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现下,眼睛就瞧不大清了。
落到座位上时,我抬眼扫了下御桌,只觉眼前人影绰绰,朦朦胧胧都似罩了一层黄色或红色的纱,满眼的黄,满目的红。
宴帝笑道:“昨日忙碌,未能腾出空闲着你们会面,是孤疏忽了,日后就是一家人了,莫要拘着,边吃边聊。”
宴帝说着,端起了酒盏,对面重重叠叠的人影也举起了酒盏,我呆坐着,没有动,一来,我瞅不准酒盏的准确位置,二来,我这会儿没有兴致饮酒。
我在想,这次瞎了后,会不会像以往一样,扎扎针敷敷眼喝喝药,还能复明。
身旁的宴帝笑着递过来一杯茶,我犹豫了下,伸手去接,我接的很慢,却还是出了差错。明明觉得手触着茶托了,我掌心向上去接,却失手错了过去,直直往前多伸出了三寸,蹭到了宴帝明黄的袖口。
宴帝执茶盏的手顿住,我怔了怔,有些赧然,眯眼慢慢一寸寸往回缩着手指,我觉得,我这次是瞅准了,伸手再去接,却碰到茶杯边缘,烫了一下,点儿背,又错了过去。
“七妹”
“阿悬”
我扯了扯嘴角,笑道:“我不口渴,你们随意,随意,呵呵呵。”
听到茶杯与茶托相碰的一声闷响,我是不是,要搞砸这顿和满的午膳了。
感觉到身旁的宴帝晃着刺黄的衣袖向我伸来,我下意识的硬着脖颈往后撤了撤,心中暗暗滴血,七算八不算,他们可是我娘家人,莫非你要当着亲家人面捏我喉咙吗?一点面子也不给?
不给他们面子可以,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
漫天盖地的黄,遮住了我的双眼,沁凉的手指拂过我突突直跳的眼皮,说:“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我,我歇一歇就好。”
他闻不可察的嗯了一声,放下手指,收回袖笼,淡然道:“也好。”
我垂下头,忖着待会儿该如何用饭,宴帝拿着竹筷念叨:“孤说呢,今早起床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眼疾就犯了呢,嗯,许是昨日太疲累的缘故,是孤大意了。”
说着推过来一碗米饭,捉起我的手,稳稳把玉碗塞到我手心里,又举起竹筷往我碗里放了好多菜,再把竹筷塞到我右手里,温言道:“吃不到鼻子里吧。”
我觉得,昨晚洞房花烛夜,他要么顺遂了,要么搞砸了,才致行径如此失常。突然很想多留三哥一些时日,若是三哥在,这个性情不定的宴帝也不好找我茬为难与我吧。
想及此,我朝着三哥的方向望了一望,笑道:“三哥这次要待多长时间?”
过了会儿,三哥方道:“原本暂定明日就启程返回,现下七妹突然犯了眼疾,三哥实在放心不下,等七妹眼睛好转,三哥再考虑回去。”
自从眼睛出了问题,我耳朵就格外的灵光,我好像听到有人舒了口细气。
宴帝往我碗里放了一筷子菜,慢悠悠道:“眼疾这事儿,急不来,缓个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这是不想长留三哥吧,我扁了扁嘴,“上次,不是只用了几日功夫吗?”
他呵了一声,“上次御医用的可都是些猛药,第一次用用尚见些效,第二次可就说不准了。”
他拿竹筷敲了下我的碗沿,“怎么?菜不合胃口?”
这是示意我拿饭堵嘴吗?我闷哼了一声,埋头吞了一口饭。
他又漫不经心道:“悬的眼疾,襄王应是比孤熟悉,若是襄王能及早寻得对症的一味药,孤自当感激不尽,哎,孤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这个皇后之位,孤,也是难为的很啊。”
米粒卡在喉咙里,我咳嗽不止,宴帝端过茶盏,喂了我一口茶,我方顺了气,止住了咳。莫非,三哥尚不知昨日封后的那人并不是我?
这个宴帝,又是意欲何为?
他用手轻轻抚着我的背,边帮我顺气边温柔笑说:“悬,没人和你抢,慢着点,好在今日一起用饭的都是自家人,没人笑话你。”
悬!!!!!!。。。。。。
我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第一次觉得,这样瞎了也好,他们各异的神情,本公主看不到,统统看不到。
气氛怪异中,草草用完了饭,地上足足掉了三尺厚的鸡皮疙瘩。
我方同三哥话了几句家常,就有太监尖着嗓子来报,说御医已在玉霞殿恭候多时。宴帝嗯了声,坚持要亲自送我过去,我推脱不过,遂由着他牵着我手往外走。
待出了殿门,不见了三哥与易南的脚步声,我顾不得其他,问:“你为什么不同三哥他们说,昨日和你成亲的人不是我?”
他吃笑了一声,“怎么?醋了?”
我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反正三哥早晚是要知晓的。”
他悠悠道:“就是等着让他知晓。”
见我不说话,他又是一笑,摸了摸我头,“朝政上的事,你不懂,也莫要问。”声音冰凉透骨,奇怪的是,我却能感觉到他脸上带的丝丝笑意。
我默了默,转移话题,“你,昨天可醉得恰到好处?”
他俯身贴着我的耳朵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遂提起声音问:“什么?”
他呵呵一笑,也跟着提了声调,“昨夜有没有事成,你自个不知晓?”
我噎了一噎,面上一红,“我,我怎么会知晓?”
他轻抚着我头,手上用力把我带进他怀里,“今夜再试一次,不就知晓了?”
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我听得出来,不是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楠竹放出来了,你们还满意吗?反正我是不满意~~~~(》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