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不再迟疑,扶起了麻袋里的人,又把麻袋从他身上拿掉,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顾念伸手覆在上边,很烫。
贺瑾怀身上只穿了褻衣,顾念顾不得男女有别的礼数,手臂穿过他的双腿把他抱了起来。
顾念把贺瑾怀平放在稻草上,将自己还有些潮意的外衫离火更近一些,直到衣服完全干燥才拿开。
顾念抓着衣服走过去,将贺瑾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去剥他的上衣,道:“得罪了。”
顾念始终未睁眼,只指尖触碰到滑腻的肌肤,心跳有些乱,把自己的外衫给他穿上,睁开眼见他依旧抖个不停,抱紧了他靠在自己怀里,顾念身上的褻衣也在火旁烤干了,贺瑾怀靠上去都觉得后背暖暖的很舒服。
顾念一手抱紧了他,一手拿起枯枝撑着他的上衣放在火上烤。
顾念实在没勇气脱他的裤子,只好把他的腿搬到距离火堆近些的位置。
一晚上贺瑾怀噩梦连连,低声啜泣的喊着爹爹。
照顾了贺瑾怀一晚上,顾念累得天快亮时才睡了一会儿,顾念睡着不久,烧得没那么严重的贺瑾怀悠悠转醒,脑子还有些混沌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见自己衣衫不整的趴在一个女人怀里,贺瑾怀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险些晕了过去。
顾念睡得不沉,贺瑾怀挣扎着要起来时,她就醒了,“你醒了?”说着手覆在他额上,松了一口气,“总算没那么烫了。”
贺瑾怀此刻才看清女子的脸,竟是她。贺瑾怀讶异,忽而又笑了起来,喃喃道:“怎么会做这种梦啊。”
顾念被他笑懵了,道:“烧傻了不成?”
贺瑾怀笑笑又往怀里蹭了蹭,突然破庙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杜南桥没有见过顾念,只道天也助他,无故来了个奸妇,怒道:“你们这对不知羞耻无媒苟合的奸妇淫夫!贺瑾怀,你这般行事是全然不顾贺府的名声了是也不是?”
贺瑾怀搂紧了顾念的腰,懊恼道:“怎么会梦到他啊?还以为有你是美梦呢,原来是恶梦啊。”
顾念发觉迷糊的贺瑾怀这般可爱,笑了笑,“不是梦,你真的就在我怀里。”
“骗我。”
“不骗你。”说着还控制力道的捏了他的手臂一下,贺瑾怀痛呼了一声,顾念道:“会疼,不是梦。”
贺瑾怀想着不是梦吗,不是梦啊,啊,不是梦!
杜南桥气疯了,这两人初次见就这般不知廉耻的抱在一块,刚要再开口骂,只听贺瑾怀啊了一声,神情像见鬼一样的回头望他,“父,父亲。”
“你莫如此喊我,我可没有这般不知羞耻的儿子!”
跟着杜南桥夫妇一起来的官差见人找到,还撞上奸、情,本想多瞧两眼,却被贺静年请到了门外,刚要表示不快,那边就拿出了一锭雪花银,“辛苦各种大人了,这些拿去喝酒。”
贺静年那边笑呵呵的打发了官差离去,随后沉下脸往里走,走到门前就听自己的夫郎尖酸刻薄的骂她的儿子,不知是出于是贺瑾怀的爱护,还是对贺瑾怀死去的爹爹有愧,她忍不住插话,“南桥!”
杜南桥不再骂,贺静年走近贺瑾怀,见他身上穿着女子的衣服,突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顾念始料未及,看着贺瑾怀红肿的左脸,怒道:“这是做什么?”
“轮不到你个毛头丫头质问我,你毁了我儿名节,我还未与你算账呢!”
“算账?若非我昨晚发现他被人套在麻袋里扔在门外吹风,你今日见到的就可能是个冰冷的死人,我倒不知,堂堂贺府的守卫这样不济,活生生一个人竟这般轻易就被掳了出来!”
