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景昭很快要出征了?
事发至今,她很久没再过问外头的事情了。
想不到外头已是风云变化……
“好吧,我去。”清澈的眸中闪动着微澜,淳儿无奈地低叹了口气。
……
步行至长信园外,已然能感受到不同往日的冷然气息。
声如乱弦,长剑如飞。剑气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巨石骤裂。
透过雕栏,可见清辉中人影旋动。
剑招狠急,变化多妙。
她虽不通晓剑术,也能感受得到那所施剑法绝非等闲。
莲步轻移而入。
凝思中,淳儿不觉低瞅了眼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曾经,她还想象着有一天它渐渐隆起的样子……
“啊,你--”淳儿感觉到黑暗中的剑法一变,下一刻那柄冷森森的长剑已经不愠不火地直指于她胸前一尺处。恍若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骤停于眼前,北堂景昭冰冷的神色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随即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一阵沉寂。
“背叛了你,是想杀了我吗?”肩头微晃,淳儿仰视着眼前之人。
“本王的剑还不想沾了女人的血,尤其是背叛了本王的女人。” 北堂景昭说话的同时手一悬,长剑抽回了剑鞘。不顾涔涔的汗珠从额角上沁下,眉端蹙着阴郁,北堂景昭背对着淳儿沉了声道:“本王不想见到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我来是想恳请王爷,为了万民福祉,请您保重您的金尊贵体。”
字字如乱针般扎得他难受,屏住心神,北堂景昭回身冷冷一笑:“你以为,你还是王妃?不过你此刻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教本王吃惊不小呢。别拐弯抹角了,照实说吧,你此番闯入到底所求为何?”
惨淡的宫灯下,淳儿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若有若无的笑意噙在嘴角:“是啊,是有一事相求。”
“你求我?”
“是,我求你。”神色一凝,淳儿吁了口气。她按捺下心头的波动,尽量平静地开了口,“我恳请王爷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该死而迁怒于我南钥的亲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请王爷施恩放过我的亲人们。”
“本王为什么要答应你?你以为你有资格求我?”残酷的笑扬起,北堂景昭轻蔑地打量着眼前消瘦的容颜。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对不起,我也知道我现在说这样的话是那么的令王爷感到可笑。可是……可是……”从那熟悉而陌生的深瞳里,她看到的是愈发燃起的愤恨不耻。眼睫烁烁扑动,她毫无血色的唇微颤了颤。展转思虑了良久,她到底该不该……稳下窜乱的呼吸,淳儿终是惴惴不安地开了口,“北堂景昭,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吗?”
她到底是想要告诉他的……
孩子……
身子一僵,北堂景昭强行压过沸腾的血气,凝眉冷哼出声:“孙可淳,你此举与当年的顾欣儿有什么区别?”
“就当真这么恨我么?”一时寒意袭身,北堂景昭竟然把她和顾欣儿相提并论。
“哈哈--恨你,恐怕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吧。你,真的确定这孩子是本王的骨血?”北堂景昭无情地笑着,带着冰锋的话语同时也灼痛了他的五脏六腑。
她不奢望北堂景昭会原谅她,却未曾想过他竟然怀疑她的清白。这一刻,彻骨的冰冷噬入全身,脑子仿佛在一阵轰鸣后空白一片。
北堂景昭,你混蛋!
“……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既然这样,好吧……我输了。”讽刺地笑容扩大,淳儿背身的片刻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奈何莹然的泪水已是不争气地淌湿了双颊。
“说完了?”
“走了。”
☆、第一百章 伤害
“咦,飞高咯。”
远处,隐隐传来孩童的欢笑声。
倚靠在树下,淳儿不觉放下手中的书卷扫望四周。
她没听错,奶声奶气的,是个孩子的声音。怪了,昭王宫的花园内怎么会有孩童呢……
“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淳儿轻呼出声。低眉处,一个五彩斑斓的羽毛滚球落于她身侧的草地上。
好险没砸到她……
不觉启唇一笑,淳儿探身拾起把它玩在手心。
做工倒是别致,她小的时候也喜欢玩这东西的……
“夫人吉祥,滚球还我吧。”迎声仰目,见树丛后闪出一个始龀之年的孩童。一身小小的段青色锦袍,玉带束身,他墨色的胎发盘竖而起。
这孩子该是某位王宫大员的爱子吧……
不过她可是从未见过哪位王宫大员来昭王宫议事还带着孩子的。难得这孩子一点也不认生,胖嘟嘟的小手朝她一伸,孩子纯纯地笑了。
潋滟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光泽,她从不喜欢和孩童玩闹,可眼下不知怎么的,却突起了这么个兴致。“小孩儿,你叫我什么啊?”
