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跺跺声有节奏地响起时,暖暖眼神禁不住看向他,五指捏了捏靠拢到一块去。她怎么可能忘记!有好长一段时日,那些画面每天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回荡,有许多个时刻,她会以为这些片段会永无止境地重播下去,永远不会在她生命中褪色!她试图把一切都埋葬,坚定不移地相信时间会令她把所有的都淡忘,等待着把一切都放下。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做到时,他出现了,然后轻飘飘的一句闲聊,那些温馨甜蜜的片段又鲜活起来,像顽强的小草,春风一来便蓬勃了生命。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龚越廷切菜的手一顿,熟悉的铃声恍如隔世。认识她的那会儿,手机里便是这首歌,分开一年后,她依旧用着同一首。他的心稳了稳。
很多细节都能够看出她是个念旧的人,比如喜爱的书会一直珍藏,偶尔翻出来看,永远都记得谁在哪一年送的什么生日礼物……无论从哪方面看,暖暖都是钟情专一的人,他一直都坚信,他们是同一类人:一旦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生!永不变心,如钻石的永恒!不会有错的,他有这样的自信,接下来就要看他能坚持多久了!
暖暖立即冲了冲手,拿毛巾擦干净,掏出口袋里那只用了五年的诺基亚手机。不过听着客厅里隐隐的笑谈声,暖暖犹豫不定。这时龚越廷干脆利落的刀法也不用了,开始摘菜叶。
不是什么听不得的事,暖暖也不避讳他,将手机放到耳朵,“你好……是,英文演讲比赛,我今晚会赶过去……嗯,放心,晚饭过后立刻赶去,时间有点紧……好的,市文艺汇演中心……我记住了……”
暖暖拿着手机说着话,说话的时候回过身,眼睛无意之中扫过洗菜盘子,一时没了言语。
只见龚越廷不紧不慢的洗着米,浅绿的衣袖挽到肘弯,水龙头的水滴滴嗒嗒的流下来,溅到他的指尖,流过他修长的五指,明明一身刚劲的军装,她却偏偏看出了几分优雅来。
许是暖暖的视线太过灼热,龚越廷似有所觉,突然抬起头,堪堪对上她看痴了的目光,他唇角里的笑便缓缓蔓延开来,脸颊的酒窝也跑出来凑热闹。是真心的笑!
暖暖猝不及防地对上冷幽幽如冬日寒谭的眸子,突然心一慌,漏跳了几拍。在他笑开来后,脸忽地开始升温,仿佛自己是个偷窥者,他是个如花似玉的不得围观看的高贵姑娘。
“如果你有事的话,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吃过我做的饭菜,应该对我有信心。”龚越廷见她挂了电话后,脸上有些紧张,加上他听觉灵敏,大概了解到电话内容。如今的他恨不得能替她解决一切难题,好令她重新爱上他。
“没事,你是客人,让你帮忙,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再把客人丢在家里做饭,自己却溜走了,我妈妈一定会在你们走后,扫落我的待客之道。”暖暖无奈地摇摇头,说明这个方法不可行,手抖了抖盆子里的菜叶子,重新动起手来。
“尽管我们不再是从前的关系,可你也不用跟我见外,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够久的了。”龚越廷再次开口。
“谢谢,不用了。”暖暖悠悠的声音响起,低垂眼睑,遮住眼中的情绪,手上的动作忙活得飞快,似有什么在追着她跑。
这人有完没完啊!别再跟她套近乎了!暖暖听在耳里,只觉得他的声音跟猫爪似的,抓着她的心痒痒的,此前的决绝隐隐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听他的语气说得二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无形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暖暖不由得心生警觉,不想掉进他的陷阱里,得了他的帮助,说不定普通的朋友关系就会升级,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哪怕仍然对他有感觉,可生活应该是平淡恩爱的,而不是跌宕起伏的劈腿!暖暖,过去的不可再,清醒点!
龚越廷见状,抿了抿唇,就不再说话。剩下的时间,二人都是静默地做着手头的活儿,虽然没有交流,却奇异的默契。
——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肴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很好!很好!暖武去世得早,却有个优秀的好女儿啊!”龚承明粗犷的脸微笑着直点头,显然暖暖很令他满意,未来的孙媳妇就应该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有他老伴的一半,比他有过的两个完全不懂厨艺的儿媳妇好太多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冷哼一声,自己的儿子离异前后,娶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的?最用心的时候,也只是吩咐红姨做,她们自己顶多想些别样的菜式而已。比如陆蔓晴,也就只会做蛋糕而已,那也只是因为她的爱好才偶尔做的。
“我听你妈说,暖暖今年毕业了吧,打算找什么工作?”
