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答应你帮你赢！跟那个家夥打的话韩阳绝对可以赢！我可以用命担保！那家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你刚刚居然让他输！让他故意输！这跟我们最开始讲好的，帮你一直赢到结束不一样吧！”
七爷挑起眼睑，金属色的眸子里有慵懒的挑衅与不屑，“记错了吧。”
“啊？”
“我们最开始讲好的，不是什麽赢不赢比赛吧，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是赢钱才对吧？”
“赢钱和赢比赛有什麽区别！你每次不都压我赢！”
“那是你。”七爷用手杖挡开恩宏指向他的手，“因为大多数人都愿意买你输，我才买你赢，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外面下注的人，99％都买13号赢，这种时候，如果我买他输，你说我会赚多少？”
“……”恩宏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韩阳看看七爷，又看看恩宏，“故意输的话，如果被赌输的人发现，七爷不会困扰吗？”
七爷用看白痴的眼神斜了他一下，“你输得有点技术含量，这几次那麽多人放水给你，你都学不会？”
“……”韩阳张嘴，也同样一个字都说不出，原来被连续放水，竟然是因为这个，说不定眼前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让他赢三十四场，输一场，所以才一直纵容恩宏私下里帮他，又对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他之前要求帮忙45号和92号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短暂离开斗兽场都不及条件的答应。
这个家夥到底心机多深？
“绝对不行！”恩宏把韩阳拉到自己身後，“那这场我替他打，我去输！”
“趁我还没想杀你，滚出我的视线！”七爷不耐烦的挥手，赶苍蝇似的赶恩宏。
“你杀了我也还是一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
“韩阳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七爷低头继续去看他的书，不跟恩宏理论。
恩宏回头给韩阳递眼色，让他绝对绝对绝对不要答应，这种情况下韩阳也没办法详细问原因，直觉听恩宏的就是绝对没错，刚想开口拒绝，说反正只要把钱赚满七爷最初开的条件就好，他可以继续从外场再打进来，七爷却先开口了。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到死神。”七爷说话的时候仍旧在认真翻书，看也不看他。
“嗯，是死神的老师。”这件事他听很多人讲过，所以应该不假，尤其妈妈也是这样说。
“那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这个，我也知道。”不然当初就不会来找你，无论你提多麽苛刻的条件，都全部答应下来。
“知道就好，我想跟你说的是，那个人之所以隐退，是因为恶性病，活不了多久，有今天没明天，你自己看著办，如果他死了，你也知道未来会怎样。”
“……”
“韩阳你别听他的！Tonny被从这里带走的时候根本就是植物人！”
“你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去考虑该怎麽做，结果不用跟我讲，到时候你是选输还是选赢都随你，你只要有那个勇气承担後果就好了，我的忠告就是，既然都拼到今天了，功亏一篑的话，岂不是太吃亏。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出去吧。”
“可是……”
恩宏还想争辩些什麽，被韩阳拖了出去。
“你别听他的话！我现在打电话给医生！他这麽胡闹，医生绝对不会不管！”离开走廊，进了电梯，恩宏也不顾周围是不是有人，一直讲话，“无论什麽原因，都不能按照他说的做，那样会害死自己的！”
韩阳站在他身边，抿著唇，没有回答。
“你别死心眼，只有他知道Tonny在哪儿是没错，问题是，Tonny当初被我师父带走的时候，是个植物人，後来我是听说他醒了，但是也不确定，而且，就算他醒了，也没可能帮你找到死神的！”
“为什麽！”恩宏说的很笃定，韩阳突然抬头看他，“为什麽没可能？”
“因为……”被韩阳突然的反应吓到，恩宏挠挠头，“因为，因为，因为Tonny在成为植物人之前就已经疯了，就是因为神志不清所以才会从顶楼跌下来摔到人事不省，就算醒了，也还是个疯子啊……”
韩阳瞪大眼，手抓住恩宏的胳膊，用力，指节突出，“为什麽，之前没人跟我讲过！！”
“你别急啊！”恩宏握住韩阳的手腕，不是忍不了疼，只是韩阳眼睛发红的模样让他不忍，“你别急，听我说，Tonny除了死神以外还有另一个学生，让那个人帮你找死神也是一样的啊！”
“谁！”
恩宏仰头往上看，“就楼上那个啊。”
“……七，七爷？”
