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露又眨了眨眼,晃了晃头,撑着要坐起来,“本小姐要去更衣!”
她一下起的猛了,这醉的劲儿正好上来,身子一个趔趄,好险没栽到地板上去,幸好有红叶扶着。
“小姐且慢些……”
红叶扶着姚露去了这四楼尽头处的更衣之所。
这家云来居本就不是一般的酒楼,而四楼的雅间更是非贵人不得可得,故而更衣之所也弄得干净别致,檀香阵阵,鲜花朵朵,若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瞅了,怕还是当是进了哪家公子的香闺呢。
可惜饶是如此,仍是被半醉的姚露给嫌弃了个紧。
红叶扶着解决了问题的姚露出来,送回到雅间之内,面上有些扭捏地道,“二小姐,奴婢,奴婢也有些憋得慌,不如叫外头的店小二来服侍着小姐,奴婢去去就来。”
姚露大喇喇地坐在椅上,挥挥手,“赶紧的去吧,叫什么人,本小姐嫌烦!”
红叶瞧着姚露坐在那儿,脸虽然仍是艳粉粉的,可眼神似乎更清明了些,心想自己就走开一小会儿,这人在雅间里头,还能有什么不成?便告了罪,小跑着去了。
姚露醉意醺醺,只觉得热得紧,伸手扯了扯领子,又趴到窗户边上,朝下看街景儿。
每回有马车打窗下过,姚露便要瞪大了眼,瞧瞧可是自己的小伙伴姬满来了。
忽然就瞧见窗子下头不知何时多了辆油壁金翠盖红绡窗的马车,马车的四壁还挂着玉铃铛,风儿一吹,就听见叮令令地轻响,车窗上覆着的薄薄红绡便迎风吹开,露出坐在里头的人影儿来。
☆、16。 青凤公子
却见那马车上,斜卧着一位年轻男子。
那男子头戴金冠,一身玄黑长袍,领口袖口滚着金边,是金线绣凤穿牡丹纹样,玄黑缀金看着却是别样的奢华。
又因着这浓烈的色极一衬,越发显得露在外头的肤色白得如冰雪一般。
而冰雪般的面容上,鼻梁挺直,眉眼乌黑,双眉斜飞入鬓,一对凤眸似阖非阖,眼尾微微吊起,勾出的阴影更添了几分魅惑的韵味。
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这辆华丽的马车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过,在看到车内情景时,又都不禁目瞪口呆。
至于是被年轻男子容貌所慑,还是有别的缘故嘛……
半空中忽然洒落一串儿如泉水冒泡般的笑声。
“咦,这不是青凤公子吗?”
众人纷纷抬头。
就看见云来居四楼某一间的窗口上,正趴着个十分年轻的女郎,春衫华美,面如桃花,眼横秋水,直勾勾的向下盯着马车中的男子瞧看。
听得她这般说话,众人还以为这二人是相识的。
纷纷在心中猜想,这青凤公子难道是哪家楼子里新来的头牌?
不能够啊,那些头牌们虽然个个色艺双绝,被各家楼子里的**们捧得个个心比天高,身价抬得名过其实,往往要起一个动听的名头,比如说什么云梦公子,远芳公子之类的。
但是,这凤字却是皇室的禁忌,平头老百姓,可没有谁敢乱用哇。
这一干人又如何想得到,所谓青凤公子不过是那话本里一个虚构出来的美艳公子罢了。
窗口上的女郎,痴痴地望着马车中的人。
虽然红绡窗纱已落下,纱后头只露出个朦胧的影儿,但女郎仍不值得收回目光,嘴里兀自相熟般的寒暄着。
“青凤公子,你,你是从凤鸣山庄里来的吗?这是要到哪里去?可能捎带小妹一程吗?”
如果是熟悉那话本故事的便知道,这青凤公子和那位传奇女主的相遇,便是在街头的,一人坐着马车从凤鸣山庄来,而女主则大胆地上前去勾挑求搭车。
姚露此时已是醉得稀里糊涂,平时看多了那风,流女如何大展魅力,将一干美男收罗于石榴裙下,便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其中,如今酒酣耳热之下,自然是觉得自己就是活生生从话本里走出来的女主了。
大街上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得暗笑。
认识姚露的人不心想,果然这姚家二小姐不愧是出了名的小浪女啊,这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美艳男子,张口就搭讪上了。
不认识姚露的路人也不由得暗自摇头。
这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啊,闲着没事儿干在大街上瞎折腾。
先前姚露的一声青凤公子,车中男子虽然听见了,却没以为是在唤自己。
但现下姚露半个身子都快伸出了窗外,小脸儿放光,眼波欲流,只冲着自家马车的方向,几句问话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在车中男子的耳中,也是醉了。
但见一只修长光润的手掌从车窗内伸了出来,将遮挡着的红绡窗帘拉开了半边。
车中男子微微抬头,凤眼中眸光一转,便看到了姚露半个身子都挂在四楼窗口那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由得桀然一笑。
便用食指虚点了下,又微微勾起,启唇轻笑,音色悦耳动听,有如锦瑟奏鸣。
“捎带一程,有何不可?你且下来!”
