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结束都只是为了开始
徐怜瑶端着散发着清香的药碗,推门就见闵越挣扎的要下床,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背青筋明显隆起,显得有些可怖。
他吓了一跳,放下碗就上前扶住她,虽然清减了好些,到底还是个大女子,徐怜瑶支撑着身子勉强才把人扶回床上。
“你干嘛,这才好了些就要闹腾了吗?”
不顾闵越难看的神色,徐怜瑶拉着她的手开口驳斥,“这条命才从鬼门关门口捡回来,你非要不珍惜吗……”
闵越颤着手,抿着最不语,徐怜瑶眼里黯淡,起身端过碗,放低了声音,“算了……喝药吧。”
顿了顿,闵越接过药,干脆的喝了精光,徐怜瑶取出绢帕替她擦了嘴角的药渍,方想起身离开手就被对方一把握住。
紧紧抓着他的手掌很大,有些冷,不柔软,咯的他一点点的疼。
徐怜瑶忽然心酸。
闵越拉着他,半晌,才低低的说道,“我想,看看他……”
这个他,他当然知道。
徐怜瑶只觉那股子心酸涌上了眼眶,他抽开闵越没有抓牢自己的手,转过身,对着这个痴的有点傻的女子笑,笑容心灰意冷,“你以为你要死了,所以不要再见他,怎麼,现在好了,又想把他追回来了?闵越……你好,你好!!”
徐怜瑶纤细的身子颤颤悠悠,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挖空了,连哭都哭不出。
为甚麼,自己的妻主,从来不能正眼看一下自己。
他放低了身段,丢了矜持和自尊,只求这个女子能待他如一般夫妻。
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嫁进来之前,深闺里的他,常听闻这女子的事迹,少年有为,英姿勃发。
他不止一次的想象过,两人婚后的美满日子,他为她灯下做衣,他为她生女教子,而她,将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疼。
一切的美梦,都在新婚夜碎了。
她没有进新房,而是睡在了书房,因为她对他说,她有一个心爱的宝贝,她不能负他。
所以,就只能负他了麼?
让他一人,对着红烛,看那一滴滴像泪似的蜡油往下沉,看那摇曳的火烛灭了去,至天明。
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徐怜瑶甚至连提步离开的力气都没了,只倔强的挺直了背,不去看闵越。
“瑶儿……”
一声干涩而低沉的瑶儿,徐怜瑶以为再不会有的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这一辈子,我欠了他太多太多,怎麼都弥补不回来了……”
“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人,我比不过的,也抢不过了。”
“我就想,就想亲口跟他说……”
徐怜瑶闭上眼,打断闵越的话,“这些,你留着给他说吧,我不想听。”
##
热闹的大街,喜气洋洋,每个人都在期待春节的到来。
街上的摊头,摆了各色的年货。
叶祈跟着林儿,看他熟练地买了几幅福字帖和对联,一些用来折元宝的黄纸,一会儿,又窜到了爆竹摊头前。
“对了,家里的爆竹烟花好像不多,干脆多买些,反正有三个苦力工在呢。”
叶祈无奈,心想:可是,咱们买着麼多,要怎麼带回去?
瞧着林儿一脸昂扬兴奋的神色,他还是没舍得扫他兴。
然而这不阻拦的结果就是,一番扫荡之后,两人看着脚边像小山一样的年货,根本是寸步难行了。
林儿一脸苦恼的挠挠头,叶祈忽然想到了主意,亮晶晶的眼对着林儿道,,“林哥儿,我去找位大婶推辆推车来吧,你就在这看着。”
林儿立刻摇头,“不行不行,这万一要是走散了……”
叶祈好笑的拍拍他,“林哥儿,我好歹也是这个镇子上长大的,怎麼会不记路,倒是你,别又一个心动,跑到其他摊上买东西了。”
林儿立马抬手,“我保证不会乱跑的。”
“恩,那不就好了,我去去就来,总好过再这发愁好吧。”
林儿还是有点不放心,嘟囔着,“要不你也可以回去喊然姐姐她们过来……”
叶祈拿黑白分明的大眼瞪他。
“好啦好啦,我坐这儿等就是了,你快去快回,说好了啊,我就给你一刻时辰,找不到也要回来。”
叶祈拿林儿没法,只能连连点头摆摆手跑开了。
从街尾拐了个弯,叶祈边走边四处张望着找推车,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整个人惊骇的往前跑了两步才敢往回看。
却是意料外的人,徐怜瑶。
他问,“你在做甚麼?”
