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啧啧摇头,真是红颜祸水啊。
我轻声咳了咳,“环儿,本宫身子不适,先行回府了,你和郁相大人说完话,替大人安排好住处,然后交代下去,从今以后,郁相就是公主府的人了。”
环儿反应过来,点点头,“是,奴婢遵命。大人请随奴婢来。”
我和郁锦修在岔路口分开。他走了回东苑的路。而我却在是去西苑和回南苑的路之间犹豫不定。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走在去西苑的路上了。
刚刚和雪瑞一番打斗,衣服上有好几处都被鞭子挑花了口子。此刻我应该很狼狈,我真不应该这番模样去见驸马的。可是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我,想他。
“公主!”西苑侍卫见我突然出现在此,有点震惊。我朝他们无声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站在月亮门那我往里望,驸马屋里的灯已经亮了。映出窗边一个剪影,应该是他在烛下看书。
我默默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了他。眼前就像是一幅高贵优美的画卷,而我却只有偷偷看的资格。
过了很久,我拢了拢头发,走过去敲他的门,“驸马,我可以进去吗?”
我轻轻推开门,看驸马褪去朝服,一身家常衫子,头发只用一根木簪子拢着,坐在窗前。
他见了我,走下脚踏,我知他要做什么,忙道,“驸马免礼。”
可他还是向我行了礼,声音清冷的说,“臣不敢僭越。”
是,这就是我的驸马,我们做了两载的夫妻,可还是疏离的,他每每见了我都要对我行君臣之礼。
有时我恨自己是公主,可有时我又想,如果我不是公主,当初又怎么会拥有他。
他将我让在上首,自己却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他刚刚看的书此刻就扣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伸手偷偷抚了抚,那上面还残有他的温度。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许久不见驸马,想看看驸马。”我琢磨了一会儿开口。
“谢公主挂念,臣一切安好。”
我点点头,“那就好。”
我和驸马之间就是这样,从来都是我问一句,他守礼的回一句,且回的那句还会用最简练的语言。我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所以只能搜肠刮肚的想,还能和他说些什么。
“听说,朝中最近有很多事,驸马经常熬到半夜,我让环儿准备了补品,还请驸马不要推辞。”
“是,微臣遵命。”
“那,好吧。”
在他面前我总是拘束的紧,怕他生我的气,常常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所以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和他说什么好,再看驸马反倒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想,我要是再不走,那就真真惹恼了他。
赶紧适时的站起来,“既然驸马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不打扰驸马休息了。我先走了。”
身后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可我走到门口时,他却忽然叫住了我。
“公主。”
我回身。
驸马淡淡看着我,“听泽子说,臣每日泡茶的水都是公主亲自收集的,公主这一病也是因臣而起的,臣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公主日后莫在做这些虚无的事,公主金枝玉叶,不该为这些小事费神,若是为此折扰了公主,臣宁愿从此戒了此道。”
我一惊,身子颤了颤。
解释道,“我是自愿的。驸马。”
驸马作揖,“请公主答应微臣,否则,臣从明日起绝不碰公主府一滴水。”
胸口忽然疼的厉害,驸马,你这样威胁我,我又能怎么办呢?静静看着他,心中虽然十分难过,可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驸马。”
故作轻松的笑笑,然后转身。
“谢公主成全。”驸马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咬着唇迈开步子,可是突然间,胸口搅的厉害,眼前天旋地转的,我觉的我大概是要晕倒了。我不想让驸马担忧,更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咬着牙,坚持迈出门槛,轻轻的带上门。
我留恋不舍的看了驸马最后一眼,可是还没看够,就坚持不住,身子晃了晃,接着眼前乌黑一片。
身子狠狠砸向地面时,我弯了弯嘴角,突然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起码这样驸马就会多看我一眼了。
不止一次我都在卑微的想,只要能让驸马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哪怕只多一点点,让我做什么我都觉得值得。
XXXX
睁开眼睛看着棚顶发呆,想了好一会儿,才蓦然反应过来这是驸马的房间。
身子痛的像是被车轮狠狠碾过一般,我挣扎着爬起来,门外一个粉衣小丫头恰时的推开房门,见我醒了,朝我福身请安:“公主金安。”
我揉着眉心问她,“本宫为何在这儿?”
她答,“公主昨晚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驸马呢?”
“公主昨夜忽然昏了过去,驸马连夜差人进宫请了太医,照看公主一夜,这会儿上朝去了。”
我垂下头,这么说,驸马因为我一夜都没有睡吗?
