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永远不会停泊的船,像一叶孤舟一般漂泊在茫茫人海里,他可以把命交拖给你,但你却永远追寻不到他下一次出现的方向。
这就是江湖,刀光剑影,为了任何可笑的理由而永不停息的纷乱何永无止境的厮杀,也是那么一些人挣扎着生存下去的地方。
若能侥幸有个家,一定远远地逃离这里,再也不回头……
第81章 番外:烨的奴化史
将军府,那个兴盛了百年又一夜之间消逝的府邸,在外人眼中是这大暄国屹立不倒的象征。
府里的人,无论男女个个英勇不凡,他们忠诚、勇敢,他们手执钢枪在战场上一路拼杀,身着战铠为大暄国竖起一道坚实的屏障,有了他们,大暄国西面国土才能固守百年。
提到将军府,每个人眼中闪现的无不是浴血奋战的英雄儿女,每个人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做他们的部下成为上官军的一员,哪怕一辈子只做个小兵,那,将是他们自己、家庭乃至整个家族的荣耀!
然而,那些兴盛和繁华又能代表什么呢?
在那个大雪刚刚飞过的早晨,一切的荣耀、辉煌、牺牲,都被磨灭了。将军府被抄,而那将军府中的众位将军勇士,也一夜之间消失。
拼搏了一生,厮杀了一生,多少次刀光血影、多少回血染疆场、多少次大刀横在脖子上都没死的硬汉子,三尺白绫、轻平飘飘的送了性命!
还有那常年守在家中,不得见丈夫孩子的女人,因了一句:我若不去战场谁保大暄国河山?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生生守了一辈子,那些苦都含泪忍下了。而如今,还没等她两鬓斑白,还没等到夫君退役归来,三尺白绫结束了她所有的希冀。
还有那两个老将军的妾室,他的儿女们,还有那些堂兄堂姐们,那大堂内上面挂着的,是我所有的亲人!曾经宠爱的、温柔的、奔放的、热情似火的、坚毅如刚的面孔全部被那三尺白绫带走,变成一具具尸体。
上官氏,为宗政氏守了百年江山,最后结果就是搭上了身家性命!不是死在战场上,不是死在敌人的战刀下,而是死在一卷明黄色的绢帛之中。
我就那么站在前后穿风的大堂内,北风呼啸着滑过我的脸颊似乎想把它割裂,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五个时辰,站了多久,自己都不知道,寒冷?疲惫?早已经感觉不到了,我已经随着眼前那一具具飘荡在风中的尸体一起死了。
我那时大概已经疯了,眼前不是战场上那让人沸腾的一片猩红,而是从脑中到眼前全是白色,一片死寂。
母亲的话还在他耳边,母亲说:烨,你要活下去……
下半句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抄家的官员们就到了,一直到拿着白绫,颤抖着把自己送向鬼门关,她都没有机会和我说出那没说出的下半句遗言。
而爹爹,他告诉我:别怨、别恨,以后为了自己好好的活,别再为了任何人。
那是绝望之后的豁达吗?我那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的。
不怨?不恨?要我如何做到?当眼前那活生生的人那些至亲至爱都变成了尸体……
长枪握在手中,我、上官烨,正准备着袭向皇宫之内坐的最高的人。
成功与失败都无所谓了,我只想那么做,只想把这浓重的绝望与飘荡在大堂内的一个个仇恨发泄给什么人、什么事,而后,我是生是死其实都无所谓。
然而——
哥哥,哥哥。
有什么东西牵动我的手,回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若没记错,她是我的一个庶出妹妹。
我从十岁起常年在边关,这个小妹妹几乎没见过,可如今,上官家已经只剩下我和她。
因为尚未成年而免于死亡的两个人。
唤着她的名字:宛若?
女孩点头:哥哥,娘她们怎么了?她们怎么不下来?
女孩十分奇怪的问我。
我无法给她一个解释:她们……
抱起那个小小的女孩,没了将军府,没了那高高的职位。
我,是不可能了。
也许,她可以将上官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捉我们的人来了,依稀记得衣服被人脱掉,甚至连亵裤都不留。我当时也许是阻挡了他们吧,几根儿臂粗细的棍子打在胸口、后背、臀腿,总之所有能打到的地方。
我的命,从这个日子开始尚且不值十两银子,我依稀看见鞑安军队那些人嘲讽的面孔,曾经他们因为上官军而闻风丧胆,现在,想要买下上官将军都用不了十两银子。
不怪他们,确实,太可笑了。
我吐血了,倒在地上,再也没保住最后的那一件衣服。但是我成功了,我护住了宛若,这种棍子若是打到那么小的身体上,恐怕一两下就会死了。
终于还是被带到了奴隶营,那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多少人谈之色变。据说,进去的时候是人,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只狗!
