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韩阳用蹩脚的K国语解释,那男孩皱了皱眉,而後无所谓的笑,改用流利的E文重复,“干净,你有那种只执著一件事的干净,这是一种很吸引人的力量,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你把它忘记了……”
“我……”他想反驳,他想说我从来没忘记对我来说重要的事情,我一直记得我要……
要什麽?
要什麽?
要什麽!
他竟然真的忘了,自己曾经执著的东西。
在C国的那二十几年,他的生活再简单不过,执著著方寸天地间的胜利与荣光,而後,又多了一个思贤。
来了K国,他失去了其中一个,他的生活应该因此而变得简单才对,因为只剩下思贤,可是为什麽,却反而变得复杂了?
为什麽……
“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那男孩放开自己握住韩阳胳膊的手,转身用毛毯裹好身体,背对著韩阳,渐渐呼吸均匀。
韩阳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继续发呆。
两个人,对他说出了同样的话。
啸云说,你忘记了你有比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珍贵的东西。
那个陌生的男孩说,你忘记了你唯一的执著。
为什麽别人都知道的他的事情,他自己却不知道!
啸云?想起啸云,韩阳突然想起这男孩的脸为何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
彼时那男孩青春张扬,尽管同样的五官结构,却真的很难将那因为太过张扬而显得飞扬跋扈的家夥与眼前这个怯懦到有点呆滞的孩子联系到一起,若不是刚刚那孩子在他面前露出不一样的表情,若不是那孩子的话让他想起啸云……
傍晚莫相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韩阳蜷著身体坐在窗台上,听见关门的动静,缓缓抬头,胳膊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还隐约在额发之後。
莫相本不想理他,却听见他哑著喉咙问,“里面的那个孩子,是不是陈旻文。”
“你说,什麽……”
白色背心袋从莫相手中滑脱,药盒洒了一地,莫相缓缓转头,略带惊愕的脸看向韩阳,同时,手探进夹克里面,抽出加了消声器的枪,枪口对准韩阳的眉心,“你再说一遍,你究竟知道什麽!”
“我大概”韩阳从窗台上跳下来,站在莫相对面,枪口改为瞄准他心脏的位置,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转向直视莫相,“什麽都知道了,要杀我灭口的话,最好现在就做。”
“你!”勾住扳机的手指发抖,“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所以……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聪明!”
“你打算把他怎麽样?不对,不该这麽说,你的雇主要你把那孩子怎麽样?永远关在这里?你对他做的那些事,也是你的雇主交代的?为了钱你什麽都肯做?伤害那样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吗!你……”
“闭嘴闭嘴闭嘴!!!!”莫相歇斯底里的喊著,刚刚还有些犹豫,现在却彻底红了眼,一只手拖住左腕,另一只手干脆的勾动扳机。
及其短促的三声枪响,身体重重倒地的声音,以及空气中和著火药味弥散开来的,浓浓的血腥。
莫相眼中沸腾的红许久才平息下来,睁开眼便看见韩阳抱著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男孩,轻声唤他的名,那男孩的肩膀不断渗著殷红清澈的血,染湿了白色的衬衫。
“旻文!旻文!”莫相扔掉枪扑过去,抓住旻文的脚踝往自己怀里拖,被韩阳一把打开。
“别乱动,他肩膀擦伤了,你这样只会加快他的失血,拿绷带和药过来,烧一些温水。”莫相不再计较刚刚的事,乖乖按他的吩咐去做,韩阳轻轻脱掉旻文的衬衫,仔细检查了一下肩膀的伤,还好,只是很浅的擦伤。
不知道这孩子为何会突然出现替自己受了这麽一枪,但从那孩子忍著疼拖住莫相的手说──不要杀他,不要杀人,不要做任何这样的事,你答应过我,不要──话的样子,韩阳相信,他不是睡昏了头无意为之。
“我不会杀你,但是请你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曾经看见我跟陈旻文一起出现,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曾经见过陈旻文,ZK集团的董事长陈旻文已经死了,从法律意义上将他已经不存在了,你看到的是随便一个人,总之不会是他。如果你像他们说的那样善良,那麽就记住我的话,告诉别人他的处境,告诉别人他还活著,并不是帮他,而是杀他,你那麽聪明,一定会懂。”
那一晚的最後,莫相这样说。
而那一晚最後的最後,韩阳在几近疲惫的昏睡中被一连串的吵杂惊醒。
声音来自莫相睡觉的外间大屋,韩阳四下看了看,与自己睡在一间的旻文不见了,因为担心旻文肩膀的伤,韩阳蹑手蹑脚起来,扒开门,偷偷往外看。
门外的事情,在溜进房间的清冷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让韩阳一时难以理解。
