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也是这样,时时处处都体现着她家说了算。说十一叫去,又说过完十二来。还说要去接。这些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告白。
马人觉得顺从她们的意思,并不难,是很自然的事。因为他爱她们。她们也不会一再为难马人的。
给钱都不要,又并不是不愿意,这也是一种告白。代表说他们不想丧失话语权。
再卑微的人,都是有,也都是渴望着尊严的。这就是人性的最大秘密。
马人觉得他似乎才刚刚看穿他和盼盼的事的真相,他感到很欣慰。看不到这一点,就很危险,就是在瞎忙。
然而她们这样不顾一切地争取主动,恰恰是因为骨子里对被动的恐惧。因为她们是弱者。弱者,就应该受到礼遇,得到谦让和关心,而强者则不必。利海做事,就和她们相反:表面上看都是顺着马人的,实际上不听她的又不行。这就是他们最终分手的最大原因。
有时候,柔弱,就是一种强大。在强大的利海面前,马人不屑一顾,却唯独青睐和屈服于病弱的盼盼的温柔。
换句话说,这就是石膏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马人情愿被盼盼和她家人降着。
记得当初老丁和老钱就曾为“谁降着谁”的问题争吵不休,想来很可笑。
马人正写着,盼盼又敲他的电话。
这一次看样是真说定了。
又来了个新的问题,就是给她找个工作。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3
看来盼盼是肯定要在这儿过夜的,不管是一夜还是几夜,都当然是马人所希望的。马人也不怕她家人知道,他们可能是知道的。但是过得太久似乎不行。她说要去参加谁的婚礼,这是真的假的?为何她偏不要马人给她家里说?这个事要给她多少钱才合适?
还有有关她的工作的事,马人觉得很难办。网吧那个环境很不适合她。但是不这样,又不一定留得住她。
这些都很让人头疼。马人就带着这些疑问,到街上去买菜。买了一斤豆皮,四块,一块钱的豆芽,一块钱辣椒。
关于卖树的事,马人觉得拥护办得很不漂亮。让他自己去找人,也能谈成这个价。
这些人,都只会趁火打劫,没有真站在他这一边的。
对盼盼来的事,还是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不能轻易给她钱。要艺术。她来后,看是否需要通知她家人。
但是她说,马人要是让她家人知道,她就不来了,并会突然换号,失踪,让他再找不到她。
这样的话马人还是爱听的,似曾相识,他曾经这样对她说过,这是一种逼迫,是个最后的杀手剑。
可是,这背后的秘密,马人不得而知,她是不是和她家人串通好的,还是和别的什么人串通好的而不让她家人知道?要是后者,可就可怕了。
因为给她交过一百元话费后,她几乎没给他打一个电话,那么多话费难道都是发短信发完了吗?
想到这些现实问题,马人感到很头疼,而且她不愿去他老家看。
那么地的事,看来还是要泡汤。
赢关还说到了他们庄上一个叫五原的要买他的树,说给五千,让它再长五年。马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简直是挑衅,是欺人太甚。
马人从张杰那儿买了一块钱的药,给台长喷得一身发白,这是一种象厞子粉的东西,也算是了却一件心事。
人们似乎都在翘首观望此事。马人既想这样,又有隐忧。
那个据说是贩毒的又来找马人聊天,不过这次马人怀疑他说的都是假话。那么既然这样,他所谓的和盼盼的事也就是假的了。
真不真,假不假,找盼盼一问便知。
这人真让人恶心,马人对他说以后别再联系了。
4
这天是国庆节。马人过得平平常常。
上午,不知不觉过去了。下午,拥护和团结来了。拥护来了两趟。马人把被子枕头都拿去晒了。又把床重新铺了一下。今天,主要是解决那个污蔑盼盼的网友的事,基本上证实了他是胡说。先是和他本人聊,发现了他言语中的漏洞,后来有和两个网友就他的事聊了很多。
盼盼傍晚又打电话来,说她明天六点多动身。并约好了见面地点:渠沟花鸟市场。这次他们说的不多,就几分钟。马人一忍再忍没问她那个叫刘飞网名叫王子归来的骗子的事。怕影响她的情绪,想等明天见了她合适的时候再问。
这个事就这样迫在眉睫了。
马人晚上又洗了澡,洗衣服,做了点杂汇的面疙瘩吃。
马人感到好笑,晚上和一个据说有个也是清水潭的矿上上班的和网友聊,他竟然不相信马人说的和盼盼的事。
马人之所以完全相信了盼盼,那是因为他仔细想,发现她很自重,不是那种人。另外初六去参加婚礼的事,她并没有设法多要钱,这就排除了她和刘飞串通的唯一疑点。
而只要她不是象刘飞说的那样,只要和他没关系,她就是清白的。
马人想,幸亏他没做什么傻事。
他还想到,别人会怎样看她,两年,她的声音丝毫没变,,但是不知长相变了吗?
