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两人赶到了元城。
颜惜勒住缰绳,在热闹的街头停住马,向着那街中心轻轻一指:“呐,你哥在那,快去吧。”
云翎顺着他的手遥遥一看,果见那街道阑珊处长身玉立一人,白衣胜雪,黑发如墨,面容清冷,独伫于明艳旖旎的瑰丽晚霞下,周身似笼罩冰玉明珠一般的光辉,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可不是云舒还能是谁?
两人多日未见,云翎心中雀跃万分,翻身下马,远远的喊了一声:“哥——”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
云舒闻声向云翎看去,虽然她扮作西蒙女子的装扮,脸上亦涂黑了一层,云舒却一眼认出了她,远远的张开了双臂,云翎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投入怀抱之中。
云舒搂了她片刻,松开怀抱,细细的检查她的周身,连声道:“你好不好?可有受伤?这几天过的如何?西蒙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云翎搂住他的脖子,摇头道:“没有,一点也没有,我好得很呢,你别担心。你们有没有受伤?小王爷呢?”
“我们能有什么事。小王爷本来要跟我一道来接你,结果突有急事,去了别处。”云舒打量她片刻,忽地浅浅一笑,低声道:“你穿着西蒙女子的外袍,脸也涂黑了不少,看起来真是奇怪极了!”
云翎得意一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眼下我可是通缉犯啊,不易个容成么?那出门不是找死?怎么样,如今这个模样,不好辨认吧!”
云舒刮了刮她鼻子,道:“嗯,简直判若两人!”话落牵着她的手向一侧酒楼走去:“走,回房间,你好好跟我讲讲这几天的事。”
“哦。”云翎抬步正要走,忽地顿住脚向身后看去,街道那头空空荡荡,哪还有那人的身影,她纳闷道:“咦,颜惜呢,怎么不见了?”
云舒道:“颜少主在信上说,他将你送来便要去忙别的要事。我猜,他应该是先走了吧。”
“可他受伤了呀,唉,他这样怎么行!”云翎左右瞧了两眼,依旧没寻到那个身影,咕哝道:“这人真是,即便不愿见我,也得顾忌着自己的伤势啊,一起回大周,互相有照应不好吗?”
她站在街道中央,继续等了一会,确定他是真的不会再出现,这才跟着云舒走进酒楼。
两人转身的刹那,街道旁看不见的拐角处,踱出一个人影。雪后初晴的湛蓝苍穹下,颜惜伫在街头的墙下,静静看着云翎走进酒楼,良久,他仰起头,向着一望无垠的苍穹,轻轻呢喃出一句话。
“别了,星空,我的星空。。。。。。你要幸福。”
酒楼的上房内,云翎同云舒讲完这几天的遭遇后,天已入夜,当然,与颜惜共寝的那晚,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自动省略。
云舒听完后,道:“莲生,我没能好好保护你,也没来得及去救你,你生不生我的气?”
云翎道:“事发突然嘛,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你又没做错什么,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云舒默了默,道:“那晚你被于烈的人马偷袭,我其实是去见。。。。。”他话意里稍稍有一丝踌躇之意,似是怕接下来的字眼惹云翎不快。
“我晓得,你是去见风清了对不对?”云翎接过他的话,道:“我在帐内听到了风清的暗号声,但那会我睡得迷迷糊糊没仔细想,后来被抓到营地,有时间想了,就想通了。。。。。”
云舒眉梢微微挑起,道:“你不介意我单独去见她?”
“说不介意是假的,多少总有一点点,毕竟她对你有企图嘛。。。。。。”云翎笑起来:“不过我还是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莲初啊。”
云舒回应她一抹笑,云翎凑过头来,勾着唇角挂着八卦的坏笑挤眉弄眼:“我不介意,可不代表我不好奇啊,老实交代,风清找你是为了什么事,都跟你讲了什么?倾诉衷肠?表达爱恋?还是剖析真心。。。。。”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本来只是戏谑的心态,不曾想云舒的表情在一瞬间怪异起来,幽深的眸中似有石砾投入,刹那激荡一圈涟漪,随即他将头别到一边,目光落到窗外的风景上,好半天后才闷闷地道:“没说什么。”
云翎待要追问,云舒转过头来,搂住了她肩膀,淡然的表情浮起一丝森冷,快速的转了个话头:“好一个于烈,居然让你侍寝!”
云翎的注意力立时被转移,急急解释道:“你还在为这事生气哪,我不是说了么,我想办法打发了他呀!”斜睇到云舒的不快,抱着他胳膊娇憨道:“别生气啦,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啊,他想碰我,想都别想!”
