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谓的以牙还牙,不等于没完没了。接受恩惠,偿还完了也就完了。那是很重要的。”
“……是吗。”迦南拉紧了斗篷,“那你把钱还给我就完了。”
“对。现在我们是对等的。”
我奸诈地笑了笑。迦南皱起眉头。
“对等?”
“对等交往。”
话说出口了我才觉得糟糕了。迦南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好像是生气了。经常都这样,我总是容易兴奋过头,做出多余的事情。如果有妹妹瞳的慎重,也许就能减少失败的次数了……
“你真是个满脑子和平的傻瓜。”
跟严厉语气不同,迦南脸上的危险气息消失了。
“那如果无法对我报恩,你打算怎么办呢?”
“嗯,那也没办法了。也许对其他人亲切电、温柔点。”
我看着她说。
“果然是满脑子和平……但是,没什么不好。我的家人跟你很相似。”
“是吗?”
“嗯。虽然他们都死了。”
我又说多余的话了,我不由自主捂住嘴巴。而迦南笑了起来。
“你的名字呢?”
我回答迦南的问题。
——玛丽亚……大泽玛丽亚。
“大泽瞳怎样了?为什么没带她来?”
拐杖男低沉的声音又把我拉回现实中。
“建野……为什么……那个人真的是玛丽亚吗?”
两个男人的会话妨碍到我了。我已经找到记忆迷宫的出口了。一下子我就恢复真正的自己了。
我名叫大泽玛丽亚。
而我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再想想。还差一点。
我再次让意识集中,搜寻记忆的碎片。
“……这么复杂的绳子能取下来吗?”
迦南凝视着系在我指尖的红色绳子。狭窄的单人帐篷中只有最低限度必要的日用品。迦南同样也租住了房间。曾经进入这房间的人,好像只有我。
“只要明白窍门,闭着眼睛也能取下来。”
按照我的吩咐,迦南伸手解开绳子。但是无法解开,有点慌乱。
“为什么?”
“不是不是。用食指按住绳子……”
“我知道了。”
这样率直的迦南是很可爱的。她尝试了好几次,终于能顺利取下来了。
“怎样,拿下来了。”
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瞠。看到她天真无邪的笑脸,让我也开心起来。
“你教会我有趣的东西,作为代价,我要教你防身术。”
“防身……像护身术之类的吗?我不擅长那种运动啦。”
“不用想得很难。被殴打时、被踢时、被抓住时……只是练习如何应对这三种攻击。对手大意的话,你的胜算反而高了。”
迦南身体力行地示范动作,我也依样画葫芦地跟着学……
突然眼睛上的布条被拿下,我完全被拉回到现实。
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直条纹套装的男子,上空漂浮着一只缓慢移动的巨大飞行船。
……那飞行船……
是谜团的最后一块拼图。在派对会场被绑架的我,坐在绑架者的车上时曾看到过这艘飞行船。
就像被冲垮的大坝那样,记忆的洪水在我体内奔驰。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我出席留学生云集的晚会。有人企图利用这个晚会绑架瞳。所以我让瞳迟一个小时再到晚会会场去。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代替瞳被人绑架。
当然,不可能是单纯的绑架。我戴在身上的项链中隐藏着小型的GPS装置。应该能把我所在的地点传递给迦南知道。
而唯一超出预计的就是被袭击时项链掉了。虽然拼命抓住项链,但是被押上车的时候被人殴打了,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车子走了多远呢。在意识朦胧中,我隐约眺望着窗外的景色。车子停在某处时,我看到了夜空上漂浮着一艘飞行船。
“啊,很顺利。”
男人跟谁在聊电活。
“……我知道了。我会关闭仓库。我在上面的房间等候。”
我被人从车上拖了下来,关闭到黑暗的仓库中。然后,头部再一次受到撞击,我晕倒了。
……对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
“……玛丽亚,生活在和平日本的你,无法明自我的境况。”
我跟迦南并不是马上就变得亲昵。
虽然能进入她的屋子,但并不代表彼此距离就能简单缩短。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
“对你来说不可原谅的是什么?”
“对你来说应该守护的是什么?”
“对你来说正义是什么?”
每次我问这样的问题,迦南总是一脸孤寂。
对于她的质问,我无法好好回答。要直接面对自己的脆弱是很痛苦的,但滞留在中东期间,我一直都去迦南的房子。
我们不说话的时候,就会拿桌面上的绳子玩。
看到我一个人在玩花绳,迦南睁大眼睛看着我。
“那是谁教你的?”
“妈妈……虽然是以前的妈妈。”
迦南皱起眉头。
“以前的?”
