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结婚》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中国式结婚-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不能死,刘明宇说,我千万不能死,我一死就他妈的没戏了。黄浩死了,毁了全家,我说什么也不能死。刘明宇咬着牙从卧室爬到门口,拼尽了全力打开了门。阳台上的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刘明宇翻身躺在地板上,看着开花板心想:新年要在医院里过了。
第二十八章 再婚
“天气好极了,咖哩躺在椅子里舒坦。今天是我的生日,菲菲和蓝猫都没有来,真不够意思……”煤气中毒的刘明宇夫妇死里逃生,坐在阳台上在看女儿照着故事书歪歪扭扭的往墙上写字。

“爸,听说你要结婚。”女儿扭脸问他。

“唔。”刘明宇脸红了起来。“结婚”,多新鲜的一个词儿,刘明宇觉得自己跟闹着玩儿似的。他首先联想到“半路出嫁”这个句子,接着又联想到他玩的网络游戏。网络游戏关于结婚是这么规定的:

1、一定要一男一女;

2、两人都要到结婚礼堂;

3、结过婚的不能再结,除非先离婚;

4、双方都要有两枚结婚戒指;

5、要有金庸币2000元。

倒挺简单的,刘明宇摇了摇头。游戏呵,毕竟是游戏,要玩真的,一个人能经得起几回折腾?刘明宇一阵烦躁,觉得自己马上要进入一个旧套路,想重新建立一个家庭怎么就那么难呵?

妞妞写完字在欺负“虎头”。“虎头”是一只京八狗,非常熊包,每次看到妞妞就像看到了高压电,然后就灵魂出窍、屁滚尿流。可怜的“虎头”被妞妞打了一耳光,神昏气短、鼻涕一把泪一把,想跑,但又经不住妞妞手里那根火腿肠的诱惑,遂开始摇尾乞怜,又恢复了原来的狗模狗样。

妞妞非常调皮,家里的猫、狗,没有不怕她的。李燕琪给她买了很多玩具,她不爱玩,专门玩不是玩具的玩具,比如猫、狗、扫帚、泥巴,特别是水。她每天都需要换衣服,早晨换的衣服基本上撑不到晚上就脏了。因此,奶奶给她起个外号叫“臭臭”。“臭臭”对这个外号非常不满,每一次别人这样叫她,她都会夸张地吹胡子瞪眼:你应该叫我刘笑帆同志!刘笑帆同志上厕所很搞笑,总是要求在旁边等着给她擦屁屁的男同志背过身去,而且一再叮嘱:

“爷爷,你是男孩,我是女孩,你应该出去。”

“臭臭”还经常向刘明宇动武,刘明宇对她每一次袭击都是逆来顺受——因为刘明宇聪明地知道,冒犯“臭臭”等于与人民为敌,家人会马上站到女儿那一边,对刘明宇群起而攻之。有好几次刘明宇想训她,结果非但没起到效果,还引来父母的白眼,搞得灰头灰脸的,像个大灰狼。所以,年轻的“臭臭”自然成了这个家里的霸主,其神气活现之姿态,常常令刘明宇自惭形秽。对付“臭臭”最好的办法就是逃之夭夭,要么,就在满脸伤痕的同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差不多每天都在发生。“臭臭”另外一个攻击对象是李燕琪,十分钟之内,她可以把她气哭和逗笑各一次。刘明宇警告李燕琪多次,让她躲远点,可她不仅不听,还老是一本正经地想教训“臭臭”,比如纠正她饭前便后洗手、如何预防“非典”、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客人来了要有礼貌、睡觉前要洗屁屁、不准把手指放嘴里吮……等等。有些“臭臭”还能听得进去,改正两天,第三天就忘;有些根本就不听,我行我素,或者予以警告:再也不吃你买的东西!或者到爷爷奶奶那里奏上一本,控诉李燕琪的滔天罪行。在“臭臭”看来,不吃不用不穿妈妈买的东西,就是对妈妈最大的惩罚。而妈妈呢,是固执的妈妈,就算被警告被起诉,还照样教训她。李燕琪说,这是义务。可刘新志并不这么认为,儿媳稍有任何过激的语言,都可能被老爷子怀疑不待见孩子,拿起“后娘”的黑锅就给她背。李燕琪开始还忍气吞生,后来就向刘明宇哭诉,再后来就拉着刘明宇找刘新志评理,再再后来就有新一轮的家庭矛盾……刘明宇每天都对这种破事烦不胜烦、很是疲惫,久而久之,他深切理解了《红楼梦》最后一章的贾宝玉。

“爸,结婚是什么意思?”女儿满腹狐疑的问他。

“结婚就是两个人很好。”刘明宇答。

“爸,那咱俩也结婚吧?”

