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妃- 第29部分

☆、第三十一章　出游（2）

　　金风里带着泥土的气息，混着满满的草叶味。
　　“啊，舒服！”山间小径走着，淳儿不禁张开双臂，怀抱迎面的秋风。
　　“看来，淳儿你心情不错嘛。”
　　“是。都说黄叶伤情，古人也常常喜欢感喟秋风，可是眼下这景致却也讨人喜欢。”
　　“嗯，哀伤情调的是居多，却也不完全是，譬如‘红树青山好放船’‘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　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这些都是极佳的颂秋之作。”
　　“我听着，怎么有点翟老先生的味道。”
　　“哦？”眉角微微扬起，如此平和的气氛让北堂景昭大感舒心。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王爷所诵的这些词句，隐约中透出一股绝俗却不薄凉的气息，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北祈翟老先生了。”
　　“你很崇敬翟老先生？”
　　“那是自然。翟老先生曾经驰骋疆场，战功赫赫就不说了。身为武将，写得一手浑厚苍劲的字，他的传世诗词骇世脱俗。翟老先生简直就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这还不算，功成名就之时，竟然还为了他心爱的明姬退隐山林，一起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天，这样的胸怀本就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这样伟岸的男子更是可遇不可求。”
　　“真是难得听到你如此真心地夸赞一个人啊。”
　　“王爷什么意思嘛。”柳眉微蹙，淳儿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悦。
　　“哈哈，本王哪天也带上爱妃退隐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如何？”
　　“王爷带我？”把她跟北堂景昭扯在一块总能让淳儿一阵头皮发麻，“算了算了，一两天出来玩玩还行……我自认没有翟老先生那样的高洁，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玩不来的。”清眸流转，淳儿认真道，“所以啊，我才会打心眼里敬佩翟老先生，喜欢他的字画，喜欢他的诗词，更喜欢他的淡薄。因为自己没有，而先生有，免不得欣羡起那份情怀了。”
　　北堂景昭带着笑意的眼眸微微一湛，却又极快地掩饰过去。想不到这丫头竟也有如此坦然的一面。
　　“王爷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将来，淳儿希望站在身边的是什么样的男子？”
　　“嗯？”这人的话锋还转得真快。一时微红了耳根，淳儿心下庆幸还好有发丝挡着。
　　“曾经，我羡慕姐姐进宫为妃。也羡慕王爷的母妃，遇到一个傲世王者，能够陪着他打天下，能够被许诺给她一片安宁的天下。后来想想，当时我准是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听痴了，竟会想一些毫不真切的东西。”
　　眉宇间神色一怔，北堂景昭嘴角的幅度上扬道：“口气不小嘛。醉心权势，跟你爹爹还真有的一拼啊。”
　　“王爷错了，自打淳儿遇见王爷，就不再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思虑再三，淳儿抬眼回应一笑道：“世人只念德贵妃与老王经历过生死大爱，后宫中荣宠万千。却不晓得，她身居后宫中的寂寥惆怅、落寞无助。德贵妃身怀的是大智，倾献的是大爱，为了王上的帝业她能隐忍不发……换作是淳儿，办不到的。本来就是俗人一个，若是爱了，便会在乎那身侧之人，在乎那些莺莺燕燕……所以啊，淳儿不是命定的帝王燕。将来自由了，也只愿在人海中寻觅一个一心一意会待我好的良人。”
　　“一心一意，有这样的人吗？”
　　“呵呵，那往后，淳儿多下点功夫为王爷卖命，将来王爷也帮帮淳儿可好？”
　　一时间莫名怅然。将来……自由……
　　……为什么他会有种不甘不愿的感觉？不舍得？
　　怎么会！他会为这么个丫头动心？一定是跟这丫头处得有点久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别有所指的话语总能成功地让他感到不舒服。
　　相视一僵，北堂景昭牵过她的手。“来吧，前边就是了。”
　　绕过山腰，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夕阳西垂下，整个京都城沉浸在余晖中。
　　“好美啊，真没想到在这能俯视到整个京都！”用手遮住额角，淳儿只觉得眼前一窒。她由衷而赞，话语间带着激动。
　　“真的很美。　难怪古往今来，多少王侯英雄终其一生，也要夺下这片河山。”
　　“王爷，你……”淳儿睁大眼盯着北堂景昭，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语。　
　　“总有一天，本王要不惜一切坐拥整个天下。”金光下洒落下他颀长的浅影。他似王者睥睨般发出深沉的誓言。
　　淳儿心中抽冷。
　　这凌云壮志虽好，可单就这王庭内的党派之争又何其简单。穆王爷是长子，朝野中本就有立长的呼声，其母吴王后虽早年仙逝，可其势却还在。成王爷虽为次子，可此人野心勃勃，手段险辣，传言他与东林、西冗两国，包括西南封地都有私通。
　　北堂景昭此言，未免太狂妄了吧。
　　“怎么，你不相信？”他捧过她尖尖的下巴，声音如似冰刃。
　　“……信，当然信。可惜没有酒，此情此景真是该豪饮一番了……”淳儿努力克制着自己，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容。
　　“酒是没有，不过本王很想听听爱妃的祝酒辞。”
　　“嗯？”没料到北堂景昭竟然较了真，淳儿索性也顺意开口道，“那就预祝王爷不负天命，再建勋功；攒聚民心，统揽豪杰；平定天下，匡扶霸业。”
　　他深瞳微眯，嘴角间似笑非笑。“还有呢？”
　　还有！淳儿轻蹙起眉，语气却是黯然道：“……自古道，英雄佳人，佳人英雄，那就祝王爷早日找到命定的王后娘娘，找到那能陪着王爷笑看江山之人。”
　　“本王以为，淳儿真的很替本王考虑呢。”
　　淳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北堂景昭一副笑得开怀的表情。
　　这么畅快，还真让她说中他最爱听的了。“王爷寻到佳人的时候，可别忘了许淳儿自由。”
　　“你又来了，铺陈了这么多，这句话才是关键所在吧。”北堂景昭脸色一沉。这丫头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及她所谓的自由。她以为几句好话就可以跟他谈条件吗！
　　“王爷，我既不美又不才，还常常惹王爷不悦，不明白事成之后王爷留我在身边做什么？”北堂景昭自今都没个准话，他不会出尔反尔吧。她可不是那种可以任由他玩弃的后宫女人。
　　“到时候再说吧，好好待在本王身边，除非本王厌弃。”指摩挲着淳儿细嫩的面庞，她抿唇不语的样子让北堂景昭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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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出游（3）

