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如青丝暮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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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如青丝暮成雪-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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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兵打仗受点儿伤正常,她没有在意,继续在人群中乱撞。
  隐约的琴声吸引了她,挤到卖乐器那里,原来老板既卖艺也卖琴箫,众人可以随便点曲子随便选乐器,他若奏不出来便将此乐器送与那人。这老板倒是挺有胆儿,不过琴艺真不怎么样。
  “远不及无忧。可惜了,好久没听无忧的琴曲了。”
  “想听曲子?”
  梁玦拿起一管箫吹了起来。老板停了下来,吵闹的人声也停了下来。
  箫声低沉婉转,忽而有皓月当空的高远,忽而有飞雪千山的悲凉,忽而有一人独钓的孤寒。
  慕成雪从不知道他也会这种东西,只是他的箫声让她听着如此心疼。
  会乐器的男生真的会加分的。
  不过,慕成雪的眼里只有遗憾。
  一曲未完,她转身流入人海中,不敢再看他的双眼。
  梁玦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恢复了平静,没有挣开他牵上来的手。
  河面上一闪一亮的花灯吸引了她,她买了一盏荷花样式的,点亮了蹲在河边放到了水中:“闭上眼睛,快来许个愿吧。”
  梁玦自是不信这种东西的,见她兴致颇高,随她许个心愿。
  “只可惜刚刚买少了,要是再放一个成一对儿一定灵的。你也放一个花灯吧,咱们再许一次愿。”
  梁玦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是关于我的吗?”
  “你怎么了?额头上都是汗。”梁玦脸色苍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没事,走了这一会儿,热了。你在这里别动,我去买花灯。”怕她听到声音,梁玦走得稍微远点,咳嗽起来,抬手时见手上沾满了血,找了个地方清洗干净,拿着跟她先前一模一样的花灯来到河边,却不见她的踪影。
  梁玦眼中暗沉下来,慕成雪,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桃花渡,因其三月桃花满江水而得名,从这里出梁都的商人和旅客络绎不绝,今日上元佳节,更是拥挤。
  慕成雪一路不知撞了多少人,也不管别人吵嚷什么,狂奔到渡口。柳云在等着他。
  “人都齐了吗?”慕成雪扶住柳云大喘气。
  “诸大臣已经上船走了,郑家人不知转到何处,未防我们目标太多,少良他们已经在船上等我们了。”柳云拉着慕成雪要走。
  柳云办事周详,她放心,至于郑家人,他们是害她爹的帮凶,她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但她来渡口,是为了确定柳云他们能安然离开,送他们最后一程,以后山水迢远,相见再难。
  她还没想这时走,因为难保梁玦不会找到他们,他这个帝王能一路走来,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到时候他们就真完了。况且,她还没有找到她的两位姐姐。
  对柳云摇摇头,劝柳云赶快上船。这样,她及时赶回去见梁玦,能多掩饰一会儿。
  柳云不懂她为什么不走,“我在这里等你就是要你和我们一起走的,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战死,何不和我们一起走?若慕家想从头再来,我们誓死追随。”
  “你放心,我有法子脱身。现在不行,等我的事处理完,我去找你们。”
  “那去见见少良他们道个别吧。”
  慕成雪点头,与柳云打算上船。
  “慕延瑞,你食言了。”
  突来的声音让慕成雪心惊,与柳云回头时,只见梁玦站在夜风中,衣袂浮动,如盛怒的猎豹,锐利的眼睛漆黑如墨,紧盯着手中奋争的猎物。周围静止,空气如被冰霜凝固了一般。
  慕延瑞是她的小字,只有小时候她的父母亲这样叫过她,因为她出生那天,白雪纷飞遮盖了万里江山,那时的慕王爷觉祥瑞无比,为她取小字延瑞,希望她瑞气延年。
  她来不及考虑梁玦怎么知道她的小字,一时被梁玦镇住,这样的梁玦她未曾见过,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决心。她不自觉地将柳云拉到身后。
  梁玦看到她和柳云交握的一双手,微眯眼眸:“过来。”
  他的声音平淡,但是向来无畏的慕成雪害怕了,那声音里携夹的风雨欲来的怒气,她听得出来。
  她思量片刻,挪动了脚步。柳云一把拉住她。
  “过来。”梁玦已经不耐烦了。
  柳云将慕成雪拉后,“梁玦,你若还念旧情,就该放我们走。”
  “我们?”梁玦面色如水,波澜不惊,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再不过来,我不知道你们的一双手能不能保住。”
  梁玦说完,一支箭冲柳云拉着慕成雪的手臂而去,柳云手一偏,虽没全中,擦过的手臂还是渗出了血,熙熙攘攘的渡口霎时清理的干干净净。
  慕成雪赶紧查看柳云的手臂,还好,不严重。
  “梁玦。”恨恨地吐出这个名字,够了,够恨你了。
  梁玦也不恼,指指胸口,好像在跟人聊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下一次就不是手臂这么简单。”
  他的话虽然波澜不惊平平淡淡,但慕成雪知道,他已经发怒了,他会杀了他们的,连带着柳云和她,她甚至可以毫不怀疑地说,他会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乱箭射死他们的。
  稳定心神,她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她是立于朝堂敢跟郑国公针锋相对的四品大夫,她是沙场之上敢奋勇当先的慕元帅,她怕谁。给自己壮壮胆,她还是不自觉地松开了与柳云交握的手。柳云的眼中黯淡下来。
  “你说的事,我可有不答应的?”梁玦反问。
  “你以为我会信吗?我会信一个在我身边潜伏十年,算计了所有人的一个人吗?”