莫相上身向後倾倒得坐在地上,陈旻文坐在他分开的两腿间,因为两个人是侧对韩阳,所以从韩阳的角度能很清楚的看见旻文的双手不断在莫相身上游走,已经将他的T恤脱掉,并且不停的来回抚摸他的肩膀,胸口,腰侧,偶尔捧住他的脸,凑过去,吻他的唇,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却还是固执的用舌尖撬开对方的唇齿。
这情形怎麽看都是旻文一厢情愿,莫相只能无奈的躲闪,又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触到他还有些渗血的伤口,挣扎到最後只能冷漠的不去回应。
旻文仍旧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白皙纤细的脚踝锁著银色的锁链,月光中看过去像是因罪而被宣判入地狱的美丽天使。
那麽之前自己以为是莫相强迫旻文发生关系的事情,看来并不是事实。
“给我吧”旻文贴上去,一边吻莫相的唇一边诱惑的呢喃,手沿著莫相的双腿间反复抚摸,带著滚烫的热度,覆盖在他下腹的突起上,“你看,忍耐得好辛苦,给我吧,给我吧……”
“你的伤……”
“已经好了,不信你自己摸摸看。”旻文牵著莫相的手沿著他的後腰向下滑,停在两片臀瓣中间,双腿分开著跪趴在地上,方便莫相的手指进入他,引导在他在自己的身体里探索了一圈,才喘著气开口,“你看,呼,已经,已经好,嗯,了吧。”
他像是一只拼命讨好主人的小狗,月光下露出讨好又谦卑的脸,那双眸还是湿漉漉的,如韩阳在这间屋子里初见时一般,没有焦距,被欲望熏蒙得发亮,却又担心太放肆而惹主人不开心,害怕得到惩罚的胆颤。
莫相挣扎著想抽回自己的手,旻文哽咽了一声身体失去重心的摔倒,莫相赶紧接住他,让他摔在自己怀里,然後又小心看他的伤口是不是裂开,而没想到旻文趁著这个功夫,用牙齿咬住他的运动裤,向下一扯,那早就忍耐已久的欲望就这麽暴露在空气中,微凉的感觉很快被炙热的如软取代,莫相看了看埋在自己胯下的小脑袋,只能低低咒骂一声该死。
汹涌的快感迅速让理智烟消云散,莫相喘息剧烈的同时,身体也变得不受控制,一把扯住旻文的头发将他甩到一边,手臂蛮力撑开他的双腿,将他的身体弯折到极限,没有任何扩张与润滑的进入,旻文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双手却紧紧勾住莫相的脖颈,攀住他的肩膀,与他的身体贴在一起,格外脆弱的举动。
本来还想若是莫相欺负旻文,他可以过去帮忙,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一场你情我愿的爱情活动,那麽,剩下的该与自己无关才对。
韩阳关了门回到狭窄的床上,轻轻拥住自己。
隔著门,那炙热的呼吸与滚烫的呻吟还是能清晰传入耳中,其中燃烧著的情绪,如同从前的每一次,他与思贤赤裸相拥时一样的激烈,肉体契合的声音煽情又淫靡,最能激起男人骨子里的兽欲,对他对思贤都同样,只让人欲罢不能。
他在他的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结合的那麽紧密,那麽的……
从来,从来,从来没有如此思念过思贤,从来没有如此悔恨自己竟然没有留在思贤身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拥抱那个看起来早熟但其实不过是个孩子的小男人,从来没有如此怨恨自己竟忘了来这个世界的初心。
思贤,思贤,思贤,思贤……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对不起,我忘记了,最初的誓言……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眼泪滑过颊边,月光下悲伤哀鸣……
D4 抉择(上)
D4 抉择
男人穿著喜欢的黑丝绒睡衣站在窗前,冷月映著掩在额发下的脸,看不分明轮廓,手中高脚杯轻晃,猩红色的液体变成仿佛吞噬一切的漩涡。
“就快了,这个世界,改变,就快来了,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仰头,吞下猩红色的酒,有一滴沿著唇角滑落,在下巴上形成诡异的弧,如同嗜血的恶魔。
……
ZK集团新晋董事长,上任3个月,凭借天赋才华,成为郑氏旗下所有公司的最大古董,换言之,郑氏一族,除去从政的那一分支不言,已经全部落入这个外姓男人的手。
对此,郑氏当家之人并没有发表任何不满言论,还笑著在镜头前与这位青年才俊亲切合影。
郑氏要不断注入新鲜血液才能有更广阔的未来,我相信陈何,他会引导郑氏走一条超过以往任何人的成功之路──颇具威望的总理大臣这样说,这等於给郑氏家族的异变安了颗定心丸。
从此再也没谁质疑那个叫陈何的男人,包括他的来路与他的靠山。
他终於实现了自己的野心,在出卖了一切甚至身体之後。
别想太多,别人出卖身体,是被人玩弄的,而他,是玩弄别人,要怪,大概也只能怪ZK前任董事长──陈旻文,太傻。
陈何从会议室出来,看见站在窗前笑得莫名其妙的Jacky,四下看了看没人,於是把他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Jacky随意打开陈何办公室的酒柜,选了一瓶透明的伏特加打开,分别倒入两只玻璃杯,一杯放到陈何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杯留给自己,“恭喜你,董事长,你终於得到了你想要的。”
陈何拿起杯子在手中转圈,却并不喝,只是出神的看著,“Jacky,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嗯?”
