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诺搁下碗筷:“我和你一起去吧。”顾流风没有拒绝。
辛诺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她自然知道为什么蔚晴会发出这惊声尖叫。
顾流风带着她上楼,蔚晴房门前已经聚了一大堆苍微派和铸剑山庄的弟子,他们看到顾流风到来,都往两边退了退,方便顾流风进去。
进了房间,贺楼凡花对影都在里面,还有脸上惊魂未定的蔚晴和她身边常常跟着的李师姐。此刻蔚晴身上只着了单衣,顾流风避了避。
“发生了什么?”顾流风很好奇,问一早就到了这房间的花对影。蔚晴一向是沉稳宁静的性子,会发出这么惨烈的叫声,想来不一般。
花对影有些瑟缩地往贺楼凡身后躲了躲,脸上也带着些许苍白,她指了指床:“师兄,你自己看吧。”
顾流风闻言,顺着花对影的指向往床上看去,这才发现蔚晴的床上还有一个人,或者说,还有一具,尸体。
顾流风和贺楼凡对视一眼,贺楼凡脸色沉凝:“我也是被蔚师妹的惊叫声引过来的,刘师妹的尸首一早便在这里了。”
顾流风瞧了一眼门外围着的众弟子,道:“不论如何,蔚师妹还是先去穿好衣服吧。”
贺楼凡点点头道:“对影,你带蔚师妹回你的房间,将你的衣服借一套给她。门外诸弟子先回房等候,今日我们先在这客栈中再留宿一晚。”
花对影闻言颔首,带着蔚晴和陪在她身边的李师姐离开。
顾流风将房门关上,贺楼凡快步走到床前查看床上的尸体。
顾流风走到他身后,这才看清这尸体是刘欣悦的,刘欣悦脸上的表情不像她活着的时候那样带着微微尖酸刻薄,反而满脸惊恐,泛青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狰狞。她的脖颈处有一道很明显的青紫。
贺楼凡直起身,心里微微发寒:“她的尸体已经僵了,少说也已经死了三四个时辰,身上好几处的骨头都被人捏碎了。”
顾流风皱起眉:“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贺楼凡指着她咽喉处的青紫:“大约是被比她武功高的人扼住了脖子,生生被掐死的。”他并不是衙门里的仵作,能看出来的也十分粗浅。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在我们不知情的状况下杀了她还送到了蔚晴的房中?”若是刘欣悦只是死了,这件事看起来还没那么复杂,可是如今她的尸体被放在了蔚晴的床上。
顾流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辛诺。辛诺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同他对视,两人还未说什么,房门便打开了。
花对影扶着蔚晴进来,那时常跟在蔚晴身边的李师姐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师兄,贺师兄。”蔚晴眼眶微红,与二人打了招呼,一旁站着的辛诺被她无视了个彻底。
贺楼凡道:“师妹你先坐下。”
花对影扶着蔚晴坐了,贺楼凡坐在她对面,问道:“师妹是怎么发现刘师妹……刘师妹的尸首的。”
蔚晴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语气带着颤抖:“我今早醒过来,觉得身边有东西,就,就看到刘师姐躺在我边上,身子,身子已经凉了。”她的手有些抖,显然一早醒来被吓得不清,辛诺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带着快意。
顾流风道:“能够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将刘师妹杀害,还……”他看了一眼蔚晴的表情,没把话说全,“此人不但武艺远高于我们,而且和苍微派一定有着极深的恩怨。”
贺楼凡将目光投向蔚晴:“蔚师妹可记得刘师妹有什么仇家,或者,你们是否曾招惹过什么人?”
蔚晴双手交握,骨节微微泛白,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狠狠地看着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辛诺。
其他人有些惊异地看着她站起来,双手揪住辛诺的衣襟:“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刘师姐!”
她的动作快得顾流风几人都来不及阻止。
辛诺伸手拽了拽自己被抓住的衣服,却没成功,冷笑道:“蔚晴姑娘莫不是被吓坏了,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蔚晴的语气凶狠:“一定是你,除了你不会有人对刘师姐下手的,你一定是记恨刘师姐不让你和顾师兄走的太近,所以才会杀了刘师姐还将她弄到了我床上!”
顾流风闻言,表情一冷,上前将蔚晴的手拍下来,将辛诺拉到身后:“蔚师妹切莫含血喷人。”
蔚晴急道:“师兄,肯定是因为辛诺……”
顾流风打断她:“且不说辛诺怎么将刘师妹的尸体送到你房中,她武艺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何能将刘师妹的手脚尽数废去?”
