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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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国朝凤-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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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饮恨阁外已听不见打斗声,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请不要为我立碑,将我葬在三方城外我母亲的坟旁即可。”
“好。”
“多谢主子。不劳主子动手,俞悦这便去了——”
凤绿记不得俞悦从腰间拔剑的速度有多快,她只记得那绝美的眉眼满足地笑着,犹如彼岸花全都绽放好了,从那颈间喷薄而出的妖红铺开满地。
她平静地走向倒在血泊中的人儿,她蹲□,不顾衣袍被染成大片的血色将俞悦抱在怀中,不发一言。
俞悦已无法开口,他吃力地牵动着嘴角,笨拙地露出笑容,这笑容有着令人窒息的美,动人而残酷。
时光彷如回到多年前那个寒冷的街头,从凤绿救下那个目光坚韧的清秀少年起,那些回忆汹涌而来。
她与那个人一起悉心教他识字习武,教他兵法韬略。她看着他一天天成长,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俊朗男子。而如今,那个被自己改变了一生命运的少年就躺在自己的怀里,他变成了给天下带来战祸的帮凶,背负着不可饶恕的罪责。
看着俞悦慢慢阖上双眼,凤绿挂着浅浅微笑的唇轻轻开启,良久,吐出一句:“傻孩子。”
晓酌走进饮恨阁的时候,看见凤绿仍旧抱着俞悦,小心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
“琳琅可说了什么?”
“就是他什么都不可能说,所以才用自己的死证明了忠诚。”凤绿的声音稳稳地响起。
“那津谷的布防图?”
“再想想别的方法吧。”凤绿慢慢将俞悦平放在地面上,好像生怕把他惊醒一般,“外面如何了?”
“觅凉榭中都是功夫上乘的高手,尽管此番我们攻其不备,又提前离间了城中几家大老板与觅凉榭的关系,但我们的伤亡也不少,而且榭中完全找不到有关魑魅魍魉四使的任何消息。”
“除了晗衣,其余人都交给你审吧。”凤绿起身,“派人把琳琅悄悄葬在城外的他母亲的坟旁,立无字碑。”
“是。”
“清剿觅凉榭在三方城里的残余势力,将其机构一齐并入天玑楼,告诉城中那几家大老板,三方城由我凤绿接掌了。”凤绿站在窗边,染满血色的袍子被寒风吹皱,带着一股血腥的美感。
“属下遵命。”
“晓酌,你去把晗衣带上来。”
片刻过后,晗衣踉跄着跌进饮恨阁,头发胡乱披散着,显然是方才进行了激烈的挣扎抗拒。
“哥哥——”只听晗衣凄厉地嘶喊一声,扑向安然躺在地上俞悦,“你醒醒——你醒醒啊!不——不要吓我好不好,好不好——不要睡了,不要再睡了!”
晗衣猛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凤绿,嘶叫道:“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话音未落,晗衣便竖起身子向凤绿攻去——
“啪——”
晗衣被凤绿一巴掌拍倒在地,直吐出一口鲜血。
凤绿伸手指着晗衣,喝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陪着俞悦去死,要么留下弄清他自刎的理由,找机会报复我。”
晗衣满眼狐疑地盯着凤绿:“你会放过我?”
“我放不放过你不重要,看你自己怎么选。”凤绿冷冷地回答,“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凤绿走向饮恨阁的门口,准备离开。
“等等——”晗衣的声音虽是慌忙但异常坚定,“我要留下。”
凤绿背对着晗衣,嘴角泛起一个酸涩的弧度。
俞悦啊,晗衣果然和你一样是个坚韧要强的性子。
可这性子总要吃好多苦。
三方城大局已定,晓酌坐镇觅凉榭。
就在凤绿稳坐罗林边境之时,白堇传来噩耗,前任白堇王云麟病危!凤绿甚至来不及收拾行装便匆匆踏上回堇都的路,没日没夜地赶着路。
凤绿奔马踏入堇都王城的一刻,被满城素缟晃晕了眼,直直地跌落马背不省人事!
“母后,母后?”
恍惚间,凤绿感觉有人在呼喊,费力地张开双眼,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母后,你终于醒了。”
是离儿。
“母后,你怎么了?”
“父王——”凤绿惊呼一声,突然从床上竖起来,慌忙在塌边寻找鞋袜。
“母后节哀。”
凤绿这才看向一边身着素洁孝服的弗离:“离儿,你外公呢?”
