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阳送她出来,静静地看着她却不说话,就像是最后的诀别。钱恩弟忍不住笑了:“怎么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不过是去旅行。”
“对不起,我……”
“你别说,我都明白,什么也不用说,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不是吗?我们都会好起来,不是吗?我们都会很幸福,不是吗?回去吧,潇潇很需要你。”
虽然他也在微笑,却让钱恩弟感觉到了萧条,那翻腾的眼睛里压下了千言万语,最终沉入湖底,波澜不惊,一时静默,她却像听到了谁的叹息。
“那一路顺风。”赵诚阳说完这句,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他们同时转身,不再回头 。
再见了,赵诚阳,她在心里这样说,在你推开林潇潇却是用你自己的命护着我的时候,我便明白了,我们也都清楚了吧。对你,就像在等一朵花,不是没有耐心,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花期。
很遗憾,终究,是你明白的太晚,还是我们相遇的太早?
原来爱情是有时间的,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
那个人,在你的生命里,你想到他的时候会疼,会遗憾,可他最终变成了曾经。我们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其实身不由己。
钱恩弟早就想一个人出去旅行,倒也不是特别喜欢哪里的风景,只是喜欢这样的心情,轻松、挥霍、放逐、自由,卸下所有,只为在青春里刻上独属于自己的最疯狂的年华来纪念这最明媚的岁月。是谁说的,年轻时应该去远方飘泊。
在陆杰叮嘱得她耳朵都要出茧子,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小行李,差点跟着她一起上了火车后,钱恩弟可算清静了,她可以预见,她以后的日子将会是什么样的。
真没想到,陆杰比八婆还八婆,她本来打算除了钱什么也不带,清清爽爽踏上旅途,那个陆杰硬是给她准备了小包,里面连什么感冒发烧的药都有还有他做兼职的工资卡,说什么以备她不时之需。软磨硬泡给她带上了火车,他现在可是完全不怕她了,根本无视她不快的脸色和恼怒的语气。
这刚上火车,电话又来了,钱恩弟的好心情要被他搅合完了,发个短信,直接关机。等她回来,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只是没想到,回到原点,她却再也不是她了。
她这次来的是姜川古城,是个还不为大家熟知的地方,她不喜欢太名胜的地方,去的人多了,商业气息也浓了,失去了本真的味道。这个地方是她翻书时无意中看到的,果然,南方的小镇宛如黑白的山水墨画,干净淡雅,厚重的历史,古老的城墙,淳朴的气息,暧昧的山水。
为了看这姜川山最美的落日,她从上午爬到现在下午都没到山顶 ,她不得不承认她应该是迷路了。谁叫她被这山上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吸引,拿起手机,没信号,刚刚还看到有不少人上山来的,这山也不大,所以她也不是很害怕,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转过一条蜿蜒的小路,她看到有个能歇人的大石头,走近一看,她便呆住了,那个大石头的后面是一片低陷的旷谷,就像是有谁将这石头一刀切开,她站在悬崖边上一样,不过使她惊奇的不是这个,而是入眼的大片大片的的红色,幸好这里没有什么高度,她沿着斜坡慢慢下去了。
应该都是海棠花,这里竟然种着一片海棠林,满眼红色的花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大茂盛的的海棠树,应该有上万棵,都是如此,堪比北方高大的梧桐。这个季节怎么还有海棠花,还开得如此绝美,花瓣裹着红色的花芯,红得似血,朝天怒放,风拂过,居然还有花香,甜而不腻,清雅淡然,风大起来,那些树随风舞动,就像是少女起舞,摇曳多姿,楚楚动人,果然是“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无数红色的花瓣飘落,她的衣衫上都沾上了花瓣。
钱恩弟忍不住伸出手,在手掌刚落上一瓣红色时,地动山摇,地震了?合上掌心刚要跑时,只觉得这片花海和她一起移动,然后慢慢消失。
世界恢复了宁静,海棠林消失不见。有报道称姜川这里发生6。7级地震,当地政府正在采取积极措施,确保人民群众的安全。
☆、如是
你不懂,我不怪你。
记起来又如何,他是她的三哥,这一辈子,都不能改变。
我遗憾的是,来世今生,你都是我最想要回的人,却最不能要的人。我绝望的是,原来我们之间,重来也无用。
“不要哭。”梁玦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见她没有反应,抬手擦拭她的眼角,反而越擦越多,泪如泉涌说的就是她现在,她拂袖,一把推开他。