没料到淳儿会这样反问他,孩子当场愣住了。小眼睛眨了眨,他低声应道:“……夫人。”
“不能叫夫人,你要叫我小姐知道吗?来吧,再说一次。说好了,我还你滚球。”
“……”
那孩子立在原地,无措地看着淳儿,圆圆的脸蛋逐渐涨得通红。
真是,她没事儿跟个孩子闹腾个什么。现在后悔了,可又不想就这么算了……“你不说,我可不还你咯。”粉唇一弯,淳儿淳儿装似一脸认真的样子,半哄半诱着。
“可是,你明明梳着夫人的发髻嘛。”孩子撅起红唇怔怔望了淳儿一眼,眼光随即转落在她手心里上下抛动的滚球上。
淳儿没料到孩子有这么一说,一时间心下空荡荡的。
眸光拢聚,透过前方清清的水影,她看到了一张愈见成熟的面容。简单挽成的卿云髻上,只别了她最常戴着的玉簪子。
失落上心。
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是夫人了……
“好了,我还给你,玩闹去吧……”淳儿娇俏一笑,笑得甚柔。
孩子听着一时乐了,接过那滚球的同时,一老宫女突然匆匆过了来。
“小世子,原来你跑到这儿了,可让嬷嬷我好找哟。”老宫女见状,也只当淳儿是昭王宫中的某位美人,赶紧原地福身道,“老奴见过夫人。”
“嬷嬷免礼。敢问,这位是?”
“是安国侯府的小世子。”
她懂了。
燕飞还有个哥哥,也是位名震一时的将军。可惜祈冗大战中伤了腿脚,如今在彤州助其父掌管文职。
这孩子定是燕飞的亲侄子了。
“小世子,听话。别再乱跑了。你这金玉之身,嬷嬷我可担待不起哪。”老嬷嬷拍拍孩子身上的尘土,苦口婆心地劝慰开来。
“我没乱跑的,我是随昭王舅舅过来玩的。”
“昭王爷?”
他人在……
“昭王舅舅在那儿。”孩子朝建于高势处的亭子一指,笑嘻嘻地道着。
“老奴最该万死,老奴见过昭王爷。”
北堂景昭竟然在她后边……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岂不是全被他闻见了……
绕过树丛,亭中人已是过了来。
“嬷嬷起来吧。”
声音过耳,淳儿内心便乱开了。原地向北堂景昭福了福身,视线相交时,发现见他只是淡瞥了她一眼,毫无表情。
“为什么要叫她小姐呢?”孩子几步上前够住北堂景昭的袖子,大惑不解地发问起来。
不想得孩子会有这一反应,淳儿樱唇微张,神色难掩突起的慌乱。
虽说童言无忌,可眼下这境况也着实尴尬非常。像被当场逮着做了什么亏心事般,淳儿胸口一紧,竟大感上不来气了。
“随嬷嬷去找姑姑吧,待会见不到你她会担心的。”北堂景昭俯下身子,轻捏过孩子粉嫩嫩的脸蛋,语气极为轻和。
“我走了,昭王舅舅下次还得陪我玩哦。”
“一定。”
“老奴这就带小世子回去。”大大的行了一宫礼,老嬷嬷几步过来领过孩子。
……
他也走了。
视线从湖上桥廊收回。
淳儿只手附上心口,慢慢地调整过呼吸。
不是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受影响的吗……
……
这段日子来,她太累了。
氤氲的雾气缭绕,澡池里花瓣于水波上轻摇。
玉体淡上红晕浮出水面,撞击过珠帘发出丁玲的声响。
铅华洗净,涓涓出浴。
换上轻袍,淳儿拢了拢泛着水珠的黑发,瞬间觉得舒坦了不少。
等等,怎么会……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双眸敛开,淳儿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语气急促起来,“别过来,别过来啊,你出去……”
空气中充斥着沉烈的酒气,迎面而来的炽探求搅得她越发的不安起来。步子一点点朝后退去。
他是醉了吗?
