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吗?”
凤祁不能回答天阳的问题,因为萧破的存在,她的答案只有在他给出回复后,才能算是回答。
“等你。”
言简意赅。天阳洗净手上的血污,对萧破道:“少主已经陪他去了那里,你呢?留在这里还是离宫?又或者?”
萧破低下头来,将问题交给了凤祁,“你说去哪里?”
凤祁看着屋内的三双眼睛,做不出回答,“我。。。。。。”
萧破微微一笑,吻着凤祁手道:“直接说出就好,我都会陪着你。”
“帮他吧。”
萧破嘴角含着笑,双目柔情,“走吧。”
晨初,亦不知是薄雾还是浓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味;星火掩去,天露出浓白,耳目静澈,看不到一丝人烟,听不出一耳人声,却又在屏气敛息之际,有几个人影从面儿一闪而过。
凤祁不觉抓紧萧破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是最最安全。
火燃一夜,除去弥漫的白烟,踏道亦蒙上了一层白灰,凤祁走出一步,便留下了一道脚印,随着脚印的延伸,离朝堂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朝堂殿上,那些辞官离京的老臣,还有那些陌生的脸孔,突然增出来的人,使得宽敞的朝堂在依旧的宽敞之余,却莫名的压抑着凤祁的每一个神经。
一左一右的对立,此刻的朝中,无论是谁也难置之事外。凤祁走到顾辰初身边,对其颔首一笑,并肩齐驱,淡看龙椅上的那个人。
巍峨大殿,龙椅上的人黄袍加身,依旧装作成了另一个人,无情的眸子,陌生地看着顾辰初。
顾辰初站在大殿上,亦是冷眼待看;未有的对辨雌雄,唇枪舌战,亦或者群儒攻之,二人相望无言,波澜不惊。
皇城内的宁静,在日升之后被打破,不知是谁的兵马,亦不知是谁闯入,兵器声与鼓声很快地传入到殿内的每个人的耳朵内。
终于,顾辰初有了一步动作。他的一个小小迈步,让殿中的大臣皆都紧目屏气,终于,龙椅上的人,也随着顾辰初的动作开了口。
“即使今日我死了,螟郢的气数已尽。”
林叶的话未错,烧尽半毁的皇宫,自相残杀的子民,破壁残垣的皇城,即使这场争斗是以谁的输赢为结局,那也只是抵上整个螟郢做代价。
“你活的太久了。”
顾辰初的话是在提醒林叶,他已经霸占这个位置太久,更是提醒自己,便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才会造成如今局面,即使那些辞官的老臣都回来了,也都只是将这场亡国之剧目睹而已,他促成的结局,难以改变,也无人改变。
“还记得我当年曾经和你说过吗?别人有的,我都会有。”
顾辰初将忧愁堆成了轻笑,其从袖内拿出一根树枝,“记得你屋前的海棠树吗?你父亲死的那日,它开了花,我将花开最密的那根枝给掰了下来,想让你看看海棠花,可是,事过了一年,花早已枯了,花瓣也落尽了,现在只剩下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龙椅上的人眸中依旧的平静,“是你当年种在我院内的。”
“花作解语,我望你能懂我,明我,却不想成今日亡局,更不想你为功名虚利,对自己的妹妹和父亲下手。”
“我既有错,你又为何要步我后尘,他的尸首你还未找全,他在宫内厮杀,也许下刻便也是赔上性命,我既已不忠不孝,你又为何如此?你与我又有何差别?”
