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干那种傻事的,思贤最近,大概也是太忙。”
“我再忙也还是有空伺候你,你比天都大,没了你,我还忙个鸟劲啊!”筱云戳了戳啸云的鼻尖,“不管怎麽说,思贤那崽子也忒不像话了,等他给俊守灵时间过了,我得好好教训他一顿,韩阳到底也没犯什麽错不是!至於这样麽!”
“呼……虽然一切进展都还算顺利,但其实都是一团乱,韩阳病到连人都不能见,赵思贤要给俊守灵,寸步不离,那个陈何整天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郑议员被查受贿的事情,也够他伤脑筋的。我一个人要撑著白氏还要撑著长庚,到现在才累倒,我还真是厉害啊……最该死就是那个崔正启,失心疯地到处给韩阳找医生找药,明知道现在的韩阳连他的脸都看不得,还这麽殷切!”
“还说他!”筱云低头啃他的下巴,“你不也是,被韩阳一脚踢出来的家夥,还不是到处替他求医问药的,连那个疯女人都想找了!”
“啊……”想起那天的事,啸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只是听说韩阳病了,就赶紧过去看看,没想到一打开门,韩阳安静坐在床上,虽然有些憔悴,可也不像是崔正启所说的,病地那麽严重,直到他的手搭上韩阳的肩膀,他才明白崔正启的那句“一定小心”到底是什麽意思。
韩阳慢慢转头过来看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安静地看著,看了一会儿,突然双眼充血的红,一掌拍在他胸口,他及时向後跃,却还是被掌风带到,胸口一阵发闷的疼,韩阳从床上起身,步步紧逼,他一路後退,担心伤到韩阳,不敢还手,韩阳却招招凶狠,最终一脚踢在他胸口,将他踢出门外,正撞上从外面赶回来的Andy。
Andy关了门进屋,安抚韩阳,许久才出来。
他白天就是这样的,除了我,谁也不认得,会把所有人的脸都认成Lee,豁出命的打。Andy捧著一杯茶,波澜不惊的说著韩阳的病情,并对他们吃惊的表情露出无所谓的笑──看多了,就不会再被吓到了,他刚从Lee那里回来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病,医生、护士、仆人,被他打伤的不知道有多少,後来,大概知道了情况,才把他关到顶楼最靠里的房间,隔离起来。
他为什麽会只认得你?
面对啸云的质问,Andy一脸坦然──因为出事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除了Lee,只有我还活著,他大概,只记得Lee,李忆和我,三张脸吧,所以一切不是李忆和我的脸,就只能是Lee的,这是他最基本的判断了,你想得没错,现在的韩阳,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
那麽赵思贤呢?
那个啊,不知道,韩阳回来之後,赵思贤就没来见过他,奇怪的是他也没问过赵思贤的事,就好像那个人不存在,他偶尔精神好的时候,明明连Sun都会问呢。
“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人却变得疯疯癫癫,要说,虽然李忆替他死了,可不管怎麽看,活下来的他,更可怜呢。俊死的事情,应该到现在都没告诉他吧?”筱云翻了个身,仰面看著天花板,晃著脚丫感叹。
“赵思贤那个混蛋!”啸云发怒地把枕头扔飞,抬腿对著虚空又踢了一脚。
筱云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起身穿衣服。
“你去哪儿?”啸云扯住他,对他风流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姿态异常不满。
“去给你擦屁股啊。”筱云努嘴指了指窗口“外面还有个人自虐著想博取你同情呢,我可不能让他如意。”
知道他所指,啸云心虚的收回手,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
“你师父在哪儿,姓安的应该知道吧。”
“啊?”
“啊什麽啊?”筱云俯身捏了捏啸云略显消瘦的脸蛋,“你都忙得快住院了,总不能让韩阳这小子天天闲著吧,而且,赵思贤那小子,绝对欠揍,揍他的事儿,还得韩阳来,这麽一看,他还真是非得好起来不可。”
筱云离开,啸云趴在窗口,看著那个高大的男人顶著风雪往外走,突然觉得很踏实,有那背影在眼前,仿佛不管什麽样的苦难都能熬过去。
韩阳,或许正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无论何时都能安心追逐的背影,才会变成那样吧。
隔著越发猛烈的风雪,啸云看见筱云跟安冉激烈的争吵著,最终筱云一拳打晕了安冉,把他塞进车里,那辆车开出大门,扬长而去,啸云重新缩回被子,安心的闭上眼,他知道,不管那辆车开去哪里,开车的那个人最後会回来的地方,只有这里而已。
D3 梦回
D3 梦回
空旷的房间中央,有一张孤零零的白色大床,床幔四处乱飘,若隐若现一只颤抖的手,猛然那手探出床幔,抓住床栏,紧接著一个全身赤裸的人挣扎著从床上爬下来,腿不太灵活,所以那人直接从床上滚到地板上,头轻轻磕在床角,抽搐了一下,便安静不动。
床上的另一个人愤怒起身,一把扯掉被风吹在脸上的床幔,“你干什麽!再闹我真的把你绑起来!”说著,抬腿从床上下来,一脸想要找人算账的不甘心,却在看到倒在脚边的人时,脸孔僵住。
血,大量的血从摔倒在床边的人口鼻中涌出,仿佛不受控制,站著的男人迅速把他抱起来,不敢用力的晃动,呼唤的声音藏不住发抖,“俊,俊,小俊,你醒醒,怎麽了,醒醒啊!”
