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可是半个字都没提。”
兰箫眸中含冰:“我记得,我并没有允许你干涉我的事。”
“迟早都要知道,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冷凝霜玉面含笑,“她的决定想来你也知道了。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会怎么做。”
兰箫静静地吸了一口气:“她原本便是纯阴体质,是块练《莲心诀》的好材料,可若要顺利突破第八重,必须与男子交/合,周转阳气才能突破。除了这个方法,还有什么能让她如愿以偿?”
有侍女掀起帘帐进来,欲将兰箫面前那盏已经凉透的茶水替换下来,却被后者阻止,只好退下。
“八月三十是继八月十五大满月之后的第一个朔月,阴气乃一年之中最盛之日。而今年的这一日又是十年之中阴气聚集之日,届时,月亮将会完全没入云层,整片夜空暗淡无光。”冷凝霜缓缓道,“十年才难得一次,当然要好好利用。那丫头体质纯阴,已是极为难得,倘若能够在这之前保持真气的高度凝聚,并在这一日吸收太虚阴气,锻造筋脉,充实丹田,于她日后习武一途必定大有裨益。”
“代价呢?”
“只要是交易,便必定有得有失。我将此法告诉她,她便得用《莲心诀》来换。”冷凝霜顿了一顿,面纱下的红唇缓缓勾起,“同样,她借老天的利,虽然这交易不甚明朗,但也至少能让她折寿十年。”
话音落下,桌上茶盏瞬间破裂,上好的瓷杯化成碎片,茶水溅了满桌。
冷凝霜那一丝玩味的笑意在兰箫看来无比的刺眼,漆黑的眼眸中眸色深不见底,仿佛千年寒潭凝结成冰,薄唇微张,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你这张脸,就算蒙了千百层面纱,也还是让人恶心。”
语气平淡得几乎没有半点情绪,却是字字直白得让人胆战心惊。
此时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被惊得下颌脱臼。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碧落教主,从来不在人前动怒,更遑论当面薄人家的面子,就算要骂,也得骂得文采斐然七拐八绕,让人一时听不出半点不妥,等回了家仔细想想才反应过来自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人家问候了个遍,而自己还帮人家数了半日的钱。而他如今竟然对修梅苑苑主说出这等言语来……
当真嫌隙不浅啊。
冷凝霜却不以为忤,水袖轻轻一扫,桌上的茶杯碎屑便纷纷落在了地上,化作尘埃。
“与沉月宫那丫头相比,我更中意临风山庄的二小姐。”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兰箫那句话一般,冷凝霜弹了弹衣袖,话锋一转,“韩雨微虽然看起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身娇肉贵的,实际上却眼观天下,极有决断,其城府之深连男人都难以企及。更重要的是,她撑起了临风山庄的半壁江山,他日韩临东一死,韩雨微必定会是真正掌控临风山庄的幕后人物。她与你年岁相仿,而且对你也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要将她纳入你的计划并非难事。有临风山庄为助力,你还担心不能称霸武林么?这样的女子最是宜其室家,为何不成人之美?”
兰箫收起眼中利光,对冷凝霜的话仅是嘲讽一笑,缓缓道:“韩雨微的存在根本是个变数,她的心性确实令人赞叹,可她身上的谜也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开。白轻墨则不同。她在家族倾轧中度过了童年,又在江湖争斗中成长,她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胜利者,从不在乎世人目光,即便手中染血无数也没有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她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武林巅峰之位,世间女子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她。”
语声轻缓,却字字珠玑。
泼翻的茶水顺着檀木桌边缘一滴一滴落下。
冷凝霜眼中微微波动,半晌才启唇:“我以为你已经够理智,能够权衡大局利弊,没想到仍是这样让人失望。”
“我的境况如何,不需要你来关心。”兰箫语气冷淡,“冷苑主既然未过问本座的过去,也就请不要过问我的将来。”
“白轻墨进入西域已经将近一个月,而且下落不明。那里是魔宫总坛,以她如今的状况,若是遇到魔宫尊主就只能有一个下场。”冷凝霜注视着兰箫的双眼,“即便你现在动身,也未必能寻得到她。”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兰箫起身,理了理衣袍,旁边侍女撩起纱帐,势欲离开。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是么?”兰箫顺着台阶走下,神色冷淡,“那就等时间来决断罢。”
梅花的冷香幽幽浮散,白玉地面冰冷而坚硬。
兰箫走向大门,身后除了茶水依旧滴落的声音,女子却始终静坐一动不动。
就在他即将提步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敌人心狠手辣,对自己同样毫不留情,这样的女子,最是引人注目。”身后转来的语声带着赞赏和淡淡的追忆,让兰箫停住了脚步,“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
兰箫在门口驻足,背对着冷凝霜,在原地停伫了半晌,最终淡淡开口——
“她和你不一样。”
抬步跨过门槛——
“你与她,根本无法相比。”
作者有话要说:
☆、鹅湖山下稻梁肥
艳阳高照,绿洲一眼望不到边,田地里金黄的麦穗黄澄澄的,香气四溢,一片丰收之景,煞是喜人。
在这沙漠中心,气候异常,虽有春夏秋冬四季之分,却并非十分的明朗,草地长年青翠,冬夏之间温差也不甚大,牛羊一年四季都有鲜嫩的草料,养得相当高大结实,气候委实是十分的宜人。
“……呦呵,小伙子不错嘛。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力气还真不小么。”朴实热情的胡格尔靠在装满了稻草的牛车上,吸了一大口烟,笑眯眯地看着空手劈碎田中石头的凌昭云,“还是个练家子,来来来,和我老头子过两招!”