蔚晴白着脸后退两步,没再说话。
辛诺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道:“蔚姑娘一直看我不顺眼,如今硬要将杀害苍微派弟子的罪名压在我身上,未免太过狠毒。”
“况且,”辛诺的声音骤然森冷起来,“要说过节,我和蔚姑娘的恐怕要更大一些,没理由你师姐死了,你却还好好地留在这里。”
蔚晴满脸的难以置信,眼中的怨毒愤恨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花对影看状况不妙,连忙上前安抚蔚晴:“蔚师姐,说不定……说不定是当初害了地鼠门的人呢?”花对影觉得自己猜的可能就是真相,连忙道,“对,应该就是那些人,他们当初为了一点点碎星的消息便屠了地鼠门满门,说不定是追了上来,却忌讳我们两派的势力,所以想逼迫刘师姐吐露消息。刘师姐不从才被害死的。”越说到后来,花对影的语调便愈发肯定。
蔚晴拍开花对影扶着自己的手,斩钉截铁道:“绝对不可能。”花对影被拍开,只觉得蔚晴是被刺激得太过激愤,顾流风却是暗自皱起了眉。
蔚晴如何能如此肯定这件事并不是当初屠杀地鼠门门众的人做的?而贺楼凡,好像也没往那边怀疑过……顾流风的猜测,让他自己都觉得内心发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掉落(づ ̄3 ̄)づ话说我好像一直不太擅长写男主,大概是没谈过恋爱的缘故?_(:з」∠)_路过的妹子们留下脚印可好
☆、狼的故事
乙
直到客栈的掌柜报了官,衙门的捕快都上了门,他们还是没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客栈里死了江湖人,衙门素来是不管的,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只要他们做的不太出格,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们对凶手毫无头绪,官差们也是能少一事是一事,只草草将刘欣悦的尸首敛了,便离开了。发生了这件事,贺楼凡和顾流风原本讨论着是在在此地留宿一晚。
客栈的老板原本难得遇到贺楼凡这么爽快的金主,如今死了人却是嫌他们晦气了,客套地退还了房费,请他们尽快离开。
众人无法,只能整装重新出发。虽然没有误了行程,只是他们出发的时间太晚,致使傍晚时分仍是没能赶到下一个城镇,只能露宿。
铸剑山庄的弟子负责打猎和搭建灶台,苍微派的女弟子则是负责生火做饭。
今天的运气不错,有弟子捉到了几只野鸡和野兔,顾流风更是亲自动手从林子里猎杀了一只狍子。
见到顾流风拖着狍子过来,花对影欢呼了一声跑过来:“师兄,你真厉害!”
顾流风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狍子交到其他弟子手中,让他们料理。
花对影目光追着狍子,脸上露出喜色,对顾流风道:“有了这只狍子,今天就能将兔子留下来了。”
顾流风走到辛诺身边坐下:“什么兔子?”
花对影半跪下来,露出自己抱在怀中的一个白色毛团:“师兄你看,秦师兄他们捉了几只兔子回来,这只白白的最可爱了。”
顾流风觑了一眼,的确是白白的一个团子,长得十分讨喜:“你若喜欢,和秦师弟他们说一声,哪怕是饿着肚子,他们也不能吃了小师妹的心肝宝贝不是?”
花对影听顾流风应允了,十分高兴,看到坐在他身边的辛诺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讲话,想起了自己打算好好对待辛诺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辛诺,这小兔子很可爱的,你要不要摸一摸,毛很软!”花对影献宝似的对辛诺道。
辛诺眨眨眼,自然是感受到了来自花对影的善意:“为什么你愿意吃狍子肉,却不愿意吃兔肉呢?你若是喜欢这皮毛,叫你师兄们将它剥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花对影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兔子长得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话?”
辛诺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花大小姐的想法:“那就因为狍子长得不可爱,就应该被你师兄们扒皮抽筋烤烤吃了?”
正在处理狍子的众师兄弟:“……”
花对影被辛诺问得哑口无言,辛诺抬头问顾流风:“这就是你一直说的你家小师妹的善良么?愿意对一只兔子好,却不愿意对一只狍子好。她可以因为兔子长得可爱便将它留下来,万一以后某一天她觉得这只兔子不可爱了是不是就能面不改色地将这只兔子交给大厨呢?我没看出你师妹的善良在哪里。”
花对影俏脸涨红,指着辛诺道:“我好心给你看兔子,你居然还讽刺我,你……你……”被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晰了,“你这个坏丫头!”