  “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不是他不解释,她慕成雪是唯一一个
  他想要解释的人,可笑的是他解释什么都不会有用的,真是可笑。
  “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卑鄙小人。”慕成雪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和他吵忍不住说一些两败俱伤的话。一定是因为他骗过她,嗯,就是这样,一定不是因为被自己心上的人欺骗才会更痛的。她再次说服自己,看着他疼,看着他萧索的身影,她会开心的,会很开心。
  “好,很好。我还怕什么?”梁玦闭上眼掩去那抹哀伤,睁开时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梁国武烈帝梁玦,于武烈元年上元佳节遇佳人慕延瑞,一见倾心,念其品行端正,贤良宽仁,温文得体,敕封尊金圣瑞成武宗皇后,十日后祭天封后。”
  他在脑中勾画过无数次的诏书,就在今日宣读吧,免得又出什么事端,他不会再给她时间,也不再给自己解释的时间。
  就这样吧,因为他没有想到他也有怕的时候,看着她与柳云挽着手打算登船,他知道他等不及了,她竟没有一丝犹豫,要跟别人走。她离开他,哪怕是想到这样的字眼,他已经无法忍受。
  这么奇异短暂的爱情,这么草率的封后,旷古至今,史书上他武烈帝梁玦是第一人。后有野史载,武烈帝与武宗皇后早就暗通渠道,珠联璧合了,于上元佳节幽会被人认出,雄霸天下的一统帝王居然跟风流少年一样跟佳人幽会?一来武宗皇后当时身着男装武烈帝肯定怕被误会是断袖,二来为了化解偷会尴尬,才草草宣召。因为据之后的正史载,武烈帝对武宗皇后只有一个字:宠;两个字:独宠;再多一些,有人就会暧昧地偷笑:椒房独宠。
  慕成雪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是吗?”梁玦一挥手,渡口一阵响动。
  满载离国文武百官的船只一一停靠在渡口,船上站满了威严的梁国禁卫军。而七七全身被捆着绳索,欲言又止。
  “将他们全部押到刑部,严加看管,敢有反抗,格杀勿论。”有官员冲着往河里跳,禁卫军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尸首也好好地护在船上。梁玦面不改色:“送皇后回漪澜殿。”
  “你够狠。”慕成雪甩袖把侍卫挥开,她不走的话,他们该怎么办?她是最后一个人,最后的希望。“我自己走。”
  柳云想要拦住她,被侍卫架开。
  她知道柳云他们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她没来得及说,只能让他们自己先猜测消化了。她背对着梁玦向柳云无声地发出两个字:等我。
  走到梁玦身边时慕成雪轻声说:“你从不知我要什么。”
  梁玦亲眼见她上了马车,自语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你又何曾真正的体谅过我的心哪怕一回。”
  田叔见皇上又冒出冷汗,上前扶住:“皇上快回吧,今日是十五,你的心痛又犯了。”他有些怨恨那个皇后,皇上明明身体不适,还非要出来,出来玩就玩吧,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皇上比没有遇见皇后的时候更受罪,还不如没遇见过这个慕成雪呢。
  他扶住身形晃动的皇上,只走了一步,皇上就晕倒他身上。

  ☆、新婚

  慕成雪回到漪澜殿,还是坐在那个窗子前,今年的雪比往年的都多,刚过完上元佳节,又下起来。
  上一场的雪还没化,这一场接着飘起来,飘在空中如羽毛一样,压在树枝上却是千斤,外面小一点的树枝不堪重负,断了不少,她数了数,加上昨天的、前天的、大前天的,有三十几根。
  “红鸾,又有一根被压断了。”
  红鸾红了眼眶,舀了一勺汤喂到她的嘴边,“皇后娘娘吃点吧。”自从娘娘回宫,诏书下来,她们若敢称呼不敬,要杀头的,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说让姑娘提早适应。但是娘娘不知为何,全身无力,外面有人传娘娘是个瘫子,说这话的人都被午门斩首了。之后再没有流言。
  她摇摇头,“我出生的那天三年未下过雪的离国突降大雪,连下七天七夜,比现在还大还厚。”
  红鸾放下汤水走出去。
  “娘娘要不要看书?写字?”尽管屋中地火旺盛,凝霜还是拿了件锦袍给她披上。
  “你们随便找一本诗词给我读读吧。”
  红鸾焚上荼芜香,添上暖手炉放在身边,凝霜找了一本《风帘措》读起来,居然是情诗集。
  “旧时春半醉春眸,今唯镜前红妆瘦。一夜倏忽风雨来,思君……”
  “都出去。”皇上怒喝着进来,红鸾和凝霜不敢怠慢,跪下称是,跟一帮侍从们出去了。
  慕成雪和刚才一个样,还是闭着眼睛靠坐在榻上,像在等着念诗的人继续下去。梁玦见桌上饭菜未动,怒从中来,她之前是安静,现在真的是心如止水。
  “听说你又不吃不喝。”
  慕成雪不语不动。
  “还想让我亲自喂你?”