不远处田埂上与折阙和阿桑家小妹阿洛坐在一块儿的白轻墨见此情景,笑道:“阿爸,您一把年纪了,可别和他闹,万一伤了筋骨,阿妈又该唠叨你了。”
胡格尔是一位十分亲切随和的老人,相处了几天之后,便和几人熟络了起来,硬逼着四人和自家孩子一样唤他“阿爸”,德玛则是“阿妈”。
“嘿嘿,丫头别担心,我老头子要是伤到哪儿了,就让这小子给我割麦子,反正他身子骨硬朗,给我当几天儿子使唤。”老人爽朗地笑着,扔下长烟斗转向田里的凌昭云,“姓云的小子,给我上来,咱们爷儿俩好好过几招!”
凌昭云穿着日常的白色长袍,宽袍广袖,头顶玉簪束发,就这么在成片及腰的麦田里站着,别有一番风味。
白轻墨坐在田埂上,望着凌昭云真的跟胡格尔动起手来,不由得莞尔,看向阿洛:“你们村子里一直都这么好么?”
“对呀。”小姑娘扬起脸来,望向白轻墨,笑嘻嘻的,“姐姐是不是喜欢?要是喜欢,就一直留下来和我们住在一块儿嘛。”
不远处,凌昭云轻而易举让老人家落败,天边碧蓝无云,晴空万里。
白轻墨挪开眼,淡淡地笑了笑。
喜欢就留下来……哪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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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风阴冷阵阵,黑色纱帐一层一层落下,随着微风轻轻飘荡,遮掩了大殿高处的阶梯和其上黑玉鎏金八仙宝座,以及那位一身墨色长衫,黑纱遮面的人。两排侍女循着阶梯分列大殿两侧,共十六人,皆身着黑色纱衣,指甲上蔻丹鲜红。
风凛面对着纱帐,恭敬垂首单膝跪地,青色瞳眸中神色冰冷刺骨,木然地盯着眼前的黑玉地面,不发一言。
“……所以,你们跟丢了?”
女子的声音从阶梯顶端传来,带着居高临下之感,如银铃般悦耳,却略显低沉,分明话中听不出半点情绪,却令人感到无尽的威压自上而下传来,令人几乎直不起腰。
“是。”风凛答道。
没有辩解,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半点情绪。
十天之前,他们派出了二十四名下属缉捕凌昭云等人,风凛在暗中一直关注着局势走向,那四人如意料之中全军覆没,原本应该立即派上第二波与他们进行交锋,孰料尘暴忽起,天地乍然失色,风暴极为凶悍猛烈以致风凛也无法撼动丝毫。黄沙漫天,风沙肆虐,连眼睛都睁不开,更遑论时刻注意着凌昭云等人的动向。无奈之下他只好带人先行撤退,待风暴有平息之兆时再去勘探,而待他们再次赶到那一处村庄之时,只见一片废墟惨不忍睹,经久无人居住的村子在这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之后被彻底摧毁,残屋碎木遍地散落,而那四人已经无影无踪。他当下命人仔细寻找,但即便掘地三尺也未能找到那几人的踪影。
然而,身为魔宫风使,风凛自认为对沙漠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沙漠中的一切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他守在尘暴外围,连一只蚊子也没有放出去,更何况是四个大活人。难不成是凭空消失?
这里面,一定有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
“他们是否已经回到中原?”