扬起的手被他半路截住。
“终于有反应了?”梁玦如同携夹了寒潭冷气,抿着嘴角,下颌紧绷。
慕成雪抽回自己的手,巴掌没打成,反而让人看笑话,一抹脸,冷嗤道:“我竟不知堂堂梁国的二皇子居然有龙阳之癖。”
梁玦黑袍鼓动,浸染了英武的煞气,冷眼讽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是吗?我慕成雪可不是,想玩的话找别人去。”
慕成雪从来就是不知死活的人,对于她来说,明里暗里,什么样的仇家不敢招惹,梁国公子又何妨。“慕元清,淳佑帝第三子,是你慕成雪的三哥。”
“那又如何?”她又没想得到什么。
梁玦冷笑:“那又如何?龙阳之癖也比你乱伦的好。”
慕成雪面色难看到极点,不愿与他多说,他们从来都不是一道的人,转身要走。
梁玦手上用力,拽住她继续挑衅:“怎么?说中心事了。”
对于慕成雪来说,她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执着于把慕元清看作赵诚阳,明明,这一世,这一辈子,慕元清都是她的三哥,仅此而已。可她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哪怕不在一个地方,她也不是一个人。
“放手。我会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以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梁玦掌风凝聚,周身凛冽,两人衣袂扬起,束带飘然于两人脸颊之间,一个不动声色紧抿的薄唇泄露了情绪,一个怒目而视大有舍生取义的凛然,有一瞬间慕成雪以为他那一掌会呼到她身上。
结果他的手慢慢放开,四周又安静下来,除了略显凌乱的衣角和乱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掩映高墙的参天大树依旧枝蔓纠结,纹丝不动。
“不会有下一次的,慕成雪。你不是你,我早已不是我。”
他暗哑的声音响在耳侧,慕成雪虽觉他的话很奇怪,懒得与他计较,回府准备接下来的文斗。
梁玦注视她的背影,轻叹一声,算了,还是跟着,她今日没与七七同行,当下各方势力风起云涌暗自浮动,她作为慕将军唯一的传位人,未来的一方势力,不,不是未来,她早就成了被有心人惦念的一方势力。
她不懂,没关系。
亲眼见她回府他才安心。于是,从黄昏走到夜色笼罩,街市掌灯,车水马龙,拥挤的人流,只一眼,他就能找到那个萧索的身影。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繁星浩瀚,花叶飘零,嘈杂幻影中,他只听到她的脚步声。
前面的她失魂落魄,有几次差点装上街上的行人车辆,他恨不得上去敲敲她的脑袋问她在想什么,却终是止步。
慕成雪他们都不练武,没有参加武斗,本来无事,拗不过慕容和慕羽爱看热闹之心,从早上就在他耳边叫喳喳。爹一走,她们还算安分了一段日子,帝都盛会这等事,在他这个现代人从小的带领下,岂能不露出本性?
谁叫古代女子规矩甚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们虽比别人家的女子疯点,也不敢太过随意,况且她们的爹爹是大将军,不想丢了慕王府的脸面。
将两个姐姐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之后,她们窃喜,因为出门之时,府里的丫环仆人都没认出来。
风和日丽,人也跟着神清气爽。武场在西苑,慕成雪到场,场中高台的人已经开始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观台上自然有好座儿,见不远处的梁玦他们在那里,他悄悄往东边挪,不想这边是郑则贵。倒胃口的人,瞬间让他对比武场没兴趣了,不如回家。
却见二姐慕容盯着梁玦那个方向一动不动:“二姐,咱回去吧。”
慕容不吭声,顺着她的视线过去,慕成雪见梁玦身边多了一个人,只能看到侧脸,在众人中显得安静文雅,遗世独立,似乎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倒是有点像无忧。可惜少了无忧飘然若仙的气质。太过沉静。” 他自然知道是谁,公孙仅告诉过他,今年梁国派五公子梁静与慕元清同行,这个原先名不见经传,在半年内风头盖过梁国太子的五皇子,有点本事。
眼看梁玦要瞅过来了,慕成雪只管左右一拉,把两个姐姐带出人群。
“你谁啊,拉我干嘛。散大爷那一脚不知道踹没踹上,赌输了你赔老子钱。”
慕成雪回头才知拉错了人。完了,三姐慕羽没了,慕成雪赶紧道歉松开手,那人虽凶恶但急于场上的结果,不与他争论一溜烟冲进场中。
“不是他,不会是他,不是,不是……”慕容自言自语。
“二姐,你别吓我。”他二姐这种一根筋的人要是魔怔了不亚于傻子疯了。
把慕容塞进马车中,等着找慕羽的七七。
不出五分钟,人带到。
“四弟。我还没玩够呢。”慕羽扮可怜。
不理她:“七七,在哪里找到的。”
“三小姐和梁公子他们在一起,照你的吩咐,我说‘你要不走的话,四公子发话往后再不带你出来’,三小姐才和我走。”
就知道,去找梁玦了。
马车缓行,在大道上摇着悦耳的铃铛。马车内,他们盯着入定般的慕容。
“二姐怎么了?”
