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落黑后,海容将晚饭准备好。
海容炖了一锅排骨,做了个鱼汤,炒了两个小菜,拌了两个凉菜,盘子碟子堆满桌子,弄的好似过年。
海葵没敢多吃肉,怕突然吃了太多肉,肠胃消化不了。
她小口喝着鱼汤,不时丢快骨头逗逗大黄。
大门突然被敲响,蒋异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海葵,是我,我给你送人来了。”
蒋异浪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段兴秋哭声哭气道:“海葵,是我,我是段兴秋啊。”
虽然厌烦蒋异浪不请自来,更厌烦段兴秋这个牛皮糖,但海葵不能任由他们两个在门外咋呼。她烦躁的将筷子拍在桌面上,让海容继续坐着吃,她起身去开了大门。
门外,浑浊的月光下,蒋异浪与段兴秋并肩而立。
蒋异浪站的十分有气势,脸上带着笑意。段兴秋则窝窝囊囊站在蒋异浪身边,垂头弓背,头发散乱,身上衣服皱皱巴巴,极为埋汰。
“怎么回事?”海葵左右看了看,摇摇下巴,让蒋异浪和段兴秋进来。
先把段兴秋推进了门,蒋异浪随后进门,并抢在段兴秋之前,解释道:“他在我们上岛后,就藏进了一间放破烂的小房子里头。也不知道谁在外面锁上了门,他就一直没能出来。经过九婴那一番闹腾,我们靠岸的时候,他已经被晃晕了。幸亏白云天仔细,在离开船之前,挨着片的检查了一遍房间。要不然,他就活生生饿死在里头了。”
段兴秋羞愧的垂着脸,不好意思出声。
蒋异浪道:“这是跟着你上船的,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就把他给你送了过来。”
海葵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着段兴秋,“我还以为他死了呢,没想到命挺大的。”
段兴秋以为海葵会关怀安慰他两句,没想到海葵说出这么冷漠的话,好似他的生死无关紧要似的。
他很伤心,心脏酸溜溜的疼。
海容迎过来,与蒋异浪互相问了好,又问了段兴秋几句话。他见段兴秋实在埋汰,就把段兴秋送进了沐浴间,并给了段兴秋几件他的衣裳,让段兴秋先梳洗一下。
海葵目光从沐浴间门上移开,移到蒋异浪脸上,不客气道:“人已经送来了,你走吧。”
蒋异浪不走,眼睛黏在饭桌上,道:“我正巧还没吃饭,就在你这里凑活一顿。”
“你还是别凑活了,回去吃点好的。”海葵侧一步,拦住蒋异浪,不让蒋异浪朝饭桌那边去。
蒋异浪死皮赖脸留了下来,与快速洗完澡的段兴秋,一起上了饭桌。
因为饭桌上多了两个讨厌的人,海葵郁闷的不得了,脸拉下二尺长,好似起了犟性的毛驴。
☆、99。第99章 贪心生恶鬼3
本来能喝两碗鱼汤,海葵喝了一碗,就放下了勺子。
蒋异浪见海葵不吃了,反客为主,给海葵夹了一筷子蒜泥拌粉丝,送到海葵面前的小碗里,招呼海葵,“你怎么只喝了一碗鱼汤?你多吃些。”
海容见海葵脸色黑沉下来,像是要翻脸揍人。
他连忙道:“海葵刚从海上回来,不能吃太多,会坏了肠胃。”
蒋异浪若有所思的扫向海葵肚皮,轻轻点点下巴,“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不像我们这么糙实。”
海容虚应了一声,让蒋异浪多吃。
段兴秋比海葵吃的还少。
他因为羞愧和委屈,根本吃不下去饭,用筷子一点点挑着吃,和小鸡啄食似的,看的人没胃口。
吃了小半碗米,段兴秋就放下了筷子。
他张了张嘴唇,像是怯于同男子交谈的内宅小姐,嘴巴张合了好几下,也没吐出声音来。
连海容这样性子平和的,也等的有些不耐烦,在心里催促着段兴秋,希望他赶紧把话说出来,别窝窝突突的做那小家子模样。
饭桌上气氛尴尬,三人各有心思。
海葵与大黄这边,气氛则和以往一样。海葵恶意欺负大黄,大黄痛苦龟缩在狗窝里,将屁股和尾巴遗留在外头。
海葵用脚丫子夹着大黄的尾巴,晃来晃去的折腾大黄,折腾的大黄唔唔唔乱叫,声音越叫越大,简直就像是半夜嚎哭的怨鬼。
海容温声斥道:“别在大黄吃饭的时候逗它,它又该吓坏肚子了。”
用脚丫子使劲揪了揪大黄的尾巴毛,海葵将脚丫子伸到鞋子里,目不斜视的朝正屋走,想要回屋窝着,避开蒋异浪和段兴秋。
段兴秋嗫嗫嚅嚅的出了声,“我明天,明天就走。”
海葵原本打算装作没听见,但想到段兴秋那狗皮膏药式的做事风格,以及段兴秋那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脑袋,她觉得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
她停下来,转过身,看向段兴秋,“明天我正巧去城里有事,把你送到城里。以后你别来找我了,好好在家呆着。”
