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哭温玉,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你留在我身边也行,以后找到心仪的人跟她去也好。你不是奴籍,不过一张卖身契罢了,你若要,随时给你。”风颖哄小孩子一般柔声说。
这些身份上的事,风颖确实没太考虑过,什么下人主子,正夫侍郎,甚至奴隶她从前都没有太当真,在她看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可是很明显的,虽然嘴上不说,可能也没有上辈子那些女人那么疯狂,但这些男人心中还是在意这个的。
把戒指给烨的时候,很明显的他开心了,给南门靖捷的时候,看到了他浓浓的感激的目光,而现在的温玉,又是这么说。一张破纸,一个戒指真的那么重要?那些古人的心思她不能完全理解,但这一条,她记下了。
“没,主人,温玉、温玉没、没说不、不好啊——”
风颖本来心里失落,觉得身上也没了力气,正想的坐在圆凳上,忽然温玉来了这么一句,风颖几乎坐在地上!幸好武艺高,身子灵巧,跌坐下去的一瞬间扶住了桌子,可谁知道那桌子如此不结实,着急之下不自觉用了内力的风颖竟把桌子拍碎,所以——
当深情款款满脸红晕的温玉,含着泪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到风颖坐下、跌落、扶桌、桌碎、最终还是坐在地上的一幕。
“主人,您——”温玉赶紧过去,“您没事吧。”
风颖摇头,没事,除了有点丢脸。
难道这就叫做现世报?刚刚还看着温玉愁苦的小脸心疼又邪恶,现在都报应回来了。
“温玉,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拉着他不让他起来,自己也仍旧坐在地上,风颖‘蛮横’的要求。
温玉脸红,“主人,温玉说,温玉,没说不好。”
“然后呢?”
“然后——”温玉的声音渐小,脸上红晕却更浓,垂着眼不看风颖,“然后请主人允许温玉一辈子服侍主人。”
“服侍?”风颖贴的更近,在他耳边不满的重复着。
温玉咬了咬唇,把头埋得更低,却羞涩的笑了,说道:“让温玉做您的夫侍吧。”
吻——
当晚,风颖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
本想拐了温玉和自己回房间,可是那小子竟然又聪明起来,死活不肯上当,还说军营重地,个人有个人的住处,不能私自更换。
想想这地方确实不太好,再加上还应该有个婚礼的,于是风颖也没勉强,自己回屋,辗转反侧,好一会才睡下。
“这是怎么了?”风颖被吵醒,穿上那身笨重的铠甲出来,发现众人都急急忙忙向校场奔去,有的还一边系着衣带,有的鞋还没穿完。
那边叫起的号角响了一遍又一遍,战鼓声隐隐传来,似乎——大事不好。
“集合了,快走吧,鞑安大军攻城了。”
“攻城了攻城了,快!快!”
风颖回身一震,这么快?本打算明日一早温玉就过去和谈的,可那鞑安大军竟然今晚攻城?
“将军在哪?”随手抓住一名士兵,风颖问。
那人奇怪的看了风颖,“不知道,都在校场集合呢,将军也在吧。”说完那人甩开风颖匆匆离去。
风颖赶紧过去校场。
果然,烨、楚清雅、张尽孝甚至温玉等等人都在,悄悄的站在他们身后,她是烨的亲兵,站在他身后理所应当。
“行五领命!”
这时烨已经下完了最后一个命令,前面的,风颖没听到。
不到一刻钟,大军集结完毕,众将领带着他们应代的士兵们纷纷而去。
“你留下。”烨压低已经变得嘶哑的声音,仍是那么直直的站着,那是整个枫军的象征,有了那身白色的铠甲,枫军,就有了魂!
“不必管我。”风颖在烨耳边回答。
而后,和众人一起跨上战马,想着那边叫嚣的正欢的鞑安大军冲过去。
兵法、阵型,是枫军唯一的优势。
夜,如同魔鬼一般下着诅咒,要把这被黑暗笼罩的几万人,都纳入他的生死薄。
战鼓声雷雷,冲锋的信号一个又一个响起。没有战争可以不死人,双方对峙,拼的,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主战场,早已经尸横遍野,那里,有一抹白色的身影,牵扯着风颖的心。
而风颖最终还是和楚清雅来了西侧战场,这里没有主战场那么激烈,可是,一样令人心惊。
上一次被自己身体里那团黑气折磨的顾不上那么许多,甚至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战场上的情形。可这次不同,这次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死去,不管是鞑安人也好,靖军也罢,还是那些临时参与进来的义士。生命是平等的,应该是上辈子,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手,没有办法不软,刚开始是迟疑,而后来,杀人和砍瓜也没有什么不同了,却是已经酸麻。风颖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不过也许只有那么几刻钟,天渐渐的亮了,映红了世界的是朝阳,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第70章 荡涤心灵的残酷
主战场上,那个白色的铠甲仍在舞动,每一柄鞑安的武器都想要刺入他的心口,而每一个枫军都会豁出性命护住他。于是那个白色就在生死之间来回的盘旋着,他身上很多血,只是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终于还是躲不过,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箭刺进他的肩胛,动作一滞,又一支长枪在腿骨上刺入又拔出。
烨甚至没来得及皱眉。
一瞬间,也不知道多少个尖锐的东西向他刺过来,无尽的喊杀声。主将,是每一个敌人的目标!杀了他,至少连升三级吧?