“现在的妈妈是第二位了。生我的母亲患病死了。我当时只有五岁,所以不太记得生母的事情了。”
“是吗?”
迦南的表情依旧不变地说。
“迦南你说父母都死了……”
“嗯,死在战争中。”
因为回答得太干脆,我玩绳索的手停下来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我慌忙改变话题。
“你有朋友吗?”
“没有……只有过一个同伴。”
她的过去式时态让我产生不祥预感。
“他被一个名叫阿尔法德的武器商人杀死了。报复那家伙就是我生存的目的。”
尽管嘴上说出了强烈憎恨的词语,但她的眼睛还是没有感情变化。为什么她会缺乏喜怒哀乐的情绪呢。
”那个……叫阿尔法德的是什么人?”
“那家伙是披着恐怖分子外衣的破灭主义者。虽然那家伙不信奉神,但是不等于没有政治性思想。他只是为了筹集恐怖袭击资金而进行破坏活动。”
“就是说那人享受恐怖活动?”
迦南轻轻地点头。
“所以那家伙的位置经常转变。当你以为他跟中东恐怖组织有关系时,他却跟美国CIA有关联。”
“……这种事情跟我说,没问题吗?”
“没关系。那些事对你你这样的日本人来说,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
“怎么能确定没有机会呢。听到这种秘密,也许我会成为某些组织的攻击目标。”
面对我像小孩子似的怒火,迦南只是微微苦笑。被人当成傻瓜的确让人很不甘心。我动着手揩,用花绳作出了一座桥。迦南吃惊得双眼圆瞪。她的表现让我有点骄傲。迦南沉默地注视着我的手指动作。房间被沉静的氛围包裹着。
“……现在的妈妈不会玩花绳。”
我开始说出自已的事情。
“比起照顾孩子,更重视自己……但她并不是个坏人。什么挑选交往的男人、女人的人生由男人决定,她经常给我一些古怪的建议。不过我自己不讨厌啦。”
“能教我玩吗?”迦南低声说。
“呃?选择交往的男人的方法?”
“不是。”
迦南轻轻摇头,指着我手上的花绳。
“啊,这个啊。”
我把花绳拿下来,教迦南玩。经过好几个小时吧,因为非常感兴趣,所以迦南全神贯注地记住窍门。
“喂……刚才你说的同伴……是怎样的同伴?”
她玩花绳的手停下来了。
“……还是不要问比较好。听了你就不会来这里了。”
“没这种事。”我断然地说。
“即使我是恐怖分子?”
迦南认真的神情,让我无法反驳。
听到恐怖分子这个词,头脑中浮现的是在街上引爆汽车、带可燃液体到飞机上,或者以暴力处理事情的一群人。就算生活再和平,恐怖分子引起的悲剧在日本新闻中也时有所闻。
“就掉是为了义勇战斗,你们也是把我们称之为恐怖分手。对吧?”
迦南是想说恐怖分子也有正义吗?迦南的问题让我无法爽直回答。批判恐怖分子是简单的。但是世人都无法公正判断恐怖分子的另一面。因此我才对中东问题兴趣甚浓,哀求爸爸让我到这个国家来。
“……开玩笑的。”
“啊?”
迦南像在愚弄我似的,笑了笑。
“开玩笑啦,别在意。”
但我不认为她刚才的话全部都是开玩笑。就算说恐怖分手是太超过了,但迦南肯定置身于危险的世界中。证据就是她有着十来岁少女所没有的冷淡眼神。到底她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她越过了多少困难呢。那是生活在和平日本的我所无法想象的。
无论失败了多少次,迦南都没有放弃,继续挑战花绳。一个人孜孜不倦地牵动花绳。
“好,这样。”
用手拉着绳子,张开手掌。但是花绳还是一团混乱。
“可恶……再来。”
“……这个可以两个人玩。”
我从迦南手上拿出花绳。
“两个人一起玩,这次你也来吧?比一个人玩有趣多了。”
说着,我动手缠着绳子。
“来,这样如何?”