叶祈一慌,没料到徐怜瑶会问这话,脱口回道,“正,正找推车……”
徐怜瑶皱眉,“推车?做甚麼用?”
叶祈不解,现在再面对着徐怜瑶,却没有了以前的惊恐,只余些不敢靠近的惧意,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和林哥儿买多了东西,搬不动,所以想……”
徐怜瑶点头,对着身边下人说了一句,然后看着叶祈,“林公子那边,我派人去帮忙,你跟我走一趟吧。”
叶祈还来不及反应,徐怜瑶就像怕他逃了一样已经抓过他的手往另一边带,“她想见见你……”
叶祈指尖蓦地一僵,任由徐怜瑶抓着他进了一家酒楼。
##
酒楼临水而建,冬天的水面结起了薄冰,偶有裹着棉袄的垂簪小儿朝水面扔着石头,扑通的砸开薄冰,溅起一缕水花。
二楼的小阁楼十分雅致,雕花的木格子窗上贴了竹篾纸,挡去了冷风,叶祈随着徐怜瑶进了屋,暖暖的气息铺面而来。
闵越坐在靠窗的榻上,窗子开了一小点,正好可以看到酒楼水边小儿嬉戏的景象,她瘦了许多,穿了一身白衫,裘衣盖在腿上,整个颈项曝露在外,可以看到清晰地线条。
叶祈看到她望着窗外时嘴角带着的一点温柔笑意。
然后看她转过头,对上自己的眼神,清清亮亮。
叶祈发现,那日心里有些空落的感觉此时被填满了。
他终於明白这是一种甚麼样的感觉。
踏实。
能亲眼见到闵越平平安安的样子,他就放心了。
徐怜瑶抓着门的手紧了紧,然后无力的松开,转身,“我在外边等你。”
说完,就替两人关上了门。
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氛围。
连叶祈自己都觉得意外。
自己,已经可以这麼平静的面对这两个人。
一个曾经挚爱的。
一个该是最恨的。
“祈儿……”
闵越的眼神很亮,挣扎着要起身,叶祈一惊立刻上前,“你别起来,身子还……”
话未完,伸出的手臂就被闵越一把拉过整个被抱在了怀里。
“祈儿……”闵越轻喃,温热的呼气洒在叶祈的耳畔。
叶祈身子整个僵硬,手下意识的轻轻推了一下闵越。
闵越苦笑,喉头一阵哽咽,环住他的手紧了紧,然后松开,叶祈立刻从她怀里起来退了一步距离。
你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应该知道的,从我把你推开身边的那一刻起,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别人的,你会抗拒我的怀抱,我的亲吻,我的爱抚。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到的时候,我还是那麼难过。
叶祈手微微颤着,他有些害怕这样的闵越,他不知道闵越做这些动作是何意。
身子总比意识诚实,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双脚又小退了几步。
闵越看着,开口,“祈儿,对不起……”
她侧过头,纤长的眼睫下垂,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祈儿,我不会要求你回我身边,我……我……”
她有些哽咽,“那个女子,真的很好,祈儿,选择她是对的,你离开我,是对的。”
叶祈的心瞬间冰冷,指尖不可遏制的战栗。
“你觉得,是我选择了她?”
闵越惊觉他轻柔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隐忍,猛然抬眼,却见叶祈双眼通红,心中一痛就想起身去拉他。
“你别碰我……”叶祈退了一大步,眼里带着伤痛,“你不要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给了闵越一个干净的微笑,却在她眼里,看见自己的笑容比哭好难看。
“以后,好好待徐正……公子,他是真的很爱你。”
说完叶祈转身推了门出去,任身后闵越怎麼喊都不回头,门外的徐怜瑶看着闵越,眼里晦暗。
##
叶祈出了酒楼就往林儿那赶,果然见林儿没有走,呆在原地拉着徐怜瑶的下人不松手。
“混蛋,你把我的小祈还来!”
“林哥儿——”叶祈清亮的叫唤打断了林儿的话,他一把松开那个下人,跑上前就把叶祈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没少块肉吧,死小鬼,我就知道你抛开会出事,真是,吓死你林哥儿了,东西再这我又走不开,你再不来我都要哭了……”
叶祈笑着任林儿唠唠叨叨,然后乘林儿歇口气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哥——”
声音软软糯糯的,林儿一瞬间就软了下来。
手无力的敲了敲对方的脑袋,林儿颇有些不甘愿的撅嘴道,“这招不准再用……”
这麼叫上一声,谁还舍得!
