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有本难念的经-深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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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有本难念的经-深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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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牵着斯兰,让宫人们都有些吃惊。我担心柳轻眉见我牵着斯兰不高兴,会迁怒斯兰,于是放开她的手说:“斯兰,去你娘亲那里吧。”
  斯兰委屈地撅了撅嘴,还是放开我的手,走向了柳轻眉的寝殿。
  我回到自己的寝殿,素琴急得连声问:“皇上怎么说,没有为难小姐吧?”
  我大略地说了皇上的意思,素琴听了直摇头:“我还以为这么一闹,皇上一怒,会让太子休了小姐,那小姐和王爷就可以……没想到皇上是这么个意思。”她又看了看寝殿外,宫人们都站得比较远,低声对我说:“小姐,我去了一趟太庙……”
  “你去那里做什么?”我吃了一惊:“还嫌不够乱么?”可又忍不住问:“他……怎么样了?”
  “只看见王爷一个背影,直挺挺地跪着。我是趁着老爷下朝时去的,太子若是问起来,我就说去给老爷送几双小姐亲手缝制的长袜,表表孝心。”
  我点了点头:“你倒警醒。”说着又有些慨然:“他在那里一直跪着……没有吃喝,也不能起来更衣吗?”
  “这我不知道啊,我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跑回来了。”素琴见我神色闷闷,又安慰说:“不过小姐,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好的了,我还生怕皇上严惩,把王爷给咔嚓了。”
  是啊,擅闯东宫这样的死罪,他逃过去了。
  “只是我听人说,王爷和皇上大吵了一架,王爷骂皇上什么‘抢了他的皇位,逼死了他的娘亲,现在儿子还抢了自己的女人’,皇上气得拿镇纸砸了王爷,也不知道砸到哪里了……”
  “什么!”我惊得站了起来。他竟然跟皇上吵这些?可是皇上为何只是惩罚跪太庙三日?
  素琴不知道那些过往的皇家秘辛,看着我如此吃惊,连忙说:“也许是宫人听错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我心里却知道,湛恒是多么愤怒才会骂得如此直接决绝。他隐忍多年,却为了我激怒了皇上。可是皇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何没有严办他?
  越是平静,越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风波。
  我让素琴再去打探,却什么消息也没有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10

  自皇上训斥了太子之后,他已经有十来天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了。柳轻眉也没有来找我的茬,相安无事地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
  只有斯兰会时常来到我的寝殿,还给我带她从太后那里拿到的糕点。我也时不时送她一些小玩意,珊瑚吊坠、翡翠镯子、白玉项圈……那些大婚时得到的赏赐,堆在库房也是无用。斯兰见惯了这些,反而最喜欢我给她在衣衫上绣的花朵鸟鱼,一个劲儿地要跟我学。
  素琴见着我和斯兰投缘,总是念叨:“小姐你这么喜欢孩子,就生一个呀!难不成你要一辈子独守空房,再也不理会太子了么。”
  我只是一笑置之。现在这样的平静,于我,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
  十日后,在给苏贵妃请安的时候,听到了湛恒的消息。
  苏贵妃一脸笑意:“皇上正为西北的匪患发愁呢,九王爷主动请缨奔赴平乱,皇上很是高兴,干脆封了西北那一块给九王爷做封地,还封了九王爷为肃安王呢!”
  她的眼风忽地扫过我的脸颊,似乎要在我脸上找到一些变化的痕迹。然而我只是低头微笑,默然不语。
  出了凤仪殿,萧瑟的秋风让我打了个寒战。素琴连忙给我披上大氅,我却仍然觉得冷。
  西北三省十一地,长年被匪寇占据,曾有三位将军先后带着二十万兵马前去平叛,都死在那里,尸骨无存。皇上初登大宝之时,曾将西北敕封给长兄礼亲王,因这礼亲王骁勇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没想到不过半年,就传来了礼亲王的死讯,并且只找回了半颗人头。
  此后,西北之地,再没有宗亲敢踏足半步。皇上也不便再将西北敕封给谁,毕竟,谁做了这封地的王,也就离死期不远矣。
  而今,是湛恒主动请缨,自是不同于皇上强加的敕封。皇上封王给他,不过是顺手推舟送他去赴死罢了!
  之前的平静无虞,不过是这次推他赴死的前兆。
  我心乱如麻。皇上一直将湛恒留在京城,没有给予封地和王爵,就是防着他独霸一方将势力坐大,而今,即便是如何想要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兵权,却又怎么能涉险赴死,如此不管不顾?
  素琴看出我的担忧,小声说:“小姐,要不,你有什么话,我去带给王爷?”