“我心暗,为人恶,却不想赔上所有子民性命。”
“他的头,你找不到他的头,不会杀我,更不会动我。”
顾辰初丢下手中的海棠枝,从袖中掏出匕首道:“我以命做陪。”
林叶大笑,指着殿门外道:“你当真以为顾虚痕能救你?现在不是我们两个人。我会死,你也会死,这些站在朝堂上的人都会死。。。。。。。”
殿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几欲冲入朝堂之际,却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安静后,又恢复了宁静。
顾辰初转身看了眼殿外,而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前,离着台阶越来越近,与龙椅越来越近,手中的剑越来越紧。
韩休静看着顾辰初,并未因他的所行感到恐慌,更不因其手上的匕首面有忌惮。
沉稳不慌的面容上,林叶站迎着顾辰初的到来,似乎更是迫不及待。
忽然,安静的殿外突然有如啸声,人声鼎沸,无数的脚步声向着朝堂冲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顾辰初地脚步停下,侧着身子等着冲进来的人,颜笑神宁气和,眸子波澜不惊,却忽凝眉一瞥,看着不远处的娇人儿面露担忧。
莞尔一笑,顾辰初自嘲悲悸,念念不释,脚跨台阶,却听“嘭”的一声炸响,“轱辘”滚声从脚边穿过,一颗人头滚落了下来。
谁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剑,又是谁插到龙椅后的金龙壁板上,那颗滚落的人头为何会在壁板之内,完整如初的人头,未做枯骨,竟与龙椅上天子一模一样的容颜。
顾辰初单握着匕首,追抱着人头,痴傻坐地,搂着人头有如幼时谁家顽童,恶事被罚,无助委屈哭悸,眼泪不止,哭声哽咽,看的在场之人,懂与不懂的,皆是莫名心酸同情。
凶神恶煞,血剑握手,哭声掩溢的朝堂内,顾虚痕握手长剑,面目皆血地冲了进来,眼如罗刹,目光狰狞,爱与恨仇了断之日,目至所归之地,却听到呜咽男声,瘦削肩井恐耸詟栗,怀抱人头泪干肠断。
呆若木鸡,顾虚痕看着顾辰初怀中的那颗与龙椅前男子一模一样的脸。
目眦尽裂,天旋地转,顾虚痕突然疯了般地冲了上前,在众人面前有人疯子般地朝着龙椅前的男子挥剑狂舞。
数不清剑落几何,龙袍已被鲜血染红,与血肉凝稠成结,龙袍下的男子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恍惚魂颠,顾虚痕握着血剑,血颜因悲伤而扭曲变形,无措呜咽无处发泄,举剑的手不知挥向何处,步不知迈向何方。
丢剑弃声,顾虚痕坐在台阶上,因愤怒扯痛青丝,抱头痛哭,悲声不止。
事故人情,变成了顾家兄弟二人呜咽悸哭,殿外兵马抵门,却被阻拦在外。殿内鸦默雀静,顾辰初抑声终止,只留抽泣之声。
天阳走来,将雍陵帝的人头取走,而殿内的大臣,愕然之际,每人手中都多了一小瓶儿,面面相觑之后,咽声吞饮,片刻之后,朝堂之上又多了无数具身着官服的尸体。
历经世故,凤祁终知何为身不由己,她曾经所想,所做的,原来在这些男人之中,都只是不屑一顾。事故之中,到底是谁在操纵着,那些被带回的大臣,真的只是为了帮顾辰初?还是只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个在背后覆手遮天的人,他下这一盘棋的目的又是什么?
凤祁转望坐地的顾辰初,他为情为孝,隐忍如今,可待真的找到人头时,心中苦楚,怎又可解,若身处之境是她,她又该如何?
凤祁将目光转向萧破,却未在殿内发现他的踪迹。凄哀抹心,凤祁走到顾辰初面前,蹲下身子,无息地将手放在其拳上。
顾辰初双目无光地看着凤祁,无悲无泪,待凤祁宽慰颔首淡笑,顾辰初摊开双臂,将凤祁紧紧地拥抱怀中,压抑心中情绪,急促喘息着。
凤祁轻轻拍抚着顾辰初的背,对顾辰初心生同情与不忍,亦是对自己将来的迷茫无措。
☆、曹锋出现
一人得抚,凤祁未有过多的时间再去找顾虚痕,殿外的将领虽未进入殿中,但却也隐约之间知道了些什么,而雍陵帝早亡的事,是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隐瞒的事,殿内那些死去的大臣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在顾虚痕入殿久久无息之后,殿外的将领反更安静。
顾辰初在吊纪曾往的感情之后,牵着凤祁一同准备迎接接下的一切。
螟郢的兵乱必须要有一个很好的说辞,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国家内部的战阵,它更关系到螟郢的存亡。
一个早亡国君的国家,即使国强民昌,但在别人眼里,它只是一个没有被标记的所有物,谁都想得到,更何况,这个所有物现在受到了重创。所以,雍陵帝早亡的事一定要被封锁住。
而在这个时候,顾辰初似乎更是被人逼上了绝路。如果说,刚才的哭泣,只是为了雍陵帝,那么,他双眸中流露出的死寂又是因为谁?是他自己吗?并不仅仅,还有一个顾虚痕。
在雍陵帝被林也杀死之后,顾辰初的所为都是对,亦又都错。如果,他能在最当初之际,就杀了林叶,或许将事实原委告诉顾虚痕,或许今日的如今都不会发生,或许。。。。。。。或许对顾辰初来说,他唯一做对的,那便是将顾虚痕赶出了宫。
因为顾辰初亦终于认清与承认他自己的失败,即使,现在林叶死了,他依旧是个失败者,因为他又将顾虚痕拉入了这场浑水中。
