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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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卿春-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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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藉。
  腊月廿八巳时,一辆马车从京郊别院前往京城,除了林之颐以外,车上同行的两人以及驾车的两人,都是皇上派来的高手侍卫,将他带往城内。
  林之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皇上若是担忧他有机会弃车逃跑,仅凭这四个人也太小瞧他了。
  一路上林之颐没有和他们攀谈,只是时不时掀开车上的布帘,看着马车过了西城门,从人烟稀少的郊外逐渐到了熙熙攘攘的京城。再次看到熟悉的街市,只觉恍若隔世,从半年前自己整军待发,到三个月前自己软禁别院,到如今的布衣押解,不过半年。
  马车缓缓驶过西街相国府,林之颐看着如今大门紧闭略显冷清的相国府,心下才明白,不只是护国府不在了,是那个两府并驰的时代不在了。
  从西城到东城,不过跨一条中街,可林之颐的心情却逐渐激动起来,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担忧,不知道家人们到底怎么样了,不知道见面之后,他该说什么,做什么。
  马车渐渐停下,门口的侍卫被唤了过来,林之颐并没有听到驾车的人和侍卫说了什么,只是车帘被缓缓掀起,“大人,请下车。”
  林之颐没有在意“大人”这两个字,他径自跳下车,眼神便紧紧盯着这座自己熟悉而陌生的府邸。
  “鸾絮郡主府”五个大字掩盖了过往的一切,“敕造护国府”的日子已变成尘封的过去。
  身后的马车重新开了起来,掉头离开,只有几个侍卫依然围在自己身边。
  林之颐忽然没了勇气去敲开那扇大门,他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他甚至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老父和尚在襁褓的儿子。
  “嘣”的一声惊雷在大门的两旁响起,连看惯了沙场征战的林之颐都狠狠被吓了一跳,自己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郡主府大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少夫人若雅站在了大门的正中间,怀中还抱着一个笑着的孩子。若雅已没有了凌厉的眼神,没有了精明的算计,如今剩下的,只有对丈夫半年来的思念。
  林之颐默然半晌,才发觉眼下的一切不是幻梦,自己的妻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倏地举步向若雅奔去。
  当三个人相拥的那一刻,一切逃避、害怕、相思都变成泡影,只有当下的温暖。
  或许是挤到了自己玩乐的孩子,焘儿竟一下子啼哭起来,林之颐赶紧放开他们,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着自己的妻子。
  “子均,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林之颐将焘儿抱到自己怀中,又生怕弄疼了他。
  “焘儿,爹回来了,还认得爹吗?”
  若雅也在一旁满足的笑笑,“别站在门口了,快进去吧。”
  待一家三口一进门,站在门口的卿婉便走了出来,“哥哥,欢迎回家。”
  话音刚落,四周的爆竹一下子响起,各式各样的声响回荡在府内。
  经过了这最是坎坷的半年,一家人终于又得以团聚。
  两天之后便是除夕年夜,过去的每一年除夕,护国府内总是忙忙碌碌,一家人匆忙吃着晚饭,还要等候皇帝在年夜里赏赐的珍馐美食,接着又是一番复杂冗长的礼节,待到这新年的钟声一响,家里的两个大臣只能睡上两个时辰,然后整理朝服,摸着黑候在宫门口,紧接着就是新年第一天接连不断的各种礼制大典。每一年的春节,竟是毫无年味。
  而今年的除夕,府里竟然第一次有了家的味道,过年的味道。
  除夕还未入夜,府里的膳房便是忙碌地很,因为府上佣人减少,今年的饭菜都是卿婉和夫人若雅亲自下厨,这两个人平日里锦衣玉食,哪里下过厨?这一做饭便是状况百出,一会儿碗砸了,一会儿盐放成了糖,一会儿又是糊了锅,这一下午过去,用的菜品倒是不少,可最终成型能下咽的可没有几个。
  眼看着平日里什么事都难不倒的郡主竟成了这般模样,连站在一旁的茜儿都忍不住过来帮上两把,这才好不容易在夜幕降临之时把一桌子饭菜补齐。
  今年的新年来得格外晚,虽然是除夕夜,可天气已经渐暖。为了图热闹有年气,一家人便支了大桌子在卿婉的雪痕榭中吃年夜饭,除了一家五口,连上茜儿、小东小安和沈管家,也都上桌和主家一起吃饭,一时间其乐融融,往日里竟从无今日这般热闹。
  “噗……”林之颐将刚刚入口的一道玉粉肉吐了出来,“这菜你们是放了多少盐?”
  一时间,两个罪魁祸首两眼一对,齐声说道:“你也放盐了?”
  坐在主位上的林靖忠哈哈一笑,“你们两个丫头呀,是不是放了两遍的盐?”
