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话了。”
“小,小姐不必说对不起……”叶祈本来就蹲着,现在将头低了下去,整个人更是缩成了一小团儿,“傻傻的跳崖寻死,我的确比猪还笨……”
段问笙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叶祈的额头,对方吓了一跳露出受惊的表情,纯纯净净的,像一只受了惊的红眼小兔。
这算不算是欺负小动物?
段问笙不时适宜的想,扶着叶祈的手站了起来,“不说了,你对这里不熟悉,我先带你走走吧。”
“嗯,嗯……好的。”
段问笙带着叶祈走出院子,告诉他这里是山峦间一处裂谷底,绕过小院子往后走了一段路叶祈才看到一小块地,以田字形种着一些蔬菜。
“这里离溪流很近,石多土少,要找一片土壤丰厚的地并不容易。”段问笙一直留意着叶祈的表情,每当他微微表示疑惑,便主动解释。
“我平日里一月出一次山,这里多为断壁你一人是上不去的,要是你想去镇上,告诉我便可,我会带你。”
叶祈忙不迭的点头,转念想到如今乌墩镇上百姓常常提及的一个名字,心里又是一痛也没那麽想出这山谷底了。
她与徐家公子,已是乌墩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回了镇里,听到的,不过也是她的事,他却何必徒增伤悲呢……
两人又绕了一圈叶祈熟悉了下附近的地形这才回到院子里,叶祈余光瞥见木栅栏边两棵参天大树间绑着的网,嘴唇嗫嚅了几次,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段问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指着吊床对他说道,“这是吊床,晚上我就睡这儿。”
叶祈恍然想起小院子里就一间小竹屋,一间茅草屋,昨天他睡了床,那小姐她……
“我……以后我睡吊床,小姐你回屋睡!”
“不行,这才刚入了秋,在外露宿你定会生病的。”段问笙想也没想就拒接道。
叶祈这次也不肯退让,鼓着勇气直视段问笙,带着水雾的乌黑眼眸瞪得大大的,“小姐你也说了,你供我吃住,那我就该尽心服侍你报答你,这哪有小姐睡外边我却睡床的道理,阿,阿祈做不出这事儿。”
段问笙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得叶祈手心微微冒汗,扬起的头也开始慢慢垂了下来,只不过双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表明了自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半晌,段问笙才接道,“你这样说不错,但女男有别,我一个大女子在屋里高床暖枕,让你露宿在外,我也做不出这事儿。”
叶祈被这话噎的反驳不了,但又绝不会同意让段问笙睡在外面,一时急得双颊都红了起来,水润润的眸子里倔强之色更甚。
还真是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
段问笙默默想着,终於在叶祈要被自己急死前开了口,脑中又不禁数着今日自己主动开口的次数,恐怕比以前一年份加起来都多了罢。
“不如我们各自退一步,如果你不怕,我们就一起住屋里,你睡床,我睡吊床。”
叶祈耳根立刻红了个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这这,实在是不合礼数的……
“要是你觉得不妥,便还是找我说的,我习武,露宿在外不会生病。”
“那,那怎麽可以……谁说习武的人就一定不会生病了,这万一……”
叶祈说着,眼眶水雾濛濛,想到自己如今已不再是良家子,而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下堂夫,这对男子而言已经是最耻辱之事了,他早没甚麽脸面了,还在这矜持甚麽……
早没资格矜贵了……
“就听小姐的,但是小姐睡床,我,我睡吊床。”叶祈硬是收住快夺眶而出的眼泪,用袖子飞快擦去,抬头对着段问笙回道,“小姐要是不答应,那,那我也陪着小姐睡外边。”
她又说错话了麽?
为甚麽小兔子刚才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段问笙性为我行我素,不理俗世,也就参不透叶祈作为一个被休弃的男儿最最在意的一根刺,两回,都在不经意间刺痛了他。
但见叶祈已经面色如常,也就不再在意,问道,“你会绘画麽?”
“呃……”叶祈一愣,点点头,“先生教过,但不过马马虎虎。”
“有底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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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子的木桌子上摆着一些绢纸,各色颜料和几支毛笔。
叶祈看的一头雾水,“小姐要作画?”
“中秋节就快到了,我要做些花灯卖。”
“小姐不是说过这出去的路难走麽,带着做好了灯笼破了可怎麽办?”
