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脖颈上如被猫咪舔舐一样的粗糙的刺痛感和尖牙啃咬的硌痛感一路顺着颈侧缓缓往下,像是沉浸在一片河流之中一样,藤子迷迷蒙蒙的听到那个动听的声音这样温柔的呢喃如同撒娇的猫咪一样道,“藤姬小姐家里……也需要男人吧。”
……藤姬……
是谁?
什么嘛,抱着我却叫其他女人的名字吗?
嘛……
反正这种事情……只是玩耍而已。
第二天藤子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家里,身上盖着被子。她试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想要移动都挺困难。“啊……怎么办,还有活要干呢。”要晒谷,还要舂米,“啊……玩过头了……”藤子懊恼无比,此时却突然想起来,谁把她送回来的?
她扫视了房间一眼,却发现卖药郎的药箱放在房间一角,人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个时候门恰巧被拉开,她一眼就看见卖药郎站在玄关处正把木屐脱下来。
“活的话,我已经干完了。”看到藤子一脸“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的表情,他这样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不……不……”藤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你、不是……水缸……也不对……你打算留在这里?”
“力气活的话,我还是能干一些的。”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露出一个让藤子忍不住脸红的笑容。
力气……活。这个人真是叫人牙痒痒啊……藤子坐在被窝里,长舒一口气望着坐在她身边的卖药郎,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脸上……”那些就像是秋天红叶一样妖娆的妆容……是故意画的吗?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看清,他来舀水喝的时候也只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和那身华丽诡异的衣服——想到这里藤子忍不住脸红了一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妆画在男人脸上看上去有多么的妖艳诡异,反倒是觉得很合适他。
啊……还有那双耳朵。
简直……就像是妖怪一样。
嘛,怎么可能,他要是妖怪的话,自己昨天晚上那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呢。藤子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好奇的伸手然后捏了一把卖药郎的耳朵,后者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由着她壮着胆子捏完耳朵又去摸他脸上的妆容。
“这个……擦不掉。”藤子收回手,看着没有染上一点颜色的指尖,“难道是纹上去的?”
药郎笑而不语,藤子只当他是默认了,点了点头,“纹上去的时候会很疼吧?”
“不,没什么感觉。”卖药郎由着藤子对他动手动脚。
“话说回来……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可能一直叫你卖药的吧,如果说你要留在这里的话?啊……”她像是想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话说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吧……你叫我藤子就可以了。”她叽叽喳喳的如同一只活泼的雀儿。
待说完这些,她才看到那人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忍不住又脸红了,“你看什么呀,我脸上又没脏东西。”这样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说……你叫什么名字?”她还是这样锲而不舍的问道。
良久之后,她才听到了他的回答,“没有……呢。”
没有名字。
这就是他的回答。
藤子呆愣了片刻,笑道,“哪有没有名字的人呢。”
“诶……这里不就有一个么?”卖药郎的回答认真无比,好像……这确实就是个事实。
藤子愣住了。
“啊……说起这个……我刚刚出去把水缸里的水装满的时候,发现从这里上山有石阶……这些石阶是通往什么地方的呢?”卖药郎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把话题扯开了,藤子想了想,笑道,“那个……应该是通往神社的石阶吧,那里本来应该有个神社,不过现在连鸟居都已经坍塌了,而且也不知道是谁的神社……”被忘记……很痛苦吧。
“是吗。”卖药郎微笑道,“啊……你需要一点东西吃吗?我去拿。”
“啊……真是谢谢了呢,阿药。”藤子吐了吐舌头,像是恶作剧一样叫到。
“啊……啊?”难得听到这句话的卖药郎愣了一下,过了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藤子自己先笑了出来,“你不是说你没有名字吗?我就这么叫你啰。”那姿态端的是天真可爱。
“呵。”卖药郎轻笑出了声,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一段有着一个红色鬼面头像的,诡异而华丽的宝剑。
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听到他缓缓的,轻轻的叹息道,“形……已具。”
一个字,一个字,如同千斤重一般,不知压在了谁的心底。
仿佛认同,仿佛审判,仿佛质问。
鬼面头像的上下颚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
