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昏黄的烛光一直亮着,他默默地看着窗外,仿佛那片黑暗已经彻底将他拖入其中,他在等,一直等着那个人来向他解释,告诉他,她为什么要去找他哥哥,为什么跟他哥哥一出门就是一个下午,为什么要那么亲密地坐在一起聊天,还要对着他笑,她是属于自己的妻主,为什么她来找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兄长。
他不是嫉妒,再三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嫉妒,而是太伤心太累,虽然她说过她心里有他的位置,可是那位置有多重,当初对他全然的爱意,现在是不是已经完全变了。是,在他离开她的那一段时间里,苗凤儿已经变了,变得不再专心爱他一个人,虽然温柔体贴,却不是以前那个把他看得十分重要的女人。当初她为了他,可以跟君玉函刀剑相向,可是如今,他不过是她其中的一个夫郎,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男人,这一点让他不能忍受,一点都无法忍受。
她怎么可以变这么多,她为什么能够一个多月不来看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像他一样那么那么惦记着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无辜地看着自己,仿佛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自己。他不过,不过是受不了她对别人那么好,而将自己整整一个月扔在一边不闻不问,难道她不担心自己会吃醋,会生气,会伤心,会绝望,会痛苦,会……心死……不,她不担心,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吃定了他,知道他根本就离不开她,知道他无处可去。她不必忍受他突如其来的醋意,他不过是给了一点脸色,她就可以生气不来,这让他心里不得不怀疑,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将他看成一个非常重要的男人。还是说,不过是不得不留在身边的一个包袱。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却一直没有来,一直没有给他一个解释,连找个人传句话都没有,她确实不怕他吃醋,因为他吃醋,误会,她都全然不必放在心上。自己难道真的那么下贱,非要这样求着她爱他吗?难道是因为他不管怎么伤心失望,都不能离开她,所以她才这样肆无忌惮……
卫可风突然起身,吓了刚刚端着茶水进门的秋儿一大跳。
“我要走,马上就走——”
“公子,去哪儿?现在都这么晚了——”秋儿目瞪口呆。
卫可风冷笑,他不是没有她不行的,他一样可以没有她,就这么活着,有什么艰难的,他可以,一定可以摆脱这种心情,与其这样患得患失的活着,不如干脆斩断青丝,一了百了。
秋儿眼睁睁看着公子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赶忙放下茶水,匆匆去惠雪的房间通知他。
惠雪难得怒道:“你怎么不跟着!快去!”
秋儿急忙点头,转头又问道:“那大公子你——”
“我去找苗凤儿,只有她能阻止他做傻事……地宫距离太远,我赶过去尚需半个时辰,你赶紧想办法拖住可风,千万别出什么事!”
秋儿急急忙忙奔跑出去。惠雪叹了一口气,真是闹得人没法子,红尘中的男女真是太复杂,还是佛门中无情无爱,无牵无挂。
但是一想苗凤儿仔细关照的事情,他又恍惚觉得,卫可风其实比自己要幸福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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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凤儿右手握不住马缰绳,只能让卓玉兰快马送她去相国寺。卓玉兰半夜被她从美男被窝里拖出来,十分不乐,但是看苗凤儿一脸惶急的神色,二话不说就套上衣服跟她一路飞奔。
半夜下着大雨,两人被淋成落汤鸡一般,到了相国寺,苗凤儿跳下马,临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扬声对着正愣神的卓玉兰笑道:“谢谢你!”
卓玉兰难得看见苗凤儿露出这么真心的笑容,一时之间也傻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也笑了笑,心中堵了很久很久的那块大石头突然彻底粉碎,豁然开朗起来,一扬马鞭,马儿长嘶一声,掉头疾驰而去,卓玉兰今夜被大雨淋得湿透,却难得兴高采烈,心想还是回家抱着柳儿好眠去!
苗凤儿赶到大厅,那老方丈正在给人剃度,手上速度极快,那人已经被剃下了一半的头发,苗凤儿顿时心如刀绞。
“可风!”她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
“你干什么!”那男人一脸惊诧,一把将苗凤儿推倒在地。
老方丈和几个托着盘子的少年和尚都呆若木鸡地盯着这个年轻的女子看,她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倒似心神受到重创,神智不清,难道是个疯子?
可惜了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小和尚心里想,偷偷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师兄,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子的脸,顿时觉得心里一点对佛祖的内疚烟消云散,看来美人就是美人,疯了也还是美人,和尚虽然吃素,眼睛照样不老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苗凤儿也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推了她一把的男人,满脸的麻子,十分的陌生,哪里是卫可风!