这一句话颇有魔力,云舒的不悦立刻散去,两人又嬉闹一阵子,让小二将晚饭及热水之类送进房来。吃完饭后云翎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将多日的风尘一洗而光后,往软绵绵的床上一趟,会周公去了。临睡之前,忽地想起颜惜,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身上的伤是否好些。想起临别前的他说的话,心里一阵黯然,总觉两人多年的情分,即便她没走到爱情这一步,但是友情与亲情总是有的,如今他毅然决然终止往来,当真是符合他的性子。颜大少主这人,虽然每时每刻都是微笑如春风,温和尔雅,看起来最好相处最好说话,其实则不然,他心底,常常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骄傲与决绝,做不成恋人,宁愿咫尺天涯是路人……思及此处,云翎心里甚不是个滋味,有苦涩亦有酸楚,但细细究起来,却说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缘由。想不通透,索性闭眼睡去。
床畔的另一张矮榻上,云舒静坐了一会,亦随之睡去。
夜色如墨,浓到极致,渲染出铺天盖地的浓郁,客栈四周静谧无声,时间已至凌晨。
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由窗户潜进室内,轻飘飘犹如一折剪纸,纤尘不惊,光看轻功便知是高手。
两人窜进云翎床前,暗暗打了个手势,正要行动之时,一条软鞭游龙般兜头劈下。两人疾步后退,躲过那凌冽一招。
房间灯火随即一亮,明晃晃的火烛下,持鞭之人一身雪色白衣,容色清泠,正遥遥立在房间那侧,他身后,藕荷衣的少女一双水波粼粼的妙目,正谨慎的端详着夜半登门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一对大概四十来岁的西蒙夫妻,两人俱穿深色蓝衣,头戴布巾,男的双手持短斧,女的手持三股叉;模样看起来极为普通,却是一身精干之气。云舒目光从俩人身上扫过,波澜不惊地道:“原来是蒙南双煞,不知二位深更半夜前来造访所谓何事?”
那两人愣了愣,男的出声道:“你小子是谁,怎地一眼便瞧出我俩的身份?”
那女的打量云舒一圈,接口道:“看样子是个大周人。。。。。。”转头向蓝衫男子道:“咦,奇怪了,贼汉子,我们俩很少去大周,他是如何得知我们的来历?”
云舒冷冷道:“勿需废话,告诉我你们来的目的,不然你们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被我杀,第二,依旧被我杀。”
作者有话要说: 数据好惨,小七求评,求收藏。。。这是我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却甘之如饴的动力哇~
☆、第三十三话 黄雀在后
云舒冷冷道:“勿需废话,告诉我你们来的目的,不然你们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被我杀,第二,依旧被我杀。”
“竖子无礼,好生狂妄!我们夫妻两纵横西蒙南疆二十年,还从未被谁击败过,你这般大言不惭,死都不知道是如何丢掉小命的!”蓝衣男子叱道,洋洋一笑:“也罢,横竖你都会死,我们二人来的目的让你知道也没关系,”手一点云翎:“我们是为了她而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于烈大王通缉的那个大周女逃犯!”
“哦!原是这样!”接话的是云翎,她似是早已料到,道:“那你们定然是为了钱咯?三千两黄金?”
“什么三千两?是一万两好不好!”蓝衣女矫正了她的话,三股叉指住了云翎:“所以,我们夫妻二人定要活捉你回去领赏!”
云翎托着腮道:“喔,看来我的身价真是一路水涨船高,一夜之间就翻了几番!我还真是棵摇钱树!”眨眨眼又看向那蓝衫女子:“可是好生奇怪,这元城里人这么多。你怎么晓得就是我呢?”
“这还用说,还不是那鬼域宫巫残。。。。。”
“贼女人,少说两句!”那男子打断妻子的话,冷眼看向云舒:“我今儿就是要活捉她又怎样,你能耐老子如何?要打就打,不打快滚。”
“好,那就刀剑说话!”云舒猿臂轻舒,长鞭已然捏紧于手中,蓄势待起。
只这一瞬,蓝衫女子的眼光突然定住,她牢牢瞧着云舒的左手,道:“贼汉子,我知道他是谁啦!天人九指,莲初公子!他就是大周云霄阁的云舒公子!”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微微的仓皇之意,男子止住了动作,也去瞧云舒的左手,但他向来自大,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当下便满不在乎地道:“是又怎样,你又不是不晓得那些大周人,沽名钓誉的多,真材实料的少,名声再响搞不好都是以讹传讹出来的!你不记得上次那个自称武功绝顶的大周老怪啦,听起来也是名声在外,可还没在我们两人手下过一百招便死翘翘了!我看这小子多半跟他也差不离吧!”
女子踌躇道:“可是听说。。。。。。”
“还有什么可是的!”男子瞪她一眼,道:“难道你不想要那一万黄金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的话,就别畏首畏尾!”话落双手一摆,一对短斧已奔雷般朝云舒劈了过去。
“贼汉子你。。。。。”那女子见劝不住,情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形一扭,三股叉闪烁逼人的光,向云翎急刺而去。不想还未挨近目标身旁,长鞭挟卷着呼呼的劲风,犹如长蛇一般呼啸而来,啪的一声将她的三股叉打开。
她诧异的扭头,那侧,那白衣男子森冷的目光已经刀刮一般的掠过来:“离她远一点,你们俩的对手是我!”