像也不像……
清颜素雅,此刻的她美得像一朵幽兰。
凛冽的笑意燃起,今夜他是喝了很多,没醉,却也不清醒。不记得是怎么步入此处的,唯一清楚的是,他想她。
他明明恨死了她,可他的身心却也在渴望着她。
酒壶里飘出迷醉的醇香。
她的惊慌,她的反抗就像嗜人的魔咒……
细碎的步子颤抖着继续退去。
是,她承认--这些日子来北堂景昭的冷漠的确深深刺痛了她,他冰锋的言语像无情的大网,包裹得她几近窒息的难忍。
“你别过来……啊……”瞬间淳儿一步踏空,暖暖的池水飞涨而起。“……啊……”落入水中,淳儿没来得及反应,娇躯已经被一个毫不怜惜的力道脱到了池边。身体依旧浸在水里,光洁的脖颈被大掌牢牢的抓住,扬起的头上水珠直淌而下。
“唔……你……”启唇的同时,酒壶里的液体伺机而入。
“咳咳咳……不……”
烈酒入喉,激起一阵火辣。
“咳咳……疯了……你疯了你。”好不容易捕捉到一丝空气,淳儿急促地气喘着,双手胡乱地挥打过水面,
溅起的水花扑了北堂景昭一身。无视般,他笑了,笑得讽刺:“是,本王是疯了。”
酒壶在手中扬起,液体倾入口中,携着炽热的深吻,北堂景昭强行探入她的口中。
“不……”
人从水中被狠狠地带起。晕眩地转间,携着浑身的湿意,娇躯很快被重重地扔到了逍遥殿中。
在这曾经温暖如春的殿堂里,刺骨的冷意席卷过她全身。
恨她,所以要这样羞辱她吗?
跌坐而起,金榻上贴身的冰冷至彻心肺。淳儿感到自己连说话都在抖,她几乎是低吼出了声:“……滚开……你滚开啊……”
“怎么,你想为江尚之守身如玉吗?”熊熊烈火在半眯起眸子中冶动,轻蔑的笑意扬起在嘴角。
“别碰我……”嘶哑的嗓音响起的瞬间,身上被钳制的力道已然加重。
是,她爱他。越是在北堂景昭折磨她的时候她越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爱他爱得有多么的强烈…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遇见,她不断尝试着想要去冰封起来的心都会不觉产生动摇。
二人间长久以来的冷漠几乎要把人击溃。她知道北堂景昭有多么的恨她,她绝对不要在这种时候……
“江尚之碰得本王怎么就碰不得了。”
这女人背叛了他……
她是江尚之的人……
不……
身心的巨痛如烈焰般折磨着她,吞噬着她。
发丝凌乱的瀑洒在冰凉的枕上,她苍白的面容上布满了汗泪交杂的水珠。空洞的眼光,几近颓丧,淳儿死死的忍受着这一切惨烈。仿佛置身于荒凉的茫茫旷野,席卷而来的痛苦如鬼宿般撕扯着她的灵魂。
在这个沁寒的夜里,心底的缺口慢慢的,慢慢的扩大开来。
一夜的噩梦。
昏沉中,栀子花的香气透过纱幔,幽幽地飘进了殿堂。
一殿的凌乱。
微凉的空气里,仿佛还泛着昨夜残酷而疯狂的记忆。
玉颊上的泪痕还未完全褪去,肌肤上的每一道印记赫然昭示着北堂景昭对她毫不留情的虐夺。
敛开双眸,身侧人已不再。
渗入骨髓的冷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淳儿不禁暗暗吃痛,挣扎着坐起,把残破的衣裳缓缓地裹于肩上。
不觉感到颈上空空,咦,她的坠子哪里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伤害(2)
枕上没有,丝被上也没有。
去哪了呢……
蓦地,金榻边沿处,那如泪的坠子晃于眼前。
原来你在这儿……
暗自蔚然一笑,抬眼的瞬间却是不期而遇地撞上两道凌厉的视线。
玉带轻系,白色的睡袍随意地披在肩上。此刻,北堂景昭正好从外殿进了来。
他没走……
不堪的回忆扯动着淳儿心神。淡下容色,她一言不发,冷漠的目光飘向窗边射入的光线。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是开始倦了。
满蓄的感情涌动着,昨夜双清丽的眼中不断流出的是泪水、怨恨与祈求交杂的眼神。一幕幕漫开,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他是几近疯狂的折磨着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又如何……从他知道她为了江尚之背叛了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完完全全对她死心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当他看到她茫然的眼神又会心痛。
她动摇不了他的。
暴戾的气息倏然笼罩而下,他唇角微动:“你刚才在找寻什么?怎么--为了江尚之,又想在近了本王身后寻及第二只虎符?”鄙夷一笑,北堂景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修长的手指捻过她的秀发。
“真被王爷说中了。可惜了,没找到--”紧了紧握着坠子的手心,红肿的眸子充满戒备地注目着前人。
“你放心,来日方长,本王会让你的背叛付出代价的。从今以后,你的自由,你的生死都将操纵在本王手里。”内心暴躁起来,全身的神经被牵动,北堂景昭紧紧地擒过她双肩,冷酷的笑意逐渐加深。
眼里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空洞,淳儿声音凄切:“你恨我,好啊,你爱怎么恨就怎么恨死我好了。我也同样恨透了你--我背叛了你又如何,你一直不也是在利用我。可笑,难道我会觉得你是真心待我而有所愧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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