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她含着一片笋在嘴里,声音模模糊糊的。
永晞好像忽然而然地从她身上发现了一些什么,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顿了下才开口:“没事,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他又给她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中。
瘦?她脑中灵光一现,历史上有“瘦燕肥环”,瘦燕,当然就指赵飞燕。明天进宫,意味着她就能见到这位才色殊绝的女子了,真是太棒了!
翌日。
太液池畔,风景秀美,清洌的池水倒映着池畔的杨柳青青,满岸怒放的鲜花竞相争妍,再配上万里蓝天的几抹白云,徐徐暖风熏得众人心神迷醉。
木紫蝉自下轿后就兴奋地四处张望着,满脸不敢置信地惊叹,两千年前的未央宫啊!那巍峨的钟楼和雄壮的殿阁,黄金制作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清风袭来,发出玲珑的声响。
“哇!天呐!规模简直太奢华了!”
“一年才一次的朝会,皇上要宴请文武百官,声势固然浩大!”察觉到身边人的雀跃,永晞不由转过头,她从昨天就开始紧张,怎么到了宫里反而好了?
“噢……”紫蝉点点头,如同初接触社会的孩子,兴奋地探索一切初来临的惊喜。
一名男子走上前来,扯开嘶哑的大嗓门:“庆熙公主、乔将军近来可好?”
“还好,多谢新都侯。”永晞淡淡地客气道。
新都侯?咦,那不就是王莽吗?紫蝉听人闲谈时曾提到过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大嘴巴,短下巴,金鱼眼,相貌其丑无比。“乔将军,近日我打算向皇上递一个奏折,提议更名天下田为‘王田’,奴婢为‘私属’,两者皆不得买卖。不知将军对此有何异议?”
“这……”
见他们谈论起政事,紫蝉耸耸肩,悄声退到一旁。王莽改制还得需要十几年,相较而言,她更关心那两朵绝代双生花,从昨晚她便盼着能一睹汉宫飞燕的妙曼舞姿!
“恭迎富平侯……”远处传来文武官员相互寒暄的声音。
富平侯?
张放!
紫蝉十二分好奇地寻声望去。这些日子,经过她不屈不挠的旁敲侧击,总算从碧珠和如意那两个丫头嘴里,挖掘出了张放、永晞和庆熙公主之间三角恋情的第一手资料。
美,真的好美!紫蝉看着眼前这位昔日的准驸马——庆熙公主念念不忘的爱人。一张脸清风白玉般柔和清隽,神态温文,闲雅俊逸仿若仙宫之人。只是他的脸庞过于俊秀苍白,嘴唇又太过丰厚红艳,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也称得上是个绝色美少年。
“公主,公主?”乔永晞应付完王莽,低头看见自家妻子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住某一点,居然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他蹙起英气的眉,顺着她明眸善睐所凝视的方向望去,这一看不得了,心中勃然烧起一股无名火。
“在看你的心上人吗?”硬邦邦的语调,隐含其中的醋意令他自己都颇为惊讶。
“呦,乔大哥,你还提这桩陈年旧事做什么?不怕和姐姐再伤了和气?!”柔媚轻笑从身畔扬起,话语中嘲讽的意味令紫蝉心中一凛,她回过神来,打量起说话的女子,眉淡睫长,文雅风流,活生生一个伶眉俐目的娇俏姑娘。
那女子娇媚地移着步子,走到永晞面前,媚眼如烟,倚着他娇滴滴地呢喃:“数月不见,乔大哥可好?”
真是的!说话就说话嘛,贴那么近干什么!紫蝉暗暗咬唇,秀眉不悦地立起,这是她发火的前兆。
“宁珂郡主。”乔永晞看清来人,面色愈加冷硬,严酷得让人打寒战。
“姐姐,没想到你还想着我哥哥,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乔大哥这种人品,宁珂就是做偏室也是乐意的。”张宁珂对着紫蝉抬了抬下颌,她的肤色洁白,下颌尖尖的颇为好看,这一抬又见娇气和傲气,颇为动人。
“你……”顿时,紫蝉危机意识大起,原来她是张放的妹妹!这一家子到底跟她犯什么冲,哥哥已搅得他们之间横眉冷对,妹妹更是觊觎她老公的“美色”!瞧她看永晞的那眼神,仿佛想把他生吞活剥,这个郡主实在很、碍、眼!
“宁珂郡主,我与公主要先行接驾,不奉陪了。”乔永晞揽住妻子,心里头对张家的人百般厌烦。
“乔大哥!等等我嘛。许久不见,宁珂很是惦念你!”张宁珂紧跑两步追上来,好不容易逮到和心仪男子相处的机会,她可不能白白放过。
古代的女子不是都讲求矜持的吗?眼尖地瞥到这女人伸出“魔爪”拉住永晞的袖子,紫蝉再也忍不住了,“喂!他是我的男人,你别碰他!”三妻四妾在这个年代虽不足为奇,但她可没有那份胸襟,愿意与他人共享丈夫。
“哈!你的男人?!”张宁珂嘲弄地斜睨她一眼,“是谁大婚之夜便不许丈夫进房?姐姐兴许无所谓,却害得乔大哥被整个皇室看笑话!”
