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走到后来,赵二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算错了,不是白棋慢一气被杀掉,而是他的黑棋慢一气被杀。因为要算的步数太多,赵二发生了误算!
“这怎么可能?”赵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仔细地再算了几遍,这才确定下来,自己的棋崩了。要知道,古代下棋,可不像现在,赢半子是赢,赢百子也是赢。古代下棋,是赢得子数越多越好。赵二此时咽了口唾沫,他又艰难地行进了几手,力求挽狂澜于既倒,哪知唐弈根本就是毫不留情,越杀越多。纵观全盘,赵二只活了两个小角,其他的大龙小龙,一条不剩地成了唐弈刀下之鬼。
“罢了!”赵二将棋子重重扔回棋盒。唐弈忙起身道:“草民无礼,望万岁恕罪。”
赵二没好气地说道:“你有何罪。朕,像是输不起的吗?罢了,你可告诉我,骊山君的棋艺,和你比起来,如何?”唐弈便道:“鄙师的棋艺人品,皆有如皓月之辉,草民不过区区边角之寒星。”
“有这么夸张?”赵二哼了一声,道:“那么,朕岂不是连萤火虫也算不上?”
唐弈说道:“万岁,万岁的棋艺也属上品。只是,方才万岁所中的,乃是《五路仙人论》中的一个骗招。是以草民侥幸得胜。若非《五路仙人论》,草民又岂是皇上之敌手?”
“哦?”赵二来了兴趣,问道,“你一心想为你师父平反,故而把功劳算在那本书,是不是?”
唐弈说道:“非也。万岁若是不信,草民现在就将《五路仙人论》中的妙招摆出,请皇上看一看,草民所言,是否属实。”
赵二道:“好,你且摆几个来看看。”唐弈于是便将方才杀败他的招式摆将出来,细细讲解。赵二听得连连点头。至于半夜,两人精神愈好,赵二命人上了酒水,与唐弈一边饮食一边讲棋。竟不知东方之既白。——那随从官员后来俱知此事,各各只在门外候着,既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去。只有唐弈讲棋的声音“如此,万岁可知其中之意?”
“哦,白棋若是为求自保,一退之后,黑棋可以连扳,如果白棋形难看之至,已然大亏了……”
“正解。万岁果然天赐慧根……”唐弈不忘了拍马屁,他自幼沿街乞讨,当然知道如何能让人高兴,此时一心想为秦干等人作善后之计,故而什么风骨气节也不顾了,只道,“当日,鄙师教我此棋形之时,我尚学了三天,才勉强知其意味。想不到万岁居然未半个时辰就能融会贯通,实非草民所能企及。”
于是又讲另一个棋形,那赵二一边学着棋,一边听着唐弈恰到好处的赞誉,自是龙心大悦。竟直到日头高起,也不愿放下棋子。
但在外头的黄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朗声说道:“皇上,那唐弈逢迎拍马之人,皇上不可听他蛊惑。如今日已高起,请皇上用膳。”
赵二只得丢下棋子,道:“罢了,知道了。”于是起身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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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毒酒
皇帝命人摆了驾,带着唐弈往鹿鸣山而去。皇帝也不再让唐弈骑马了,而是叫他到龙辇之上,一路行来,一路讲棋。唐弈一面尽心讲解,一面又似有意似无意地强调《五路仙人论》不过只是一本棋书,别无其他不当言论。
这一日,帝辇刚过一座城池,那城中长官奉献已毕,便听得人报:“万岁,《五路仙人论》取到。”唐弈闻言,急下帝辇,侍立于车驾之下。
赵二取过书来,唐弈往上看时,那本书赫然正是自己当年被抢走的原本,心下甚是惊异:“原来,那夺书之人,居然是官家里的人,看来,此人势力必然不小。他知我还在世,必会设法杀我。我须小心在意。”
不一时,听得赵二笑道:“果然只是一本棋书,又有何大逆之言?”唐弈才要谢恩,便听得旁边闪过一人来,说道:“禀万岁,此书大理寺的诸位大人也已看过,其中确有不当之言。现具本在此,请皇上过目。”于是左右将那本呈将上去。赵二道:“我懒得看了,念吧。”一名太监接过,将那本打开,念道:“禀万岁,臣等以为,《五路仙人论》,确属不道。如那三十五页中之一句‘若此,则天下定矣’……”
赵二道:“棋书常有这种话,也不足为奇。他讲的天下,乃是那棋盘。”那太监又念道:“如四十六页,又有一句‘进可收中原,退可守一隅’,臣等以为,此书大逆,不言自明矣。若那一百零二页中尚有一句‘白方援军发动,天下谁可争锋?’其大逆之野心,昭然矣。”
赵二叹了口气,道:“改日,该当让他们都下下棋了。来啊,传旨。撤了唐弈等人的通缉,将《五路仙人论》刊行万本,以行于世。”
唐弈闻言大喜,跪下匍匐于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那黄大人从班内闪出身来,说道,“万岁,唐弈其人,在清风谷外戕杀官兵数十余名,属罪该万死。若不治罪,日后人人皆可杀官矣。”
赵二说道:“唐弈,此事你有何说?”