  眼瞅着一旁的若雅笑着低下头去,卿婉有些戏弄地说道:“其实不是两遍盐,我以为我忘了放,所以……又加了一次……”
  “啊?”这下子换一桌子人被吓到了,只有卿婉在一旁若无其实的换了一个清淡的菜,哦对了,是这道炒青菜,自己忘了放盐……
  于是,今年的除夕,除了是最有年味的,还有一点,是最有怪味的。
  吃完了这一桌子光怪陆离的饭菜,一家人便聚到院子里,小东小安从库房里拉出了一堆的爆竹烟花,一看到这个,林之颐一下子来了兴致,“我小时候可是最爱玩这个的!那时候还把婉妹吓哭呢!”
  说着便跑上去挑挑拣拣起来。
  一旁的卿婉哪里肯示弱,“那是哥哥你老是欺负人!这次看我也放个声响大的,不吓你,也吓你儿子!”
  这两兄妹便在前面又挑又抢的,惹得后面的看官们是一阵大笑。
  火树银花不夜天,除夕的黑夜,在烟火的遮掩下,显得那般模糊,可人们总是忽略,除夕的第二天,总是烟雾弥漫。
  一群人疯玩了一阵,卿婉又提议在除夕夜放孔明灯祈福,于是几个笨手笨脚的世族贵胄,在几个市井小民的帮助之下,才糊起了长相有些许怪异的孔明灯。
  “爹,许什么愿呢?”
  许愿?林靖忠如今却已别无他求,“阖家团圆便是了。”
  “阖家团圆?”林之颐笑道,“这个好,这个愿望最是珍贵!”
  说着卿婉拿起笔来在一侧写上这四个字,缓缓看着这孔明灯升上天空。
  待大家都玩累了,便又回到水榭上,卿婉和若雅又跑去厨房端上了早已备好的饺子,这饺子可是若雅最在行的,她也一步步地指点着卿婉,和面,拌馅,擀皮,包饺子是一应俱全,这饺子的味道也是出奇地好。
  这一桌子人刚才根本没怎么吃饱,又疯玩了这一阵,现在自然是饿得发疯,一顿狼吞虎咽又各种抢劫,一桌子饺子竟火速被消灭。
  “叮”的一声,一颗铜钱被吐在了桌上,众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方向,竟然是——茜儿?
  “呦,是茜儿新年最有福气呀!哈哈!”林之颐一面捻须,一面笑着庆贺。
  林之颐也打趣说道,“我看茜儿的福气呀,肯定是新年里找了个如意郎君,要嫁人啦!”
  一旁的茜儿已经羞红了脸,“公子,您怎么这般说话呀?”
  卿婉一面拍着茜儿,一面说道,“就是,大哥你这么欺负茜儿,我可让嫂子欺负你呀!”
  一时间又是哄堂大笑,连焘儿也是被闹着“咯咯”直笑。
  就在此时,京城内的钟声传来,“三声金钟”便是新年!
  大家共同举起了面前的酒杯,一家人碰在了一起。
  直到后来,他们重新拾起过去的记忆,才发现这段回忆……却是最难忘而又最不舍的。
  热闹过后,便是归于平静。
  夜色渐深,若雅和大哥抱着焘儿回房休息,林靖忠也被送回了房中,几个侍从围着圆桌收拾起来,而悠闲下来的卿婉,却是毫无睡意,自己便趁着月色,闲走在院中。
  新年的夜色,与往年并无不同,依旧是没有月色,依旧是只留繁星和烟尘。
  林卿婉回想着今夜的欢乐,笑容也不住地爬上嘴角。
  人站在高处时,总想着更高;当回到低点,才知道更高的距离却比不过最低的满足。
  在最困难的时候,这一家人却是其乐融融,没有人再去在意那些世禄虚妄,而是更加珍惜最朴实的快乐。
  到头来,功名利禄不过浮名,而最遗憾的,便是让浮名遮蔽了幸福。
  卿婉从衣襟的夹层里取出那两块合璧的半月佩,白璧无瑕的玉竟在夜色中也泛着点点白光。
  母亲,今夜,我们一家团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风刀霜剑严相逼(上)

  自从林之颐离开京郊别院,便一直居住在护国府,皇上似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从不去打扰他们。而林府的每一个人也很感激皇上的忽略,让他们可以尽享天伦。
  朝堂上,很多政事执行下去也是一马平川,自从护国公被免后,宰相欧阳恭也开始称病离朝,所有的大臣没有了两大权臣护佑,没有人敢对皇上又丝毫阻拦。因此皇上所推行的众多新政,朝野上下无不贯彻执行。
  但有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决定的,甚至不是皇上能决定的。
  文熙十三年三月,突厥突然撕破了停战协议,再次攻打大燕。而大燕因为战略不当而节节败退,当年辛辛苦苦打下的龙首山也被抢回,防线也向南压了百里。
  整个大燕一下子从平静中动荡起来。
  皇上静静地合上从前线送来的塘报,并没有说话,可整个殿内的气氛却仿佛降至了冰点,所有的大臣都跪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
  “啪!”的一声,塘报从龙椅上猛地摔了下来,没有人看清动作,他们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皇上看着那份塘报,如今已是战争开打后的第五份,但却没有一个有利的消息。
  他抑制住内心的愤懑,一字一句地将塘报的内容说了出来:“五万将士阵亡,三万兵马被俘,龙首山被夺,前线——被压回足足八百里!”
