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后呢?”海葵着急。
牛闯干咽了口唾沫,加快速度,蹦豆似的为海葵讲解着红丝卷葵。
红丝卷葵,是海葵的一种。
它平时锚伏在深海礁石上,肉芽遍布的粗糙底皮吸附住礁石,绿色的触手四散在水中,与其他海葵看起来并无二致。
和其他海葵一样,红丝卷葵懒于换地方。
但红丝卷葵每年都有一段时间的活跃期。
红丝卷葵的活跃期,在冬至前后十几天。这十几天,所有红丝卷葵都会离开锚止的礁石,用底皮包裹住触手,像是一只畸形的肉球,在水里四处滚动。
每当活跃期,触手会将毒刺和毒素转移到肉芽外皮,将外皮武装成有毒盔甲。
讲到红丝卷葵毒性的时候,牛闯脸色沉郁下来,声音也低了两个调儿,“红丝卷葵这玩意儿的毒,和别的海葵毒性不一样。别的海葵毒性再大,也不过是毒死人。可这个红丝卷葵的毒,就像是迷魂药,能让人互相残杀。”
沉重吐出一口气,牛闯接着道:“我们原先有四艘船。前年冬天半夜,其中一艘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爬了一堆红丝卷葵上去,船上那些兄弟都中了毒。他们都和疯了一样,拿着刀乱砍。”
海葵打断牛闯,“你的意思是,这种红丝卷葵,不会单独出现,会成群结队出现。而且,它们还会爬上船,主动害人?”
“对。”牛闯重声回答。
海葵道:“这东西可真是奇怪。有没有解毒办法?”
“没有。”牛闯摇头,“有几个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清醒了,但是他们没来得及游到我们这边船上,就被突然钻出来的一群旗鱼刺死了。”
他用力揉了把头发,痛苦道:“当初我原本想去救那群兄弟。但是,唉!”
海葵拍拍牛闯的胳膊,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别想了,再难受你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们也别在这里磨叽了,走吧,一块儿上去帮忙。”
朝牛闯点了点头,海葵加快脚步,冲上去找蒋异浪。
蒋异浪现在正在安排海盗们改变三只船的航向,以期避开红丝卷葵。
他令所有人做好准备,时刻注意海面和船侧的动静,一旦发现有肉红色圆肉飘在海面或者贴在船侧,就吹号示警。
海葵快步走到蒋异浪身边,将发现告诉蒋异浪,“红丝卷葵触手顶上那些眼睛似的东西,爆出的汁,能解红丝卷葵的毒。”
船上太嘈杂,蒋异浪听的七零八落,只听到海葵说触手和眼睛,没听明白海葵的意思。
他侧矮下头,将耳朵凑到海葵嘴边,“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楚。”
海葵扬声道:“红丝卷葵触手头儿遇到海水后,爆出的汁水,能解红丝卷葵的毒。”
停顿半秒,海葵解释,“之前我不是说,我后来清醒过来,看到那个人形缩成一个肉芽球了吗?我刚才想到,我看到红丝卷葵原来的模样,是在它触手头儿遇海水爆出汁水之后。那汁水被我张嘴吸进了嘴里,解了我身上的毒。”
在蒋异浪说话之前,海葵不放心的抢话,“我这是猜的,不是很肯定。要是再遇到红丝卷葵,我先试试。”
蒋异浪被海葵最后这一句话逗乐了,心里腾然一暖,原本阴郁沉重的心情,陡然轻松了几分。
他用力揉了几把海葵的头发,将海葵头发揉的如同狗窝。
在海葵反抗之前,他快速收回手,“不用你试,我来试。”
海葵后退一步,躲开蒋异浪再次伸向她头顶的手,“别乱动我头发!”