“是啊”抓住韩阳终於肯放松的手，恩宏心疼的包在掌心揉，领著韩阳走出电梯上了车，“七爷也是Tonny一手教出来的，身手和枪法都是，所以如果是七爷的话，应该也能想到死神会在哪里出现吧。”
韩阳坐在副架上，神情有些恍惚，很多自以为是的事情在一瞬被颠覆，那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打开家门之後发现天空在脚下，人要像鱼一样游走在云朵间，所有的东西因为不再遵循重力规律而变得无法理解。
认真想了一会儿，开口的时候车已经停在恩宏家门口，韩阳犹豫著，“所以不管怎麽说，也都还是要按照七爷的意思去做才行，无论找不找Tonny，我都是要有求於他。”
“这麽说没错。”恩宏点头摸钥匙开门，“但是，你绝对不能故意输给那个家夥。”
“为什麽？”
“为什麽？那个家夥是变态！如果你输，他绝对不会让你用数秒的方式得逞，他绝对会当场就要了你的命！”
“如果我不输的话，七爷就不会……”
“赚钱有许多别的方式，只要七爷活著你就还有机会，他一定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人。”
“恩宏，你不明白。”韩阳靠在门框上，眉头紧锁，“我已经等了太久了，太久了，再等下去，我觉得我会疯掉，你知道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不能彼此拥有的感觉，那种感觉在一点点腐蚀我的理性，再这麽下去……”
“就是因为你的理性被腐蚀了，所以你才要相信我的判断，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啊！”
“我连我自己都已经快……”
“究竟怎麽回事！”突出起来一声大喊，白希涵从树後跳出来，身後还拖著死命拉他的郑宁为，希涵半个身子往前探，费力的走过来，“怎麽回事！为什麽韩阳一定要故意输！为什麽要输到被人打死！你父亲的要求吗？这种事你也忍心让他去做！你这个混蛋！”
希涵捏紧拳头抡向恩宏，被韩阳轻轻挡开，“希涵，你怎麽……”
“把你交给这样的人我能放心不管吗！”希涵瞪大眼睛，喉咙嘶哑得喊，“你看看你都爱上一堆什麽样的人啊！跟著赵思贤，却因为赵思贤的父亲惹了Lee，害你被判终身禁赛，连C国都回不去，现在跟著他，更糟糕，因为他父亲是个神经病，你要被人打死在那种笼子里！你为什麽一定要爱这种人渣啊！”
“你可以骂我！”韩阳不著痕迹的推开越发向他靠近的希涵，并没有隐藏力气，“但是请不要这麽说恩宏，他没有任何错！”
“错的是我！我tmd神经病失心疯变态我才来管你！”希涵扑上去，突然间，动作快得惊人，连恩宏都没能反应过来，一口咬在韩阳的肩膀上，隔著运动衫，韩阳还是忍不住疼到叫出声。
恩宏想拉开他，被韩阳拦住。
“希涵，我不欠你的……”韩阳深吸了口气，勉强忍住疼，维持冷漠的情绪，“现在，就更不欠了，所以不要总是一副我亏欠你太多的模样，来向我追讨什麽，没用的，你什麽都要不到，除了我的血肉。”
肩膀上快要刺破肌肤的牙齿僵住，而後慢慢放松，希涵却仍旧把脸埋在那里，安静著，突然大声笑起来，跌跌撞撞地扬起头往後退，幸亏郑宁为接住，才没有直接摔倒在楼梯上。
韩阳抬手压住疼痛的肩，拧著眉看希涵，长到肩膀的头发风中凌乱飘起，那张原本美丽的脸因为消瘦而轮廓突出，曾经丰腴润泽的唇惨白干裂，双手乱舞在空中纵声大笑著，这个人，与他记忆里美到不可方物又高傲骄纵，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会露出害羞可爱模样的希涵，竟不像同一个人，第一次见到希涵时一瞬间的惊豔，现在也似乎还记著，而现在从那个同样名为白希涵的人身上，却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
那被称作高岭之花的公主，去哪儿了？
果然是因为对自己的爱毁了他吗？果然，其实，是自己毁了他吗？果然到最後，还是有人会因他而受伤，伤口横陈在心里，慢慢腐蚀化开，直到将整个人都毁灭。
希涵蜷在宁为怀里，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纵声笑，俨然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世界。
宁为紧紧抱住他，由著他胡闹，由著他咬自己，由著他挣扎不开发怒地猛打，一双黑色的眸死死盯住站在台阶上的韩阳看，“韩阳，我一直都听说你是个温柔的人，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个无血无泪的魔！我宁愿你一拳打死他，也不要这麽折磨他！你真的没有心吗！不会疼吗！就算你不懂什麽是感动，什麽是将心比心，至少你该懂什麽是同情！为什麽要这样！他已经够可怜了，已经爱你爱到那麽惨，为什麽你还不放过他，把他捏在手心里玩弄就那麽有趣麽！你这个，没有心，没有感情，没有血，没有眼泪的，恶魔！”
恩宏捏紧了拳头要去拼命，韩阳死死地拦著，紧紧抱住他，拖住，十指绞在一起，手臂圈住他的腰，用力往後拖。
这种时候，韩阳已经忘了什麽叫愤怒，所有的情绪里，剩下的也就只是迷茫，他对希涵好，郑宁为说他是混蛋，让他不要再继续对希涵温柔下去，那麽他就对希涵冷漠，想著那样总该可以让希涵死心回到郑宁为身边，可结果，郑宁为说他无血无泪。