“这位女施主,你要找何人?”老和尚双手合十道。
“我,我找卫可风,他是我的夫郎,我来找他回去!”苗凤儿颤声道。
哦,原来是小情人闹别扭,这大雨天的,真不容易。那麻脸剃度者定睛一看,苗凤儿虽然浑身湿透,却难掩美妙的姿容,登时红了脸,“小姐,是不是我长得和你那夫君十分相似,如果你找不到你夫君,要不然我——”他灿然一笑,却浑然忘记自己阴阳头的可怕模样,苗凤儿连连摆手,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她茫然地站在大殿外,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卫可风,突然一个念头划过心头,那里,卫可风可能在那儿!
她飞快地冲进雨帘。
猛地推开那扇门,果然看见卫可风坐在桌前。
秋儿见苗凤儿浑身湿透,十分狼狈地站在门口,也一时惊了,半天想起来赶紧去拿干的衣物来,可是很快为难,这和尚庙哪里有女人穿的衣服。
“出去!”苗凤儿冷冷下令,她嘴唇微微发白,隐约有些颤抖。秋儿一个激灵,从未见过苗凤儿这么生气的模样,立刻侧着身子从她身后跑出门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卫可风呆呆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半夜赶来相国寺,如同做梦一般。
“你要出家是不是!”苗凤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看来不像是来找他,倒像是来寻仇。
卫可风不吭声,低头算是默认了。
“好!很好!非常好!难为我为了你,奔波数日到你那个古板的娘亲面前磕头认错,好容易才求得她原谅;难得我为了你过好生辰,千方百计去找你喜欢的空谷兰;难得我几天不休息到处为你订寿礼!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太好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随便你要出家,你就是再找女人嫁了我都不管你!”苗凤儿一把松开手,气恨难平地转身就走。浑然忘记刚才是谁急匆匆的到处找人,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如此生气,只是真的看到他,反而将心底那压抑不住焦急和慌张,全部变成了无法说出来的愤怒。
卫可风如遭雷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她说,她说的那些字眼好像一道惊雷,劈开他心中的层层迷障。他,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站起来就追出去,可是苗凤儿已经毫不留情地离开了院子,大雨瞬间将他淋的湿透,他心里好像一把火在烧,热腾腾的,可是身体却如坠冰窟,他一下子失了力气,跪坐在地上,她走了,走了是不是,他两眼发黑,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怎么会怀疑她,为什么要离开,明明好好的,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吃醋嫉妒到了这种地步,非要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非要逼得她表露最重视他,最爱他不可。
难道不是吗?如果真的要离开,怎么会让秋儿有机会去通知她,如果真的要离开,为什么不一到相国寺就剃度,而是坐在这个曾经让他陷入过绝望的院子里傻等,等什么,他想要等什么,等她来,当然是他在等她,等她来接他,等她来告诉他,她很爱他,阻止他做这些愚蠢的事情。
现在她如自己的愿望赶来,误会也都解开,为什么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是不是他这么闹真的让两个人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好愚蠢,真是愚蠢,怎么能够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难道爹爹以前教导的都忘记了吗,不能妒不可妒,为什么他连自己兄长的醋都要吃,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大度从容的无双公子怎么会变成一个动辄吃醋动气的愚蠢男人。他泪满盈眶,在这雨中却半点都流不出来,想要爬起来去追她,却半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要出家吗,现在是不是想被雨淋死!”他抬起头,却看见气急败坏的苗凤儿站在他面前,她的左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硬是费力地将他拖起来,一下子拉进了房间。
她实在是不解恨,一脚踢上门,怒气冲冲地将他推倒在床上,扑过来一下子撕下他身上的黑袍。“叫你要出家!叫你去做和尚,今天我破了你的戒,叫你还要去侍奉佛祖!”
她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火气,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恶至极,居然敢这样逃离她,不声不响,有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憋在心里,她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怎么能事事都能掐会算,他不讨要,不索取,她根本不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胡思乱想之下他居然要离开她。她不能接受,跟自己成了亲拜了堂的夫郎居然要去做和尚!
黑袍她撕下一半,偏偏右手无力,她气地一口咬上去,直接用牙齿撕开那袍子。好在那袍子十分轻薄,不然她牙可能就——
卫可风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如此少见的激动表情,他印象中的这个女子一直是游刃有余,将他玩弄在鼓掌中的,何时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模样,是为了他,为了他吗?还来不及分辨心中这涌上来的巨大的喜悦,他就已经被她下一步的动作所惊住,她居然随手扯过布条,将他双手捆了。
“你不是要终生侍奉佛祖吗,让天上诸佛看看你如何下贱,看看他们还要不要你这个信徒!”苗凤儿盛怒之下已经口不择言。
但是这本该让他伤心的话却让他心里复杂难言,本该刺伤他的话,却让他心中的喜悦一步步扩大,他的确是疯了,彻底疯了才对。
“你——”
苗凤儿以为他要抗议,一把将破碎的布条塞进他嘴里,“闭嘴!”