唐弈道:“禀万岁,杀官兵之事,实有。但其时只为保命,不得已为之。草民不敢爱死惜身。万岁能撤销通缉,于草民而言,已属浩荡天恩。草民愿为那众官兵抵命。”
赵二道:“唐弈,你的棋才武功,均属难得。朕实不愿杀你。”
那县令出班奏道:“万岁,小臣位卑,原不该多嘴,但那死去的官兵家中俱有老幼,唐弈不死,小臣实难交待。”
唐弈微微一笑,道:“万岁,草民不过蝼蚁之命,万岁无须为难。”赵二点了点头,道:“唐弈,此事,朕实为难。朕记得曾与你说过,若证实《五路仙人论》并非逆书,朕当赐骊山君谥号。如今,朕说到做到。”
传旨道:“《五路仙人论》一案,实属荒谬,清风谷隐士骊山君因此枉死,朕心实痛。今赐号‘文’,择日厚葬。唐弈虽然杀官,虽属无奈,然……”赵二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唐弈,朕……你希望朕赐你怎么死?”唐弈道:“若得毒酒一杯,以成全尸,草民纵死亦感万岁恩德。”
赵二道:“赐唐弈毒酒一杯。”于是便有太监取过毒酒来,说道:“唐公子,此乃鹤顶红,你将之饮下吧。”唐弈接过酒来,看那黄大人眼中尽是得意之色,唐弈倒也觉得没什么,反正自己已是非死不可,早死几日晚死几日,又有何差别。但,他又说道:“万岁,臣尚有两件小事,想求万岁……”
“你只管说来。”赵二道,“朕一定成全你。”唐弈道:“其一,四五年前,草民曾收留过一名孤女,名唤飞燕,无奈因有人抢夺《五路仙人论》,兄妹从此走散,近一年前,草民虽又见过她一面,但又被人追杀,从此再不曾见面。小人听说,是被山中两位隐者,名南箕北斗者所掳。至今生死未卜……”
赵二道:“你放心,朕必帮你将之寻回,从此后,替你养着她。”复传旨道:“赐飞燕公主名号,即刻寻找,不得有误。”左右领旨去了。
唐弈又道:“禀万岁,其二便是,我清风谷曾救过两名伤者,一名百里如双,一名澹台独行,当时清风谷为官军所破,他二人无辜被掳,生死不明……”
赵二道:“长乐城县令何在?”
那县令忙忙出班道:“微臣在。禀万岁,那两人……还在监牢之内,微臣这就命放人。”赵二道:“既如此,就去办吧。”
唐弈顿首道:“承万岁天恩,草民死无憾矣。”遂接过那毒酒,将之一饮而尽。再拜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身,说道:“万岁,草民贱躯,不能死于驾前,惊动圣上。草民从此去矣。”说罢回身便走。
那黄大人道:“万岁,臣愿随唐弈同往,为他收尸。”赵二道:“去吧。”那黄大人果然跟在唐弈身后,唐弈心道:“此人尚恐我不就死,便要跟来。我若咽了气,他不知要如何作践我的尸骨哩!岂能如他所愿。”哈哈笑道:“黄大人,你若有这个本事,不妨跟来。”说罢飞身而起,如一只大鸟跃入林中。那黄大人哪里追得着啊!不过一想到他饮了毒酒,也必非死不可,心中怨恨便也渐渐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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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博弈
鹿鸣山,三面皆海,孤峰独秀,至于云天。其山虽远离城郭,但因盛会临近,那山下各路棋中高手及观会者何止上万?故而竟自成集市,有富家子盖起琼楼华屋,以延宾客,沿途大小客栈酒肆竟如雨后春笋林立而起。王芸儿与飞燕早就听说了通缉取消之事,虽然不知何故,但总算不用担心官兵的追杀,不过,两人却只作男装,为的是怕那尊主与柳青松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王芸儿身上从未缺过钱,她智机百出,弄几个钱也非难事,到那兵器铺备了两把长剑,将其一轻巧的让飞燕拿着。又托那铁匠炼了好些银针,兵刃在手,心下稍安。此时离棋会开始,不过三日。王芸儿与飞燕只于一间名叫“福至”的小客栈中安身,那客栈较为偏僻,她们白日里也不轻易出门。到得夜间,方才出来寻找看有没有龙虎会的人——王芸儿料定秦干若也来此,必和龙虎会的人在一起,若能找到龙虎会的人,估计也能找得到秦干。要是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还能遇到唐弈。