眼见着一杆枪刺向自己的头颅,可刚刚挡了一柄大刀的烨却怎么也闪避不及,烨的脑中只浮现了三个字,‘结束了’。
“你也太差劲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回首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么久你的功夫竟然都没有进步,啧啧,资质鲁钝。”
这人不是风颖,不是张尽孝,甚至不是枫军中的任何人,却是南门靖捷。他已经换下那身紫色的衣服,改穿了一套小巧的铠甲。
“你怎么来了?”烨奇怪。
“你们都在,怎么能少了我。”南门靖捷手下凌厉,只是不像烨那般大开大合,相比于战场他更擅长刺杀。
“说的也是,你那么多坏水,挤出一点就够了。”烨笑了,生死,就交给了替他挡了几次威胁的南门靖捷。
片刻后,他又能像刚才一样战斗,疼吗?累吗?都被这浓重的血腥味洗脱了。
南门靖捷白了烨一眼,“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烨不理他,继续努力地抵挡着那些迎面而来的尖锐。
南门靖捷是怎么来的?其实很简单,暄靖之战,再怎么是一国之内的战争,那些极度贫困的地区,老百姓们憎恨暄国才会积极参与。而北方这边,很多老百姓还活得下去,一息尚存,他们就不会轻易倒向哪一边。
可鞑安不同,此处军民虽没与鞑安正面冲突过,但这些年中,哪家没有儿子夫侍被征了去充军甚至死在战场上的?谁没听过鞑安屠城不留一个活口的血腥恐怖?
于是附近的很多义士在这短短几天时间中投向靖国大军,只为保住国土,决不让鞑安践踏中原。
而南门靖捷,自然,就混在这些人之中。
西侧战场。
“颖妹妹!”风颖已经受伤,是在楚清雅面前,替他挡了一剑所致。
“继续,别管我。”风颖咬牙忍着强烈的疼痛感,刚刚的一剑刺在腹部,现在的她步伐已经开始减慢了。
楚清雅回望了风颖,双眼充血,咬紧牙关转过头,用尽全力嘶喊:“跟我冲!”
阵法,是不能乱的,一旦有一边出了纰漏,那么整个布局也就功亏一篑。
楚清雅带领大军前行,风颖勉强跟随,腹部的伤,虽然有些重但还不致命!
正要往前赶,却被一柄长剑拦住,不必看人,单单看这剑就不是凡品。
风颖连忙用自己的斩空挡住,同样的,斩空长剑,天下也只此一柄。
与那人过了几招,竟不分胜负。那人与烨的白色战甲截然相反,是一身的黑色,那黑甲并不蠢笨,而是一种鱼鳞甲紧紧贴身,同样乌黑的头盔下长发及腰,随着每一次动作而飘动。
那人脸色已经看不清了,被战火染满了尘土和血迹,依稀能辨出应该年纪不大。
大军前行,而风颖却被这人缠斗到一边,没有跟上大军。片刻之后,他们所在的地方除了零星的死尸就只有这二人还在打斗。
“你是何人?”风颖被他缠得不耐烦,再说她身上的伤疼得越来越剧烈,若这样下去她恐怕就会死在这个人手上。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
“你又是何人?”那人冷冷的问。
“我自然是普通士兵。”
“哼,我们鞑安和上官军交手二十余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军的普通士兵都有如此身手。”那人他不再游走缠斗,下手更加狠辣,几招下来招招刺风颖要害。
风颖勉强躲过,还是被划伤了胳膊。
“我自然是刚刚进来,没有军功,如何升职。”
“哈哈,既然那上官烨如此不识英杰,那姑娘不如跟我回鞑安好了,我们鞑安男人一向最疼女人。”说完,大笑不止。
风颖被笑的全身发毛,若是没有强援,恐怕真的会被他捉回去。
然而风颖并不算太紧张,死,又不是没死过,死后的程序她也熟,没什么大不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姑娘,家中已有夫侍。不如你投到靖国来,嫁给我如何?”也不是调侃,要知道,这世界女人被男人调戏是很丢人的,那么要死之前怎么也得调戏回去是吧?