贺静年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我贺静年的儿子也敢动,简直不知死活!”
杜南桥闻言身子一抖。
贺静年道:“事已至此,论谁对谁错也是枉然,衙门的人都看到我儿衣衫不整的跟你抱在一起,名节算是全毁了,你待如何?”
“我自会娶他,况且,他本就是我的未婚夫。”
杜南桥指着她问:“你,你是顾念?”
“是我。”
杜南桥垮了肩膀,人算不如天算。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发完了,之后更新估计要每周一更啦
6
6、第六章 。。。
顾念表面客气的请了贺瑾怀的母亲和继父出了庙门,自己则拿了被火烤得干燥舒适的褻衣递给他,贺瑾怀俊脸微红的伸手接下,顾念勾唇微笑,“我在外面等你。”
贺瑾怀小声应了,顾念忽然抬手覆在他左脸上,疼惜的问道:“疼不疼?”
贺瑾怀摇了摇头,“不疼。”
“撒谎,怎会不疼,半边脸都充血了,等回去我给你敷药。”
贺瑾怀被她温声软语又体贴入微的话语激得心乱如麻,推了她一把,嗔怒道:“你还不出去!”
顾念深知许多话不适合此时此地深诉,道了声“好”便转身走了出去,踏出门槛又转过了身子,对着里头的人笑了笑才合上破门。
顾念神色平静的看着与贺瑾怀关系最亲近的女子,心里却忍不住冷笑,看得出来,杜南桥的跋扈除了与他自身性情有关外,更多的是被贺静年宠出来的,顾念不能道她做法有错,因为自己,也想把贺瑾怀宠成那副跋扈嚣张生人勿近的模样。
杜南桥实瞧不出顾念幽深瞳孔里流露出的是何种心情,也没那功夫去猜,绕过贺静年,站在顾念对面直视她,心中暗恼自己方才得知那女子是顾念时竟失了镇定,此刻收拾了心情,对顾念饥笑道:“倒不知顾府的小姐玩儿的什么把戏,自己的未婚夫不早早娶了回去,偏偏勾着人出来做出这等丑事。”
顾念未来得及开口,贺瑾怀已穿好了里面的衣服开门从里头出来,身上还披着顾念的长衫,烧了一夜又滴水未进的薄唇上起了白色的皮屑,缓慢而坚定的护着顾念,“父亲莫胡乱说话,我虽不知自己因何到了这里,只顾姑娘照顾我一夜是真,纵父亲不愿为我感念,于理,也不该说这话抹黑她。”
“怀儿!不得与你父亲这般说话。”说到底,母亲的心还是更偏向眼前这个让他爹郁郁寡欢忧思成病匆匆离世的男人身上,爹生前尽心竭力为她打理贺府,到头来,却落得那般下场。
纵然爹只是因家族联姻才娶的男子,即便母亲心中对他无爱,只那数年的相处,又孕育了自己的感情岂能做假,贺瑾怀实难接受母亲竟在爹离世三月后另娶他人。
若非爹临走前叮嘱他要听话,别惹娘生气,对日后母亲新娶的父亲更要尊敬,他又何必事事忍让。
眼下母亲这般,贺瑾怀忽觉多年前的爹和还活着的自己是一场笑话,敛了该有的温度,低眉顺眼道:“抱歉,请父亲原谅。”
贺静年自是注意到贺瑾怀一时的变化,余光又瞥到杜南桥嘴角的一丝冷笑,当下扶额叹了口气,“罢了,你烧了一夜又滴水未进,身子此刻该是很虚弱,回府好好调养。”
安抚下贺瑾怀,又扭脸对顾念道:“你——”
顾念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笑了笑打断她,“伯母安心,我三日后去会去府上提亲。”揽了贺瑾怀靠在她肩上,一手圈着他的窄而不细弱的腰肢,“他眼下需好好休息,我先送他回贺府,麻烦伯母等下绕道去济仁堂拿治风寒的药,再取一些化瘀膏。”
不待贺静年应承下来,顾念已经揽着他往外走去。
门外有两匹马正面对面的低头吃草,顾念牵过其中一匹,一只手顺了顺它头上的毛,贺瑾怀不解,“这是作甚?”