他到底该怎麽做，才是对希涵好呢？才是真的对希涵好呢？
不懂，完全不懂！
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他走到今天，已经伤痕累累，却竟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一点都不懂，那麽他苦苦挣扎著活到今天，到底是为了什麽呢？
像个傻瓜一样，还是什麽都不懂的傻瓜，学不会的傻瓜，没用的废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让恩宏从愤怒中找回理智的，是韩阳将脸埋在他腰间，夹著啜泣声的嗫嚅，“走吧恩宏，让他走吧，我已经，我已经，我已经，不想因为我，再伤害任何人了，让他，走吧……”
说话的功夫，恩宏觉得腰间的衣服湿透了，瞬间清醒过来，不管郑宁为如何发疯，拉了韩阳进屋，才一关门，韩阳就贴著他滑下去，摔倒在地板上，无论他怎麽拉扯，韩阳的身体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撑不起来，他抚著韩阳的脸颊，发现那上面糊满了泪水，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竟前所未有的悲凉而空旷。
恩宏心一紧，胸口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疼，把韩阳整个抱起来放到床上，眼泪又很快浸湿枕头，恩宏只觉得每条神经都被韩阳不断坠泪惹得疼痛难耐，只能把韩阳的头抱在怀里，而他那种不出声，身体没有任何颤抖的恸哭，让恩宏快要崩溃。
在接近终点时，突然被取消获胜的资格，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韩阳身上，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吧，那个该死的郑宁为，却又偏偏这个时候来添乱！
韩阳他，为什麽总是被逼进这种完全没有出路的死胡同呢？
被禁赛的时候是这样，在李氏被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被赵思贤放弃而又被连续伤害的时候更是这样，现在，依旧没能逃脱，如同诅咒一般的力量让事情再次变成这样。仿佛一个死循环，韩阳永远走不出去。
恩宏曾经想过，如果由他来保护韩阳，韩阳绝对不会受到曾经那些伤害，而这种想法真的实现之後，他可悲的发现，韩阳再次陷入僵局。
到底为什麽……
“我该……”一直安静的韩阳，终於出声，双手紧紧抓住恩宏衣襟，脸埋在他胸口，声音嘶哑而绝望，“我应该，怎麽选！比赛的事，思贤的事，还有希涵的事，我到底该选哪一边！无论我做什麽样的事，无论我做怎样的决定，到最後，竟然都是错的，每一件事每一次都是，要我怎麽办！要我怎麽选！如果从一开始就是无论我选哪一边都会失败！还为什麽让我去选！我以为这次我可以救思贤，我以为这次我可以帮希涵，可到底，我还是什麽都没做成！我到底，是为了什麽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啊！谁告诉我，谁告诉我，谁告诉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离最终场开始还剩下三小时二十五分锺的时候，金恩宏可悲的发现，韩阳因为遭遇接连意外的打击，而丧失了自信心与判断力，也就是说，离最终场开始还剩下三小时二十五分锺的时候，韩阳的状况，陷入最糟。
────第四部END────
D1 软弱
D1 软弱
S城西郊的斗兽场，前所未有的拥挤热闹，今晚中央场的票十五分锺内售罄，创下了历史最短记录，即便是看台票的价格，也比平常贵了几倍，内场就更不用讲，就算如此，在黑市，拿著大把钱却一票难求的人，仍旧多不可数。
所有人都想见证那个历史性的瞬间──13号以三十五场一战未败的记录称霸斗兽场，成为继兽王之後，第二个可以缔造这种神话的人物。
这比看他挑战兽王还能让人热血沸腾。
距离开场还有四十五分锺时，中央斗兽场铁笼周围就已经挤满了人，七爷破例增加几千个席位，尽管只能席地而坐，却还是以平常内场票的价格顷刻售完。而赌场那边更是几乎一边倒的押注方式，高达99％的人赌13赢，这一战的结果似乎毫无悬念。
在最高层的监控室，尽管特别加设了新的隔音装置，却还是能听见底下时不时沸腾的“13号，13号”的喊声，七爷皱眉，透过单侧反光玻璃居高临下看那些因为13号而疯狂的人，想著如果把他们都一个个掐死，那世界该多麽清净，可是不行，那麽对待金主，是会遭报应的，啧啧。
“你真的不来？”他把电话听筒捏在手里，凑近大声喊，“你儿子最後一场，你真的不来？”
“能去早就去了，费什麽话！喊那麽大声想震死我啊！死孩子！”
听筒那边传来更大的声音，他赶紧把那玩意儿拿远，咧著嘴做鬼脸，“那可别说我没告诉你，你儿子现在状态很不好喔。”
对方沈默了一会儿，“……我也想去啊，可是死神那小子已经失去耐性了，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