“我只能跟你妈结。”刘明宇道。

“哦。”女儿懂事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嘴快,第二天就把刘明宇结婚的事告诉了爷爷:“我爸和我妈都要结婚了。”

刘明宇的父亲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打瞌睡,听孙女一说,醒了,看了一眼刚回家的刘明宇,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屋睡觉去了。

在母亲的鼓动下,刘明宇小心翼翼地走进父亲的卧室,扭捏了半天才说:“爸,我要结婚了。”

刘新志不理他,继续睡。

“爸,我要结婚了。”刘明宇怕他没听见,又说。

“结嘛。”刘新志冷冷说道:“跟我说干嘛?你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儿子闻言有些吃惊,“您怎么会这么想?”

“我说的是实话,我爱怎么想怎么想,你爱怎么结怎么结,咱们谁也管不着谁。”

“您是我爸爸,我结婚总得征求征求您的意见……”

“哼,你还真把我当成了你爹了?”父亲忽然一阵辛酸,眼圈都红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看刘明宇。

“我对您怎么了爸?我哪点对不住您?”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种种的不如意化为一腔悲凉,刘明宇难过得别过脸,咬着下唇,竭力想把满眶泪水忍回去,他发现泪水越聚越多实在控制不了,只好任其自流。

“我真不知道怎么做您才能满意。我就这么大能耐了,只能给您找这么一个儿媳妇,你要还不满意……”刘明宇说到这里声音嘶哑了,哽咽不止。

“我没想到我会惹得你这么难过,爸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刘明宇继续说。

父亲继续默不做声。

刘明宇若有所思,情寄远方,一厢情愿煞有介事地开导父亲:

“燕琪已经不错了。您说,您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

父亲“哼”了一声。这声“哼”让刘明宇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刘明宇想不通,为何当别人的爱情总是崇高而伟大,他的爱情却总是充满着琐碎和庸俗。

结婚前夕,邵海妹来了一个电话,对刘明宇说她现在就在广东清远市某家杂志社做研究室主任,主编清远文学,要刘明宇给她们社写稿。刘明宇告诉她,自己早已经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马上结婚。她对刘明宇的结婚有些吃惊,说了句“速度真快”,然后马上表示恭喜。随后叹了一口气,说:“其实生活带给我们的是已经注定好的,当年因为伤心来到清远这个陌生的城市,但如今,我也会永远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在谈到那个夏天的时候,她更加伤感,她说那个时候因为之前和刘明宇一起淋了雨,生了重病,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等她病好时,一切都改变了。她说她真的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刘明宇,否则,今日又怎么可能独在异乡……

刘明宇反复地向她说对不起。她在电话中苦笑了一下:“你终于肯向我说声对不起了……不必了,我已经遗忘,我的生命中,爱情已不是主调。她又问了刘明宇新娘是谁,之后又说,“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真正懂得珍惜一个还没有老去的女孩——她的梦想,她的疼痛,她所有的等待和悲凉……女人的生命如花,要死在采摘她的手心里,才最美丽……最后,我无话可说。”

事实上,除了愧疚,刘明宇对邵海妹完全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更没有思念之说。他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也很残忍,可是没有办法,好感不等于爱情,爱情不等于结婚,他应该有着自己的归宿。李燕琪不这么认为,她在得知刘明宇与邵海妹通过几次电话后,显然生气了,对刘明宇说:“爱情应该是两个人经营的,他人不该插进来一脚。”

刘明宇放下电话的时候,李燕琪已经恼休成怒——女人吃醋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力及想像力了。刘明宇很想开口辩护,但怎么也发不出声,只好默默地看她发火。

“我不想要你了,想把你送人。”李燕琪说。其嚣张气焰,足以叫窗外路人驻足张望。

刘明宇瞥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有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想朝外蹦,可张开嘴后又很快闭上了,发现那句话根本就没有实际内容。李燕琪看了看了欲言又止的刘明宇,就走了过来,揪着他的两只耳朵,把脸凑到他脸前:

“怎么了?真的想让我把你送给谁?”

刘明宇默默离开房间,独自向外走去,而邵海妹的声音总是追踪着他,让他想起过去的妻子。这种情景与其说让他悲哀,不如说是让他震惊。他吃惊自己离前妻越来越远,她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他就这样一直走到街上,独自站立很久,看着满街行走匆匆的人群以及车水马龙,将对陈玲玲的深深失望,慢慢转化成对自己的怜悯。这是他一生里又一次对美好爱情之向往的破灭。然而索性的实际始终这样干脆得触手可及。那天的晚里,他再一次地梦到了黑暗的空中飞舞着的,是落花纷纷。

刘明宇的婚礼筹备是从购买每一件家具和家电开始的。它们让他是对它们那样的熟悉,更搞不清楚究竟哪一天才不是梦中。他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婚礼有些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漠不关心。

“太阳当空照,骷髅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天天不迟到,包一丢,人就跑,轰隆一声学校不见了……”艳阳下,刘明宇像个二流子躺在阳台的椅子里教女儿唱歌。

“刘明宇!”正在布置洞房的李燕琪一头火。

“到!”刘明宇道。

“跟你说多少次了,别教小孩不健康的儿歌。”

“那我该干嘛?”