顾念一笑,“表示下善意,省得一会儿发了脾气把你我摔了下来。”
说完,扶着贺瑾怀坐上去,待他坐稳了,自己也踩着足蹬翻身上去,顾念双手穿过贺瑾怀的两侧手臂,抓起缰绳,把他稳固在胸前,下巴放在他右边的肩上,却不真正碰到他的肩,道:“坐稳了。”
说完,双腿夹着马肚子跑了起来。
雨后的夏日带着一股清香,贺瑾怀闭上眼窝在顾念怀里,顾念低声笑了笑,贺瑾怀眼睛微睁,“你笑什么?”
顾念放慢了骏马奔跑的速度,文不对题的问他,“你是如何知道我是顾念的?”
贺瑾怀其人,循规蹈矩,明知自己定了亲事却还跟一女子这般亲近,只有一种解释,他知道自己是谁。
“那日去香川楼,见了黄二小姐就知道了。你说过你姓顾,且同她是好友,我又突然想起数月前的一件趣事,自然能猜出你是谁?”
“嗯?”
“几个月前,我跟草青去城中的绣坊买丝线,路上碰到黄二小姐把一年轻女子踩在脚下,扬言要折了她的胳膊再送她去济仁堂找她的好姐妹顾念去接骨。”
“若我不是顾念呢,你当如何?”
贺瑾怀侧过脸盯着她看,忽而蛮横起来,“你是顾念,不准你不是顾念。”
“是是是,我是顾念,我是贺瑾怀心心念念的未婚妻顾念。”
“你别胡说!”贺瑾怀红着脸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贺瑾怀未正面回应的话算的上心狠,若她不是顾念,母亲一定会想方设法掩了自己与她共处一室的事情,说不得还要逼她离开青河城,而自己则要嫁入顾府,此后与她再无相见之日。
还好,她是顾念。
顾念带着贺瑾怀一路往贺府所在的方向去,行到城中不得不放慢速度,在城中置家的都是富足家庭,常去济仁堂寻医问药,对顾念多是敬重有加,一路走来颇多人道顾大夫好。
有那八卦的看到埋在顾念怀里瞧不清脸,只从身形上断定是男子的,玩笑道:“顾大夫这一早是抢了谁家的小公子啊?”
顾念知流言蜚语伤人的道理,笑道:“苏大叔玩笑了,这可不是什么公子,是贺府的小姐,牙疼都晕过去了,赶着送她回府,先走一步。”
苏大叔自言自语道:“瞧着分明是位公子啊。”
旁边做绸缎生意的笑了笑,“这事儿我知道,前几日去济仁堂抓药还瞧见贺二小姐捂着肿的老高的脸喊疼呢。牙疼折腾的她不轻,整个人瘦了一圈,衣服宽宽松松的穿在身上,远看真像个弱不禁风的小公子。”
顾念在济仁堂的的一侧坐下,看病的从她跟前排到门外,顾念依照中医“望闻问切”的精髓,一一珍了脉写了方子,“你这是肺痈咳嗽,多因受了风寒外邪入侵所致。”
顾念闻到她身上有酒味,问道:“嗜酒?”
后面排队的人笑道:“顾大夫许是不知,她老娘就是酿酒的能手,常喝得烂醉如泥。”
顾念看了她一眼,“该病有三期,初期恶寒发热、出汗、咳嗽胸痛、脉浮;中期咳逆胸满、胸痛、时时振寒、脉象滑数;后期最严重,病人会咳吐腥臭脓血。”
“啊?大夫这病能治吗?”