迦南凝视着手上的花绳。
复杂组合的绳子,简直就像世界的组合。一开始是一根绳索,只是拉伸是无法解开的。我伸出手,手指缠上了绳子。她从我手上拿过绳子,迦南伸开双手。
于是,一道漂亮的桥出现在手中。
迦南骄傲地笑着,让人觉得她终于像十来岁女生。我也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那之后时间眨眼就过了,很快就到我回日本的前夕了。
为了跟迦南告别,我到了她的小屋,但屋内的杂物已经清空了。桌面上放着一封信。我拿起来,漂亮的英文映入眼中。
跟你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开心。
我特别喜欢花绳。那适合一个人用来打发时间。
你说要报恩。
但是你教我玩花绳的恩德,我是无法回报了。
总觉得心情怪怪的。
正如你所说的,就对其他人温柔点,来消除这种怪异心情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试试。
真的想跟你继续聊天。
但是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
我们不会再见了吧。
我在你不认识的地方生存,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死去。
再见了,玛丽亚。
我不会忘记充满和平气息的日本朋友。
我握紧迦南的信。
教导花绳这些,根本不值得她说报恩。
想见她。想再见迦南一次。我想跟迦南聊更多。
“再见”这个词激起了我内心的波澜,我的泪止不住。我重复看着那封信,在心里呼喊着迦南的名字。身为和平日本人的我,只能这样做了。
弥漫在头脑中的雾气散去了。
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
我名叫大泽玛丽亚。妹妹是大泽瞳。而迦南就是我在遥远异国邂逅的重要朋友。就像之前她帮助我那样,这次轮到我帮助她了。
在心底细细咀嚼重要的记忆,我闭上了眼睛。现在我能清楚记得迦南的脸。那是我为了自己,所不能忘记的宝贵回忆。
失去记忆后停顿的时间齿轮,再次在我身体中运转。
我终于恢复自我了。
一定要去。再到那地方去。
16:00 远藤亚智
亚智按照迦南的吩咐,抱着瞳离开了爆炸现场。
原本以为走了很远,但还是听到从涩谷车站传来的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回头眺望上空,一团黑烟袅袅升起。
因为瞳已经恢复意识,所以他决定在没什么人的公园休息。让瞳坐在被树丛围绕的长凳上,自己则到附近的自动售卖机上买矿泉水。
“有没有哪里痛?”
把矿泉水递给瞳,他悄然问。喝了一口水,瞳轻轻点头。
“谢谢你……总算安静下来了。”
她的脸上终于恢复生气了。
“……那个,面包车的事情……”
“姐姐不在。车后座只有一个男人倒在那里。”
“姐姐……不见了?”
“虽然我看不到那人的脸……但那人背部很宽。”
他全身无力地叹息。但是人一安静下来,脑海就浮现其他疑问了。如果不是玛丽亚,那面包车中的是谁呢。
“但是……寻找姐姐的线索断了。”
瞳悲伤地说。
“总之再次利用监控镜头吧。这里距离我家很近。我去拜托父亲,让我在家里使用监控镜头。”
“可以做到吗?”
“我家也有那种系统。只要拜托一下爸爸,就可以用了。”
亚智想先跟父亲联络,就边走边给手机充电了。电源中断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所以他先检查留言信息,发现了只有一个留言。于是他收听留言。
“这是远藤亚智的电话吗?我是涩谷中央医院的佐伯。”
亚智神色一变,用力把手机按在耳边。
“铃音的病情恶化。我给你家打电话了……请哥哥你马上到医院。”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激烈鼓动的心跳,刻画出不安的旋律。整双腿都软弱无力,只能扶着旁边的电线柱子。
“亚智先生?”
“抱歉,我要打一个电话……”
他手颤抖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忙音了几次,转为留言电话。爸爸好像不在家里。看着亚智的脸色,瞳发现事态有异。
“怎么了吗?”
“……铃音的情况……恶化了……”
“那就马上到医院去啊!”
就像是切身事情那样,瞳很是紧张。
“现在不能去,”亚智静静地摇头,“……还没有救出瞳的姐姐。”
“你、你说什么啊!”
疃露出前所未有的愤怒表情。她抓住亚智的手腕,激动地摇晃着。
“现在请你先担心妹妹的事情!”
“不行,这是我跟铃音的约定。我们约定要帮助有困难的人到最后。如果打破约定的话……铃音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亚智痛苦地哽咽道。
“站住,喂!”
尖锐的声音响彻四周。
亚智和瞳看向声音来源处,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从大厦阴暗处跑出来。戴着帽子的少年被几个男人追赶着。他们把旁边停着的自行车和路牌推倒,经过了亚智他们身前。追赶人的男人脸容并不陌生,好像是KOK的成员。少年虽然拼命逃。但在走出大路前被捉住了。
“喂,菜鸟!”
被追赶的少年看来也是KOK的成员。
“放手!”
“我们一定会放手,只要你给钱就行,给钱!”
男人抓住少年的衣襟,一把压在大厦墙壁上。少年不由自主别开脸。
“我们说过成为会员每个月都要缴纳会费吧?顶着KOK的头衔是必须的吧?”
看着这一幕,亚智愤怒地头脑充血。
有旧成员向新加入KOK的少年索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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