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世上还有多少如他这样的人儿呢。不轻易接受一人,可是一旦将人划分到自己的范围,你对他好一分,他便是百般千般的回报。
觅画在茂水暂居下来,借住的红绯家中小院西厢角门处的一间屋子,毕竟家中还有红绯这个姑娘,不好住的太近。
在距城中不远的镇子寻到一处私塾,顶替了离去的先生,于是觅画正式成了私塾先生。红绯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是还很是惊诧,没想到月氏人的觅画,不仅大齐官话说的好,四书五经功底颇厚,文采不一般,还和大齐的一些才子不遑多让,才华不输那些才子。
在镇上私塾中教书,是绰绰有余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看着眼前景色,觅画迎风伫立,念着书中古句,以抒胸臆。
“红绯,红绯,”突然间前一刻还看着景色高兴的番郎,这时满目焦急,捂着胸口,“好痛,好痛。”
“番郎,怎么了?”觅画急忙扶着番郎在旁坐下。
“我要找红绯,去找红绯,呜呜……”番郎不顾觅画在后面的叫喊,撒着眼泪往着来时的路跑,一路撞上别人也不停留。
在何半仙那边。
“红丫头,你就不要再烦我了,跟你说了没用没用的。”何半仙一脸无奈,很是不耐烦这日日来烦她的丫头,亏他以前还觉得这丫头很是可爱。
“何大叔,我又没说什么嘛,反正您老总是一个人,最近没什么人上门,就来陪陪您好了。”被说的人毫无自觉,仍是我行我素。
“哎,别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你回来这一个月天天来我这,还不是为着那个魂体。”
“您既然知道,就帮帮我啊。”翻白眼,明知道自己的目的,就是视若无睹。
“这可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无力。”真是被磨得烦了,日日准时报道,开始几日还叨叨要自己帮忙,后来见自己不搭理就所幸不吭声,就是时不时的呛自己几句,雷打不动,油盐不进的样子真像个癞子,哪像个十五六的可爱小姑娘。
“没关系,我就等着。”
“你这丫头……”何半仙满是褶子的脸纠结,“你就真那么想救他?”
“早说过的了。”
“要知道这等逆天之举,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无妨。”
“你个缺心眼的丫头,这可不简单,老头子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帮了你我一定会后悔。”让命数改变,本是游荡的游魂重入轮回,几乎等同于一命换一命。
“何大叔,您不用多说,您都说很多遍了,可是我就是想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重要。”
“哎……”
“您就答应我吧。”
“哎,老头子我对不住你爹啊。”长长叹气,走入屋中。
“司空会,能跟我讲讲你和清韶公主的事吗?”
“恩?我和她呀……”几近透明的身影,轻轻出声,柔情中透着对过往的怀念。红绯透过他的身子,几乎能看见他身后的树叶经脉,越来越淡了。
清韶五岁,司空会十岁。
“会会,帮我抓猫猫。”小人而一身鹅黄色的锦衣,头梳两个鼓鼓的童髻,缀着几片粉嫩嫩的珠花。
“你坐着,别乱跑,我去把猫猫抓过来。”十岁的小童,满脸严肃正经,小心翼翼的将精致的小人儿牵到一旁亭子中坐下。
“好哇好哇,会会,你要快点哦,猫猫跑远了。”
“恩,你等着我。”
清韶六岁,司空会十一岁。
“小丫头,年纪小小,做什么愁眉苦脸的样子。”司空会揪揪小人儿的脸蛋,手感好好。
“会会,父王好忙,都没时间来看我了。”
“王上日理万机,清韶,我陪你玩就不会无聊了。”
“父王好累哦。”说着小人儿的眉头又皱起来。
“等我长大,做将军,给王上征伐四方,这样王上就不会很累了。”你也不会愁眉苦脸了。
“好棒,会会你好厉害。”小人儿双颊洋溢崇拜的光芒,看的司空会小小的心很是满足。
清韶十一岁,司空会十六岁。
“主子,天凉,还是进屋去吧。”丫鬟静立在长大了的清韶身边,提醒在凉亭中坐了一上午的主子。
“荷秋,会会都去打仗一年了,怎么还不回来呢?”黛眉轻蹙,眼波暗藏风情。
“主子,听王上身边的近侍说,前几日传来军报,司空校尉所在编队取胜,大概没多久就回来了罢。”叫荷秋的丫头不厌其烦的回答每日主子都要问上很多遍的问题。
“可是,我好想会会。”
“主子,午时餐饭已经摆好了,司空校尉临行前,叮嘱过您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的。”荷秋念叨。
“他不在,不会知道的啦。”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主子。”荷秋无奈,主子总是这样,谁说司空校尉不知,每次司空校尉来,都要询问这些近身伺候的侍女,主子每日干了什么,有没有好好的听他的叮嘱,是不是又在夏热时多吃了生冷东西,夜里不肯早早安歇……其实,司空校尉面冷,可是对主子真是好的没话说,连王上都没这么事无巨细呢。