他想,不管别人怎样看,只要他感觉好就行。
另外,就是确定不卖树,也基本上确定不要地。
一家人就要按一家人的样子办。
争取留住她,实在不行,就再等等。
明天要和她一起吃饭,要和她一起坐车,要给她买衣服(?),要……
真让人激动万千,思绪万端。
5
晚上,他睡得很早,但是好久都难以入睡。他在不停地回忆,不停地想。他想为何他和利海会弄到最后那种局面。他们为何就没有再和好的可能。那主要是因为,在利海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庞大的以她娘为代表的后援会。这个后援会无条件地支持着利海的每个决策,并帮她出谋划策。可是在这方面,马人几乎等于零。所以,在一再丢失自己应有主权的基础上,他们的共同语言也越来越少,他们的感情也在逐渐丧失,直到丧失怠尽。对利海,曾经有过爱,那也是一种寂寞中的感谢。可是她不这么看,她把她的每一步,都纳入算计的冰水中。马人渐渐感到,和她在一起,令人莫名地恐惧,令人深感不安,最后他只想摆脱这一切。他一直想摆脱,但是没有这个能力,直到最后,被逼到了绝处,使他不得不纵身一跃。
到了后来,利海也发现了马人的这种变化,但是她不是用温柔的方式来化解,而是用强力来征服。而这也终于激发了马人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魄力和反抗的斗志和决心。
当一个男人不去拼、去干、去行动,而只求逃避和苟安时,他就只能被唾弃。
晚上,很巧,洗衣粉用完了,打火机用完了,电灯也不亮了。
马人醒得很早,大概是三点左右,他正做着一个梦,就突然醒了。
接着开电脑,开灯,灯又亮了。他又睡了半小时,就起来了。
这天早晨,他连牙齿都刷得很仔细。
他想到昨晚的反常,那就是连着好几次打喷嚏,一定是盼盼也在想他。
台长似乎有所觉察似的,就是在他身边团团转不走。
马人想,如果她乐意,应该和她在淮北好好转转,买买东西,然而挑家好点的饭店吃完饭下午再回来。
他想,一定不再受杂念的干扰,今生今世就好好地爱她一个人。
他回忆起那些寂寞的日子里,尤其是这一年来对她的思念,他就觉得能和她重逢也是上天的恩赐。
是的,他本来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
他为此应当感谢几个网友,是她们看到了他写的盼盼后,用着不同的方式提醒了马人,才给了马人再去找她的勇气。如果他没有这种勇气,那么即使成功唾手可得,他也会失去。
这就是他上网的最大的收获吧。
谁说他花心呢,谁说他喜新厌旧呢,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回答。
在他的童年,他有他的奶奶,他就很快乐,很自在。奶奶一去世,他就感到他的好日子完了,福掉了,家里尽出怪事。
当然,他是不可能再拥有奶奶了,但是,盼盼来了,就弥补了这个空缺。
哪怕她再离开,她也迟早是他的人。他也是他的人。
他想到了一篇文章:《只要他回来》。能回来的就是自己的。
他又想到了他在庙里求过的签:你莫寻她去,她自寻你来。
在这个早晨,他想了很多,又好象什么都没想,他就在电脑前写着,为的是打发掉这等车前的一点时间。
天真(第五十七章)重逢
6
从淮北回来后,天快黑了。写这一篇,有好几次,最后还是写不成。
眼泪也好象是擦不干。
时隔两年半,马人再见到了盼盼。那一年,她十九。而这回,马人问他:“你是21吗?”她说:“不是,我都22了。”
也就是昨天早晨。马人错过了第一班车,只差几分钟,他能看到前方几十米处有辆车刚刚起动。如果他拼命去追,他应该能追得上,但是他没有。
下一班的车是六点半的。马人就在那儿等。顺便到那儿附近的网吧看看,问了其中一个人,他说老板是文彬,还没起床,马人说和他是同学,他就很客气。
自由不知怎的,很不热情,连王周也是,没有象上次那样减去十块的车费。
马人八点半才到淮北。到花鸟市场并没有找到盼盼,他就打了个电话。盼盼说她等了好久不见他就回去了,现在在一个叫静静的她认的妹妹的租的房子里。离得不远,一会儿就到。
马人就在那花鸟市场门口等啊等。
他瞅着过往的行人,尤其是从远方走来的女孩,总在想,会不会是盼盼。有几个都是很难看的,他想,可不要是她,走近了并不是她。
就这样,等到差不多九点了,马人有点着急,就又打了个电话。
盼盼说,她到了,就在对面。
马人拿着电话往对面马路看去,看到了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孩,认出是她,就放下电话,忍不住向她走去。