他说的下来,自然不会是让姚露老老实实地一步步走下四楼来的意思,明显的看这酒醉女郎就已经脑子糊涂了,只怕没人招她,她自己都有可能掉下来,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句话?
众人心说,没想到这个车中男子倒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这位贵女酒醉了不过是两句言语调,戏,他就要睚眦必报。
要知道,这云来居的四楼离地面可是足足有几丈高哩。
而趴在窗上的小女郎,看着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又喝得醉醺醺的,要是掉下来,那还有好?
便有那好心路人冲着窗口直摆手。
“这位小姐,快快回去,千万莫乱来!”
实在不行,也要告诉这云来居里的跑堂让把人拽回去,不然伤了人可怎么好啊?
只可惜话音未落,就见那醉猫小娘子,已是手脚并用,摇摇晃晃的爬出了窗子。
冲着马车露出一脸痴笑,将身子一纵,居然真的跳了下来!
大家伙儿都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胆小的还捂住了眼。
此时此景,这一幕,自然被蹲在墙根儿下吃完中饭的几个乡汉看到了眼内。
这些人里头,有仨是头回进城,从来没见过这等稀罕事的,不由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只有靠在角落边的少年,却是霍然站起身来。
不过他脚下还未动,一双如枯藤老树枝桠般的大掌便抱住了他的小腿。
可不正是他身边的老汉。
“三郎,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老实的坐下!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们的事情,也是你能管得?”
老汉低声斥责着,又示意旁边的乡汉们也莫要多看,免得惹来是非。
因被老者抱住了腿,少年的行动大受阻碍,自然也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而那从四楼上跳下来的姚露,倒不是众人以为的那般弱不禁风花拳绣腿,而是潇洒的在空中打了个转,轻纱衣裙的下摆在空中旋起,仿若一朵盛开的娇花,耀眼夺目,翩然落下。姿态美好地停在了马车窗前。
出乎意料的众人正待喝一声彩,谁料想乐极生了悲。
姚露虽然会两下花拳绣腿,然而却没想到自己醉得不成样子,意识有点控制不住身子,本该摆了优雅无比的姿势在青凤公子面展示的,谁想到落地的时候,脚尖不知怎么地,绊到了地上一颗小石子儿,身子瞬间失衡,来了个平沙落雁式,狠狠地趴在华丽马车的侧面……
当然了即使她人趴在了地上,身上的纱裙因为材质太好,以至于在空中多飘摇了几息的工夫,亦是优美如花……
因她这个姿势甚为滑稽,车中男子不由得被逗乐了。
自车中传出来的笑声,好像五月的春风,欢乐而无忌地撩拨着琴弦。
此时街上围观的众人,大都是女子,无论老少,听了这笑声心中都忍不住摇动。
不少人偷偷地朝马车里看过去,心想有如此笑声的男人,那该是有多么风华绝代呀!
姚露是已经站到了地面,才摔倒的,因此也无甚大碍,虽然自尊心有点受挫,但是酒醉后姚二小姐,脸皮甚厚。因就着这男子的笑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身子微弯,一手扶着窗棂,含笑向着车内道。
“青凤公子,小妹下来了。不知可能进去否?”
ps:
小剧场之亮相:姚二:看本小姐空中转体一周半帅不?
车中男:嗯,身材不错,某处小了点,但还过得去。
某男(捏石子):看来还是摔得不疼。。。
☆、17。 车内艳色
姚露这话说出了口,若单论内容,这素不相识的年轻女郎,要求跟一个年轻公子共坐什么的,不仅与礼法不合,而且也很有些无耻,更何况,明显的都能看出来这女郎是醉后胡言乱语呢。
如果是那讲究些的人家,哪里容得这女郎这般的放肆,就算不命人打出去,也要痛斥其非啊……
众人还在猜测着车中公子的应对,就听车中又传来一阵男子勾魂夺魄的笑声。
“好,妹妹请……”
那马车的门居然就开了。
先前那只勾着窗纱的手,却是轻轻勾住了姚露的裙带,那喝醉的姚二小姐,便如一只寻到了青草地的小绵羊,乖乖地抬脚,上了马车!
然后马车里传出来几句含糊的对话,就见坐在车夫位上的精干男子一扬长鞭,马车便朝前驶去。
众人,“……”
我了个天,居然还能这样!
有人撇嘴摇头,“哪家的男儿郎,这般不庄重,几句话就就让女郎上了车!”