  “我们身边最近多出来的那些生面孔的奴才,你没看见么?”我缓步走向东宫:“皇权威慑之下,稍有不慎,大祸临头的不止是我和他两人。”
  何况,我能想到的前途凶险,他又怎会想不到呢?他既然已经决定以命相搏,眼下皇上又已给他封王,此事已成定局,我再多说亦是无益。
  如今能做的,似乎只是在心里默默为他祝祷罢了。
  可是,竟还存了一丝奢念,想如同从前一样,在临别之前,见他一面。
  “太子妃娘娘万安。”东宫宫人的问安让我骤然回神,我和素琴已经走进了东宫地界。
  我已是他人之妻。
  心里顿时一阵翻搅,撇了头走向自己的寝殿。
  素琴说,湛恒的大军出发,是在这个月的初九。
  今天已是初七。
  昨晚皇上设宴为湛恒等将领送行,太子亦在陪同之列,但他却没有带我前去,也没有带柳轻眉。我整晚在寝殿如坐针毡,生怕湛恒突然到来。
  然而,他没有来。
  我说不上心里是安慰,还是失落。
  初八的清早,苏贵妃命人宣我觐见。我到了凤仪殿的门口,只见里面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有宫人过来引了我入内,向苏贵妃行了礼,她示意我坐在她的下首。
  我向跪在地上的那一群人看去,为首的女子虽然低着头,但我仍然能认出,这是礼部侍郎家的长女颜琬。从前入宫陪伴公主们读书,她也在陪同之列,是以有几分交情。两年前她被指婚给成王爷的次子,我还送给她一套珐琅茶具。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跪在最前面,而身后的那些人,虽不认得,但看衣着打扮,多半是她的亲眷。
  只听苏贵妃厉声道:“颜琬,还不肯说出奸夫是谁么?!”
  我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颜琬。她定定看着地面,身子微微颤抖,却仍然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这个人。”
  苏贵妃冷笑:“你以为不说,便可以保全那奸夫么?”她的眼神凛冽:“你若要用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保全他,本宫可不会成全你。”
  颜琬明显害怕起来,却还是咬紧牙关不吐一字。
  苏贵妃的笑声更为冷峻:“你以为你怀着身孕,本宫就不敢对你用刑?成王爷已经知会过本宫,既然你与他人苟且,那么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可真是说不清,所以,即便打死,他也不会责怪本宫一字半句。”
  颜琬低着头,脖子却固执地挺着,直直的,仍旧没有说一个字。她身后的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拽了拽她的衣袖:“琬儿!别再固执了,为了颜家上下,你就认错罢!”说罢又匍匐而进,在苏贵妃脚下深深拜倒,带着哭腔说道:“贵妃娘娘饶命!请饶恕琬儿这一回!她以后绝不敢再犯!”
  “皇家内眷,竟敢与人私相授受,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敢恳求原谅?”苏贵妃的手点了一点跪着的人:“你们,这些颜家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替她隐瞒,都活得不耐烦了!”她突然看向我:“太子妃,你说,这等败坏皇家清誉的女子,按律该当如何处置?”
  我看了看颜琬,心内踌躇,却又被苏贵妃的眼神所威逼,只得说道:“处于烙面之刑,并杖责八十,之后流放边疆……”
  “家人又如何?”苏贵妃咄咄逼人。
  我看着跪在下面的一众妇孺,不知如何开口。苏贵妃不再勉强我,说道:“颜琬,你父亲在朝为官已有二十载,为人谨慎安守本分,这么多年从无差错。本来明年初便可回乡安养晚年,如今被你这事儿一搅,恐怕是不能尽如人愿了。”
  颜琬终于忍耐不住,深深跪拜:“求贵妃娘娘网开一面,饶过我的家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您怎么处置我都好,还望不要牵累家人!”
  “你觉得可能么?”苏贵妃的声音在我身后,一字一句渗入肌骨:“就算是寻常百姓人家,若是出了此等败坏门风的大事,处置了当事的女子,难道家人的名声不受牵累?这家人日后还能抬得起头做人?只怕要天天受人唾骂!天家内眷,享受常人不能享之福祉,便要更为恪守规矩,行为举止不可有丝毫差池。你身为朝廷二品大员的长女,命运早已与皇家深深牵连,理应从降生的那一日开始就知道,你与你的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姓颜,你从一出生就注定,颜家的事,你绝无可能置身事外!你的事,颜家也绝不可能逃脱干系!”
  我浑身一震,直觉此番话像是对我言说一般,在耳边轰然作响。
  颜琬不住叩拜:“娘娘,我的这些事,都是我自己所为,与家人毫无干系!至于后来为我隐瞒,亦是被我逼迫,不得已而为之……恳求娘娘慈悲,放过我的家人,颜琬愿受任何惩处——”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即便一死!”