“在大殿,还未入殓。”
“我们去看看他。”凤绿淡淡一笑,好像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
弗离一愣,静静地碰过一身素衣递给凤绿:“请母后更衣。”
“好。”凤绿伸手摸了摸弗离的脑袋,安静地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俞悦死的时候,我真心被虐到了,当初设计这个孩子登场的时候并未设想好他的结局,未料到,终究是个悲剧。


、一朝乘风香碎

大殿上一片素缟,放眼望去,白绸做的花朵布置在每一个角落,肃穆而哀伤,犹如刺眼的刀子时刻提醒着众人生命消逝的痛苦。
凤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静静地跪在云麟遗体边。她握着她父亲那双苍老灰白的手,一跪便是一天一夜,任谁来劝都没有用。
凤绿没有合过眼,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只是不说话,细心地打理着云麟花白的鬓发,小心地拿着帕子擦拭云麟冰冷的皮肤,生怕落上一点儿灰尘。
最后入殓时,凤绿跪在地上,发疯似的用力磕着头,她的额头开始红肿,发紫,甚至流血。
“够了——”尚玄依旧苍白的面容没有多余的神情,他只是彷如叹气般说道,“父王去得很安然,这么些年,他终于能放下一切随母后去,对父王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他一身素袍立于灵堂之中,孤独高贵地让人无法靠近。
整个灵堂里的人都噤若寒蝉,生怕牵起一丝空气的波动。
“王兄,我还想多磕几个。”进入灵堂以来,凤绿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地让人听不清。
凤绿说完继续磕起头,灵堂安静地只能听见“咚咚咚”的磕头声。
不知过了多久,凤绿渐渐停了下来。
“离儿,把你母后扶起来。”尚玄再次开口,无奈而心疼。
弗离即刻从前面抱住凤绿,用自己年幼的身体支撑凤绿那脱力的身体:“母后——”
凤绿将将站稳,便缓缓推开弗离向着尚玄走去。孝服长长的衣裾拖坠在身后,素白之上染满尘埃,香烛燃烧的神秘气味弥漫在整个殿堂之中,好似要撕裂人心好让悲伤全部灌注进身体。
“父王仙去,臣妹未能从旁尽孝,请王兄责罚。”凤绿垂首,她的声音尽管黯哑,却已经变得冷静有力。
尚玄负手而立,望着凤绿长长叹了一口气,“父王不会怪你,朕也不会。”
同是一身素袍,穿在尚玄身上却犹如谪仙,清逸出尘,非但不悲恸,还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切的错觉,也许下一刻这个帝王就要羽化而去。
“多谢王兄。”凤绿抬头,那双紫眸布满危险的雾霭,就像一把利剑,剑之所指,便是最冷血的渴望。
尚玄未再理会凤绿,伴随那飘然超脱的素袍长袖,只见他挥手指向云麟的棺椁,淡然道:“将先王入殓。”
盛大的葬礼结束之时,弗离跟在尚玄身边,一齐远远地看着伫立在王陵入口的凤绿。
“舅舅,母后滴泪未流,何以她哀而不伤?”弗离开口问道。
“因为你的母后既不哀,亦无伤。”
“为何?”
“她是强者,又如何会示弱。”
“那母后又因何如此?”
“是愧,你母后这一生,都会因愧而不得解脱。”
“离儿不懂。”
“世上从无双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
“母后对外公何愧之有?”
“也许——”尚玄抿嘴浅笑,他的目光变得悠远绵长似是能洞悉一切,“很快就有了。”
弗离看着尚玄的神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开口。
傍晚的秋风夹带着深山晨风的幽然香气轻轻飘进书房,尚玄嘴角含笑,顺手便放下手中批阅奏章的笔抬眼朝门口望去。
“哥哥,深秋风凉,怎么不叫人把门窗关好,免得伤了身体。”凤绿端着燃起的“乘风香”步入书房。
“若不是开了窗,怎能在十步外就借着秋风闻到这香气。” 尚玄薄唇温和地开启,带着轻松玩笑的语气。
“还是关了好。”说着,凤绿将香放在桌案上,转身便吩咐一旁的宫女掌灯,待门窗悉数被关好,她便将宫人侍从都遣散开去,“好久都没调这‘乘风’,也不知道手生疏了没有,哥哥闻着如何?”