有人心怀艳羡,“啊呀呀,原来追夫郎还可以这般的,难怪有人说女郎不坏,小郎不爱哩……”
登时又有人冷笑驳斥,“你当是个人就可这般的么?那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小浪女……”
家世好,长相佳,嘴甜眼活出手阔,所以才说几句话就能勾得小郎君春心萌动,换成个傻大黑粗穷丐婆你试试?
红叶在四楼的仆从净房里解决了私事,净过了手,又在香熏炉上好生地熏陶了一番,生怕自己身上带出一丝半点味道来,惹了主子不喜,这才一身轻松地朝雅间走去。
谁知推开门一瞧,满桌酒菜俱在,那后来叫的两坛子酒也放在桌上未开封,可桌边的人却不见了。
“二小姐?”
红叶又去屏风后,卧榻上,房门后都寻摸了一回,都是无人,便赶紧出了雅间,去寻那店小二,问可曾看见自家小姐出去?
那小二姐摇头答未见。
红叶这便心里有点着慌了。
难道说小姐是等得不耐烦了,自己个回府里去了?
红叶赶紧下楼去寻自家马车。
云来居占地不小,靠酒楼一侧自有个专门停马车的大院子,红叶才走近院子门口,就瞧见自家的马车仍是停在一角,车夫悠悠然地坐在车下,举着什么东西在那儿啃着。
瞅着红叶来了,赶紧把那只啃得七零八落的鸡腿往身后一藏,满面堆笑。
“红叶姑娘,可是二小姐要回府去了?我这就赶出车来。”
红叶这下子登时额头见汗,脸色微白,“你,你没见过二小姐过来?”
车夫犹自懵懂,“没呀?”
红叶一拍大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一道去找人去!”
二小姐可不是先前在明府的时候,光是负气而走了,这回还喝得醉陶陶的,这一个人在外头乱走,万一磕了碰了,被坏人拐了……自己的小命啊……
红叶拔脚就朝院外走,正好撞上匆匆跑过来的小二姐范六。
“红叶姑娘,这,这,姚二小姐却是在西头街上,坐了旁人家的马车走了!”
她也是瞧着红叶慌张寻人,这才帮着到楼下问问伙计们,没想到方才醉娘子跳高楼,美公子车中问答这一幕花边韵事,却是教方才还未进云来居的酒客们给瞧在眼里,正在那儿说稀罕呢,她上去一打听,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啊?那马车,马车是谁家的?”
红叶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心想我的活祖宗啊,这才去了趟茅房的时间您就给小的来这么一出,这若是寻常的小户人家哥儿倒也罢了,可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可怎么好?
红叶在那儿怎么焦心煎肺,此时被她在心里惦记着的主人姚露却是半点不知。
她正沉醉在一幕从未领略过的风景之中。
这马车外表华贵,内里更是奢华。
姚露才一进去,便脚下一绊,半跪在了车内。
还好车内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就算是摔倒在上头,也觉得轻轻软软,半点不痛,姚露一手撑在地毯上,头一歪,含笑看向将自己吸引进来的那位青凤公子。
但见宽大的坐榻上,玄衣美男斜倚着靠背而坐,那一身玄身缀金的长袍因为身子微斜,在领口处松散而开,里头软烟罗的中衣亦然,可不正好将胸前肌肤坦露在外?
马车四壁都拿织金锦缎包过一遍,顶棚处还镶嵌着两圈拇指大的珍珠,似乎还在马车内发着微微的光华……
当然了这马车内奢华绮丽之处数不胜数,不过姚露一来醉得不及分辨,二来一双眸子全被那美男露在外头的胸肌给勾了过去,瞬间睁得不能再大。
真是肌肤如雪如冰,半点瑕疵也看不见,就是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和新剥开的鸡子一般光滑弹润……
那榻上美人凤眸微睐,居高临下地瞧着面前这个醉猫小女郎,面如桃花,眼眨秋水,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垂涎三尺的模样,心中略感自得,不由得唇角上扬,又发出两声笑。
“喂,你那俩眼睛朝哪儿看呢?”
姚露还在发着花痴,就听到耳侧一个声音不悦地质问过来。
这声音可跟方才听到的魅惑入骨的声音全然不同,姚露想也不想,头也不转一下,就直接痴痴说道,“冰肌玉肤凉无汗,果然是青凤公子独有的啊……”
说着便跪坐在地,伸出两只爪子,扒住了榻沿,把脑袋搁在上头,唇角上扬,笑嘻嘻地盯着美人儿观赏。
“好看吗?”
榻上男子瞧着姚露这般憨态可掬,简直就像是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狮子猫,被训养的很乖,不让它上床,它就伸两个小爪子扒在床沿上,用那一对无辜的猫眼瞅着主人,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装乖卖萌,那自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