她的脸很白很黄,好象大病初愈,干枯,没有一点血色,头发很短,染了点色,眼睛上画了眼影,显得很扎眼。脸上的绒毛好象比以前长了很多,离近了清晰可见。浑身都很单细、瘦小。穿一双白运动鞋,外面穿的是发白的牛仔,里面是个红色鸡心领的衬衣。
他们见了面就说起话来,而她说话,总象是大声嚷嚷,引起周围的人转头观看,马人就感到很不自在。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马人很为她的打扮难为情,她也似乎很害羞,怯怯的样子。
后来他们就说到对面去等车,她说她妈住院了等等。
但是,等到快十点,也没等到去马人家清水潭矿上的车,他们就一同向她妹租的房子走去。
马人问了刘飞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并不象刘飞说的那样。她说只见过他一次,都忘了他长的啥样了,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就是这个叫刘飞的男人,编了一个:他是毒贩,开轿车,带盼盼去开房三五次,还都是盼盼主动找的他,盼盼给他**,“很浪,技术好好的,他们一夜做了五次”的弥天大谎。马人觉得曾经那样怀疑盼盼,很对不起她。
对这个最关键的事的判断马人还是正确的。
他们走到那个屋里,那是一个菜市巷子里的一个院子,二楼,靠拐的一间很小的屋,窗户没开,马人一进去就感到很气闷。
她老说要回家,但是回家有什么事,他又不说。马人就说:“我饿了,总不能我一个人在这吃饭。”她就改变主意说吃好再回。马人给她钱让她去买,她不愿意,马人就去买了二三十块的菜来,有烤鸭、熏肠(这是她点名要的)、鸭头、鸭血、豆皮等,还买了一瓶啤酒,一瓶花生奶,几个刚蒸好的馍。
买来了他们就开始吃起来,只有一个凳子,上面放风扇了,她就蹲着,马人坐床上,就着靠墙的半个桌子吃饭。
她吃了一两个馍、一个鸭腿,还吃了不少熏肠,别的菜,她动也没动,她也不喝东西。
她吃完了,就要走,她先把房间钥匙给马人的,却又要回去,她收拾了两大包衣服,说是谁谁的,要给她送去。马人刚进屋时,就给了她二百元钱,叫她买点东西去看她爸妈。她没有推辞。
她临走时,说了几句让马人老实呆在那儿等她的话,就关上门走了。
买的菜太多了,开始马人准备下劲吃的,后来发现,怎样也不能吃完,就不吃了,把它们包好,准备回去时带回家接着吃,反正一点多就有车了。
吃完了,马人躺下来睡觉,睡得很不踏实,但是,还是睡了好一会儿。枕头上有好几根长头发,还有一种女孩身上特有的香味。马人感到时间不早了,她还是没来。
喝了啤酒他想去撒尿,就带上门出去。
在这之前,他反复思考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面对她即将到来的和他一起回家。
他觉得,他根本就没做好准备,他总是不好意思和她走在一起。她下午去,就肯定要在那过夜,马人觉得这就象一次考试,很有点可怕。
他不想,也不能让她失望,假如在他家,他连碰也不碰她,她会怎样想?所以,就是当成任务,也得完成,况且,曾经有过的那次回忆还是很美好的。他要的不就是这份美好吗?
但是听说她不能生育,他也不想让她生育,一个生育过了的女人和没生育过的几乎完全就是两个人。但是结婚不要孩子,人家会以为他脑子进水。也只有和盼盼,才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要孩子。
但是万一她怀孕了呢?岂不是害了她?同时也害了自己。
他还记得,涵,其实就是一次意外。是利海的故意,却是马人的意外。他不想起码那时还不想要孩子。但是利海怀孕后,一切也就由不得他了。所以,他深知这事的可怕。
他终于进了一家药店买了一盒避孕套。在这之前,他不能接受这种行为。但是现在,当他买过之后,他觉得这没什么,应该这样做。
到处也找不到一个厕所,马人在一个四面都是楼房的菜地的墙角拉了小便,就去给盼盼打电话。
巧得很,盼盼也到那出租屋里了。马人让她出来,说就在出口处等她,他们要赶紧去坐车,已经两点多了。
马人走到那路口,看到她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她走路的姿势与众不同,腿不光是外八字,还外八字得很有弹性,好象有点瘸似的,这是她的一大特点。马人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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