段兴秋眼圈红了,眼泪在眼里打转,但始终没有落下来,倔强的固守眼眶。他再也没有办法摆出斯文倜傥模样,苦着脸垂着眼,委屈的不得了。
蒋异浪看看海葵,再看看段兴秋,觉得实在有趣。
海葵就像那负心薄幸的冷情人,段兴秋就像那千里追夫的痴情人,海葵似男人,段兴秋似小女人,两人完全颠倒了个儿。
“过会儿,我给你收拾间厢房,你在这里凑活一晚上。”海容将筷子放下来,眉目温和的看着段兴秋。
段兴秋点点头,想要道谢,却不敢张嘴,怕一张嘴,眼泪就会跟着落下来。
海容道:“明天我和海葵一起送你。”
段兴秋感激的点点头,对海容好感倍增。
海葵走进屋后,又腾然转身,隔着门槛瞅向蒋异浪,语气不善驱赶蒋异浪,“段兴秋留下住一晚,你,吃完就赶紧走。”
蒋异浪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粗糙咀嚼了两下,草草咽了下去。他灌了口鱼汤下饭,擦干净嘴角,抬头笑看向海葵,道:“这天已经黑了,路途又太遥远,不适合赶路。我呢,就不走了,也在这里凑活一晚上。”
“没房间了。”海葵竖起眉毛,凶神恶煞的瞪着蒋异浪。
蒋异浪拍拍段兴秋,“我可以和他睡一间房,或者,和海容睡一间也行。要是你愿意,我和你睡一间,那更好。我睡觉老实,睡哪儿都不扰人。”
海葵冷哼,指向大黄的狗窝,刁难蒋异浪,“你如果一定要留下,行,那你就和大黄睡一起。”
“那地方太小,连我半个身子都纳不下。”蒋异浪回头看了眼大黄的狗窝,认真评价。
海葵指指放草的厢房,“你要是嫌狗窝小,就去这里面睡。这里面地方大,你可以随便挖窝。”
受到海葵恶意刁难,蒋异浪并不着恼。
他始终笑呵呵的看着海葵,见招拆招的与海葵斗着嘴,斗的乐趣十足。
海容打断海葵越来越呛的话,让海葵帮他收拾碗筷。
不等海葵过来,蒋异浪便利索的收拾起了碗筷,并对海容道:“我来,我替海葵收拾。海葵这几天累着了,应该多休息,我来收拾就行。”
蒋异浪已经抢上了手,把几张盘子叠端到了手上,海容只能由着蒋异浪帮忙收拾。
蒋异浪不仅帮忙收拾了饭桌,还主动提出刷洗碗筷。不等海容拒绝,他就劈手夺过海容手里的刷碗布,抢着刷碗。
海容无奈站在一边。
没过几秒钟,他表情由无奈变化为吃惊。
蒋异浪刷碗实在与众不同,刷里不刷外,用刷碗布擦一遍碗里后,直接便叠放到一边,这就算干净了,根本没有冲干净水这个步骤。
他不仅刷不干净碗,还因为手滑,打了三个盘子。
收拾干净盘子碎片,海容无奈道:“一看你就是没进过厨房干过这种活儿的,你这刷的根本就不干净。你还是出去坐着吧,把刷碗布放下来,我来刷。”
蒋异浪并没因此而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一副美滋滋的模样,好似刷不干净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似的。
看着美滋滋离开厨房的蒋异浪,海容一头雾水,觉得这蒋异浪实在莫名其妙。
收拾好厨房,海容将厢房的床铺简单收拾了一下,安排蒋异浪和段兴秋住了进去。
海葵对这种安排很不满意。
她在屋里闷着生了一会儿气,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教训一下蒋异浪,但想到自己身手不如他,便郁卒的打消了念头。
海葵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膈应着睡在厢房的蒋异浪,脑中浮想联翩,全是些血腥暴力情景。她想把厢房铲平,顺便把蒋异浪埋在里头,让他再也爬不出来折腾她。
“他的目的肯定没这么简单。”海葵盯着斑驳暴皮的顶棚,低声自语。
即使要送段兴秋过来,也完全没必要让蒋异浪出马,随便找个海盗将段兴秋送来便可。
蒋异浪千里迢迢将段兴秋送过来,送来后不走,赖着吃饭,赖在这儿睡觉,这明摆着想要赖上她。
☆、100。第100章 贪心生恶鬼4
越琢磨,海葵越是睡不着。
她眼睛瞪的圆溜溜,猫头鹰似的,直勾勾瞅着顶棚,苦思明天该如何才能赶走蒋异浪。
蒋异浪也睡不着。
他在思索,该怎么让海葵答应跟着他。
蒋异浪隔几分钟动弹一下,不是抬胳膊就是别腿,折腾的段兴秋越来越烦躁。
段兴秋将被子拉到嘴巴下头,瓮声瓮气指责蒋异浪,“你睡觉不老实。”
“你说什么?”蒋异浪沉浸在思绪里,没听清楚段兴秋的话。
段兴秋掀被子坐起来,气恼着脸,“你睡觉一点儿都不老实。”
蒋异浪这回听明白了,也乐了,“嗳嗳嗳,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你刚才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还以为我非礼你了。”
段兴秋气红了脸,哆嗦着声音道:“你,你你你。”