她在他身上,刚开始就是剧烈的摇晃,仿佛要将怒火借由这样的接触全部发泄出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她体内,却很久没有被她这么发疯地对待,卫可风只觉得炙热紧窒的内里简直让他无法自控,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从鼻间不断溢出难耐呻吟,每每使得她加大晃动的力道。
躺在那里不能动弹,卫可风不禁剧烈的发起抖来,为这美妙而震憾的快感战栗不已。他迷醉地看着脸上还挂着雨水的苗凤儿,他虽然手不能动弹,可是却极其渴望跟她的接触,只好就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向上动作着,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这份喜悦。谁知道却被苗凤儿发现,她很气恼他怎么这般享受的表情,突然从他身上爬下来,迅速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手明明还在发颤,却异常地快,卫可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难道是怪他趁她不注意在闭目享受两人的亲近,可是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多月没有这么亲近,难道他不该感到快乐开心。她要去哪儿?
似乎看出他的疑问,苗凤儿恶意道:“我去找你哥哥,向他求婚,明天就娶他进门,然后把落日楼送给他住,你在这里好好做你的和尚吧!祝你修得来生,让菩萨赐给你一个更如意的妻主!”
她不过是故意气他,装作要去捡刚才随意扔掉的腰带,谁知道卫可风一下子惊慌失措,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无奈手被束缚着,他口中欲言,却被布条塞着不能发出声音,一下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他一时急得要起来,却猛地从床上摔下来,跌得闷哼一声。苗凤儿顿时忘了生气,扑过来查看他的伤势,看他腰间隐约一大片的泛红,知道一定摔得十分严重。
“不许哭,我最讨厌掉眼泪,不许哭——”刚开始她还疾言厉色,后来却不禁软下语调:“别哭,我不会走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绝不会娶你哥哥的,你放心!我——”
她拿开他口中的布条,送了他的捆绑,“还痛吗?是我不好!不该故意吓唬你!”
却不防他一下子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着,耳边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我不舍得,我不舍得剃度出家,我那么爱你,怎么能离开你!”他急切地寻找她的嘴唇,寻求她的温暖。
本该是修心的禅院,却断断续续传出阵阵低吟,公子这回终于跟小姐和好如初了,秋儿在门外偷听,顿时面红耳赤,不敢再听下去。房内两人的交缠似乎没有止息的一刻,彼此温暖着,将这大雨夜的寒冷一下子冲散了。
回门记(木塔) 《天雨情》秦筝 ˇ回门记(木塔)ˇ
山寨与外人素无来往,此次却张灯结彩,燃放鞭炮,十分热闹。所有的没本生意都停下,小童挨家挨户敲锣通知,寨主的儿子媳妇回来探亲啦,寨主今日大摆酒席,大家都去广场集合!”
苗凤儿微笑着站在堂上,承受着众人好奇的打量目光,木塔的娘亲,大寨主十分高兴,重重地一下子拍在苗凤儿肩膀上:“木塔可算把你找到了!这下子你可跑不了了!”她毛茸茸的手在苗凤儿的肩膀上拍这一下子,苗凤儿差点被她一掌打得吐血,这老太婆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她好不容易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继续木偶一样供人参观着。
死老太婆,要不是为了木塔,她绝忍不下来。任谁也不会愿意,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子扑上来抱住她,眼泪汪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感谢她娶走了木塔,本来寨主要逼迫她迎娶云云,她差点跳崖自杀云云。她还没说完,一个老男人扑过来十分兴奋地拉过苗凤儿的手问长问短,今年多大年纪,对木塔满意不满意啊,话题扯着扯着就扯到他也有个年轻的儿子,问她要不要一块娶了。这个她也僵硬着笑容给忍下去,接着上来一个恶心的年轻男人,自称是木塔的表弟,身体就像一块糖糕一样往她身上贴,趁着众人不注意居然摸了一把她的屁股,她肺都要气炸了,看着那边人群中的木塔,他却傻呵呵地冲着她笑,笑,笑你个头!
可是,可是看到他那憨得冒傻气的笑容,苗凤儿眼睛一闭,全忍了。
回门,回门不过住三天,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