紫蝉面颊猛地爆红,驳斥道:“才、才不是呢!”
“这是我的家务事,郡主似乎逾越了!”看到她被人抢白的委屈模样,乔永晞将她搂到身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清丽绝伦的面颊,他柔声低语:“况且,我和我的妻子相处愉快,不劳郡主费心。”
张宁珂怔了征,见乔永晞待自己这般无情,妒恨交加,性子被激起来,“乔大哥,论容貌比才情,她哪里比我好?若宁珂能与你朝夕相对,哼,你一定不会喜欢她!”张宁珂将搁在心底的话冲口而出,狠狠扫紫蝉一记白眼,含妒而去。
紫蝉对她蛮横的言语并未多加理会,一颗心只因他方才的语气而激荡,她微仰着脸,眼瞳清明,眸光在他脸上穿梭端详。
“永晞,”颊上染起嫣红,她嘴唇掀了掀,语调柔软如呢喃:“我保证不会那样对你,我不是她,你相信我。”
永晞听了,目光转沉,隐约觉得有件很关键的事横在面前,即现即逝,不能捕捉,而自己偏偏又找不到窍门开解,正待说些什么,突然传来一阵沉声的叫喊。
“皇上驾到。”只见几辆金銮车在众多侍卫及宫女的环绕下,在太液池畔停下。
“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样万人朝拜的盛况,令紫蝉完全呆滞了。没想到在电视上才能看得到的场面竟然会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得屏住呼吸,血液好像全都往头顶流去,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公主,快行礼呀!”永晞侧首来拉她的手腕。这才使她回过神来,慌忙模仿其他的女眷。行完了礼,紫蝉这才有机会仔细端详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刘骜。
眼前这位身着黄袍的男子,虽然清瘦,但却温仁儒雅、仪态威严。不过看起来已有四旬左右,岁数比她大很多。
来不及细想,紫蝉又被跟在皇上身边的两位女子慑去心魂。倾国的绝代姿容,想必这就是赵氏双姝吧!只见其中一位女子窈窕秀美,体态轻盈,周身透出一股灵秀清雅之气。她纤眉如画,秀发如云,尤其引人的是那对流星般的秀目,顾盼间,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清艳绝伦之极。想必她就是赵飞燕!
而赵合德体态丰腴,身材修长,在薄绸衣裙的衬托下,表现出她每一寸,每一分的动人曲线。她的脸庞泛着健康的红润,有如釉瓷的光洁。高悬的鼻梁,匀称而细巧的鼻子,明眸如水,漆黑深湛,眉细而淡,妩媚柔漫。她含着笑,使双颊的两个酒涡深得迷人,也使她看起来颇具爽朗之姿。
若说赵飞燕体态轻盈,适合翩翩起舞而有飘飘欲仙之感;那么赵合德体腴饱满,最宜斜歌横陈。
“古今来不少美人,问他瘦燕肥环,几个红颜成薄幸?”纵然貌美,最终也难逃宠极爱歇,忌深情疏的命运吧,想到这儿,紫蝉忍不住叹气。
“公主……”永晞的眼神定定地锁住她,俊颜浮现了然。
听见他低哑的嗓音轻震耳膜,紫蝉跑远的思绪慢慢回来,明亮的眼睛回望着他。
永晞心底微微一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此时,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再也没有其他。
“乔将军,庆熙公主,皇上往这儿来了。”不知是谁悄声提醒,两人霎时清醒,忙收敛心思往前拜去。
“参见皇上。”乔永晞和其他大臣们一起行礼,紫蝉也朝他盈盈一拜。
“不必多礼了。”刘骜温文地开口,伸手将紫蝉轻轻扶起,冲她露出慈爱的笑容,他对于这个和他女儿一般大的妹妹极为疼爱,“小棉,身上的伤都好了吗?朕派人送去的那些药可有效?”
紫蝉的眼眸与刘骜接触,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咚、扑咚地撞击胸口,她慌忙低首:“让皇兄惦记了,臣妹的伤都已经好了。”
“好,那就好。”刘骜目光宠溺地望着紫蝉,轻轻拍了拍她的巧肩,“随朕一同到瀛洲台赏景吧!”
“遵旨!”情绪渐渐回复平稳,紫蝉微笑着冲他点点头,不期然撞上赵飞燕投来的冷冷目光,身子下意识一缩。
“怎么了?”永晞没有忽略她轻微的颤抖。
“没事。”紫蝉摇摇头,忍不住又朝赵飞燕看了一眼。刚刚,是她多心了吧。
从刘骜即位时起,就花了大量金钱供自己享乐。他尤其喜爱歌舞,为了欣赏赵飞燕的清歌曼舞,他令工匠在皇宫太液池建起瀛洲台,高达十几米,同时建造了一艘能坐千人的华丽御船。
此时,刘骜带着紫蝉及众大臣一同泛舟赏景,把酒当欢,当船行至太液池中心时,他忽然酒兴大发,手执文犀兴奋地敲着桌子上的几个玉瓶,起身高吟《归风送远》的曲词。
紫蝉瞠大一双美眸,能与千古一帝饮酒谈词,让她心跳频率霎时加速。这,对于学中文的她来说,简直就像在做梦嘛!