“生疏倒是没闻出来,只是味道有些不纯罢了。”尚玄背靠王座,悠然地闭目闻香,“今日妹妹来找朕,可是有旁的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哥的眼睛。”凤绿解颐。
“你便说吧。”尚玄依旧淡淡一句。
“父王大行而去,哥哥你一直以来都忙于政务,日理万机,夙兴夜寐,身体素来又不好,这些年连后宫都是虚设,更不用提子嗣了。如今放眼望去,我白堇王族几无后继之人,不知哥哥有何打算?”凤绿正色道。
“恐怕妹妹不是在向朕要一个嫂子吧?”尚玄挣开双眸,浅笑着调侃起来,“想来,妹妹必是替朕想好解决的办法了。”
“既然哥哥开了口,臣妹便不绕弯子。”
“好,妹妹且说来。”
“臣妹即便远嫁紫宸,但弗离同样流着我白堇王族的血,是我白堇的血脉,足有资格成为白堇王的继承者。”
凤绿的声音不带半点犹豫,字字清晰有力,坦白且坦然。
“妹妹倒也直白。”尚玄的唇畔依旧挂着迷人的优雅弧度,“只是,离儿已是紫宸的太子,朕恐怕白堇的百姓心存芥蒂。”
“哥哥,眼下天下大乱,战火连天,民不聊生,百姓需要的不是君王的身份,而是想看到这个国家还有希望,还有一个代表强大支持力的继承人,还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力量。”
凤绿停顿片刻,见尚玄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便继续说道,“离儿若是继承白堇的大统,这便意味着紫宸与白堇永不会为敌——”
“这意味着你们离一统天下的夙愿又近了一步。”尚玄随意地斜倚在王座的靠背上,似乎方才长久地批阅奏章已使他疲累。
“不错——”凤绿言语间坦荡无惧,“我们要天下。”
“你呀你呀——”尚玄苦笑,半是无奈半是自嘲般开口,“朕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众人都这般心疼你,你却偏偏不领情。难道你不知‘不负天下’这个四个字有多沉重吗——”
说着,尚玄端起桌案上装着“乘风香”的香炉,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窗柩大开的一瞬间,秋风好不留情地灌注进房间,吹皱了尚玄清瘦身体上覆着的华袍,吹乱了他半垂的发,那原本精心梳起的发间竟藏着无数早白的华发,分明的色彩格外醒目刺眼。
良久,尚玄的声音悠然平静地响起,伴着风声传至凤绿耳际。
“你要白堇拱手江山,对得起天下,却对不起白堇列祖列宗,对得起紫宸,却对不起苦保白堇的父王母后,对得起他紫灼风,却对不起朕——”
时光就这样被拉长,尚玄于风中回身,举起香炉对着凤绿微微摇了摇头。转瞬间,香炉已从尚玄的手中脱落,粉身碎骨。
香粉被窗外的风扬起,化成一阵凌乱不堪的烟气,残香余韵无处可留便也随着风去得干干净净,不落一丝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尚玄总是如此明白,大抵看穿生死无畏无惧的人都这般通透。如果说立冲的潇洒无谓可算作逍遥散仙,那么尚玄便是于任何境地都能安之若素,坐悟人生的高深上仙了。


、人间倾覆谁心

“宁儿。”尚玄低声呼唤凤绿的乳名,那声音如同深山幽岚,轻柔飘渺。只因此刻,他不是君临白堇的帝王,只是一个无奈的兄长。
凤绿一怔,除了父王,这个乳名,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喊过了。
“从小到大,你从来不问我和父王要什么,父王留了一件东西与你,无论你开不开口,这件东西都属于你。只是从今往后,你与白堇,与我的缘分就尽了。我白堇,国祚亦尽矣——”
尚玄弹落指尖最后一丝香灰,清瘦挺拔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舍,“东西在王座暗格之中,你去拿了,至于如何服众,你心中自有数吧。”
好似意识到暗格里的东西,凤绿没有急着打开暗格,而是试探地问道:“哥哥,这么多年你未曾娶妻,到底为何?”
尚玄摇头不语,抿嘴浅笑,缓步离开了书房。
凤绿打开暗格,拿出其中的卷轴——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以眇身,获奉宗庙,思阐洪基,廓清九服。遭值季运;天下分崩。元良之寄,有国莫先,自昔哲后,降及近代,莫不立储树嫡。然朕膝无嗣,而公主千宁之子弗离,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先王遗命,立为太子,付其以承祧之重,励其以主鬯之勤,以重我白堇万年之统。”
天色渐暗,凤绿看着诏书上云麟和尚玄前后两位白堇王的印信,久久地无法回过神来,只得伫立原地。
诏书墨迹风干已久,鲜红的印信也已晕出淡淡的痕迹。
原来,父王与兄长早已准备将这白堇的交给她!原来,无须她开口,一切便已被安排好!
可是,到底是何时,父王与王兄为她铺下这条路?尚玄至今未娶亦无嗣,也是与父王形成的默契吗?
凤绿猛地握紧手中的诏书,抛开心中纷繁的念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欠下的太多,她回不了头。
她早已不是白堇的千宁公主,而是紫宸的堇宁皇后,是掌控紫宸白堇两国未来命运的太子生母!
云麟驾崩后半个月,尚玄一道立储诏书昭告天下,弗离入主白堇东宫,授以监国印信。
一时朝野震惊,世人哗然。
弗离乃紫宸太子,年少英才,而白堇王尚玄体弱多病,将来大行之后,若是弗离先在白堇登基为王,那白堇无疑就变成了紫宸的属国。待灼风百年之后,弗离再继位紫宸,白堇便可名正言顺地被纳入紫宸版图。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自尚玄力排众议,命弗离担任监国三个月以来,除了军务,弗离处理白堇大小政务均颇有见地,应对自如。弗离的表现令满朝文武连连咋舌,人人大叹弗离比之当年的尚玄与凤绿,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如凤绿当年凭借自己的能力收服百官那般,弗离自小天资聪颖,跟着西泽旧客学艺归来之后,其性格更是坚韧内敛,行事作风大气果决,即便年少亦是难得的经世治国之才,加之凤绿在暗中助力,他在白堇得到支持的速度直叫人瞠目结舌。
白堇冬天的寒冷素来是温和而短促的。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下些窸窣的小雪,将天地裹上一层薄薄的银装。但是今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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