段问笙将剪裁过的一张绢纸递给叶祈,又塞给他一支笔,“所以先作好画,等中秋去镇上住下再做花灯,我在镇上有些老主顾了。”
中秋乃是三大灯节之一,尤其是江南等地,於灯节很是热衷,段问笙做花灯手艺不错,几年下来也有了固定买家,每当节日便会出谷住在镇上几日替买家做灯,再结算了银子回来。
“小姐,这?”
“你随意画,我作画不行。”
她的花灯之所以卖得不错就是手工利落,牢固扎实,但灯笼上的图案每每总是太过简洁,买家总会叹气说要是花样再多变些就好了。
花灯本来就是男儿喜的更多,让懂得比她多的叶祈来画,效果一定不错。
叶祈看着五颜六色的颜料,怯怯开口,“小姐见过危X吗?”
“恩。”段问笙以墨笔随意勾勒着梅花,“曾经见过。”
曾经的一个雨歇午后,她在山顶见到过那一轮挂在天边的,有着绚烂七彩的斑斓飞虹,如今回忆起来,依旧留有当日的惊艳之感。
“恩,危X有七彩,赤橘黄绿青蓝靛,我想,如果小姐将灯笼染成七彩颜色串成一条挂起来,到了夜晚一定会很漂亮。”
段问笙闻言抬头,连手中笔都停了下来,叶祈被她盯得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我……小姐你当我乱说好了……”
“不。”段问笙忽然淡淡一笑,清冷的面容如沐春风,直让天地失色,“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说着起了身往屋里走去,“我先做来看看,那些绢纸,阿祈你随意画吧。”
叶祈还怔然於段问笙的笑靥,对方忽然叫了他的名,他立刻回过神来羞赧的涨红了脸,低着头应了两声,拿起笔就胡乱画了起来,心口噗噗直跳,连笔尖都还颤了颤。
小姐……
还是不要笑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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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问笙一个人窝在了屋里直到太阳落了山都还未出来,叶祈放下笔挥了挥有些酸软的手臂,朝竹屋看去。
小姐她,还不吃饭麽?
将画好的绢纸整理好叶祈走到屋前敲了敲门,“小姐,该用晚膳了。”
屋里默了片刻,段问笙的声音才传来,“很快,你先吃吧不必等了。”
她虽这样说,但叶祈绝不会在她之前吃,便又坐了下来继续作画。
等他完成了三张,段问笙才推门而出,手里还提着七盏不同颜色的花灯,叶祈不由惊喜的一笑,“小姐你做出来了?”
“恩,等天暗了再点上蜡烛,看看如何。”段问笙足尖一点飞上屋顶挂上七彩花灯,一番身回到原地,见叶祈又是惊又是佩服的神色,暗自好笑的上前弹了弹他的额头,“饿了吧,我们快吃饭。”
叶祈双手捂着额,又怯又赧的瞪了她一眼,“小姐的手很脏。”
段问笙摊开手低头看了看,叶祈又接着说,“还有脸上,跟只小花猫儿似的。”
唔,这可有些破坏形象了……
叶祈立刻打了水来将湿布递给她,“你擦擦,我把饭菜端出来。”
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叶祈跑进茅屋里盛了饭,将中午吃剩的菜放在托盘上端了出来,却在看到段问笙擦过的脸后怪叫一声,“呀——小姐你的脸!”
“怎麽了?”
叶祈嘴角抽了抽,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原本一小块一小块的颜料沾了水现在溶成了怪异的颜色晕开在段问笙白皙的面上,很像戏里的丑角。
“小姐你等等。”说完叶祈跑进茅屋里,取了些皂荚粉出来,又换了水倒了些皂荚粉捣了捣才取出湿布拧到半干,“这颜料清水难去,还是要加些皂荚粉好洗净。”
叶祈带着皂角香气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拂过,段问笙眯了眯眼,“你怎麽知道用皂荚洗的?”
“呵呵,以前我跟闵越姐姐也常……”
叶祈忽然止住了声,从自己口里再提到闵越姐姐四字,揪心的疼瞬间从心口爬到喉咙哽的他再说不出话来,掩下眸,纤长的睫不住轻颤,“我,我……”
“好了,我自己来。”段问笙按住叶祈微冷的手放下,抽出湿布,“你吃饭吧。”
“……”
叶祈听话的坐了下来,端着碗埋头吃半晌都不肯再抬脸,段问笙却是看着碗里的饭依旧未减。
拭净脸,她也端起碗筷吃了起来,不再开口。
闵越……
就是休了他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痛苦= =++
☆、清粥淡情
两人用完晚膳,叶祈默默收了碗筷便独自回了屋里,纤弱的背影扎在段问笙的眼里,竟有些刺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段问笙瞥了眼挂着的七彩花灯,起身进了茅屋取出蜡烛来。
进了屋的叶祈一瞬间就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虚软着身子靠着门滑坐在地上,蜷起双腿,双手环抱着自己,把头埋入手肘间。
强自忍了许久的泪还是不争气的夺眶涌出,他紧紧咬住下唇,就怕一些呜咽声响惊动了屋外的女子。
叶祈你真是没用!