圆圆的眼睛带着水雾朦朦,柔柔软软的好不可爱,叶祈拉着林儿,“就让她给我们一起搬吧。”
林儿瞥了那下人一眼,哼唧一声没再反对。
作者有话要说:闵越……
果然还是个渣子= =
我是日更小王纸,亲亲我吧》;《
☆、决定
打点了过年需要的东西,莫然关了铺子雇了船,几人就往段问笙住的山谷出发。
段问笙隐居多年,一来倦了俗世二来也是厌了那些不断找上门以报仇为借口的江湖人。
在出世前,段问笙一剑一人行走江湖,也是江湖百晓生那本簿子上的名人,不论出于甚麼原因,能打败她,或者杀了她,都会成就另一位的名声,段问笙实在是嫌恶了日日被人用剑指着逼她动武。
既然麻烦断不了,不如直接一走了之。
她退出江湖的前一两年,几乎引起了轩然大波,恨她的慕她的,都四处打听,甚至上门找上了她难得交好的几位好友,莫然和不尘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莫然和不尘皆非江湖人,莫然只是一位商人,在娶了林儿後,索性也效仿了段问笙,躲了个没人影,不尘更不用说,医神医的弟子,悬壶济世,一生能碰到这人两次就属有缘了。
段问笙本就知己甚少又都是如此难寻之人,渐渐地,江湖上揪着她不放的人少了起来。
段问笙隐居的第三年,一次出谷卖狐皮换钱时碰上了在乌敦这个小镇开起小衣铺的莫然,再遇,两人都不再是当年的人,之间情谊未减,当下莫然就飞鸽书信给不尘,三人爬山饮酒。
莫然和不尘都是知道段问笙住在山谷底,却不曾踏足一次,有事只以书信传于莫然处,再由莫然转给段问笙。
这是她们对她的尊重,对知己的了解。
多年後,就连她们都不曾想过,会有一天,会得到段问笙主动地邀请去她的家。
她们是明白的,段问笙有多不想再与江湖有瓜葛,便是她们甚少走动,依然脱不开江湖这个血雨腥风之地。
不尘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绵延的山丘,覆着冬日里的雪白,河道边的树枝躯干湿漉漉的,零星的枯黄残叶结在枝干上,眼看就要落下。
她转了个视线,离她两三步距离的少年,因为冷而将双手缩在暖黄的小袄中,一双眼映着方才的景色,随着船行,缓缓在眼中略过。
是这个少年改变了段少。
她在心里想。
段问笙的冷情是从骨子里就带着的,纵然她们间情谊不假,甚至是深厚的,她依然固守着一方属于自己的领域,是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
但她允许了这个少年进去。
然后,渐渐地,越多的人可以踏入。
从某些角度,她完全明白段问笙。
好友三两,心里却仍是知道,会陪着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不是不信任,只是,一个人习惯了而已。
而现在的段问笙变了,她不在一个人。
有这麼一个少年陪着她。
不尘想,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一个人来爱。
“小祈快进来,外面风大,这天眼看快要下雨了,别受了寒。”林儿掀开帘,朝着叶祈打手势,不尘一眼看见狐狸正与面瘫在下棋,此刻段问笙抬了头,望向叶祈,并没有说话,叶祈朝她点了点头便进了船舱。
不尘抬头,见天空灰朦朦的阴沉,浓重的乌云像是要从天上压下来,忽然身边气息一热。
原来是林儿出来了,“怎麼不进去?”
“太热。”
林儿呵呵笑了出声,不尘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埋在心里的问题问出来了,“林儿,你觉得,小祈儿是否配得上段少?”
林儿的笑容瞬间消失,正正盯住不尘。
她这样问,确是思索了很久。
叶祈怎麼看都是个弱质纤纤的小男儿,心思细腻而敏感,他能承担得住段问笙的情麼?
他是否承受的起?
他有没有这个勇气,陪段问笙一辈子。
不能说她自私,只不过作为段问笙的姐妹,她更关心的是那个从来冷心的女子会不会在这份情上受到伤害。
“小祈的确怯懦了些,但你不能怪他,他只不过是深闺中的少儿郎,并不是你遇过的任何江湖上的男子,你不能要求他像那些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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