“主子,主子!”远远的就听见小丫鬟的声音。
“明秋,这么没规矩。”荷秋忍不住斥了刚进凉亭的明秋,在主子面前还这生冒冒失失。
“哎呀,好消息呢。”明秋不理姐姐的责问,吐吐舌头,圆圆的脸上满是可爱,“主子,司空校尉回来了,我一打听就跑过来告诉您的。”
“真的?”刚还无甚精神的清韶立马像充了鸡血似是,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主子,主子,您等等。”荷秋慌忙跟上,主子还真是……
城门至宫门青石板铺就的道上,挤满围观的人群。清韶和荷秋明秋在一处酒肆二楼凭栏而望。
整齐的马蹄声,铠甲碰撞的嘶鸣,人群也开始沸腾,归朝的大军进城了。
远远看去,乌泱泱整齐的一大片,步调一致,黑色铠甲在阳光照耀下透出久经沙场的肃杀。打头几骑是威风凛凛面容冷冽的将军,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中有一名年轻少年,红缨黑甲,稳坐马上。
清韶一眼就看见打头几人中的司空会,激动的双手扶栏,半个身子都趴了出去。
队伍越来越近,百姓欢呼雀跃,或是呼喊队伍中自己的亲朋家眷,或是为一睹将士英姿风采,迎接这些得胜归来的将士,气氛热烈非常。
许是清韶炽热的眼神专注,许是二人心有灵犀,经过酒肆时,司空会抬头看向二楼清韶所在处,待得看到趴在栏杆上热切像注视他的人儿,心中一动,面上也柔软不少,盯着清韶的所在,直至队伍经过。
作者有话要说:
☆、雾散
殿中。
“会会,你又黑了,还长高了。”清韶站在司空会跟前,比比自己的身子才到对方胸前。
“你也长高了。”脱下盔帽,放在一旁,掂着清韶转了两圈。
“会会,给我讲讲你打仗的事情,我想听,你在外有没有饿到冻到?”依偎着司空会,虽然冰冷的盔甲硬硬的不舒服,可是还是好开心。
“没什么趣事儿,你可有好好吃饭,夜里有没有熬夜?今日又是偷跑出去的?恩?”少年的声音已有些低沉,略带沙哑,久经沙场磨练,早不复少年心性。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拼杀,有的只是血腥和死亡,这些是自己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所做的,没必要吓到心爱的人。
“你一回来就欺负我,不理你了。”说着嘟着嘴转过身去,不看暗自发笑的司空会。
“清韶,好好吃饭才能长高,你不想长高了吗?”
“啊,会会你都这么高了呢。”
“恩。”某人眸中带笑。
“所以,我还是吃多多的饭好了,然后很快就有你这么高了。”
“那时清韶就可以嫁做我的妻子。”
清韶十七岁,司空会二十二岁。
金銮殿上天子震怒。
“宵小北蛮,竟敢犯我大齐,何人愿自请领兵,前往北地?”
朝堂之上气氛凝滞,朝官皆大气不敢出。
“末将愿往。”
“好,孤命司空将军为三军统帅,统兵十万,速去北地,定要将北蛮杀个片甲不留。”
“遵命,末将万死不辞,不破北蛮誓不还朝。”
“好。”雄浑的嗓音从阶台上方宝座传来。
大齐建朝不久,清韶此时已是公主,听闻司空会即将出战,连忙从寝宫赶至宫门处等待。
“清韶。”见巍峨宫门旁熟悉的身影,司空会快步踏过来。
“会会!”清韶公主上前扑到司空会怀中,“你又要出征,而且还是去北地,那么远,那里还很冷。”
“军情紧急,待我回来,我就请婚,让你嫁予我。”将怀中人儿揽紧,这次一别,又是一段日子不能相见,小丫头定会担心的夜不能寐。
“你要注意安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带着一身伤回来,不然我肯定生气。”
“我皆应你。”恋恋不舍放开面前的人儿,小丫头已经出落的娉婷婉约,再也藏不住了,自己要赶紧把她娶回家中,不叫别人觊觎。
再是不舍也不得不分离,在宫门处没说几句话,便再等不得,司空会匆匆离去,留给清韶的只余晨光中渐行渐远的宽阔英武背影。
红绯难以忽略司空会怀念往昔时眼中深深的爱恋,这是爱极了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清韶和司空会之间只有你我,深情不渝。
这样,他入轮回,或许真的会等到转世为人的清韶公主。那时,他们会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白首不离。
口中念诀,只见面前的司空会阖目缓缓倒下,不见笑容的面上仍带着一丝甜蜜。
屋中红光闪过,不多久,原本躺着司空会魂体的地上空无一物,而红绯昏倒在桌边,手中捏着一柄圆盘,上面刻着繁杂金色的铭文。
轰——
之后就是一片沉寂,白,满目的白,像是陷入一个白色的迷雾之境。
空中回旋着一抹悠长的叹息,无处可寻,又好似就在耳边,处处可闻。
痴人,痴人——
司空会四处寻找,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间到了这里,红绯呢?明明片刻前自己还和红绯言谈,为何,为何?自己有种心慌的感觉,好像……失去极为重要的什么。
忽然白雾被劈开,从中出来个紫袍白面的白发仙人。
“你是谁?”