而且,在接下的日子里,因为他的过错,顾虚痕一辈子都要背负骂名,一个万人唾弃的逆贼。
他一心想保护的弟弟因为他所背负的骂名,将在他们死后被载人史册,永存与后世。
不仅此人,连着凤祁也难幸免。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即使在日后他拼尽全力也难改变。
一个游荡于两兄弟之间的妖女,魅惑君主,致使兄弟之间反目成仇。杀父夺权,凶残无仁,火烧皇城。
简简单单的几句,这将会是他们两人永远的永远的,因他顾辰初而背负的罪孽。
目光无神,顾辰初与凤祁走出了殿外,即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不闻其一声惊,一声咽。
天虽泛灰白,却比方才之刻而明亮了许多。就像是风雨之后,而悄然露头的阳光,虽未有多明艳,却也能照人明路。
便地的尸体,着装一统,覆身血泊中,红艳之中明白一点,而在形色的尸体中,偶尔之间,却也露出一两个身着不一的人。
凤祁目光凝向这些人,恍然之间想起昨日救她的人;是或与不是,至少,他们都活着。
跟随顾虚痕入宫的将领,虽是以杀顾辰初为目的,可当顾虚痕冲入殿中后,不明生死,而又有大臣的尸体被一个个地运出。
这些人中,有的或许知道真相,但因为灭口之说,即使他们知晓也不会吐出半字;又或者不明真相的,但在心以顾虚痕死了,便又立刻投靠了新主。
所以,在皇宫之中,虽是两拨兵马,但其等却是着装一统,分不出敌我,活下的人,未必需要担心生死,只需在这个时候,将那些人的死尸拖走。
凤祁看着已被清理一半的尸体,忽然间想起了萧破。便那一刹那,凤祁不知为何,心中升起莫名的罪恶感,看着被顾辰初握着的手,她觉得手就像是被刺给扎着,且是连着血肉,即使是想拼尽全力的甩开,却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的眸子不再平静地看着这人群的机械麻木搬运,惊恐的眸子迅速地搜寻着,寻着她的牵挂。
很快的,凤祁便发现了萧破,他站在距她很远的地方看着,凤祁与其目光对视,萧破颔首一笑,看似安抚着凤祁,但是,双眸之中却不见暖意。
凤祁惊慌失措,扭动着手想抽出,却被顾辰初紧紧地握住。顾辰初看着凤祁,并未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萧破,“就在昨日,这个地方还是很美。”
凤祁停止动作,看着搬运尸体的将领,心中的激漾瞬间平静,恢复了理智。
顾辰初很简单却又隐晦地告诉她,如果她在这个时候选择萧破;那么,螟郢与笙国,将在不久之后会再经历今日所发生,那时,死的人会比今日还要的多。
凤祁压着嗓子,由着顾辰初的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公主可有受惊?”长空从萧破那个方向走来,带着天阳等三人,不过其见凤祁,却未说话,而是天阳先开了口。
“无事,”凤祁对着天阳颔首微笑,转而对孟靳钰道:“你没事吧?”
孟靳钰对凤祁点了点头,未曾许久,二人再又重逢,孟靳钰却相较之前,沉稳了许多,“多管闲事。”
在旁几人皆是吃惊,而孟靳钰却又忽然从顾辰初手中将凤祁夺来,且更无顾忌地将她给抱起;凤祁惊呼声中抓住孟靳钰的肩,还未来得及开口,孟靳钰又是诧人眼舌地放下了她,并道:“瘦成了这样,抱你都不要费力。”
凤祁白了眼孟靳钰道:“神经兮兮,刚才吓死我了。”
孟靳钰哈哈大笑,又恢复了往常。长空在二人的嬉闹之中,露出几丝微笑,“有个人你可能需要见上一面。”
“谁?”
“曹锋,”当萧破带着曹锋过来时,凤祁眼中的诧异停留许久,缓缓不得回神。
“你很惊讶?”凤祁的反应招来长空地询问,且语气之中,更是在压抑着某种异样兴奋。
“不是,”凤祁不蔓不枝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曹将军竟是螟郢将领打扮。”
曹锋走上前,对凤祁作揖道:“还请公主恕罪。”
凤祁笑了笑,不敢与曹锋多言,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多说一句,一字。
就刚才脱口的话,便让凤祁后悔了。曹锋为何回来螟郢?怕是受到谁的命令,而在笙国,除了她也只剩她病重的父皇,而在西勒时,凤祁知顾辰初事,却选择了袖手旁观,其更在以后的日子中,经历一系列的事,更是将顾辰初抛掷脑后,但是,又是谁在暗中谋划?
曹锋会听她命令,若无她命令,又要如何派遣曹锋,那只剩兵符了,但是。。。。。。。她早就将兵符与凤牌一同交给了他。
凤祁不想让萧破卷入这件事中,即使她心中明白,萧破早已掺入浑水之中,甚至比她涉及的还要深,但是,她不敢看萧破,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曹将军以身涉险,不知带来了多少兵马?”天阳好奇问道。
“两百多人。”
“哦?”天阳很有兴趣道:“就两百人,曹将军就如此胸有成竹?是不是暗中有人相助?”
曹锋摇头道:“公主命令来的过晚,我若让笙国几万将领来螟郢,只怕招人耳目,也更会害了公主。”
“那。。。。。。。”天阳伸出两根手指道:“两百多人现在在哪里?其等都是便衣?”
“亦与我一样,都是螟郢将领打扮。”
凤祁恍然大悟,明白了天阳为何对曹锋如此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