  苏贵妃却敛了厉色,笑吟吟地说道:“你宁愿死。作为一个怀有骨肉的母亲,竟然愿意赴死。看来成王爷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你腹中骨肉,也许真是奸夫的,而不是成王后嗣。”
  颜琬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没有分辨,只低着头:“望贵妃娘娘成全。”
  苏贵妃只是一笑:“颜家次女与裕郡王的婚事——作罢。”
  下跪的人中,有一个少女明显抖了一抖。老妇人不住地啜泣,想再求苏贵妃,却不敢。颜琬又惊又怒,又带着歉疚无奈,双手攥得死死的。
  苏贵妃继续宣布着颜家的命运:“奉上谕,颜家长子不必去兵部赴任了,五年内不予录用。其余各房子嗣,三年内不允参加科考。颜家上下女眷,凡是有品级和封号的,统统降三阶。府中仆役减半,薪饷减半。”
  我听得心惊胆战,这几乎是绝了颜家的官路和一切颜面,日后,只怕再难有门当户对的婚事,也再难有平步青云的仕途。整个颜家,都因颜琬而获罪。
  跪着的人一片抽噎之声,有几个控制不住地开始咒骂颜琬。苏贵妃俯视着颜琬,带着鄙夷和傲慢。颜琬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匍匐上前,拽着苏贵妃的裙裾,含着泪说道:“娘娘!求您不要累及我的家人!您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我绝对没有怨言,绝不会反抗!娘娘,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吧!我愿意和颜家脱离关系,您把我贬为庶民,即使发配边疆为奴为婢,甚至沦落风尘——我都愿意!”
  苏贵妃扯开自己的裙裾:“晚了。”她眼神起落之间,已有粗壮嬷嬷上前拉扯了颜琬及其余女眷出了大殿。一时间拉扯叫嚷推搡哭泣,吵得人心中惶惶不安。
  “她及颜家,本不必受这么严厉的责罚。”苏贵妃看向我,那眼神的意思,似乎是在向我暗示,如此惩治颜琬,都是杀鸡给猴看。
  我心里一紧,苏贵妃却转了话风:“成王爷为此事大怒,要求本宫严厉处置绝不宽宥。皇上亦觉皇家颜面尽失,也命本宫不得手下留情。”苏贵妃微微一笑:“男人么,最看重的便是颜面,何况皇室贵胄。太子妃,你嫁入东宫不久,切记谨言慎行,万万不可给太子脸上抹黑。”
  我连忙起身下拜:“臣媳谨遵贵妃娘娘训示。”
  苏贵妃亲自扶了我起来,又温言道:“太子妃聪慧过人,自然知道以后该如何做。”
作者有话要说:  

  ☆、11

  从凤仪殿出来,走得远了些,素琴才小声说道:“小姐,今天摆明了是苏贵妃杀鸡儆猴……”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微微抬头望向天空,却见天空被框在宫墙之中,方方正正,毫无生气可言。母亲曾说,皇城中的女子,都被禁锢在这方正规矩之中,终其一生所仰望的天空,不过是自由的微末一角罢了。
  父亲从不愿我嫁入宫中,我却还是让他失望了。然而既然已是皇室中人,就不能不把家族的兴衰荣辱放在肩上,而且,这担子,并非是自己不要就可以推脱的。
  今日颜家所受的责难,便是我日后若有行差踏错的后果。父亲、母亲,各房叔伯姨娘,兄弟姐妹,甚至府中无辜仆役……均会因我一人的行止而牵动命运。
  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早该想到的,不是么?
  自我答允太子入嫁东宫,我就该想到有今日。从前还想着能在心里想着他,可越是心里放不下,面上便难以完全不表露。而我的放不下,又直接导致他为了我肆意冲撞,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胸中烦闷不安,越发不想回东宫,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素琴看了我好几眼,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我顺着她眼神示意回头看去,身后一个人似乎已经跟着我走了一段时间,见我回头,清朗一笑:“芳涵,你终于发现我了。”
  我愕然地看着他,一身戎装显得他愈加威武逼人,气概不凡。
  他缓缓走近,我却步步退后,与他保持着距离。他停下看着我:“芳涵,你是怎么了?”
  我蹲了半身向他行礼:“九皇叔,太子妃的闺名不是任谁都可以称呼的,请皇叔自重。”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我能感觉得到。
  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被这一句皇叔隔了千山万水。
  他皱了皱眉,却很快笑了起来:“你以前也对我说自重,你觉得有用么?”
  “颜家的事,皇叔知道罢?”我一语点破。
  “看来苏贵妃是叫你前去‘观礼’了。”他的语气并不在意:“今日皇上宣我进宫赐予这身戎装,就是为了让我在一旁看着,他是如何处置颜家男子的。”他逼近一步:“如此,你便怕了?”
  我退后一步:“我并非孑然一身。”
  “可不是。”他的笑意里多了些自嘲和伤感:“哪像我,母妃被逼死,兄弟姐妹全都是异母所生,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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