我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会不会满身长满绒毛跪趴在地上,我只知道,进去出来,都不是我能做主。
怕吗?不知道,当时不知道,许多年以后更不知道。
最初的几天,我记得最为清晰。
两天,食水未进,宛若被饿得晕倒。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割开血管把自己的血给她喝,幸好,她没有死。
第三天,两个面目狰狞的人出现了:饿了吗?
我沉默,但宛若却忍不住点头。
一块已经发霉的窝头被扔在地上,从小生活优越的宛若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饿,就趴在地上吃!一个声音告诉我们。
宛若探寻的问着我,那闪闪的眼睛似乎在说着:哥哥,这是什么?
然而我无法给她解答,我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那天,宛若没有吃,而到了晚上她就后悔了,她再次被饿得晕倒。
然而她醒来之后又拒绝喝我的血,这个孩子,很懂事,我的选择似乎印证着它的价值。
第四天,依旧是一块发霉的窝头。
宛若吃了,而我,也许可以在坚持一天……
第五天,我也许是快死了,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那人恶狠狠的盯着我:你不吃?
我想吃,只是我做不到。
我坐在那,没有力气回答。一双有力的手按住我的头,把我的嘴贴在窝头上。
吃!一个声音命令着
我自然不肯,就算原本想,现在也难以开口。
鞭子很快就打在身上,是不是鞭鞭见血我也没有力气去看,但到了最后应该流了不少血,我闻到了那浓重的腥味,我眼前开始发黑,我知道我就快晕倒了。
事实上那正是我祈求的。
哥哥,呜呜,哥哥……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充满了祈求。我,必须保护她!是以,我还不能死,对吗?
那个声音哭得越来越厉害,到后来我以为那些人对她下手,头被死死的按住,我甚至看不到她。
啊!宛若惊呼,鞭子打在了她身上,也许是更厉害的。
你吃不吃?那人问我。
僵持,却没有多久,而最后我屈服了。张开嘴,把那怪味的东西嚼碎,咽到肚子里。
咽下去之后,和其他的食物,倒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是我知道,屈服这东西,有了第一次,就有以后的无数次。
而我的坚持,除了痛苦、死亡还有宛若的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应该是第七天,我在被烙了满身的烫伤之后,烙下了那个清晰的奴隶印记,我知道,这一生它都会伴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那些‘训练官’带到一个又一个屋子里,而我的任务就是找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跪着。
跪到习惯、到麻木、到连自己都不想再思考自己是在做什么,而这么做又代表着什么。
反抗带来的各种刑罚我也渐渐的习惯,每有一点新的‘进展’,总是会留得满身都是。
疼痛、饥饿,就像曾经的冲锋号角一样时时与我相伴,而那些训练官、奴隶贩子,也许就是那些功夫最高强的敌军吧。
我被勒令跪伏在地上等待主人坐在我的背上,而无论有没有人坐着,鞭子都会一下一下的抽打着我的臀部。
后来我被教会没有用的奴隶是不配吃饭的,我一点点认识到食物原来是件奢侈品!
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裸体,而那一天是某一位主人宴请宾客,里面有一名非常困难的才挤进门的女子。
我当时,已经学的差不多要如何做奴隶。
我,跪在角落里,而那女子还是惊呼着:他竟然不穿衣服。
在屋子里,我不能站起来,只能用膝盖走路,耻辱吗?刚开始、确实。而一次又一次的屈服之后,也就麻木了。
于是我膝行,俯下身子:是下奴的错,请您责罚。
我只需要记住那么几句话,那是一个做奴隶的,需要会的为数不多的语言。
那天我被掉在树上,用了一种带刺的鞭子。
后来,我也记不清了,总之醒的时候眼前正是那女子贪婪的目光。
她,把我放在了许久不曾碰过的床上,我翻身而起,告诉她:下奴,的血很脏,会污染了床单。
她说:没关系,你这么漂亮的小奴隶,只要伺候的好,脏了床单也没关系。
我本就是裸体,而她的手越加的不规矩,后来,她死了。
而我,大概是生不如此吧。
只有宛若一如既往的在我身边哭泣。
再后来,我被带着出席了许多晚宴,除了跪着,有时候还有宾客要求我舔食他们掉在地上的残渣,我反抗过,结局就是在我被打晕两次之后宛若也被打晕了,于是,我再次屈服。
也似乎听到有人说起过:就没有我驯服不了的奴隶,将军?将军是个狗屎!