幽幽余韵之声,过了很久才如同燃尽的香烟一般,缓缓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铃兰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能干诶。”藤子看着轻松背着大概两人才能背起的米桶的卖药郎坐在廊前露出一双白皙的脚踩着药碾子的轱辘轴,被碾碎的干草药发出轻微的莎莎声,卖药郎把装有送到水车那里舂好的米的米桶放到厨房,转个身又出来了。
“多谢夸奖。”他坐到藤子的身边。
藤子将头发捋到耳后,而后将双手撑在身后,从后面看着跪坐着的卖药郎,“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耳朵……”这样说着藤子忍不住伸手去捏卖药郎耳朵那尖尖的部分,“好可爱……”她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卖药郎愣了一下,随后由着藤子对他的耳朵毛手毛脚,“呵。”他轻笑了一声,突然直接往藤子方向横躺了下去,把头枕在了藤子的腿上,把藤子吓了一跳,“啊……快点下去……不要这样,我还在碾药呢……”藤子推了他两把没有成功,卖药郎反而闭上了眼睛。
“啊……真是的……这个脾气简直和猫一样啊。”藤子一只手撑着身后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伸手捏住了卖药郎的脸,又舍不得用大力气,最后只能戳了戳他的脸,“好了好了,快点起来啦,我以后保证不玩你的耳朵了。”
听到藤子这样说,卖药郎才懒懒的从自己霸占的藤子的腿上起来,藤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待她碾好药,把这些草药都装起来筛完之后,藤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转头却看见卖药郎单手撑着脸横躺在木廊上,手指拨弄着一个奇怪的像是小玩具一样的东西——要说的话……有点像天平?
“这是……”藤子凑过去,原本立在药郎手指上的像是天平一样的小玩具突然垂下两个铃铛来,左摇右摆的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藤子伸手一把接住,那小东西就这样躺在藤子的手心一动不动。“这个是什么?”
“小孩子的玩具……而已。”卖药郎不再躺着,爬起来坐直身体,“不过……看上去有点坏掉了呢。”这样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藤子手中的天平。
“坏掉了……吗?”藤子望着手上的天平,眨了眨眼睛,“我倒是……觉得很可爱呢。”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把抓住卖药郎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藤子踩着草鞋拉着卖药郎在村子通往山谷的小道上穿梭着,是不是走过一些比较偏僻的小道和比较难走的路。
卖药郎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被她拉着手一路拉着往前走,待到视野渐渐开阔,也就是藤子带着他真正来到山谷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温柔的银白,一朵,一朵,又一朵接连着绽放着——明明不是盛开的季节,却在这个山谷里成片成片的绽放那柔软的银色花瓣,随着山谷的风吹起的时候,纷纷扬扬的飞起一片温柔的银白。
“……铃兰?”他睁大眼睛望着漫山谷绽放的纯白之花,一脸的不可思议。
“诶!很美吧!这里可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呢……不分四季绽放的铃兰,很美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真的很漂亮对吧!”藤子拉着卖药郎的手走到山谷中,这里有她特地整出来通往铃兰花原的小路,“不要踩伤这些铃兰哟,连村里的孩子我都没有告诉过呢。”她像是个炫耀宝物的孩子一样双手合十凑到卖药郎的面前。
卖药郎愣了一会,突然道,“啊……铃兰也是能全草入药的呢。”
“啊!不许动它们啦!”藤子抱着胳膊指责道,“我可是相信你才把你带来这里的,这么漂亮的地方,你居然舍得下手搞破坏啊!”
“诶,诶。”卖药郎好脾气的点头道,他在这么说的时候眼睛自然的眯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在微笑一样,藤子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不许告诉别人哟。”
“诶。”卖药郎的眼神越过藤子,落到花海的中央,在那里铃兰绽放的最为茂密,美丽。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能看出在那里交叠着三块石头。
有谁……长眠在那下面吧。
“你在看什么?”藤子把手放在卖药郎的面前晃了晃。
“啊……没有什么。”卖药郎这样说着,将手缓缓伸向藤子的头顶,藤子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他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篇铃兰的花瓣,“沾上花瓣了。”一松手,花瓣顺着风飞走,藤子眨了眨眼睛。
突然她笑了,背着手道,“不知道为什么呢……总觉得面对着你什么话都能说的样子。”
“那可真是荣幸。”就在卖药郎这样回答的时候,唇上却传来了软软的触感。他下意识的伸手搂住那个身体,只是愣愣的感受着怀里女孩的体温。
“讷……我一直觉得,你能留下来,真是太好了。”女孩这样认真的,用充满喜悦和希冀的声音这样说道。藤子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对着他微笑着。
属于天平的铃声轻轻的在漫天的铃兰中响起。
“……啊。”卖药郎过了很久之后才缓缓的回答道,“是啊。”
这里的花,开的真是美丽啊。
“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听说……”他想这样说,只是要说出来的时候却顿住了,藤子原本走在前面,听到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便扭过头去问他,“听说了什么?”