“小棉,朕吟咏得如何?”瞅向面色如霞的女子,刘骜朗声问道。
“声远宜清,飘逸逍遥,令人如痴如醉!”紫蝉眸光流转,如莹玉泛华,闪烁着聪慧的光芒。
“哦?既是如此,你也来作一阕,为朕助助兴!”
“这……容臣妹想一想。”紫蝉一愣,锁眉思索起来。乔永晞在一旁干瞪着眼,心中无比焦急,他这个妻子从小跟在皇上身边,弹棋、游猎无所不精,但是在诗词方面的造诣就……反正实在是不敢恭维。眼下皇上的兴致这么高,她可别让皇上扫兴啊!
紫蝉左思右想,忽然脑中灵光乍现,她歪了歪头,朝刘骜微微一笑,“画船载酒瀛洲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眠。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清亮的嗓音有如山谷黄莺,像春风拂过,也像流水静静洗涤着人心,令人耳根舒畅,连心情都变得轻松了。
好险!紫蝉暗暗吐口气。她编改了宋代的一首词,虽然有点投机取巧,但与景相应,自成一体。
刘骜以及众大臣顿了一下后才拍拍手赞道:“好辞!真是好辞!”就连乔永晞也不禁诧异地扬起眉,没想到她竟能做出如此出色的辞来,看来他的小妻子真的和以前大相径庭了。只是,这首辞……
刘骜一语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小棉,你作的辞很美,可是它既非诗也并非赋,这……到底是什么文体呢?”他的表情看上去好严肃。
完了完了,紫蝉心中懊恼极了,怎么忘了!这可是唐宋小令啊。“回皇兄,这……这是臣妹……嗯,自创的新体诗,叫做……叫做……小令。”
“哦?”刘骜眼神中浮现出不解和困惑,眉心打起了结。
紫蝉见状,忽然记起汉成帝刘骜是位“博览古今”,对文学有着极其狂热研究和喜爱的皇帝。她期期艾艾地开口解释道:“这、这只是臣妹无事时闲来之作,难登大雅之堂,请皇兄不用太过在意。”
闻言,刘骜软化表情,朝着紫蝉露出一个尔雅的微笑,“小棉,不用害怕。朕并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只是心中好奇罢了。可否再来一阕?”
紫蝉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胆子也越发大起来,绝美的粲笑娇容,闪动着精灵光彩,“池北池南草绿,殿前殿后花红。天子千秋万岁,未央明月清风。”她低下头,向高台上的男子深深一福身。
顿时,船上所有人一起高举起酒杯,朗声谨敬地恭祝道:“愿皇上千秋万岁!”
刘骜豪迈的笑声响彻晴空,转瞬间瀛洲台已近在眼前。乔永晞看着身边全身光彩炫目、活泼生动的小妻子,不由得心醉神迷。看来他需要好好地琢磨琢磨,眼前这个女子是否真的是昔日的庆熙公主……
御船在一阵阵欢笑声中靠了岸。在众人的陪同下,刘骜登上瀛洲台,遥望帝都繁华,俯视宫苑景物,一派欣欣然繁荣昌盛之态,心中不由大乐。
赵氏姐妹已提前到达,命人在瀛洲台置备酒宴恭候圣驾。赵飞燕穿着南越贡的云英紫裙、碧琼轻绡,款式是宫中最流行的“留仙裙”,走动起来,一双玉腿隐约可见。
紫蝉盯着赵飞燕的薄纱裙,乌溜溜的大眼半眯着,似在心中评估着什么。
相传,赵飞燕能歌善舞,通音律,晓诗书,妖娆媚艳,是天生的人间尤物。不过,经过一番实际比对后,紫蝉认为真正美艳妩媚的人间尤物,该属赵飞燕的胞妹——赵合德,她比起赵飞燕来,更有一番魅力。
“公主好像很开心?”永晞瞧着她一双灵动的大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皇后,从人家的脸蛋到纤腰、长腿,一处都不放过,眼光放肆的程度和男人不相上下,心里颇不是滋味。
“是呀,难得有机会可以出府透透气!”紫蝉心无城府地拽了拽永晞的袖子,“永晞,你觉得赵飞燕和赵合德谁比较漂亮?”她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大嗓门,已惹来各方诧异的眼光。
“公主!”这女人,说话不经大脑吗?害他心脏几乎漏跳一拍,“大庭广众之下,不得对皇后和昭仪无理!”
“啊?!”她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难看,只好委屈地咬唇,语调放得柔软,“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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