  他猛地将摆在案上的所有奏折全部推倒,一下子站起身来,手狠狠地拍在案上,“陈远山到底会不会打仗!”
  没有人回答。整个大殿静的可怕。
  皇上心中的气愤一下子涌上顶点,“你们说话呀!朕养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自从掌管军事的护国公被罢免、欧阳恭离朝,朝堂上鲜有争论,众大臣名节保身,不敢多言。
  此时看皇上龙颜大怒,不少跪在地上的臣子才鼓起胆子说了起来。
  “皇上,微臣以为,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陈远山毕竟战争经验不足,难堪大用。”
  皇上此时的愤怒并未减轻半分,“难道没了林之颐,我大燕就没有人会打仗吗?”
  欧阳兰羲原本也跪在众臣当中,听到这话,他直起身子,这才说道:“皇上,微臣曾有机会随林之颐共赴边境,也心眼目睹林之颐治军之严,用兵之奇,他被我朝百姓称为燕朝战神,绝非徒有虚名。微臣也曾经向不少熟悉突厥军队和突厥可汗的军士了解过,突厥军队能征善战,而突厥可汗又是一个擅长用兵而又奸诈狡猾之辈,他不仅自己武功高强,而且对兵法研究颇多,绝非等闲。若是对手泛泛,普通将军足以应对。可若是与突厥可汗为敌,我大燕除了林之颐,恐怕鲜有他的对手!”
  此时皇上已缓缓坐回龙椅上,静静听完了欧阳兰羲的话,细细思量,“你的意思是,要重新启用林之颐?”
  “万万不可!”刚才并未说话的一个吏部老臣说道,“皇上,林之颐乃罪臣之后,又一直被皇上软禁,此时若要任用林之颐为主将讨伐突厥,这岂不是儿戏邦国吗??”
  “儿戏邦国?”
  欧阳兰羲听到此话,说道:“袁大人,如今正值战乱,若不启用林将军,难道大燕要如此输下去吗?”
  “皇上,林之颐已然被皇上定罪,若此事让他领兵,谁能保证他不会带兵出逃反叛?林之颐在军中威望极高,林家更是世代为将,皇上决不能将军队拱手送给林家啊!”
  欧阳兰羲道:“袁大人,林将军忠诚于国,从未有过叛国之念,如今正是民族大义的危难时刻,林将军更不会走小人行径,做出舍国而为家的举动!”
  “欧阳大人,林家已被皇上抄家问罪,林之颐便是罪臣,您就算是宰相之子,也没理由称罪臣为将军吧!就算林之颐以前并无二心,难保他今后不会反叛,他已被皇上问罪一次,难道有机会自称为王,他还会做忠臣吗?他若是与突厥可汗沆瀣一气,毁我燕朝神器,更当如何?”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看着朝堂上难得的争论,心中倒有些怀念过去林靖忠和欧阳恭在朝堂上辩论的场景。
  “好了!”皇上打断了他二人的谈话,“今日的事,朕会好好想想。今日就先议到这,都退下吧。”
  欧阳兰羲也压下了话语,与众臣叩拜后退出大殿。
  皇上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离开自己的视线,又在仔细考虑着如今的战事,许久,才对候在一旁的夏言说道:“去欧阳府,请宰相入宫。”
  夏言屈身说道:“回皇上,听说欧阳大人身染沉疴,恐怕……来不了吧……”
  皇上冷笑一声,“那老狐狸哪里是什么身染沉疴?不过是躲着朕罢了。你去请就是。”
  夏言回道:“是,小的马上去办。”
  待众人走后,皇上也起身漫步在御花园内,他明白,他刚才的怒气不过是发泄,而此时越是危险,为君者越是要沉着冷静。
  早春三月,花朝刚过,百花齐放。燕朝的每年花朝皆是举国盛宴,可今年的花朝却办得多少有些冷清。从自己登基为帝之后,每年举办花朝宴飨均由护国公领众臣行礼,可今年的两个老臣都不在了踪迹,婉妹更是托词不愿相见。
  想到此处,心中难免一痛,自己何尝愿意与他们刀剑相向?可为了自己的江山,也只能如此。
  皇上轻轻摘下一朵盛放的桃花,放在手心,可不管自己如何安抚,被摘下的花朵也决不能继续盛放。
  他只能随手将这花朵丢弃在一旁,不去想他。
  此时,一人已缓缓走到皇帝身后,步伐已不如年轻人那般稳健。
  “微臣欧阳恭参见皇上。”
  皇上转过身来,亲切地扶起已显老态的欧阳恭,“相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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