“……不,没有什么。”
再等等吧。
再等等……
也许连拔出退魔剑的需要都没有了。
再等等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再等等。
“啊……真是的,吊人胃口可不好哟。”藤子小声的抱怨道。
村子早已经是一片宁静,除了卖药郎在回来的时候因为看不太清路而点燃的火把之外,村子的阡陌上早已没有一丝灯火之光。
他抓着藤姬的手走在村庄的土道上,藤子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很稀奇的东西一样指着稻田附近的水渠,在那里飞舞着点点的荧光。“萤火虫。”刚往前走两步,她的领子就被揪住了,紧接着视线一个颠倒,整个人被抗在肩膀上,“真是的……别这么贪玩啊……又不是小女孩了。”
“放手啦……”藤子敲了他的背一下。
“想吵醒村里人的话可以尽情的叫。”
一句话成功让藤子闭上了嘴。
……再……等等……
等一等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啊。【笑】
☆、菖蒲
叮铃。
叮铃。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就像是在神社中祈福时候才会发出了铃铛声,挤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甜的藤子猛地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
她钻在被窝里睁开眼睛,屋子里面除了黑暗之外也只剩下了一些幽幽的,偷过窗户透射进来的月光,借着这些清淡的月光,她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床铺上——空无一人。
……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披上外衣拉开了门,外面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她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因为还没有睡醒,她恍惚间似乎听见了清脆的铃声,一声一声,由远及近。她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无意间碰到而翻倒在地的天平。
藤子蹲下,将那个被她碰翻的天平拾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在面前的走廊之上,排列着一列又一列的天平——有这么多吗?她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处下脚,“阿药?”她这样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
藤子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伴随着天平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渡来的,除了那铃声之外,还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黑夜之中,有谁在逡巡着,藤子的耳畔萦绕着哭泣的声音。
我恨你们。
有谁这样说了一句。
我恨你们。
我诅咒你们,这片土地将永远都不会降下雨水。
不能原谅。
不可饶恕。
天平的一侧倾斜,发出此起彼伏的铃铛声。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站在了藤子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藤子在感到害怕之余,却忍不住想要走过去。那个身影低着头,看不清容貌。随着红色的血泪画过脸颊,汇聚到下巴那里,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
“啊!”藤子尖叫一声从被窝里面坐起来,额头上都是冷汗,“怎么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做噩梦了吗?”
……是……梦?
这种心悸不已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藤子按住胸口,此刻她感觉到的并不是做了噩梦的惊悸,而是另外一种浓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更像是……绝望。
藤子捂着嘴摇了摇头,随后放下手看着转身去点燃油灯,随后又把手放在她头上的卖药郎,和服盖在被子上,他身上穿的是绿色的里衣,因为就寝的关系,所以也没有绑头巾,要说的话,他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剔去顶发倒是蛮奇怪的事情。
男人的手轻轻揽住藤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藤子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脸埋在卖药郎的怀里,“做噩梦了吗?”卖药郎又这样问道,那声音听上去温柔的让任何人都难以抗拒。
藤子依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梦到了……什么呢?”
藤子抿唇,“要我说也……”她顿了顿,“一个女孩子……在哭。”在诅咒,诅咒这片土地再无任何一滴甘霖的恩赐。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痛苦,很痛苦。想起梦里的感觉,连藤子自己都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了,“很难过,很痛苦,很……讨厌。”她这样说着,感觉到那只温暖的,放在自己后脑勺上轻轻拍着的手,竟让她有一种回到了孩童时期,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时的感觉。
父母……
对了……她应该……
头又疼了起来。
“我应该……”有父母的呀。
为何却孤生一人住在这里呢?我……
啊……对了,他们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藤子这样想到,她的脑袋里面像是麻痹了一样模模糊糊的,想要回想过去的记忆却没有办法清晰的记忆起来。我是……被谁抚养长大的?
“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