“我本为几百年前引你升仙的仙使。”
“……”
“只可惜你不愿升天做仙人,反而做个四处游魂。”
“人各有志。”
“只是,你放弃所有,如今作何感念?”
“心之所想,未能如愿罢了。”
“非也,你所想的,不过是能和清韶再续前缘,如今你以为她三魂已失,不知去向何处,才这般。可是你可知她其实就在你身边。”
司空会震惊的看向仙姿袅袅立在半空的仙人。
“当年,她三魂七魄被困七煞阵,后被一修道人所救,但也只救出三魂,留下七魄,后来经过一百多年的修补凝练,将她投入轮回。”
“她在哪儿,她是谁?”
“哎,前尘往事不可追,前几世你们皆未相遇,今生在你大限之前,也和你相处了段日子。”
“怪不得……怪不得……”司空会满脸的不可置信转为幡然明悟,眸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红绯,一定是红绯。”
“没错,的确是她。”
“怪不的,怪不得……”
“可否……让我再见见她”司空会转向仙人,目中透出祈求。
仙人不语,神仙看惯人生百态,无七情六欲,可是看着这两人几生几世几经辗转,却生出点怜惜,叫人喟叹。
“你可知你为何出现在这里?”顿了顿,道,“本来你大限将至,灰飞烟灭,那丫头生生逆了常规,为你改写命数,重入轮回。”
“她呢?如何,现在怎样?”语气中满是焦急。
“此举本不可为,天道自由因果,生死由命。”
“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早知道是她,早知道是她的话……”痛极的感觉,为什么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一切的时候,又什么都来不及了。
“现在你须得入轮回道了。”
“我想见她,看看她到底如何?”
“不可,你二人今生再无瓜葛,既然你的命数为她所改,此番你也应珍惜。”
“一直都等着,想知她是否无虞。”
“去罢。”仙人手中金光一闪,面前的司空会凭空消失。只余下娓娓清音萦绕,似是执着不肯散去。
“清韶……红绯……”下一世,我一定早日找到你,守着你。
痴人,痴人,两人都是痴人,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情殇难解,终是伤人至深。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幽静的小院不同往日,隐约传来呜咽泣声,红绯平躺于榻上,面目惨白,连脉搏都微弱的几近消失。
番郎趴在榻边,盯着气息奄奄的人,满目悲怆,眼睛通红,脸上泪痕涟涟,喉咙中时不时发出如小兽般受伤时的哀鸣。
“红绯,你怎么了?”
“为什么一动不动,不理番郎。”
“郎中说你醒不过来了,他们胡说,给番郎治病的叶叔叔很厉害……可是叶叔叔不在,红叔叔也不在,呜……”
“番郎也很疼,红绯你快点醒过来。”
“呜呜,红绯,呜呜——”
“不要不管我,番郎很心痛,很心痛……”
“红绯再不醒来番郎就要痛死了,怎么办,红绯也会很疼的。”
“红绯不要疼好不好,番郎疼就好了,红绯快起来,有好吃的蜜桃……”
“番郎怕……”
何半仙坐在院中是石凳上,隔着石桌坐着的是一脸沉思的觅画。
“红绯这番是为了救那缕魂魄?”觅画抬首。
“正是,而且看样子是已经成了,只是她自己……”何半仙鸡皮的脸涌上悔意。
“何大叔能都详细告知情形如何?”
“红绯这丫头当初就不停我劝,一定要做,哎,也怨我……现在她气息不稳,随时可能脉绝,救不救的过来,就听天由命了,若是这丫头意志坚定,或许有一线生机。”
番郎一直守在屋中,不吃不喝,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