他结巴似的你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下面的话。
蒋异浪撩开被子,迈腿下了床,边穿外衫边道:“段大少爷,您自个儿睡吧,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去外头赏月。”
留下气到打哆嗦的段兴秋,蒋异浪离开了厢房,来到院子里头。
大黄听到声音,鬼鬼祟祟的从狗窝里探了半个脑袋出来。见到出来的人是蒋异浪,大黄朝后缩了缩脑袋,不敢冲出去朝蒋异浪叫唤,只敢偷偷摸摸监视蒋异浪。
月光正好照射在狗窝上,把大黄鬼祟的行为照了个正着。
蒋异浪觉得有趣,走到大黄窝前,蹲下来,伸手勾住大黄的下巴。
“都说狗肖主人。”蒋异浪握住大黄的嘴,将大黄的脑袋从窝里扯到窝外,就着月光,细细打量起来,“你肯定不是海葵喂大的。海葵胆子那么大,你胆子却这么小,和海葵丁点儿都不像。”
抬起另一只手,粗鲁抚弄了一下大黄的脑袋,蒋异浪叹口气,道:“海葵要是有你这么听话,我也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大黄差点儿被蒋异浪吓破胆子,在蒋异浪放开它之后,赶紧掉头钻进狗窝里头。它硬生生将肥硕的屁股也挤了进去,撑的狗窝吱嘎响,像是要散架。
拍拍手,蒋异浪站起来,抬头看了几秒钟月亮,转身轻着脚步走到海葵窗前。
“叩叩叩。”屏息听了会儿屋里的动静,蒋异浪屈起手指头,在海葵窗户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海葵撩开窗帘。
看到站在窗外的是蒋异浪,海葵凶狠着表情无声吐了个滚字,甩手用力将窗帘砸向窗户。窗帘上的挂钩松脱,半边窗帘跌落到床上,盖住了海葵的头脸。
“呵呵呵。”蒋异浪轻笑出声,将脸凑到窗户上,鼻尖抵着玻璃。
将遮到头上的窗帘扯下来,扔到一边,海葵将剩下那半片窗帘拉起来,遮住窗户。穿好衣服,海葵悄无声息站到窗侧墙后,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心里数了二十下,海葵双手同时伸出,一手扯开窗帘,另一只手打开窗户插销。半眨眼的时间,她就从窗口跳了出来,并就势腾空侧踹向蒋异浪的脸。
蒋异浪轻松躲过海葵的攻击,闲闲闪到一边。
他在海葵落地后,将手指竖到嘴唇前,“嘘”了一声,“别吵醒海容。”
海葵没再攻击蒋异浪。她并不是担心吵醒海容,而是对自己的身手有自知之明。刚才偷袭都伤不到蒋异浪分毫,在蒋异浪有所准备的现在,她更是半点儿胜算都没有。
迈出半步,蒋异浪靠近海葵,眼含笑意,低声道:“我听你没睡着,想找你出来赏月闲谈。”
月亮不给蒋异浪面子,在蒋异浪说话的时候,闪到乌云后头。
海葵恶声恶气道:“赏月?哼。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赏月,真的。”
海葵嘲讽斜瞅蒋异浪,“月亮在哪里?”
蒋异浪将头朝海葵这边侧,指着遮盖住月亮的那块乌云,道:“喏,就在那块云后头。”
海葵捏着嗓子,说话的调儿阴阳怪气,“感情你还是个拐弯千里眼。”
“拐弯千里眼?”蒋异浪闷笑,胸腔震动。
“你这样的,不该活在人间,该到天上去。”海葵拉开鲛丝,玩耍似的比划着,“你要是哪天想回天上,告诉我一声,我很乐意送你一程。”
蒋异浪道:“我要是回天上,肯定要带着你。”
“我早就在阎王那里挂了名,死了就会立马去十八层地狱。”海葵坐到墙根下放置的凳子上,“你难道能和阎王抢人?”
“为什么不能?”蒋异浪反问海葵。他嘴角挂笑,言谈间胸有成竹,好似碧落黄泉人间这三界可以随他横行似的。
海葵想嘲讽蒋异浪。
她嘴巴张开,话还出口,困意突然席卷神经,引的她就此打了个哈欠。
“算了,不说了。”连打了两个哈欠,海葵垂耷了眼皮,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慢腾腾朝屋里走,“我去睡了。明天一早你就走,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海葵。”蒋异浪皱起眉心,想挽留海葵。
海葵转身靠在门边,道:“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一直想杀你。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要了你的命。”
“你不会。”蒋异浪指指后背,“我后背粘上洞虱,你明明可以假装不知道,任由洞虱害死我。但你没这么做,你救了我,而且,还时时注意着我的身体。”
海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