“你给我放开他!”再也看不下去的韩阳冲上去,一把推开赤裸著的Lee,扯下被单裹住俊的身体,将他放平,调整好头部的角度,防止流出来的血呛进气管,然後从口袋里摸出药,狠狠瞪Lee,“去拿水啊!”
或许真的直觉事情的严重,之前也见过许多次面,这却是第一次韩阳看见Lee的失态,以往那家夥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一定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什麽都不做,只坐在一边冷冷的看,而现在,他就这麽光著身子跑出去,一阵怒吼之後,水递到韩阳手边,韩阳借著自己的手把药喂俊吞下去,又摸出手机打电话,医生的号码,俊不久之前留给他的,说著如果万一我出了什麽事,就打给他,那样的俊,漂亮的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好像一直看到死亡。
自从第一次闯进Lee的家并全身而退之後,韩阳常常会出现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看看留在这里不肯回去的俊,为此赵思贤跟他翻了脸──你如果再去看他,就别回来了!这样的话也已经说出来,可韩阳就是没办法放著俊不管,果然那之後思贤就不再理他,即便商量工作的事,也一板一眼,甚至搬出了两人的卧室,到後来,思贤变得渐渐不会回李氏大宅过夜了。
思贤在外面做了些什麽,也有流言传到他耳朵里,可他跟思贤的关系不像筱云与啸云那麽半公开,除了亲近的人之外没人了解,亲近的人绝大多数都跟他一样忙,没时间去捕风捉影,他一半心思放在长庚,一半心思全放在俊身上,自己的事,反而顾不得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也许真的是早有预感。
俊之前也在这里突然晕倒过一次,但不会这麽严重,韩阳在家里也遇到过他突然呕血的情况,同样没有这次那麽严重,医生上午过来,直到太阳偏西才从俊睡著的房间出来,没摘下口罩,只淡淡看了Lee一眼,冷漠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只是韩阳吃惊的发现原来医生竟然是个女人。
“送ICU吧,醒不过来了。”
“什麽!”Lee一瞬失控,暴躁的大吼,“送什麽!为什麽!”
医生看看他再看看韩阳,转身拉开房门,“我要先送他去医院,这麽放著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死了,详细的情况你问那孩子吧,他再清楚不过了。”
“到底怎麽回事!”Lee一把拎起韩阳的衣领,用力晃。
韩阳毫不客气的抬手挥开他,冷冷的嘲讽,“好了,现在他终於发病了,快死了,你如愿了?”
“我问你他到底有什麽病!为什麽我不知道!而你知道!”
“废话!如果你病了,难道会不告诉身边亲近的人,反而去告诉巴不得你死的人麽!”
“他到底,什麽病……”
Lee突然软下来的瞬间,韩阳心里飘过一丝不忍,叹了口气,尽管不想说,却还是张了嘴,“脑袋里长了一个恶性肿瘤,发现的时候那东西就已经跟一些神经牵连到一起了,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七,而且就算成功了,他也没办法记起从前的事,伤害记忆存储区的可能是百分之百,他自己拒绝手术,选择等死。”
在去医院的路上,Lee只反复念叨著,为什麽你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韩阳那时都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所以没去管他。
俊被送进ICU之後,曾经有过短暂的清醒,但医生只许Lee进去,韩阳等在外面,听不见两个人说什麽,只是看见Lee的脸上,表情越来越痛苦,而俊,却仿佛终於解脱了似的一脸轻松。
他早知道会有这麽一天,从偷听医生与俊谈论病情的时候开始,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明明做了充分的准备,也还是无法接受,身边站著的Andy,每次都会陪他来Lee家的人,没有表情的盯著房间里的两个人看,那感觉,竟像是在看一出戏。
“为什麽你知道,而我们都不知道”Andy问了跟Lee一样的问题,“明明我们才是更亲近的人吧。”
韩阳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而Andy却又问了一个让他更无法回答的问题,“为什麽知道了,却不告诉大家,大家一起努力想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吧,你什麽心肠,竟然就这样看著他一天天等死吗!”