“好好,我不动。”蒋异浪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海葵。
海葵射了蒋异浪一对眼刀,皱眉肃脸犹如严肃小老头儿,“深海里头,肯定出事了。昨天我们发现了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今天又碰上了红丝卷葵。我听牛闯说了,红丝卷葵应该是冬天出来活动,可现在是夏天,离秋天还有一个多月。”
蒋异浪道:“等避开红丝卷葵,我和你一起下海去探探。”
“我自己去。”海葵不愿意同蒋异浪合作。
蒋异浪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出声。
另一条船朝这边靠过来,白云天在一名海盗的搀扶下,站到船侧,朝蒋异浪招手,让蒋异浪过去。
☆、55。第55章 自相残杀1
蒋异浪不经海葵同意,搂住海葵的腰,带海葵跳到了另一条船上。
刚落到地面,海葵别腿拐在蒋异浪膝盖弯上,拐的蒋异浪朝前屈膝,趔趄了一下,差点儿单腿跪到地上。
白云天将右手虚握抵到嘴前,闷声一边笑一边咳嗽。
蒋异浪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丝毫没有因为海葵那恶意的举动而感到生气,反而眼里染笑,仿佛刚才丢丑的是海葵似的。
海葵看向白云天的双腿。
她很想撩开白云天的裤子,看看白云天双腿上有没有黄金怪发丝留下的细洞。
蒋异浪看穿海葵的想法,道:“黄金怪的发丝已经和骨头长到了一起,他腿上没有洞,也没有疤。”
海葵轻哼一声,黑眼珠朝上挑,白了蒋异浪一眼。
白云天微微低头,似模似样的朝海葵作揖,道:“我听老大说了,多亏你帮忙,才能弄到黄金丝和骨针。多谢。”
“不用谢我。”海葵歪起左边嘴角,“这两样东西,一样是蒋异浪耍心眼从我手里要走的,另一样是他耍心眼让我装鬼杀人帮他弄到手的。要是他不耍心眼不骗我,我不会帮忙。”
白云天早前见海葵那次,只感觉海葵骨头硬,宁愿晒成人干也不愿意把御鲨的办法说出来。
他没想到,海葵不仅骨头硬,还擅长呛人。
呛的他好一阵尴尬。
白云天梗了一会儿,道:“那也得多谢你。即使你不是自愿,也帮了我大忙。”
海葵抻抻眉毛,没再继续呛顶白云天。
蒋异浪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海葵,越看越觉得海葵有意思。海葵不说话的时候,常常喜欢把脸板成小老头儿模样,看着十分有趣。说话的时候,她五官就会瞬间灵活起来,眼神更是灵动的不得了。
他很想掐着海葵那张鼓嘟嘟的脸使劲揉一顿,就像揉成功那张圆蛋脸一样。
可惜海葵不给揉。
蒋异浪心痒痒,却又不敢,只能过过眼瘾,在脑袋中臆想着揉搓海葵脸颊。
臆想犹如隔靴搔痒。
不仅不解痒,反而更痒了,令他心痒难耐。
海葵被蒋异浪看的浑身发毛,板脸叱道:“你有毛病啊,盯着我笑什么?”
蒋异浪弯弯嘴角,笑道:“我笑你人好。”
海葵扔两个字给蒋异浪,“有病。”
蒋异浪也觉得自己有病,类似犯贱的毛病。
海葵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想招惹海葵。看到海葵生气或者怒斥,甚至对他动手,他就会感到舒心愉快。
如果海葵不搭理他,他就难受,挑钻钻的总想逗弄一下海葵,引起海葵的注意。
白云天掐断怪异气氛,请蒋异浪进船舱。
海葵不在白云天的邀请之列。
海葵没自作多情的跟上去,对他们要谈的事情没任何兴趣。
蒋异浪像是叮嘱小孩儿似的,让海葵在甲板上玩一会儿,等他出来。
海葵没等蒋异浪。
蒋异浪前脚进了船舱,海葵后脚就离开了这艘船。她荡着船帆上的绳子,跳到原先那艘船上,正好落到牛闯身侧。
牛闯面色凝重神色犹豫,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对海葵讲。
海葵以为牛闯又想起一些关于红丝卷葵的事儿了,便朝牛闯身边凑近一步,并竖起耳朵,摆出聆听的架势。
牛闯在海葵凑到他身边的时候,迅速别脚,朝船另一边走。
别脚的那一瞬间,牛闯从嘴角缝挤声出来,“你晚上小心。”
“嗯?”海葵不明白牛闯这话的意思。
她转过脸看向牛闯背影,有心想拉牛闯问问,可牛闯走的飞快,转眼就站到了方吼娘身后。
方吼娘,就像是雄霸天下的座山雕,横眉怒目看着海葵。
那痛恨的模样,仿佛海葵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剐了海葵一眼刀,方吼娘重重哼了一声,从牙缝呲出两个不甚清楚的词儿,“贱人。”
别过头,方吼娘命令忙碌的士兵海盗们,“大家伙仔细点,转舵的时候别转大了,也千万别看漏了眼,让红丝卷葵爬上来。”
她斜眼瞄向海葵,指桑骂槐,“一定要仔细,千万别看漏了。别把海里的坏胚子漏上来,害了大家伙。”
海葵不喜欢主动找茬儿。她干自己该干的活儿,保证船行驶航道的安全,并探测海水里是否有怪物。
但如果有人老是找她的茬儿,她也不会忍着。
朝方吼娘招招手,海葵问道:“你刚才说的坏胚子,是我么?”
方吼娘直肠子,但并不算很缺心眼。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拐弯抹角的挑衅海葵,“我可没提名道姓。你要是愿意对号入座,那是你的事。”
“说的是我么?”海葵很有耐性,再问一遍。
方吼娘眉头竖起来,像是倒吊的两根扫帚。
她怒瞪着眼珠子,凶声质问海葵:“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提你的名字了?死不要脸!”
紧接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扔鱼咬阿保阿华的吊,把他们吊头都快咬掉了。男人的吊就是男人的命根子,他们以后要是命根子不能用了,你给他们做媳妇吗?这难道不是坏胚子才干的事儿吗?”