“公主,驸马离开时吩咐奴婢熬了粥一直温着,说等公主醒来后服用,公主,您稍等一下,奴婢这就去端来。”
“不用了。”我掀开被子走下脚踏,站在地上,多看了好几眼,才不舍的收起眼神,吩咐道,“待会将本宫枕过的被褥全部换成新的,莫让上边沾染了本宫的病气过给驸马爷。”
XXXXXX
推开房门,见环儿正在桌旁打瞌睡。我走过去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环儿头一歪,幽幽的醒过来,擦擦口水,“公主,你回来了!”
“帮我传膳,然后准备沐浴更衣。”
环儿转身张罗,不一会儿摆好了早膳。
我一边吃,一边听她在一旁碎碎念,“公主昨晚宿在驸马那儿,也该派人知会奴婢一声,叫奴婢好找。郁相大人的小厮卧延来咱们这儿好几回,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回他了,倒像是公主故意躲着人家似的。”
夹菜的胳膊一顿,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环儿问,“公主您怎么了?”
我眨眨眼,“我把郁相大人这茬给忘了!”
环儿一个白眼,“公主,不是奴婢说您。您昨晚太冲动了,奴婢想拦您都拦不住。这下好了,郁相大人被你冷落在东苑给忘了不说,驸马爷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郁相大人此刻在哪?”
“公主想干嘛!”
“当然是找他谈谈。”
我撂下碗,说走就走。
环儿在后面追着喊,“公主,您还没沐浴更衣呢!”
我已经走出一截路了,朝她挥挥手,“来不及了,我先去找郁相大人!”
出门随手抓了一个小厮,“知道郁相大人此刻在哪?”
他道:“回公主,大人在长亭那儿呢!”
XXXXX
九曲十八弯,今儿我头一回发现原来公主府这么大!
赶的我都有点累了,才算到了。到了我却迷糊了,怎么也没认出来,眼下我脚底踩的这片土地以前是驸马平时最喜欢读书饮茶的地方。
长亭原本是古色古香朱红色漆刷的一座亭子,东南西北四个角,镂空亭阁。现在可好,大红色的油漆上挂大红色的纱幔。风一吹,纱幔沙沙作响。飘逸的随风飘荡。亭子外站了七八个绝色婢女,弹琵琶的弹琵琶,奏古琴的奏古琴,从远处看,还以为到了西域。
一股风吹来,正好扬起长亭四周的轻纱,我不小心发现原来亭子里更是别有洞天。
原本石桌石椅木质栏杆,现在石桌石椅没了,里面放了一架美人榻。风吹起来,我正好看见美人榻上的美人。一身大红衣裳,头发随意披散着,衣衫穿的及其简单,只在腰间随意打了一个结,躺下时,松松垮垮的,露了不少肌肤出来。
我再瞧,美人榻上的美人正悠闲的闭着眼,任凭身侧的小丫头一口一口喂着旁边梨花乔木质地的高脚圆桌上摆放的水果。
我简直惊得眼都直了!
这这这,这还是本宫的公主府吗?他倒是比我这个公主还会享受!好吃的吃着,好喝的喝着,有小曲听,还有美人作伴!
昨夜分明说过一入府就把变卖了丞相府的私房钱交给我,可我现在一个子儿都没看见,倒还搭了不少!
气的我……
我重重咳了几声,手背在后面,颐指气使的踱了过去。
众人看见我无不下跪请安。我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美人榻上的美人缓缓睁眼,起身的动作端的是倾国倾城。一举一动懒散中带着妖娆,跪在地上朝我请安时,细长的眼轻轻笑着,白嫩的皮肤挂着抹红,唇瓣由于刚刚吃过水果的缘故,晶莹剔透的。还有他线条优美的下颚,说话时轻轻滑动的喉结和他裸露在外面的细白的肌肤……
我咳一声,赶紧别开眼,要不得!他只不过向我请了个安我就被他迷惑住了。我可真没出息,刚刚还在心里想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会儿看了他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难怪他有帝都第一美男子的称谓!真真是绝色无双。连我这个自持有几分美貌的女人都心甘情愿的甘拜下风。
红颜祸水!嫉妒的送他四个字!
“谢公主称赞。”
“啊?本宫称赞你什么?”话都没经过大脑思考,直接说秃了嘴。
他对我笑,“公主夫人方才不是说臣是红颜祸水?臣以为那是公主夫人对臣的称赞。”
糟糕!我只是心中随便想想的,怎么还给说出来了!轻咳一声,完全不客气的指了指那边的美人榻,“郁相大人,请你坐过去。”
郁锦修随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扭头问我,“臣在这里不好吗?”