就只会哭……
难怪会被说成是累赘……
想起那日,他跪在闵家大门外一日一夜,不顾路人指指点点和怪异的目光,不顾那些窸窸窣窣不堪入目的话语,只是想再看一眼她,想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得到的却只是翌日开门管家嫌恶的脸色。
小主人都将你休了,你干甚麽还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肯走,好不容易摆脱了你这累赘,你可莫要再给小主子添麻烦。
说着一把拽着他将他拖开,便又进了府重重关上门。
那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断了他和闵越的所有往昔。
“咚咚——”背后门上传来的敲门声惊得叶祈立刻抬起头来,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爬起身来,就听得门外女子说道,“我点了花灯,阿祈你出来看看如何?”
“好……”话刚出口叶祈就发现自己的嗓音哑的不行,忙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我,我这就出来。”
努力深呼吸了一番,叶祈抹干净面上湿痕,立刻打开门出了去。
“小姐……”
院子口,段问笙执着竹竿将点亮了的花灯挂在树干上,每个花灯中心的烛火燃着耀眼的光亮,散开一圈斑斓的七彩光晕宛若光风霁月里一道危X,融在暮色里,似昙花惊艳,又如细雨柔和。
段问笙放下竹竿,七彩花灯微微晃动带起金色丝穗一阵轻晃,霓色洒在她的白衫上,她转过头看着叶祈,“好不好看?”
叶祈站在光亮外,愣愣的不敢出声,只怕破坏眼前如画一般的景色。
他不动,段问笙却动了。
几大步就走到他面前,手指摸上他哭的红红的眼睛,微微敛眉,“你哭了?”
叶祈吓了一跳,小退了半步缩着脑袋频频摇头,“不,没有……”
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脑袋,头顶便传来女子特有的清冷声线,“摇这麽狠,也不怕脑袋掉下来?”
段问笙的声音几乎都是平淡无绪的,话里也分不出真假,叶祈当真自己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脖子,生怕小脑袋掉下来。
这举动看在段问笙眼里,越发的神似那小兔儿,松了手点了点他的额,“好了,现在乖乖回答我,这花灯做的怎麽样?”
叶祈又忙连连点头,“小姐做的花灯很漂亮,很好看,很精致!”
得到了他三个‘很’的满意回答,段问笙这才放了叶祈,“我烧了水,过会就能沐浴了,你先穿我的衣服吧,等过几日出谷带你做两件。”
“恩,恩。”叶祈应着,眼睛却看向挂在树杈上的花灯,段问笙见他喜欢,便道,“你要是欢喜,每天晚上都点着吧。”
“哎?”叶祈瞪大眼看向段问笙,面上露出一丝惊喜,接着又黯了下来,“不,不行……这每夜都点,灯笼会坏……”
“坏了,可以再做,做了新的便又能点了。”
段问笙说完,眸底滑过一丝意味深长,转身进了屋子。
可,可是……
这样很麻烦小姐……
对着段问笙清冷的背影,叶祈抿了抿唇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要是这麽说了,小姐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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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没亮,叶祈醒来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床上,心里忐忑忙一骨碌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跑出屋子。
“小,小姐?”段问笙不在院子里。
“在这。”声音从院子后传来,叶祈提着裤管儿绕到后面,就见段问笙手里端着一只碗正撒着稻米,脚边围着四五只鸡欢乐的不断啄着。
“小姐……”叶祈躲过地上的脏物,靠近段问笙,“你怎麽没把我叫醒,这活儿该让我来做……还,还有我……”
“昨天为甚麽睡到床上去了?”
叶祈脸颊立刻烧红,低着头硬是夺过段问笙手里的碗,稻米洒出了些许落在他裤脚管里,几只半大不小的鸡转了转头,开始啄他的脚背。
叶祈紧张的不敢动弹,任鸡仔啄着他,手里也忘了撒稻米,段问笙眼底溢满了笑意,抓出一把撒到边上些引开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