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叶秋生又问了一遍。方局长摇摇头。
“我听说青云巷怎么有一个市重点保护的历史建筑？”叶秋生微笑着说道。
“这个？”方局长有些语塞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局长坐不住了，拿起面前的茶杯大口地喝了几口水，叶秋生默默地看着他。考虑了很长时间，方局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对叶秋生说：“叶市长，实话和您说，我们文物管理局才成立五年，是周市长当时向省里申请设立的，还把我从人事局长的位置上给调过去，你说我一个干人事出身的，跑去当什么文物局长，这不是胡闹吗？我当时就找到周市长，说我没搞过历史，更没接触过文物，当这个文物管理局的局长实在力不从心，您猜周市长怎么说？“
“周市长怎么说的？”叶秋生饶有兴趣地问道。
“周市长说，老方啊你不要谦虚，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就是历史系毕业的嘛。”
“你是历史系毕业的？”叶秋生也糊涂了。
方局长气鼓鼓地说：“我的毕业证确实是历史系的，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我学的是档案管理专业，当时挂靠在历史系，毕业证上就是历史系档案管理专业。”
听完方局长介绍完，这一段历史叶秋生总算是清楚了，看样子他当人事局长的时候得罪了周兴龙，借着成立文物保护局的机会，周兴龙把他踢开用上了自己人。
叶秋生拿出烟扔给方局长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吸了几口烟。方局长也猛吸了几口烟，一拍桌子，说：“叶市长，今天我就没大没小了，反正我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也不怕得罪谁，那我就一吐为快了。”
“当初为了一些人事安排得罪了周市长，他认为我不听话，就借着成立文物管理局的机会，把我打发到那里。”方局长恨恨地说道。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又是一个遭受周兴龙排挤的干部，不知道像方局长这种情况的干部还有多少，叶秋生看方局长的情绪不好，也就不想再过多的和他谈这些事了，停了一下问道：“那这些重点文物是怎么评出来的。”
方局长无奈地说：“当时文物管理局刚刚成立，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靠市里拨的那点经费我们连半年都过不去。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和几个副局长就研究，还是要弄出几个历史文物来，这样还能申请点文物管理费，可我们这里哪有这样的东西啊，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找全市最老的建筑物，再编上一些古代的官职就说是他们的故居，作为重点保护。我今天都和叶市长坦白了，您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大不了回家抱孙子去。”
叶秋生现在倒有些同情他了，从一个位重权高的局被排挤到这么一个边缘的文物管理局，落差确实大了些，于是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坐到方局长的旁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腿，温和地说道：“方局长不要着急，我也没说要处理你呀，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你们确实也很不容易，不过有一个房子正好处在棚户区改造的位置上，开发商见是市重点保护的建筑，怕触犯了《文物保护法》就没敢动，这不工期就拖延了。你可能也听说了，棚户区改造是省里定下的计划，市里要全力落实，完不成就没法向上面交代，所以开发商找到我，我也不太清楚，就找你来问问情况，看看怎么处理能让双方都满意。”
方局长一听是这么回事，才想起刚才自己光顾着发牢sao了，没正确理解领导的意图，为了挽回刚才的恶劣影响赶紧保证道：“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了市里的整体规划，我这就回去下文件撤销重点保护的名称。”
叶秋生摇摇头说：“这样不妥吧，哪有立了又撤的，我们市里这样的老建筑本来就没多少，我的意见该保护的还是要保护，不过就是让它整体迁到另外的地方。”
“整体迁移？”
“对，我可以和开发商打个招呼，让他们在拆迁的过程中，把每块砖都编上号码，在另外的地方按照事先编的号码，重新把房子盖起来，这样房子还是那个时期的房子，不过位置换了一下，你看怎么样？”叶秋生征求方局长的意见。
方局长激动地站起来，对叶秋生说：“还是叶市长想得周到，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住户的工作我去做，做不好我自动回家。”