龚承明问话,暖暖下意识的微微紧张,尽管不是丑媳妇见家公,但他眼底里的审视端详让她莫名的在意,很想好好表现。
“之前一直在Z大的实习,今天刚回到B市,想着过几天再找工作,嗯,我的专业是外语系,自然想要找一家外贸公司好好努力。”
暖妈妈瞥了她一眼,笑道:“这个事情不用担心,妈妈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暖暖眼睛一黯,心里有些不高兴。她已经长大了,不想什么都要妈妈安排!而且,工作是一辈子的事情,每天花的最多时间就是工作了,她想找一份喜欢的。她隐约有预感,母亲不会顺着她的意愿的,从小到大都那样!连Z大的志愿都是在母亲的强制下填报的,不然,她早是A大的毕业生了!母亲把她当作命根,!宁可让她生活在她的羽翼,在她的眼皮底下瞅着,不要光彩四射,只求健康安全,不要有任何意外才好!
果然,暖妈妈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朋友,她答应帮你报名,我已经把你的资料都给他了。到了考试的时候,只要你去了,就一定能进。”
“妈,我不喜欢金融。”暖暖放下筷子,看进母亲的眼里,明确表达她的抗议。
暖妈妈见她反对,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更加劝说道,“放心,这不是简单的小银行,这是国家的四大银行之一。这份工作很稳定的,老了有退休金,比外头的私企好多了,现在的私企里工作的女人哪个不是吃青春饭的?这种事情,你得听妈妈的,再说了,有份稳定的工作找对象也容易。”
暖暖默默地吃着饭,妈妈真是一万年不变地控制着她,她还不能说什么!妈妈所做的一切无不是在为她着想,也许她给予的不是最好的,却是倾尽她的所有,把能给的都给了她!然而这份母爱太过沉重,成了爱的负荷。许是失去了父亲的缘故,母亲加倍地对她好,想要弥补她缺失的父爱,而她也不想看见母亲的失望和担心,也就随她去了。可是这种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渐渐压制着她的自由,把她飞翔的翅膀折断。
人生最重要的大事,都决定在母亲手里,暖暖心里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龚越廷见暖暖默然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挑里碗里的青菜,秀眉间的无奈如此明显,他想了想,对暖妈妈开口道:“我想,工作好不好,在于个人喜欢与否。如果不喜欢,待遇再好亦是枉然。暖暖既然不喜欢,就换别的好了,如今女性越来越独立,有些女人的成就比男人都要高。况且,我有朋友在银行里工作,里头的勾心斗角非常复杂,据说银行业的员工幸福感公认是所有行业里偏低的。暖暖心性单纯善良,或许不太适合。”
暖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替自己说话,不由得投向感激的一眼,然而眉头仍暗锁,以妈妈执拗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她的想法。
暖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很快摇头,“有多少人为了进银行工作挤破脑袋?每年研究生、名牌大学生报名的一箩筐,能进去的少之又少,都有些托关系的人。难得我朋友答应帮忙,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太可惜了。我女儿不差的,认真做几年,总会爬出头。进去就做好本份,别管里面的事非就好。生活嘛,不就图个安稳。”
暖暖咬咬嘴唇,她有想追求的梦想,她的梦想可不是图个安稳,生命短短数十载,她不想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于她而言与行尸走肉有何不同?
“现在的人可没暖妈妈那一代的单纯,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不喜欢一个人或者心生妒嫉的时候,尽管没有任何仇怨,也会无事生非,招惹事端。”
龚承明几乎是眼睛放光地笑盯着自己的乖孙一心一意地替暖暖说话,心中窃笑不已。难得啊!这冷情的孙子也有热情的一面!
暖妈妈也察觉到了,这小子压根和暖暖站一条线上的,“你说得都对,不过现在社会复杂,我相信各行各业都充斥着这种人,不能单单针对银行业。反正暖暖到时去考试就对了。”
说到最后,暖妈妈仍不改初衷,擅自下决定。
龚承明笑看他们,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松一口气的话,“要是到时候暖暖不喜欢干,随时可以到我的混球儿子的公司里来,虽然不怎样,可也能给暖暖一个好职位。”
暖妈妈眼睛一亮,笑呵呵地点头,“你还别说,要不是敏良的公司在A市,暖暖能到你们公司工作,我就更放心了。”
龚承明笑而不语。
暖暖心里郁郁,她工作的命运就这么给定了!有人爱很幸福,过度的爱护,宛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好沉重!