海葵惊讶,“咬齿鱼竟然没咬掉他们那两根东西。”
她故意摆出失望的模样,刺激方吼娘,“可惜这不是淡水,淡水里面的切蛋鱼那才是真的好用。”把右手举到半空,海葵虚抓一把,嘴里老虎叫似的“嗷”一声,“一口下去,那蛋,就没了,比去宫里当太监,片的都干净。”
“你,你。”方吼娘气的脸红脖子粗,嘴唇发紫,像是误吃了海里的气鼓鱼。
歪着嘴角,海葵讥笑一声,“我这人最恨别人指桑骂槐。你要骂我,你就明目张胆的骂。你想打我,你就站我面前。你长个男人模样就不要学那碎嘴婆娘,成天歪眼斜嘴的拐着弯儿的骂我。”
海葵这话又损又毒,气的方吼娘脑袋里头嗡嗡嗡作响,如同钻进去了一窝蜜蜂似的。
段兴秋正好从船舱出来,不幸再次见识到海葵阴损的一面。
不过,这次他没惊讶难过。
他窃喜。
窃喜海葵说方吼娘比说他还难听。
段兴秋琢磨着,海葵这分明是对他有意思,所以才对他口下留情。
☆、56。第56章 自相残杀2
方吼娘拳头捏的咯咯咯响,眼珠子瞪的快要脱窗,嘴角肌肉抽搐抖动,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海葵撕成碎片砸成肉饼。
海葵歪着脸抱着胸,小痞赖似的,斜眼瞄着方吼娘。
她这挑衅模样,无疑是火上浇油,烧的方吼娘理智所剩无几。
“海葵。“段兴秋突然柔情蜜意唤了海葵一声。
他一点眼力介儿都没有,无视紧张气氛,宛如游湖赏景似的,面带笑容,端着优雅的姿态,走向海葵。
海葵被段兴秋这一声唤,激的头皮发麻。
她眉毛下的筋条抽跳了两下,脚步一别,就想溜走。
段兴秋好不容易堵到海葵,当然不能给海葵溜走的机会。
他快走几步,来到海葵面前,“海葵,你怎么见了我就要跑?”
海葵道:“我不是见了你要跑。”歪过脖子,指指气喘如风箱的方吼娘,海葵将这事赖在方吼娘身上,“我是怕她打我,所以我才想跑。”
段兴秋侧转头,看了眼方吼娘,并回想了下海葵救他时杀海盗的英勇姿态,认真估测,“她虽然比男人还要强壮,但应该打不过你。”
指指海葵右手腕上的鲛丝,段兴秋比海葵还要自信,“你有这个。”
方吼娘炸吼一声,“谁说我打不过她!”
段兴秋吓了一跳,责怪方吼娘,“你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再大声音,也打不过海葵。”
方吼娘威胁段兴秋,“有种你再说一遍?”
段兴秋虽然畏惧方吼娘雄壮狂暴,但身边有海葵,让他有了几分底气。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道:“你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就算你喊破天,也打不过海葵。”
说完,他心中惴惴,撇脸小声问海葵,“她要是打过来,你能打得过吗?”
海葵别别嘴角,点点头。
段兴秋底气更足了,站的笔直,毫不畏惧的与方吼娘对视。
方吼娘气冲九霄,低吼一声,犹如被激怒的疯牛,朝着海葵和段兴秋这里冲了过来。
段兴秋脚尖一别,想要躲。
他快速扫了海葵一眼,犹豫了一瞬,将别开的脚尖收了回来,并迈开一大步,挡在海葵面前。
海葵一脚踹到段兴秋屁股上,将段兴秋踹趴下。
她踹的很及时。
如果稍晚一秒,方吼娘的拳头就会砸到段兴秋脸上。
踹倒段兴秋的瞬间,海葵后弯身体,躲过方吼娘的拳头。
方吼娘一击不中,并不停下,而是继续挥舞拳头,连连攻击海葵。
海葵力量上远远不是方吼娘的对手,但她灵活狡诈,猴子似的左闪右跳,轻松躲避着方吼娘的攻击。
方吼娘打出左右连环拳,速度奇快,见拳影不见拳面。
四周观看的海盗和士兵们,有的暗暗兴奋,有的为海葵提心吊胆,都认为海葵会被方吼娘这一套拳给打中。
面对方吼娘的连环拳,海葵丝毫不慌张,反而朝方吼娘挑衅狡笑。
她像是喜欢跟在人后作弄人的皮子精,你快我就快,你慢我也慢,你打我就跑,你不打我立马又窜回来。方吼娘慢的时候,她速度也慢,随着方吼娘拳速变快,她也加快了躲避的速度。
无论方吼娘怎么打,拳头都打不到海葵身上。
士兵群里,突然爆出叫好声,“好身手!”
这声叫好,烧光了方吼娘最后一分理智。
她像是被激怒的狮子,张开大嘴嗷吼一声。
抽出腰上缠着的鞭子,方吼娘将用拳头教训教训海葵的想法扔到一边,对海葵起了杀心,鞭鞭都朝海葵要害招呼。
刚刚叫好那个士兵,朝海葵喊,“我这有刀子,你用不用?”
海葵后翻躲过鞭子,看了眼出声的那位士兵。
她朝士兵坏笑着勾了下左边嘴角,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