叶秋生也站起来和方局长握了握手说：“全市都是一盘棋，各个方面还是要兼顾的，大的集体也是由各个小集体组成的，小集体弄不好大集体也会损失的，那我就先感谢方局长了。”
第二天晚上在酒桌上，叶秋生和赵凯、叶子强、赵亦可三人讲起方局长的时候，大家都笑了，说：“没想到你叶市长演戏也演得这么像，把一个假的文物按照真的给整体搬走了。”
叶秋生也笑了说：“《红楼梦》里不是有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的话吗，世界上的事本来就是真假难辨的。”
“为了叶市长的高论我们干一杯。”四个人都把酒杯举了起来。
叶秋生对叶子强说：“叶总，今天你应该多敬敬赵市长，他才是主管这方面的，我过几天就要出去考察，你的事就由赵市长全权负责，今天你要是陪不好他，你可要当心他以后给你穿小鞋啊，哈哈。”
叶子强听叶秋生这么说，赶紧又倒上酒，端起杯对赵凯说：“赵市长，您在兴城的时候就对我很关照，希望您今后也多多关照。”说完一饮而尽。
赵凯笑着把酒干掉，才说：“叶总你不要被他吓着了，你是叶市长看好的人，我敢不关照你？不过政府方面遇到麻烦我可以帮你，但如果是因为你工程质量的问题引起麻烦，我还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这我知道。”叶子强有些冒汗。
看叶子强有些紧张了，叶秋生在一旁打了圆场，说：“子强，你多听听赵市长的话没错，质量是企业的生命，赵市长对你严格要求，是对你有好处的。我准备在你这个工程结束后，再把其他两个改造工程让你做呢，你要好好做，到时我才好给你说话。”
在回去的路上，赵亦可问叶秋生：“怎么你要出去考察吗？”
叶秋生说：“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除了赵凯还没和别的领导打过招呼。”
“那你打算去哪？”
“我准备去临海市，那里这些年发展得不错，那的市委书记是我的一个老战友，如果有可能让他帮忙介绍一些企业来江城投资。”
“带我去吗？”
“这名单还没最后确定，如果你想去，加上你一个也没问题，路上有个女同志也能解解长途旅行的寂寞。”叶秋生玩笑着对赵亦可说道。
赵亦可打了叶秋生一下，假装发火地说道：“你怎么一在没人的时候就这么不正经。”
叶秋生亲昵地把手放在赵亦可腰间，顺着她动人的弧线抚摸起来，赵亦可也把身体贴得更紧。由于赵亦可刚调到市政府，很多工作都要熟悉，有时晚上还要加班，所以自从赵亦可来之后，这段时间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亲热过，这时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加快步伐。到了叶秋生的家，两个人边吻边相互脱着衣服，慢慢向卧室移去，由于今天两个人都喝了酒，酒是一种能让人兴奋的饮料，所以这一次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很完美。等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叶秋生伏在赵亦可耳边问：“好吗？”
赵亦可一脸陶醉的点点头。
“那你还想要吗？”
赵亦可又点点头。
“那下次再给吧？”叶秋生笑着滚到了一边。见被叶秋生调笑，赵亦可羞得双手把自己的脸给蒙上了，双腿不住乱蹬，很有些小女孩的样子，叶秋生忍不住扒开她的双手，把脸紧紧贴在赵亦可的脸上说道：“你害羞的样子真像个小姑娘。”
赵亦可说道：“我都是老太婆了，我怕你总有一天会嫌弃我的。”
“哪里也，我们都一起变老，谁也不嫌谁。”叶秋生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是没有那个命和你一起变老了，能和你一起变老的只能是你的妻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赵亦可说到这里有些感伤。
叶秋生也觉得说这些过于沉重了，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对你负责任的。”谁都知道说这种话，安慰的xing质大于实际内容，但现在叶秋生对赵亦可也只能口头的安慰一下了。
二人各怀心事地睡了，但两个人睡得都不踏实。
叶秋生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市委，把准备带队去临海市考察的事向张书记汇报了，张书记听他说完，点了一下头说：“这一段时间你也忙得够呛了，趁这个机会出去调整一下也好，干部竞岗也完成了，棚户区改造工程也很顺利，市里暂时没什么大事，你就安心考察，别急着回来，家里有我呢，你想好带哪些人去了吗？”
叶秋生考虑了一下说道：“市政府我准备带赵副秘书长，其他的就是一些招商局和经委的同志。”
“哦，这么说你还准备去招商？”张书记饶有兴趣地问道。
叶秋生笑笑：“我就是做两手准备，您想这么多人去一趟，差旅费就不是个小数目，总不能光是游山玩水啊，如果能招来一些企业在我们江城投资，那不是更好吗？”