花对影的教养让她没法子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指责辛诺。
辛诺却是一笑:“多谢夸奖。”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花对影没想到辛诺脸皮这么厚,瞪了她一眼,又瞪了一眼顾流风,一跺脚跑开了。等她坐到贺楼凡身边,目光还气鼓鼓地盯着辛诺。
顾流风苦笑,花对影原本只是想和辛诺亲近亲近,却不想变成了这种局面。
辛诺挑挑眉:“你笑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顾流风含糊道:“挺有道理的样子。”
辛诺轻笑了一下,目光投向了燃烧的火堆:“顾流风,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顾流风道:“愿闻其详。”
“从前呢,有一群狼,狼嘛,茹毛饮血,很多的族群都怕它们。可是它们中间有一只小狼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是一只羊。”
“一只羊?”顾流风觉得辛诺的故事有些荒诞。一只狼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一只羊呢?
辛诺点点头,很肯定地回答:“它觉得自己是一只羊。不但是这样,她还觉得羊群里最漂亮的那只母羊是它的母亲。”
辛诺的故事越来越奇怪了,一只羊怎么可能生出一只狼呢。
“那只小狼生活在狼群里很不快乐,倒不是说族群里其他的狼对它不好,只是她从小跟在身为头狼的父亲身边,很思念它的母亲。”顾流风皱着眉,听辛诺继续说。
“后来……它的父亲老了,被别的狼从头狼的位置上挤下来,它对它父亲说:‘阿爹阿爹,我们去找娘好不好’,她日也求夜也求,它父亲就答应了,带着它去了羊群里,找那头母羊。”辛诺停了停,“顾流风,你在听么?”
顾流风道:“在听,它父亲带它去了羊群,然后呢?”
辛诺垂下眼,眼神幽深难懂:“后来……它父亲死了,它……也死了。”
这个结尾很仓促,顾流风疑惑:“就这么死了?”
辛诺嗯了一声:“它父亲做头狼的时候吃了很多羊,羊群又怎么可能欢迎他们。那头母羊利用了小狼将它父亲害死了,没了父亲的庇佑,这只小狼当然也没能有什么好下场。”
整个故事听下来,顾流风都觉得一头雾水。看辛诺的表情,他觉得这个故事大概实在影射什么,却猜不出来。
辛诺问他:“这头小狼很蠢对不对?明明是一头狼,却非要觉得它和母羊是一样的,它不但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顾流风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想……并不是它的错,或许,或许是它从小就没有母亲,所以才会希望母羊能做它的母亲。它父亲也不是它害死的。”
辛诺闭上眼睛,将头放在交叠的双臂间:“狼就是狼呀,哪怕它不伤人,在羊的眼中也是最坏的,要不是那头小狼太天真,也不会有这下场,都是它咎由自取。”
顾流风说不通,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掉落么么哒!路过的妹子们请给我鼓励吧,明天可是我上战场的日子啊!
☆、凡字玉佩
丙
夜渐渐深了,除了被贺楼凡安排守夜的弟子,其余诸人都找了地方休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有内功护体,也不怕秋夜露宿伤身。
顾流风知道辛诺不喜欢和别人凑做一堆,将她带的离众人有些远,等他半夜醒来的时候,辛诺正睡在离他一臂远的位置,身上盖着他原本准备路上挡风沙的披风。辛诺睡着了的样子和她醒着的时候略有些差别,整个人却缩成一团,眉头在睡梦中也是紧紧皱着,带了隐隐的戾气。
顾流风小心地起身,不想吵醒她,辛诺如鸦羽一般的睫毛却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
“吵醒你了?”顾流风的声音压得很低。
辛诺低声问:“去哪里?”
顾流风面上一瞬间有些不自在:“我,我去方便一下。”
辛诺刷的坐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顾流风咳了一声,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这样……不太好吧。”
辛诺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偷看你。况且人有三急,你可以去我就不能去?”
顾流风:“……”
顾流风和守夜弟子打了个手势,便带着辛诺往旁边的小树丛解决三急去了。
和李师姐睡在另一边的蔚晴睁开眼睛,目光冰凉地盯着离去两人的背影。
她转身低声吩咐也在装睡的李师姐:“师姐,你去瞧一瞧,那两人是去做什么。”
“这……”李师姐有些犹豫。蔚晴一直觉得刘欣悦的死和辛诺脱不了干系,她虽然也相信,但是她生性胆小,叫她这么贸贸然地跟上去,还真有些心里发憷。
蔚晴眼神一厉:“大师姐虽然叫我们要听贺师兄的话,只是咱们苍微派这些人,是我主事,师姐可明白?”蔚晴的语气突然转向幽深,“若是师父知道师姐帮助旁人戕害同门,应当会十分生气吧?”
李师姐打了个哆嗦,掌门丹华师太虽然人前慈悲良善,实际上却是个刻薄狠戾的人,对待她们这些弟子极为严苛,蔚晴是她最宠幸的弟子,如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