“现在的K国,还有谁能阻挡我的脚步吗?”
Jacky露出个温柔的笑,放下酒杯,踱到陈何身边,亲昵贴住他的姿态,并不像一个普通秘书该有的样子,“为什麽这麽问?你明知道答案。”
“我想问你的意见。”
“呵……”Jacky心情很好的笑著,手臂环住陈何的脖颈,转身坐在他大腿上,轻轻抚著他的脸颊,“没有,你成功了,现在的K国,不,就算是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能阻挡你的脚步了,你会向前走,一直向前走,带著你的帝国,只属於陈何的帝国。”
“很好,连你也不能吗?”
“我?”Jacky觉得好笑,托起陈何的脸,直视过去,“我什麽时候会成为阻挡你的人吗?我不是一直都费尽心力的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吗?你想要的,我就给你。”
“我只是怕”陈何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不断骚扰自己脸颊的亲昵动作,表情冷漠,“只是怕你给了又会後悔,後悔了就又把他拿走。”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多疑!可是怎麽会呢,给都给了,要怎麽拿走呢?而且,连我的人也已经是你的了,你在这里”他反握住陈何的手,牵引著来到自己双腿间,将陈何的掌心贴在他敞开的私处,感觉陈何手腕一抖,忍不住又笑起来,“这里有你的印记,你亲手留下的,永远也洗不掉,所以我是你的,直到我死。”
“真的不会拿走吗?”
“不会,我爱你啊,陈何……”
“很好。”陈何叹了口气,将他从自己身上赶下来,起身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下午还有个会,是几家分公司高层的,其中几位总经理我会换掉,名单在桌上的文件夹里,替换人选下午我会公布,刚刚的会议里也已经公布了ZK高管的认命变动,邮件相信已经在你的邮箱中了,有空可以查一下,我现在要出门,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到你想离开为止,但是请记得帮我锁好门,其它的事情,下午会议之後可以与我的秘书交涉”陈何边说边往外走,丝毫没有注意到Jacky渐渐僵硬的脸,“顺便说一句,从今天开始,会取消我的特别助理这一职位,增加董事长顾问的职位,Eric昨天从A洲回来,今天已经来公司报道,我的办公室会改在楼下,这一层楼,以後不会再用了。”
“那我该去做什麽!”
“桌上那份文件里有几个空著的职位,你可以随便选。”
Jacky还要继续说什麽,陈何却在那之前关了门,他只能回头去翻桌上那个黑色文件夹,一页页翻过,血液冻结。
“陈何!!!!!”Jacky发狂得把文件夹摔出很远,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陈何将他留在ZK和分公司的心腹骨干全部换掉,讽刺的是,正是这些人帮助陈何登上王座。
而陈何留给他的,是一些根本就无关紧要的闲职!
这个男人,曾经在他看来胆小又笨拙,除了一腔温柔以外一无是处,而他跟陈旻文一样,偏偏都对这份缠绵的温柔上瘾,怎样都戒不掉,所以,他对那个笨男人说,我可以给你一切,摆脱陈旻文,让你成为ZK,不,郑氏的王,凭借我的家族在郑氏这几十年积累的人脉与对郑氏的了解,这件事,如果你我联手,一定可以做得到,只要你答应我,跟我在一起,从此以後,後半生,都跟我在一起,对我一个人好,我就给你一切。
这个男人在考虑了许久之後,终於答应了,为了表明坚定的决心,还一手策划了陈旻文的死。
他就这麽相信了那家夥,毫不犹豫的把一切都奉献出去,甚至还允许他在自己的身体上刻下痕迹,那一夜的痛,宛若爱情,刻骨铭心。
而现在看来,虽然他不甘心承认,可事实好像就是那样──他被利用了,被那个除了温柔以外一无是处的男人利用了。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结果,那男人为了今天,连自己的恩人和爱人都可以背叛,痛下杀手,何况一个半路杀出的他。
那男人,一点都不胆小,一点都不笨拙,也一点都不,温柔。
可是,为什麽,他到今天,才发现呢?
为什麽就算发现了事实的真相,也没有办法恨他呢?
就算到现在,他也还是好想知道,那男人因为只执著一件事而干净的眼睛背後,所求到底为何,不是ZK,不是郑氏,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那个男人有一双既简单又复杂的眸,轻易就能让人著迷,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