龚越廷看着她抑郁的小脸,心里也跟着不好过。
饭后,又坐着说了许久,暖妈妈要坚持送他们下来。
龚越廷站在那里不肯走,深深地看了暖暖一眼,“我送你去文艺汇演中心吧,我和爷爷住的酒店正好在文艺汇演中心附近,反正顺路,不妨坐我们的车。”
暖暖讶异地看他,随即后知后觉地想起那通电话全给他听了去,以他灵敏的听力,全都听到也不为怪。她略略垂眸,轻轻地摇摇头。
暖妈妈显然并不知情,惊讶地看向暖暖,“之前没听你说要去文艺汇演中心阿,大晚上的出去不安全,你去那里干什么?”
暖暖解释道:“回来得急,就忘记说了。省里举办英文演讲比赛,我们学校派了我去参加。”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确实有些抓急。
“通往这层楼的小巷路灯坏了,大半月了都没有人来修,你大晚上的出去,我不放心。”暖妈妈眼睛闪过诡异,看向龚承明,龚承明老狐狸的人,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得很慈爱地看向暖暖,“既然嫂子不放心,我看就让阿廷陪她一起去好了,反正有车,来回接送没问题。”
“这怎么好意思哈。”暖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
“嫂子不要客气。”龚承明狐狸眼精光滑过。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龚越廷牵动唇角,想笑却极力忍住了。这两老人家没有一点长辈的自觉,做起戏来是一套套的,倒是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偏还让人拒绝不了。能和暖暖更进一步亲近,他乐意得很。
暖暖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串通一气的三人,隐隐有些崩溃。一票对三票,她有反抗的余地么?
下了楼,龚承明和暖暖等着龚越廷把车子开来。
迎着晚凉的风,龚承明年老的身子看起来很高瘦,腰杆子挺得直直的,仿佛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岿然不动的身姿。显然龚越廷继承了他的优点,身子拔高,天生的骨架子,外形上看起来和龚伯伯很相似,不知和他爸爸又有几分相象呢?暖暖莫名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虽然老头子我不知道你和阿廷发生过什么事,不过老头子我经历的风雨比你们吃的米饭都要多,一双老眼也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我从来没见过阿廷对谁这么上心过,除了家里人,不曾见他主动和谁搭讪过。他对你是不一样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包括你妈妈。”
龚承明笑起来的时候,老化的脸部皮肤立即布满岁月的皱褶,却是那样的精神矍烁,老眼睿智精明。晚风柔和了些,轻轻拂过,龚承明侧着脸笑得和蔼,“说真的,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孙媳妇挺不错的。”
暖暖一时发愣,全然想不到初次见面的老者对她吐出发自肺腑的好话。龚承明退休前身居军政高位要职,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暖暖也在不知不觉间为其所撼,此时听到这一番话,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让人很难产生拒绝的念头。这就是人格魅力吧,令人前仆后继地追随的气质,天生的领袖,她忽然有些明白龚越廷的清贵气质了,原来是受他影响的吧。
就在这时,一辆劳斯莱斯停靠在他们面前。暖暖正感到奇怪,当看见龚越廷自车内走出时,恍然发现,原来今日的车辆是他们的。怪不得梅姨说她家出事了,原来指的是这个,家里来了一辆超级富豪方能拥有的皇室车辆,能不出事嘛!
74所以,昨天其实是相亲
龚承明对暖暖乐呵呵一笑,很自觉地坐到后座,飞快地关上车门,生怕暖暖钻进来跟他抢座位似的。很明显,他要安排令他自豪的孙子和他看好的未来孙媳妇坐一块去。
面对龚越廷极绅士地为她开的车门,暖暖犹豫了好几秒,终是认命地钻进去。
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却又不得不服从的小样,龚越廷隐在夜色里的五官暗地里笑了一下。
真不愧是车中的超级名牌!向来上车直接瘫倒的暖暖此时坐着居然没有任何不适,车内没有一丝异味,奢华的车内都是最尖端的配置,闪烁着冷光质感的料子到处彰显贵气,眩晕没有跟往常一样出现,比坐在家里舒服的沙发更惬意享受。
现在想想,她一直都不清楚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她没有问过,他也不曾说起。当时她想着随着二人的深入发展,总会等到他说的时候。然而,一直到他们分手,都无从得知,由始至终暖暖都只知道他是一个军人,龚乐江是Z大的学生,有雄厚的资本去留学,对他们是一级一的富豪家庭竟然全然不知晓。
当然,暖暖并不认为他们是故意隐瞒的。即使不清楚他们为何没有说,但他们的好,她能感受到。
其实这事真不能怪他们俩。一方面是龚乐江不是个喜欢显摆的女生,另一方面,龚越廷不想提及,因为这个家有他不想触及的东西。
暖暖想到这里,忽地有些焦燥起来。忍不住拿眼角觑他,正见到他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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