“先抓几付药吃着,这段时间就不要碰酒了,病愈了再喝,只喝也要注意分寸,微醺才不辜负好酒。”
那人点头称是。
顾念提笔开方子,递给店里抓药的,药童接过方子边抓药边低声念道:桔梗五钱,薏苡仁七钱,川贝母四钱,金银花六钱,白及四钱,鱼腥草十钱,野荞麦根十钱,败酱草七钱,黄芩四钱,甘草二钱。”
那人拎着药包走过来跟顾念道谢,“多谢顾大夫。”
顾念又嘱咐她,“水煎服,每日1剂。三日后再来回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要考试,今天先更两章
下周就不一定了。
7
7、第七章 。。。
临近晌午,顾念才算空了下来,去到后堂用了点饭。
饭毕歇息了一会儿,医馆里的另一位大夫才姗姗而来,顾念刚要与她说声先走,只见她母亲顾言怒气冲冲的过来,“跟我过来!”
顾念随她去了后堂的一处用于歇息的书房里,只一进去,顾言就劈头盖脸一顿咆哮,“你爹今日找我说你要成亲,是真是假?”
“是真的。”
顾言拍案而起,“我可曾说过,你姐姐一日不好,你便一日也不得离开顾府?”
“娘说过。”
“那你现在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娘,大姐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能成家,是要顾家断子绝孙不成?”
顾言怒极,一巴掌甩了过来,“混帐!你若执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顾府,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娘。”
“娘大可不必如此,大姐的病如今已稳定,再继续服药半年,即便不能如常人健步如飞,只也不用如同废人一般任人搀扶协助。大姐尚年轻,娘可把家传医术尽数传于她,这么多年了,她的‘病’也是时候好了。”
顾念气得母亲顾言拂袖而去,自己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沉思,顾念与顾思虽不是一父同胞的嫡亲姐妹,只私下关系却一直很好。
大姐身子羸弱是真,只却远未到穿衣吃饭不能亲力亲为的地步,且她身为顾府名正言顺的下任家主,理应担负重拾顾府昔日荣光的责任,然她自小就不爱与那些医书药材打交道,偏爱躲在书房里读那些话本诗词消遣度日。
大姐深知无论如何母亲不会同意她丢了医书拿诗书,竟在十岁那年生出让自己病情加重,身体每况愈下的假象。
顾念起初不知顾思的计策,每日自责不该缠着大姐讲那书中的有趣故事,累及到她。之后一段时间常待在书房里抱着医书啃,想要从书里寻出治愈之法。
那日傍晚,顾思遣了身边伺候的丫头阿贤去寻顾念。
顾念犹疑不定,道:“你可知姐姐寻我何事?”
阿贤道:“回四小姐,小人不知。”
“你先回,我这就过去。”
顾念把桌上翻来的几本书作了标记,整齐叠放在书桌一侧,预备等从顾思那里回来再翻阅。
顾念出了书房穿过爬满了紫藤的长廊,一路行到顾思居住的院子里,顾思院中下人比她那里多了许多,顾念幼时也妒过,只年岁渐长之后,反倒不喜有人在跟前走动,是以她身边只有阿德一人随侍左右,当然,下人少与她非嫡出关系也有相关。
顾思房门大开,顾念站在门前望着里头脸色苍白的人微笑,伸手扣了扣右手边敞开的一扇门,“大姐。”
不待顾思抬头应,顾念已抬腿迈过门槛走进来,顾思招手让她走近坐在自己身边。
顾思脸色本就不好,此时皱眉问道:“这几日你怎都不来姐姐这里玩儿了?”
顾念这年六岁,却极为懂事,顶着一张幼稚的脸,还小大人似的回话,“大姐,我一定会从书中找出能治你病的法子。”
顾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头,“所以这几日你躲在书房里都在翻医书?姐姐不着急,我们念儿这样聪明,一定能想出法子的。”
顾思如此,顾念心中反倒难受,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求顾思,“大姐,你不要死,念儿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