但王芸儿运气似乎不能算好,这天晚上,她出门为飞燕买点心的时候,居然和柳青松打了个照面。虽然王芸儿着男装,且又粘了假胡子,但她身上的少女体香还是让久在花丛中打转的柳青松一下子醒悟过来。柳青松忙叫道:“尊主,她是王芸儿!”那尊主只在柳青松身侧,闻言立时大手一挥,往王芸儿身上抓来。王芸儿一矮身闪过,飞身就逃。她不敢逃回客栈,那会连飞燕也一齐送掉。她只望林中逃去。那尊主深恨王芸儿,此时尽全力追赶。眼见要被追上,王芸儿急闪入一处山凹。那尊主叫道:“臭丫头,今日若让你活着,我跟你姓。”王芸儿可没时间回骂,见前方一道断崖,心中一惊,好在,到对山也并非太远。王芸儿一声娇叱,飞身而上。眼见就要跌落,好在,脚下一株松树横生于对面峭壁之上,王芸儿一脚踩在那树干上,一跃而过。那尊主随后飞来,也一脚踩在那树干上,哪知那松树本就长得不大牢靠,被王芸儿一踩之后,根基早松了,那尊主此时又来上一脚,竟连人带树一齐往那悬崖下直跌下去。王芸儿站在对岸,喘着气骂道:“活该摔死你。”
她一回头,借着初上的月光,看到前方山石上端坐着一人,面前摆着一副围棋子,其人正在皓月之下看着盘上一道棋势(即今人所说之“围棋死活题”)苦苦思索。
那人见了王芸儿,便道:“你是何人,敢来扰我清兴?”王芸儿见他双目如鹰,凶恶无比,已是心中暗惊,再偷眼看那棋盘所摆之棋势。她马上明白了七八分,此人一定就是五次三番追杀唐弈的那个蒙面人,那眼神,和唐弈所说的太相似的,而且那盘上所摆的棋势,分明就是《五路仙人论》里的一道难题。《五路仙人论》王芸儿可是和唐弈一起学过的,是以一目了然。要知道,谱天之下,手头有《五路仙人论》的,无非司徒端木,但他已死;除了清风谷,便再就是那追杀唐弈兄妹的蒙面人了。
王芸儿不动声色,只是说道:“前辈,您刚才也看到了,有个坏人要追杀我,天可怜见,他掉下去了。吓死我了。”她抹了把脸,才发现,走得急了,假胡子早掉了,一张干干净净的俏脸显露无遗。
“哼,原来是个姑娘。”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我在此处习棋,已近大成,上天垂怜,放你来给我开荤。哈哈哈……”王芸儿大惊,但她马上明白过来,此处四面皆是悬崖,无处处可逃,便微微一笑,说道:“前辈,您的棋哪里有大成啊?那道题,也没见您解出来啊!要知道,再过三天可就是棋会了呢!您有把握赢下那十万两黄金吗?”
那人一愣,道:“我解不出来,别人也未必就能解得出来。三日之后,下的是棋,又不比做题。”王芸儿说道:“这道题我可熟着呢!如果我没说错,此题后面,还有十几道题,您可还有十几道没有解出来呢!如何能说大成?”
那人吃惊不小,道:“你……如何知道?”
王芸儿故作惊讶,说道:“怎么,您没听说过,皇上在《五路仙人论》上写了他的名字,印了上万本,四方俱习。我前些天就买了一本,现在客栈里呢。”那人此时突然一拍大腿,道:“唉,我失于计较了,前些日子便有人告诉我此事……不过,这部书岂是三天两头就能学会的?我早学了四五年,我的棋艺早已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我看未必。”王芸儿笑道,“前辈可敢与我赌上一局?”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小丫头有何能耐,只当作大赛之前热热身罢了。你来,坐下。”王芸儿笑盈盈坐在他对面,道:“小女子王芸儿,清风谷唐弈的师妹,也是她的妻子。前辈……您追杀了我丈夫那么久,总该告诉我名字吧?”——王芸儿故意如此说话,是想告诉那人“我已非处女,不必打我主意”。她的话让那人脸上杀气陡现,但他看王芸儿一副有恃无恐之态,倒也笑了,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此处四面皆是深渊万丈,谅你也回不去。唐弈那小子……还没死吗?”
王芸儿说道:“他……愚夫如今在客栈里看孩子。我是出门买点心,没料到遇着仇家,慌不择路,被追到此处来了。”
那人道:“好得很,他也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夫妇的棋艺如何。”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王芸儿棋艺够好,就杀了她,再去找到唐弈,一齐除之,劲敌一灭,那么自己夺魁的机会就会大增。王芸儿如何会不知道他的所想。又问道:“前辈,您武功这么好,却不敢把名字告诉我,难道还怕我会跳到对岸去吗?”
那人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用黑白道司徒先生座下大弟子段成良。”
王芸儿微微一笑,心中却大呼不妙。这个段成良的事,她也曾听秦干说过,十年前,文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