　　淳儿思来想去越发不舒服。
　　什么叫本王可以考虑！什么叫看她表现！什么叫做除非本王厌弃！
　　北堂景昭到底是给她一个交代了。
　　“北堂景昭！”
　　“真是如传闻所言，被本王宠坏了呢。”北堂景昭低头贴近了她的面庞，低沉的笑声里带着冷酷，“直呼本望名讳，很好！若是你愿意，人前人后再叫得亲密些本王也不会跟你计较。但是，你以为你可以跟本王谈条件。楚淳儿，你似乎当初就该弄清楚，你在跟谁玩，你用什么玩，你玩不玩得起。”
　　不禁打了个冷颤。兵以诈立啊！是她虚妄了。
　　君心难测，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些个无谓的纠缠。于北堂景昭，不过是兴之所致；但于她，可能就是误此一生……
　　二人就此伫立原地，沉默半晌。
　　或许他真的把那丫头吓到了。
　　她于他确实是有那么点新鲜，他也相信这兴头很快就会过了。不知道他若留她在身侧出自几分真心，但从来没有他北堂景昭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一句话，纵使是神仙妃子都会被拥在他身边伺候，这丫头凭什么这么不识好歹……
　　“天色不早了，王爷还不打算回宫吗？”
　　没有质问，也他预想的发难。北堂景昭表面平静，心下却诧异淳儿偏转了话题。
　　“再过一刻钟城门就要关了，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得去？”
　　“天啊，王爷为什么不早说？”
　　“爱妃你一直在神游，本王怎么好意思打搅！”
　　“我？纵使这般，可您是王爷啊，谁敢拦着您，而且不是有令牌在身吗？”
　　“真的想回去？”　
　　“难不成还能在此小住？”
　　“为何不可？像浪子一样以天为盖地为庐似乎也不错。”北堂景昭瞧见淳儿脸色大变，轻笑道，“好了，你看那？”
　　顺着北堂景昭所指，淳儿山头上有袅袅的白烟升起。
　　面色蓦地一暖，淳儿软和了语气道。　“那，王爷确定今晚没有累案的公文？”
　　“为博红颜一笑，小小的放纵一次有何不可？”　北堂景昭颇有兴味的看着她，白衣飘袂中别有一股情致风流。
　　自己想纵情山水，非要说是为了她，还真是能掰。不过那么好的湖光山色，她还确是想在这郊外小住一回。
　　“赶紧吧，我们得在天黑前赶上山头才是好。”
　　淳儿任由北堂景昭着，二人一路倒也随意说笑。
　　天色逐渐黯淡。月色渐明之时，他们终究是到了茅屋前。
　　“哥哥，快出来。”见有来人，红衣姑娘忙向屋里呼人。
　　木门随即打开，两个壮汉应声出了屋子。
　　“二位这是？”绿衣的男子上前，话语间满满的热情。
　　“哦，这位兄弟，这是我夫人，我二人来京郊出游。一时贪欢，想来这城门已关，今夜想留宿此地。多有打扰，还望兄弟海涵。”
　　细细打量了来人，蓝衣男子缓缓道：“来者即是客，请进请进。”
　　“多谢诸位了。”
　　“哪里话，这山里头偶有一二雅士借宿。倒是我们这山间小地，怕是要招待不周了。”红衣女子引步，朗声道来。
　　“没有的事，三位能让我们暂借宝地，我们二人很是感激。”淳儿忙着道谢。
　　“这位夫人，您先喝点水，过一会儿我们就开饭了。”
　　“好啊，有劳姐姐了。”淳儿入屋刚要向前接过手，猛然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握在北堂景昭手心里。分不清到底是谁牵着谁，心跳扑腾间，淳儿抽开手，一个小紧张差点没接好那杯子。
　　“哎呀，对不起，是我不好，弄湿姐姐袖子了。”　气氛被弄得有些尴尬，淳儿抿抿唇，忙从袖口中取下帕子。
　　“夫人不必在意，没事的，没事的。”红衣女子没等淳儿过来，已是侧过手，一边甩着水珠，一边拢起袖子来。