他从没这样想过,只是因为他搭了俊的脉,心里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俊一脸认真看著他──韩阳,别告诉任何人,这病没法治,我是完美主义者,我可受不了自己没了头发或者半身瘫痪的活著,那样还不如让我死了,我这辈子,时间够久了,而且,就算我不是因为这个死,也总会因为其它的什麽病而死吧。
他比谁都清楚,俊的身体,糟糕地一塌糊涂,所以他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想顺其自然而已,为什麽,会被指责?
俊再度陷入昏睡就没醒来过,Lee一天比一天暴躁,其间思贤来探望过几次,每次一旦碰到Lee,两个人就会激烈地争吵,韩阳真不懂从未谋面的两个人,怎麽会有那麽多仇恨。也是思贤第一次跟Lee碰面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思贤的眉眼,像极了Lee,连他生气的神情,都跟Lee一模一样,这让他猛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Lee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Lee,活脱脱就是他梦里遇见的恶魔。
赵思贤,会变成第二个Lee麽……他这麽忧心著,一边的Andy却笑出声──K跟J是双生,出生的时候难产,医生说只能保住一个,李家选的是先出生的J,K被放弃了,但那孩子却莫名其妙活下来,虽然先天不足,所以没什麽可奇怪的,K跟J原本就长著一模一样的脸,思贤他,不过是太像K了而已,他是K的儿子啊。
这话,让他多少放下心,而在思贤跟Lee吵完,向著他走过来的时候,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
我再问你最後一次,你是要在这儿守著,还是跟我回家!
对於思贤的诘问,他回答──我会回家,但不是现在。
很好──思贤点点头──那你就不用回来了,跟他一起死在这儿吧!
这麽狠毒的诅咒,他不敢相信,是思贤对他讲的,换作从前,他一定抬手就抽那小子,可现在,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那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残忍地摆在面前──思贤厌倦了,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爱情。
Lee的残暴最终爆发,是因为与医生之间的谈话,而那场谈话,韩阳跟Andy还有匆匆赶来的李忆,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的起因,是Lee趁所有人不在的时候,在昏睡的俊身上胡乱发泄了一通,消灭罪证的当口,被医生闯了门,一贯冷清的医生一刹那爆发,结结实实揍了Lee一拳,韩阳也看见那场面,隐约觉得那医生出手的模样有几分眼熟,但却没心思仔细去想。
Lee被医生拎去办公室狠狠地骂,却不知悔改,冷哼著说出不恭的话,“他欠我的,我自己讨回来不对麽,难道因为他死了就不可以还债!哦,他死了还有他儿子,也一样。”
医生抬腿狠狠踹了Lee一脚,Lee倒退几步撞上墙,却没敢反抗,还没等张口继续骂,医生便狠狠掴了他一巴掌,Lee没还手,只是态度倨傲的吐掉血沫。
“俊他这辈子,只爱著一个人,为了那个混蛋,他毁了自己的一生,到最後,那个混蛋却口口声声骂他贱人,我真替他不值!”
“那你去跟K说。”Lee冷著脸揉被打疼的地方,不满嚣张地写在脸上。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二十二岁那年在Pub醉酒,失手杀了人,人证物证都对你不利,足够被判死刑的时候,却被当庭释放,当时判你的法官是谁!”医生气得直接坐回椅子,双臂环在胸口冷冷看Lee。
“啊,那个姓翁的法官。”
“他跟你非亲非故最後却还是站在你这边,判你防卫过当,你以为是你爸爸去塞的钱麽!”
“那不然!”
“哼”医生冷笑,“你比谁都清楚事实是什麽,只是不敢承认,一旦承认了,最先精神崩溃的那个,会是你吧!你这些年查到的除了K以外,第一个跟俊发生关系的人是谁?想起来了?没错,就是那个姓翁的法官,俊的叔父,他跟俊发生关系之後,你就被判当庭释放,别跟我说这是巧合。”
看Lee一脸不服输的样子,医生继续冷笑,“你城东码头的货被警察扣,就在你要被老大剁了手的时候,货又完好无损的还回来,那个经手的警官,记得他是谁麽?没错,他也跟俊上过床,时间就在你的货被扣了之後;後面还有什麽,你醉酒强上了议员的独子,警察围剿你每次都能活下来,所以才那麽快聚敛势力,你老大每次试探你,都被你化险为夷,你带著的货,不管毒品还是军火,一次都没失算过,你老大把位置传给你之後有那麽多人暗中帮你,你成王了之後介入白道也没遇到任何障碍,你以为那些对你伸出手的人,都是欠你的麽!你比谁都清楚吧,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跟俊上过床!”
“我从来没要他用这样的手段!他难道不明白,这样做,最终伤害的只会是我!”Lee咆哮著,愤怒挥掉一桌的瓶瓶罐罐。
“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宁可你恨他,故意放出消息说要对你斩尽杀绝,可其实每次都让你逃脱,对你说残忍的话,做残忍的事,却处处为你著想,甚至李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