男人竟然没再说话,风颖不知道是不是惹怒了他,几剑下来风颖气力已结,那剑,直直的刺入风颖胸口。
风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刚刚淡然的心却一下子想起了家中亲人,似乎这么死了有些对不起他们,可是,这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别了,那些对我好过的人们。
等待……
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刺入心窝,风颖又缓缓睁开眼睛,一个蓝白相间的身影和那男子打在一起。
“秦月?”回首间,竟然是秦月,他甚至还穿着清风云楼的弟子服。
秦月没法说话,那男子比他功夫高上一筹,幸好那男子已经拼杀许久,刚刚和风颖打斗也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他也是强弩之末。
战场之上,可没有公不公平!风颖挥剑而上,以二敌一,那男子竟然还支撑了三十几回合,最终败下阵来。
最后几个回合都是秦月单独与那男子对打,风颖失血过多,这时已经开始眩晕。
而秦月,却没有杀过人,更不敢杀人!
他从小在清风云楼长大,听过有战争这么一个说法,晚上才到了末方城就听说要打仗了,想来自己修习武艺二十载,小小战争自然不成问题,于是兴高采烈的跟着去了。
没错他的武艺确实不成问题,自保也足够的,可是——那种肃杀、残忍、生命就如同蝼蚁一般被嘲笑的感觉,完全颠覆了他过去二十年生活的理念。
若非眼见风颖有难,他会继续躲在草丛里死活也不出来的。奶奶说的对,天下之间的纷乱,不是他们这些修行之人该参与的。
“你把这包药给他服下,然后点了穴道,带回去吧。”若是风颖还有力气,一定一剑杀了他。
秦月照做,而后还找了跟腰带似的东西充做绳子,绑了那男人。
扶着风颖,一手牵着绑那男人绳子的另一端,三人缓缓像末方城方向走去。
“我——也帮你们做些事情,这里、这里——”走路的时候,秦月解释说。
风颖没有反驳什么,毕竟被他救了,再说她也没力气。
一整天的辗转打斗,血与火之中的拼杀,风颖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个靖国,包含了太多人的心血,也寄托着太多人的希望,整个这片国土上的人和那些已经为它而死的鬼,都在为它祈祷。
现在的靖军,孤军作战又毫无退路,于是一种思想开始发挥作用——置之死地而后生,拼了最后一口力气,看看能不能博得一条生路。
而烨的阵型,也发挥了作用,前后呼应,出其不意之下竟然把比靖军多了几万的鞑安军打的溃不成军,隐隐、有了胜利的迹象。
远远地回望,夕阳映红了天空,和大地上的血色相辉映,那层层叠叠的红、张牙舞爪的试图将天地撕裂。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满地、都是尸体和尸体的碎块,多少个生命被收割了,才能汇成一条血做的河,啧啧的流淌,流入活着的人心中。
大战,已经进入尾声,只是——
一将功成万骨枯。
终究还是结束了,对峙了整整一天,但还是胜利了!
到了晚上,原本就已经在路上的南门靖宇带着他的轻骑军率先赶到,人虽不多,靖军到底有了后援。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靖军的损失也让人心惊。
原本两万多的枫军,加上楚清雅自中路带来的近两万军队,加在一起也有四万五千人,原本的守城士兵和临时组建的散人合起来一万人,这边是五万五千,而敌军八万。
战后,枫军死伤五千,而楚清雅带来的人所剩无几,那些散人数量不好估计,但死伤绝不是小数!
这——只是第一波攻击!鞑安一国的武力绝不止于此,而靖国虽说要和他们打下去也并非不能,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鞑安,而是北面等着得利的渔翁——暄!
于是,虽然胜了,但大家却仍旧皱紧眉头。
第71章 自罚
几名将领,从烨开始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可是他们仍旧没有休息,仍然穿着战铠。
他们整整齐齐的站在城外一处树林里,前面是三口棺材。
最中间的是五尽中的张尽孝,身中数刀而死。
在这种乱世,甚至没有办法通知那些战死的士兵们家里的人他们已经死了的消息,只能与那些一同战死们的战友在一个巨大的坟墓里长眠。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话放在这世界也许不太合适,但每个人都会有那么几个爱惜他们的人,日夜想念,梦中相会吧。
那些鞑安被抓的俘虏通常都会被卖成奴隶,甚至有的长得略好一些会被那些没结婚或者女将领挑去做宠奴,他们悲哀的命运从此开始,但也要不了多久就会经不起蹂躏而结束。
风颖很好奇,那个鞑安军官是谁,于是没有把那个黑衣人送到关押俘虏的营帐里面去,而是绑在将军营帐的柱子上,这样就没有人敢把他带走。一直以来风颖都是和烨住在一个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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