  慕成雪睁开眼睛,“我不饿。”
  “晚了。”梁玦喝了一口汤,又如之前一样,给她喂去。
  慕成雪晃着头要避开,自那天回来梁玦不知给她喂了什么,她全身无力,脚不能行,手不能提。怕她跑吗?在桃花渡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跑,更何况他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将他们带回,见识到了他的厉害。
  她这个人好点说就是顺其自然,不好地也可以说逆来顺受,她能做的就去尽力,她不能做的也不用无谓挣扎,可以留着这点力气等到能做的时候好好干一场。她不想浪费无用功,当然也不会连一点儿未知的可能都不去尝试。林潇潇常说她,这么冷静理智,累吗?她也问自己,累吗?可她就是这样的人,接受这样的自己就好,哪有时间管累不累。这就是她好的一面,她接受当前已经发生的事实。
  “我……唔……真的不饿。”她唔唔说着。梁玦就像没有听到,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当感觉到身下的瑟瑟发抖之时,梁玦喘着气结束了意乱情迷,给她拢好衣襟。
  “不要这样看着我。”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她的眼里有痛有悲悯,更让他不能直视的是绝望。为谁痛?为谁悲悯?为谁绝望?
  他们为何走到这一步?跟他之前所想的未来完全不一样,似乎一些东西正在脱离它的轨迹,他就要抓不住。但他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哪怕困囚的是他们两个,也好,我在哪里,你就跟我在哪里。
  他移开手为她擦眼角的泪,却发现擦不干净,他还没见过她哭的这种样子,真的如泉水涌出,停不下来。慕成雪自己也控制不住,前世钱恩弟他们姐弟三个,都是如此,一哭起来泪就停不下来,她和弟弟钱小丁好些,钱小安完全是不哭到天昏地暗,人神共愤的地步不罢休。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不是还那么爱哭,那么能哭。
  想起钱小安,她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陆杰,梦里的赵诚阳和林潇潇,梦里的钱小安和一个似有印象的唐渭朝。更是忍不住的掉泪。她该如何做?让陆杰不要等她,让潇潇知道她没有恨过他们。
  梁玦无奈,他是不小心欺负了她,也没欺负到哪儿去啊,明明他都及时止住了,她还不依不饶的。用唇吮去她的泪痕,只觉舌尖苦涩无比,向她的泪线的源泉眼睛亲去,有效果的,她渐渐的止住了哭声,也没了眼泪。
  梁玦哭笑不得:“看你以后还敢惹我生气?”
  慕成雪白他一眼,恶人先告状。
  “你走开,沉。”
  梁玦翻身站起,打横抱起她,放于柔软的床上,解去两人的外袍,和这几天一样,把她困在怀中,揉揉眉心,疲惫地说道:“睡吧,我陪你睡一会儿。”
  她又动不了,还能说什么,明明是她陪他睡一会儿吧,真能说,他越来越厚脸皮了。大白天的能睡得着吗?
  睁着眼,又开始研究他,反正挺养眼的。眼前是他健康好看的小麦色的胸膛,肤色好,肤质好,也好用,贴上去安心舒适。这几天窝在他的怀中,感觉很熟悉,这宽广的胸膛好像她用过。
  再往上是他英气逼人的浓重的眉,上挑的眼尾,做了皇帝,冷气重了些,戾气也重了些。狭长的睫毛忽闪,是个女生都会妒忌。仿佛意识到她的注视,把她又往怀中紧了紧,头完全埋在了他的胸前,唇都贴上了他坚硬的胸膛。
  “想捂死我也不用这种方式吧。”慕成雪含糊道。
  梁玦比她更不妥,给她翻个身,让她的背贴着他,大概太累了,搂着她的腰不一会儿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武烈元年正月廿六,大吉。风停雪驻,暖阳普照。梁国皇帝与皇后身着上等云绣红色龙凤锦袍正宫之装行大礼。
  因尊金圣瑞成武宗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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