“不。倾云楼和祁家仍旧闭门谢客,这四人必定还在西域。”风凛顿了顿,肯定地道,;“而且在沙漠中。”
“——仍然在沙漠中,你却至今未找到他们的踪迹?”女子声音透露出一丝危险的不悦,若是风凛此刻是抬着头的,定然能依稀看见,那阶梯顶端的人影从椅子上站起,分列在阶梯两侧的侍女由内到外依次撩起层层纱帐,人影缓缓从阶梯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属下办事不力,请大尊主责罚。”
“待会儿自己去暗堂领罚。”黑色裙裾终于垂落在风凛眼前,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一只苍白细腻的手托起他的下巴,入目的是一张皮肤苍白唇红如血的美丽面庞,“再给你三日时间。就算把整个西域翻过来,也得把他们几个给本尊找出来。”苍白的手指顺着风凛脸颊的边缘缓缓滑过,最后停伫在他的眉心,指尖微微用力,黑得发亮的指甲陷入皮肤,残酷的话语从红唇中轻轻吐出,“三日之后,若是再找不到,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注视着那双漆黑妩媚而深不可测的眸子,风凛淡淡启唇:“是。”
恢弘的殿门再一次被关上,女子站在从窗户纸透入殿中的光线里,伸出手,托住一缕淡淡的日光。
皮肤因长年不见日光而变得苍白如纸,朱唇却鲜艳如血,显露出一种别样的妖艳之美。凤眼含着冰冷的笑意,唇角微微上翘,弧度冰冷而危险。一张脸可堪天纵绝艳,满头青丝在脑后梳成望仙九鬟髻,用一支银白色蛇首曲簪挽住,一身黑色纱裙,腰带和襟口处用血红的针线绣出精美的莲花图样,妖冶绽放,为其更添一丝神秘气息。虽然身处魔宫之中,其浑身上下却并没有寻常魔宫下属身上所散发出的死气。
魔宫大尊主——百里丞艳。
倘若此时有经历过五十年前那一场浩劫的老人在场,一定会颤抖着指着这位女子说出这四个字。百里丞艳,五十年前,这个名字就是整个中原武林的禁忌。短短四个字,却令人闻风丧胆。五十年前入侵中原的魔宫,可并非如今隐藏在暗处的行事风格,虽然阴险招数数不胜数,但锋芒毕露行事高调,魔宫高层首领经常在人前露面,并非如今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魔宫大尊主武功路数诡异阴邪,不仅武功高强,更是使毒的好手。她手上的指甲漆黑如墨,其中所蕴含的毒素无人见过亦无人能解,旁人只消被其轻轻一划,三步之内必定气绝身亡。当年的百里丞艳,是武林中人公认的女魔头,却也是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美人。当年有不少人都见过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必定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而在五十年后的今天,魔宫卷土重来,依旧行事毒辣,但曾经有无数人在碧霄山巅亲眼目睹了碧霄派掌门岑风将百里丞艳杀死的过程,所以即便江湖上传言魔宫大尊主死而复生,但仍旧有不少人认为百里丞艳已死,现在的魔宫大尊主实际上已换作他人。
可是,倘若当年的魔宫大尊主已死,那眼下这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却又是谁?年轻人不认识,但见过百里丞艳真容的老人们一定能看出,这女人分明与五十年前的百里丞艳长得一模一样!五十年的光阴,不知有多少见证了那一场浩劫的人们相继死去,而岁月却没有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半点痕迹。五十年前,百里丞艳以花信之年的容貌和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手段武功横行江湖,其真实年纪就已经让人们无从揣测,而五十年后的她,容貌却依旧如初。这女人究竟活了多少岁,怕是再无人敢随意估量。
修长苍白的手在淡淡的日光下轻轻抬起,利而长的黑色指甲泛出阴冷的光泽。
凤眼微眯,红唇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百里丞艳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神色中有一丝残忍的期待:
“沉月宫主,这么个有趣的人儿,本尊当真忍不住要亲自会会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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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乾坤盟将碧落教与沉月宫除名?”单飞看着兰雍,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下巴都要被惊得掉了下来。
北堂寻也是一惊:“眼下魔宫刚灭了玉山门,狼人还屠了整个竹间观,气势逼人得很,而且武林大会迫在眉睫,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候,韩庄主怎么会作出这等决定?”
兰雍将信鸽放走,把纸条递给单飞:“不知那韩临东着了什么魔障,反正这消息在我去凉州城内接你们的时候就已经公开了。”
“开什么狗屁玩笑!”单飞猛地一敲桌子,娃娃脸上含着少见的严肃和怒气,“要不是有伪君子和毒美人帮忙,他乾坤盟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势头?跟谁斗也不能跟这两个煞星斗啊,这老砸碎吃错药了吧!”
似乎已经习惯了单飞对自家主子的不敬称呼,兰雍直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说的没错,倘若不是教主和沉月宫主从中斡旋,黑道各门派根本不可能应邀加入乾坤盟。所以,此消息一出,千罗苑和无命枭等很多门派都直接宣布退出,并扬言在此次武林大会上削去韩氏一门的盟主之位。”
“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