慕成雪摇摇头,完全不明白,一会儿的功夫,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慕羽推着她的身子开始摇晃。
慕容回神,“别摇了,我没事,刚刚见到个人和我的一个旧识相像。”她只见了侧脸不能确信,又怕上前去真的是那个人。
“谁啊,咱赶紧回去问问。”慕羽的心还在比武场呢,二姐是真的看比武,她可不是。
慕成雪避之不及,干脆拒绝:“不准回去。二姐不是说了,相像而已,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肯定不是。是吧,二姐。”
慕容心不在焉,敷衍道:“嗯,相像而已。”
有柳云和商少良,按慕成雪的话说,轻松晋级。接下来就等着两天后的对手之间的收尾比拼。一想到连郑则贵都在其中,就斗志昂扬,对付不了他爹,跟他玩玩也行。
一连六七天,让人忍不住对帝都感叹,英雄辈出人才济济,各地龙蛇出洞果然不同凡响,精彩程度绝对比得上选秀的那些电视节目,况且是身临其境。
慕成雪专门让人做了三套一模一样的玄色衣裳,名曰团队正装,进场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少不了指指点点。
“为首的公子是谁?竟是人中龙凤。”
“这你都不知道,刚来吧,慕家四公子,连日来场场获胜,他的才思令人叫绝。”
“嗯,慕公子肯定能与四大公子齐名。如今站在四位公子身边毫不逊色,颇有风流。”
“那得再等两年,慕公子没有那四位公子高。”一人小声说道。
还是被周围的几个人听去了,对他怒目而视,那人灰溜溜的干笑两声,“说笑说笑。”
场上的柳云对这套衣服极不舒服,扯来扯去。
慕成雪拉着他进入一楼中间的高台上坐定,看不下去了:“再扯就烂了,你想衣衫不整就上去?”
柳云扭捏道:“你看看,大家都盯着呢。那眼神……”
“人家好奇而已,咱们独树一帜,成功了一半了,人靠衣裳马靠鞍,你瞅少良多自如。”
“我忍着呢,都不敢往台下看,慕成雪,拿我们当猴耍呢,等结束了,你等着。”商少良颤抖着嘴唇。
慕成雪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憋笑憋了半晌,蹦出一句:“装的真像。”
高台上围坐一团团,每个组别的坐一块,回答逸翁或者是四位公子出的题目。前面几场过关斩将,最后剩慕成雪和郑则贵两组,每方各三个人,分坐两侧。
慕成雪倒是不奇怪,冤家路窄嘛。
逸翁出了第一道题,既然是花会,选择在场的其中一种花作诗作词各一首。这不难,怎么说他在前世也是受过大学高等教育的人,唐诗宋词不会吟来也会偷。他接过此题轻松过关,那方是郑则贵旁边的一个人答完。这一局打平。
第二道题,逸翁给了双方各两张宣纸,其中一张宣纸上有重重的一横墨笔,一人在这一笔上继续作画,一人在另一张纸上根据此画写一段有关的文字,诗词曲皆可,不论俗雅,比的是书法。
这可不是慕成雪的强项,他就能拿点前世学过的东西凑合过去,写字给商少良,作画给柳云,拿得出手就行。
郑则贵那边不乐观,据慕成雪所知,郑则贵再傻画个东西不成问题,书法旁边的那两个人都不行。慕成雪坐在椅子上后靠椅背翘起了二郎腿,悠闲地喝了一口茶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慌乱的样子。
“我要换人。”郑则贵粗声喊道。
“郑公子,按规定中途不能换人。”司礼的执事回道,“除非有人有特殊原因不能参加可以中途退出。”
郑则贵立马拉起旁边一个人的手放在桌上,一手抡起一把大椅子砸下去。“啊”那人喊了一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的手臂垂了下去。
“他现在手臂伤了,可以换人了吧。”郑则贵理直气壮。
“这……”司礼执事为难道,已有人跑到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郑公子要换何人。”
“浅屏莫三章。”
场外惊呼,场中慕成雪捧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莫三章的名号不亚于晋朝的王羲之,其字称得上“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连古怪的脾气也和王羲之有一拼。每天上门求字者不计其数,他不论钱财和身份,一天最多给看顺眼的三个人写,所以叫三章,有的可得千字长篇,有的只得一个字。能把他请来,此局输赢可想而知,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