而我,已经没有心力去思考那些话的意义,身上的疼痛、饥饿,还有不断的哭诉着的宛若已经够我忙的。
一次又一次和她一起窝在某一个呼啸着北风的墙根下,谁让奴隶是不配进屋睡觉的?最冷、最饿的时候只能随便找个伤口狠狠地划几下,放出一些血,喂宛若喝下。
至于我,总是在鬼门关那么来回的绕,也就习惯了。
最大的成功,就是宛若没有死,在那或许很长、而我无从记录的时间里。
我们被带到了奴隶市场,来看我的人很多,摸我的脸,掰开我的嘴,甚至很多不规矩的手胡乱的摸索着……然而,并没有人买下。
我把宛若留在了身边,代价,就是一次又一次更大的的屈服,直到我已经没有可以再屈服的事情,连那些奴隶贩子都没有更让人耻辱的方式来羞辱我。
到最后还是宛若擦干满是泪痕的小脸,恶狠狠的告诉奴隶贩子:若是把我们分开,我就一头撞死!
没有说下奴,我知道宛若是人真的,很可爱的小丫头,不是吗?这么久的保护,有她这一句话,也是值得的吧。
因为,我本身就是个不值钱的奴隶,而宛若,身为女奴,要值钱得多。
做梦的时候,也曾梦到过娘亲,她依稀的还是那么慈祥,她的怀抱依旧还是那么温暖,她的笑总能笑得我泪流满面。
有那么段时间我强烈的后悔十岁以后,几乎没有与她在一起的记忆。
梦中,她总是在重复的对我说着:烨,你要活下去,别怕……别怕……
怕吗?怕的吧,那么长久的折磨与侮辱,有谁能不心生畏惧?只是,那些东西,只能,在做梦的时候对娘亲说一说。
每当空间里只有宛若和我的时候,我都拼命的提醒我和宛若,我们是人,在这具躯壳里还有灵魂!
而我那时不知道的,就因为我的这一点点自我意识,就因为我眼中还闪现着光芒,所以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都没有被卖出去。
后来,那些奴隶贩子们觉得也许妓院更适合我,若是再等几日还卖不出,就低价卖给妓院。
那是我唯一一次不希望宛若和我一起被卖掉!
于是,我去求了奴隶贩子不要把我们一同卖掉。
当几天以后,我的主人,也就是她,看到我并买下我的时候,也就没有在奴隶贩子的三寸舌之下买下宛若。
然而宛若哭了,在我将要被带走的时候死死的扯着我的腿,鞭子狠狠的打在她的身上,我甚至看不过已经告诉她你要好好活,她却仍旧那么哭着不肯。
那时恍然觉得,也许脆弱的并不是宛若,而是这个一直看似坚强的我。
那个年纪大的女人心软了,她叹息了几下,最终买下了宛若,于是我知道,新的生活也许可以好过一些。
那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能保住这个扯住我的腿死也不和我分开的妹妹,让我以色事人,我也、去做!
在许久以后,有一张明媚的笑脸,对我说:烨,你知道吗,其实我比奴隶营成功多了。
我疑惑,她从不知道我在奴隶营是怎么过的。
她说:奴隶营花了那么久的时间,用那么多的力气,都没有拿到一样我拿到的东西。
我疑惑,什么呢?她和奴隶营没有交集吧。
而说完,她的脸红了,柔声的对我说:你的心!
那张脸,是我以后的那些长久岁月的最大安慰。
那些日子所做的选择,是对是错,直到多年以后我都无从知晓。
丢尽了上官家的脸吧?上官家的少将军,为了一口食物而摇尾乞怜,为了活下去而卑躬屈膝,为了……而狗一样趴在地上任人打骂。
那些人是对的,奴隶营,进去的时候是人,出来的时候会变成一条狗,就算是我,也不能例外。
那一年多的经历,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很值得庆幸的,也没有人再和我提起。
曾经发过誓,等到有一天报了仇,就到那个世界去和父母相会,用死亡来洗刷这一身的肮脏和屈辱。
然而,命运总是离奇的,上天安排我遇到了她。
那后半生,在报了仇之后,姑且,让我苟且偷生吧!
第82章 风行的身世
丞相府,果然比将军府气派不少,大门口的狮子,进门后的屏风,后院的花园,甚至每一个屋子里的装饰都比将军府来的高了一级。不过只有风行雪依二人居住,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冷清一些。
“我说老哥啊,要不你搬我家去好了,你看我家多热闹。”风颖一边跟着哥哥去内院,一边说。
“谁要去你那,我和雪依两个人多快活,妹妹,这几天大爹爹在将军府,你没挨揍吧?”风行一如既往的戳风颖的头,风颖也一如既往的躲过。“听说你这丫头定了一对家规,也就这几个受得了你。”
这次不仅仅风颖自己,连着烨、南门靖捷和温玉都来了,只有方怀仁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一起过来。
“那还不是为了过得更好啊,你们这些臭男人,要是都像嫂子那么好,我得轻松多少。”
顿时,八道冷光射来,风颖闭嘴。
“你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