起源于“到底是谁听谁的”这样一个最原始的命题。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可是马人总是认为钱才是关键。所以他必败无疑。
那天,他要去盼盼家,盼盼不允,马人就生气了,他把爱当成了任意索取的砝码。
所以,说到底盼盼和她家里人还是一心的。那就是,希望不管是谁追求她,钱财上都可以不要,但是一定要有尊重。但是,尊重有一部分是从钱财上体现出来的,一部分则是从表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上体现出来的,而后者更起决定作用。换句话说,是一种信心。有信心,则能征服和影响人,没有信心,就只能失去别人的信任,不管有再多的钱,没有信心,都是白搭。
因此,上次马人去盼盼家时,她父母才一再强调,要女方家说了算,男方家说的不算。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在婚前假如男方都是那么霸道的话,婚后就不用说了。
这也就象钱楷曾经讲到的,欲擒故纵是必要的手段。因为这个手段本身说明能沉住气,有信心,有力量,而不是相反。
这一次,也是这样,时时处处都体现着她家说了算。说十一叫去,又说过完十二来。还说要去接。这些行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