张书记也笑了，说：“你可真会精打细算，这就对了，不是有句话叫‘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不管是自己的小家，还是整个国家，都需要这种精打细算的精神，让有限的财力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叶秋生说：“我还是有一点小私心的，你看江城钢厂这个烂摊子，是一直压在我们肩膀上的一座大山，每年市财政要往里投入很多钱，他的存在已经严重拖了我们市的后腿，而且那些生活困难的工人，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我想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有实力的企业对钢厂有兴趣，是兼并还是重组，只要能留下工人，给工人们一口饭吃，其他的我们该让步就让步。”
张书记不住地点头，说道：“钢厂也是一直压在我心里的石头啊，那你就多费心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叶秋生说：“如果再没有什么事，打算月底就出发。”
张书记“哦”了一声说：“来得及，还来得及。”
“什么来的急？”
张书记说：“你们市政府不是正准备申办明年的省运会吗？昨天省体育局下了通知，说过几天要来江城考察场馆的问题，也就是初选。既然离你出发还有一段时间，那你就代表市委、市政府接待一下吧。如果初选通过了，马上就成立申办委员会，由你任主任，组织最精干的力量，争取申办成功，这也是打响知名度的一件大事。”
叶秋生说：“您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他坐车回到市政府，还没进办公室，突然有人喊：“叶市长！”听着声音很耳熟，叶秋生回头一看，竟然是孙志新，孙志新一溜小跑来到叶秋生面前，伸出了双手和叶秋生热情地握了握手，满脸笑容地说：“叶市长，好久没见了，你看着可更年轻了。”
叶秋生也笑着说：“孙局长也是风度不减当年啊。”看着两个人的热乎劲，谁也看不出来当年两人之间的龌龊，孙志新说道：“叶市长，您来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想找您汇报一下工作，可是去了您那好几次，您都不在。”
叶秋生摇摇头：“是呀，现在事情太多了，有时空下来，还真想找你们这些老同事、老领导在一起聚聚呢。”
孙志新说道：“我就当个小小的卫生局长，还天天忙得够呛了，更别说您是一市之长了。前一段您刚当上市长的时候，卫生局的一些老人就说了，叶市长是我们卫生局出去的，是我们卫生局的骄傲，就一致建议让我出面请请叶市长，可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啊，怕请不到您，所以就帮您给挡驾了。”
叶秋生感叹道：“孙局长，你不要这么说嘛，也怪我，调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倒出工夫去看看同志们，这样哪天我让秘书安排一下，到局里去看看大家，也算是探亲了。”
“那太好了，等我回去就和同志们宣布这个好消息，我们也好好准备准备。”
聊了一会儿，叶秋生对孙志新说：“你看我这还有很多事，就不和你多说了，你等我的通知吧。”
孙志新走后，叶秋生才进了办公室，心想：等接待完省体育局的考察团，是要安排个时间去卫生局看看，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不能给人一种忘了出身的想法，再说了现在孙志新已经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该结交还是要结交的，起码他后面还有张建生副省长呢，以后自己在省里多一句也总是好的。
第二十六章 老战友的劝告
没几天省体育局的考察团就来了，叶秋生亲自接待，陪了整整两天，结果考察团很满意，初选就顺利通过了。其实，这种初选不过就是走形式，只要不是太差基本上都能通过，考察团也不过是公费的游山玩水，去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好好接待一番。
送走考察团，叶秋生开了一个市长碰头会，把家里的事交代一番，就带着队伍出发了。一行十人先坐汽车到省城，再从省城上飞机，直飞临海市。办事处的同志早就把机票买好了，其中有两张是头等舱的，叶秋生职务最高，赵亦可是唯一的一个女同志，所以两个人一起坐了头等舱，其他人坐了经济舱。这么安排正合叶秋生的心意，飞机很快就起飞了，爬升到巡航高度改为平飞，叶秋生的心才放松了一些。虽说这么多年出差差不多都是坐飞机，但叶秋生对飞机似乎有着天生的恐惧感，每次坐飞机都会心惊胆战。他知道飞机在起飞和降落阶段是最危险的，所以在刚起飞的时候他的心里是一直在默念“阿弥陀佛”的。赵亦可倒是愿意乘飞机，大概是和女人天生就向往着自由自在的飞翔有关吧，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像棉花糖似的云彩，不时感叹天空的蔚蓝。
叶秋生见赵亦可这么陶醉于窗外的景色，不以为然地说：“这些云彩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说说话。”
赵亦可一撇嘴：“你真是一点都不浪漫，你看你刚才紧张的样子，这没想到你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