“结婚!!!”

刘明宇年方二十五岁的新婚妻子,脸蛋像一只熟透的苹果,在五月的那个上午被迎接来,在阳光下透着青春的气息。而刘明宇这个新郎,其庄重而神智恍惚的微笑,着实让来宾大吃一惊,笑容如同画出来似的纹丝不动。人们自觉地忽略了他的表情,新郎的忧郁显得新郎似乎可有可无。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新娘红润的脸上,她忙碌地招待每一位客人,额头的汗水闪闪发亮,完全沉浸到了这个美妙的情调之中。李燕琪并不是不知道刘明宇此刻的心情,但她没有过来安慰他,就把“臭臭”拉到他面前要他看管,免得跑丢——很显然,刘明宇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闲人。刘明宇也认识到这一点,希望妻子能给自己一个耳光,让他能从记忆中苏醒。而这个期待,却在整个一天当中泡汤了。整个一天,刘明宇怜悯他新婚的妻子,她就像随波逐流的树叶,飘荡在似乎是别人结婚的那天,并随时被刘明宇与被休的女人混为一谈。而刘明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个要命的白昼的。

“我爸跟我妈结婚了。”妞妞高兴得欢蹦乱跳,领一帮孩子在几十桌酒席间窜来窜去,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新郎新娘亲一个!”张慧成他们起哄。

“儿童不宜。”刘明宇指指女儿。

又一阵哄笑。

“不行!今儿说什么也得亲。”张慧成等一帮人不死心,推推搡搡把刘明宇拉到李燕琪面前。

“都老夫老妻了,亲什么亲。”刘明宇转身看着矜持而羞涩的新娘,搔了搔脑袋:“这就结婚了?怎么跟假的一样呵。”

李燕琪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

刘明宇涨红了脸,吞吞吐吐:“没啊,就是感觉……一下子有人管了。”

李燕琪笑道:“你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没有没有。”刘明宇连忙说道:“就是感觉像做梦,这个梦太长了,长得像一部长篇小说,情节曲折得让人忍无可忍。”

“谢谢,吃好喝好。”李燕琪微笑着跟嘉宾打招呼,扭脸悄悄掐了刘明宇一把小声说道:“是不是又想你的陈玲玲了?你可以把她叫回来,我让贤。”

刘明宇急了:“我想她干嘛?”说完转念一想,把嘴附李燕琪耳朵上悄悄说道:“要不我把她叫回来,一边躺一个?”

“不要脸!”李燕琪嗔他一眼,转身去给大家敬酒。

※※※※※

是夜,刘明宇心情绝望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外面起风了,窗外的树伞猛烈地摇晃,吹得玻璃窗“吱吱”作响。他披衣起床关好窗,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夜空。夜幕下的城市一片朦胧绰约,树影婆娑摇曳,星河浩瀚,月光如水。夜幕之下,他看到昔日的他正在远去。这个人在漫长的记忆旅程中风尘仆仆,在此时这个记忆的终结点上与他如约相汇,就像个出窍的灵魂,掩上昔日之门,疲惫地回到他的怀里。而置身其中的过去,正在潮水般迅速退去。他羞愧和疼爱地望着他,渐渐地意识到,过去是那样遥远,又近得触手可及,是它们构成了他冗长持久的记忆。他站了一会儿,泪流满面:

“玲玲,我结婚了,你知道吗?”

风吹来一阵阵寒意,如同涟漪般在他身上一圈圈散开。刘明宇擦掉泪,回屋。月光把室内照得明澈一片,地板上像起了一层霜,家具什物影影绰绰。他看了看李燕琪,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有力。她的嘴半张着,似乎想绽出一丝微笑或者说句什么话,在使人平静的毯子下面,年轻丰满的胸脯柔和地隆起。

刘明宇脱衣上床的时候惊醒了她,她一脸睡意地坐了起来,抱住刘明宇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我做了个梦,和十年前那个梦一模一样,一片竹林,碧竹高耸入云,有轻烟、有薄雾。我们一块从林中穿过,等出来时我发现你不见了,我找啊找啊找啊,结果还是找不到你,然后我就哭了。”

本小说由书香会员(血丶葬)整理,网站地址://。。  。,请在24小时之内删除,本人不负责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