“好!”蓝衫男子缠上来,讥讽道:“你既然这般想送死!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将那女人拿去换钱!”
话落,他右手横劈,短斧刃处旋开宝蓝寒星一样的锋芒,直击云舒下盘,左手却迎头竖砍,直取面门。云舒翻身后退,躲开他上下一起而来的攻击,长鞭一抖,不仅将蓝衫男子右斧甩开,更将令一侧冲过来的蓝衫女子逼得退后几步。
狭小的房间内,云舒墨发飞扬,雪袍蹁跹,鞭甩蓝衣男,足踢蓝衫女,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那蓝衫男子持着双斧劈砍片刻,却屡屡失手,半晌后眉头一拧,道:“这房间忒小,小子你有种出去打!”话落,身影一闪,已朝着半敞开的轩窗翻了下去。
“贼汉子!等等我。。。。。。”那女子见他走,亦窜出窗户跟了去。
云舒朝云翎道:“我去追,有件事必须向他们问个清楚!你锁好门窗,乖乖待在房里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
云翎自然晓得他口中的那件事是指什么,总归都是双煞与巫残欢之间的纠结,于是点头道:“那你小心。”
云舒颔首,足下一点,人已经如纤鹤展翅,飘然走远。
云舒去后,夜色重归宁静,云翎关好门窗,独坐于桌畔,托腮出神。
蓦地,头顶传来轻微而细碎的声响,似是有人迈着轻巧的步伐自屋檐上走来。云翎虽然内力已失,但这么近的距离,瞬间便已辨出,她握紧了腰间的守情,竖着耳朵向声音来源凝神听去。
下一刻,房梁上轻微一震,头顶青灰的瓦片忽地散开一个窟窿,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自洞中穿梭而来。
两人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同蒙南双煞一模一样的衣服,堪堪立在云翎面前。左边年纪稍大的男子冲云翎恶狠狠道:“你以为你锁紧了门窗,小爷就没法子进来吗?不过是上房揭瓦而已,小爷有的是手段!”
云翎背靠着墙,高度戒备。从这两人的脚步走法,她看得出武功不弱,眼下她内力全失,定然不是对手。然而越危险的情况她就须越冷静,当下稳住心神,轻轻一笑:“二位,瞧你们这身打扮,可是那蒙南双煞的徒弟?”
“呸!谁是那贪财奴的徒弟啦!”年纪小点的男子道:“我们顶多就算同门,平日里叫一声师叔都算是客气!”
哦,原来是同门不同辈关系,蒙南双煞是这两人的师叔。云翎秉着缓兵之计,拖一刻是一刻的想法,道:“哦,听二位大侠的口气,似乎颇不认同你们的师叔啊!”
“哼,他平日里自高自大蛮横无理,为人处事自私阴险,我们自然不认同他!”
云翎眨眨眼:“既是这样,想必两位对他的所作所为应该也不屑一顾吧!”
蓝衣男子不知晓她为何说道这些话,但仍答道:“那是自然!”
云翎继续道:“你们的不屑一顾是指那蒙南双煞所做的所有事吗?”
蓝衣男不耐地道:“那是自然,只要是他们做的事,小爷我一概不赞同!”
“二位果然是真大侠。。。。。”云翎鼓鼓掌,道:“那西蒙双煞此行是来掳我的,但以二位对他的不屑不顾,想必你们定然不可能是来掳我的咯!”
“当然!”蓝衣男都快被云翎的话绕的七晕八素:“我们才不会同他做一样的事!”
另一个蓝衣男本在旁边观察环境,确定了只有云翎一人后,道:“师弟,你莫要着了这女人的道,我们不是来掳她还是来掳谁?”
蓝衣师弟幡然醒悟,改口道:“说错了!我们就是来掳你的!虽然我对他的行为很不认同,但这次我必须跟他做一样的事!”
“师弟,别跟她废话!”蓝衣师兄道:“我们哥俩在老远守了半天,不就是等着师叔跟那白衣男子一起离开后,趁机抓这女人回去献给师祖吗?”
“师兄说的对,等我们将这女人带回去,必是大功一件,待师祖用这女人领了一万黄金后心下一悦,多半便肯将阿萝师姐妹嫁给咱哥俩啦。。。。。。哈哈哈,到时咱哥俩可就美梦成真了。。。。。”
两人对视一笑,蓝衣师兄道:“事不宜迟,赶紧动手!”
话未落,一手作爪,已向云翎扑来。
掌风呼啸正朝云翎袭去,可还未近身,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投降!”
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