我心虚的都有点结巴了,“你……你离本宫这么近,叫本宫怎么和你说话!”
“可是臣喜欢这样。”
“可是这么和你说话,本宫的脖子会酸!!”
“那好吧,臣遵旨。”
待他坐到美人榻上,看着我,复开口,“公主夫人有话对微臣讲,臣洗耳恭听。”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怎么能将“大人,其实昨夜只是个误会,我拦轿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情愫,而是因为我不能让二姐姐嫁给你,因为,驸马喜欢二姐姐,我要替驸马守住二姐姐。”这话说的委婉点,让他接受起来不至于觉得太荒唐。
“大人不用上朝吗?”想来想去,说了这么一句话。
郁锦修半撑着身子歪头看我,“微臣大婚之前曾向皇上讨了七日的婚嫁,所以不用上朝。”末了,他又道,“公主夫人就是和臣说这件事?”
“不是不是。”我赶紧摇头,“其实,其实是……”
“不着急,公主夫人慢慢说。”他顿一顿,声音轻飘飘软黏黏的,“其实,臣也有话想跟公主夫人讲。”
我见他忽然撑起身子,走到一边斟了杯茶,又缓缓走到我面前如同方才一般跪下,满含期冀的眼神看着我,然后问,“公主夫人欠微臣一个洞房花烛打算何时补给微臣?”
“噗——”刚刚入口的茶悉数喷了出来,美人的脸霎时跟刚拨了壳的荔枝似的,水灵灵的。
郁锦修笑,“公主夫人怎么这么大反应?难道臣方才说错了什么?”
我赶紧从袖口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他擦拭,“大人……”
他扣住我的手,“叫我锦修。”
“大人!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比如?”
“比如,昨日之事其实只是个误会,本宫对大人并无情愫,拦轿之事另有情由,也许大人觉得荒唐,不过本宫可以补偿大人,只要大人开口,本宫一定满足大人你所有的要求。本宫可以……”我连珠炮子似的一口气说了出来。
“纳妾之事自不必说。”他果断的打断我。
“你!”我又气又意外。
真不愧是云黎的一品权相,言语间已洞悉我的意图。
我忽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刚刚心中打好的腹稿一时全乱了。
或许,我不该现在提起此事。我可以冷落他,将他晾在一边,他或许会知难而退。又或者我可以和父皇说重新为他指门婚事。
游离间,身下忽然有股冰意传来。我低头一看,郁锦修不知何时弯下身子,头发散了一地,头低低埋着,手指伸进了我的裤桶之内。
“放肆!”我登时又羞又恼,想也没想用力踢了他一脚。
他没设防,被我踢得跌坐在地上,模样甚是狼狈。
“公主夫人恕罪,臣只是见公主脚踝上缠着的绷带有些开了,想替公主夫人重新包扎。”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踝,知道是误会他了,可我还是有些生气,“不干你的事……”
郁锦修身子一滞,“是,微臣知罪,是微臣僭越了。”
想他堂堂一品丞相,父皇的肱骨之臣,云黎的中流砥柱,被我害的,好好一门婚事吹了,好意替我包扎伤口,又被我误会。
他在朝堂上向来果敢明觉,却要因我被困公主府,一丝愧意涌起,我不禁放缓了声调,好言劝说,“大人,本宫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大人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不必急着回我。等大人想好了要本宫补偿什么之后,再来找本宫不迟。”
我言尽于此,其余的,只能看他的打算了。
我想离开,他却叫住我。
“公主夫人方才说,对微臣并无情愫是吗?”
“是。”我点头,为了让他死心,还特别强调,“我对大人并无情愫,相信大人也是如此,所以我们之间……相敬如宾最好。”
可他失望的垂着眼,轻语喃喃:“没有情愫吗?可是,臣有,公主夫人,难道您全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4
——他说:“公主夫人,难道您全忘了吗?”时,我有些想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游离,“三年前,御花园内,公主夫人和微臣……”
“够了!住口!”我大声呵斥他。
三年前、三年前,只要一想到三年前那两个月,我要每天强逼着自己按他说的和二叔他们虚以委蛇,巧言令色,麻痹众人,让大家对我放松警惕,给二哥、三哥他们争取时间。又要小心翼翼通过各种手段给太子哥哥传递信息,暗箱操作,那一段时日我像个活木偶似的整日被人操控胆战心惊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