　　尽数看在眼里。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北堂景昭心头回漾开来。他接下淳儿手中丝帕，细心为她擦拭道：“夫人自己也要小心些嘛。”
　　“……哦，知道了。”北堂景昭这是怎么了。
　　“对了，敢问姑娘，我二人的厢房在……”
　　“哦，沿着廊子出去最后那间就是。不过，这位官人是不是等吃了晚饭再歇息？”女子温和地开了口，又望向一侧的淳儿，大有征求的意思。
　　北堂景昭摆手一笑，委婉道：“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又陪夫人玩了半天。实在是太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晚饭。”
　　“原来如此。官人要不再等等，我想晚饭很快就好了。”女子欠身出了屋子，似乎是催促去了。
　　见人远去。淳儿疑惑地盯着北堂景昭，轻语道：“因为是粗茶淡饭？”
　　“心里明白就好。”
　　噫！这种时候摆什么王爷架子，他当这是王府吗？这么挑剔，真怀疑北堂景昭是不是来出游的。
　　一时无言。淳儿一手搭在台面上撑着脑袋，眼神游移。无意间四目相对，又很快移开眼去烂怠搭理他。蓦地，只听得门外女子一声呼道：“二位，晚饭好了。”
　　紧接着，兄妹三人各自端着食物上了桌面。“山间粗食，将就将就吧。”绿衣男子憨声憨气地道来。
　　“大哥哪的话，这山鸡、野菜、粗粮，我们平日想吃还吃不上呢。”淳儿倒是显得很满足，殷勤道，“来，我帮姐姐摆碗筷。”
　　“别呀，夫人，这山野人家的事还得我们自己来。”
　　淳儿觉得不好意思，正要起身，北堂景昭却把她按坐了下来，“夫人别瞎添乱了，让姑娘他们来吧。”
　　“哦，差点忘了，还有样好东西呢！大伙儿等着。”蓝衣男子往脑袋上一拍，出了去。
　　“就是它了。”蓝衣男子怀揣着一小坛子冲了进来，“自家酿的高粱酒，若不嫌弃，尝尝看。”说着已是把坛口上的红绸盖掀了。
　　一时间酒香阵阵。
　　“是好酒啊。”淳儿不禁脱口赞叹。
　　“看来，夫人是行家？”
　　“行家倒算不上。可单凭这酒香，就知道不一般。”淳儿耸耸肩，微笑道，“不过我想先吃东西，我真是饿坏了。”
　　“来吧，夫人。”红衣女子往淳儿碗里夹了菜，贴心道，“瞧我那俩哥哥，还是先吃饱了好，空腹饮酌伤身体的。”
　　“好，姐姐也来。”淳儿意思着给女子夹了菜。于是两男子入了座，一桌子热闹了起来。
　　原来，这三兄妹是山里的猎人。在前朝纷乱时，先辈为躲避追兵隐居于此。虽然两男子有些粗里粗气的，但却是爽快之人。女子显得文礼许多，一身乡里人打扮却掩不住她的明艳之姿。
　　“各位，在下稍感不适，容我先行告退。”
　　




☆、第三十三章　遇险

　　“官人怎么了？”
　　“啊，大哥别误会，夫君最近公务烦身……今日又陪我闹了半天，已是疲惫，随他去得了。”淳儿打着圆场，心里却禁不住暗骂　。
　　该死的北堂景昭！吃得少就算了，还要提早离席。荒山野地的吃顿饭那么多讲究作何！
　　“夫人甚知我心。各位，在下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了。”。
　　“既然如此，就不勉强官人了。妹妹，带官人到厢房去吧！”
　　“唉，别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不必麻烦了。各位尽管尽兴。”　北堂景昭起身，歉意一笑随即走了出去。
　　“对了，夫人－－”
　　淳儿望向门外，见北堂景昭突然住了脚。“什么？”
　　“夫人有孕在身，别太贪杯啊。”投入眼帘的是北堂景昭关切的眼神，爱怜的笑意。淳儿惊愕地张着嘴，顿时怔然。
　　他疯了吗，竟然开这种玩笑！未免，太过火了吧……
　　“夫人有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