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祁喟然一笑,转过身,慢慢地走向被火烧为灰烬的庙宇,双眸之中,暗淡无神。
庙宇内的一片狼藉,灰烬漫肆,被火熏烧的尸体面目全非,有如人间炼狱。
一步慢至一步地低头细凝,不知在寻找着什么,叹息委婉。
“在找什么?”不知是谁扔出的石子正好砸到了头,凤祁抬眼追寻,看到穆昔非双手环抱檀木剑鞘,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凤祁惊呼一声,欢喜地跑到穆昔非跟前道:“这个剑鞘能给我吗?”
“本来就是送来给你的,”穆昔非将檀木剑鞘交还凤祁手里,轻轻笑道。
凤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着没有离去的穆昔非道:“谢谢你。”
穆昔非伸出手,却又不知为何地缩了回来,“这个地方虽说被一场大火洗礼,可仍却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家,别一个人乱走。”
“嗯,”凤祁点了点头道。
穆昔非轻咳一声,偷偷看着凤祁道:“公主是不是有事困扰?”
“嗯?”
“如果公主有时间,可以派人去调查漓后的死因。”
“皇祖母?她。。。。。。。”
“一切的是非,皆有因果报应。”
“你能。。。。。。”
“不能,”穆昔非打断凤祁话道:“他来了,我走了。”
诧然回头,长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凤祁紧抱着手中的檀木剑鞘,颔首一笑,目光再凝远观,情深蹙眉,萧破亦在远处。
情眸露愁,亦不知是对谁笑。提醒的人消失无踪,面前的两个男子,模模糊糊,心似彷徨,却又坚定不移地向着最远处的男子走去,一往情深。
一行人下山,已至申时,顾辰初早已包了山下的一间客栈,凤祁跟着一行人等留宿客栈一夜,待至明日再做商议。
屋子的衣裳叠放床前,浴桶水烟袅袅,凤祁脱下衣裳,洗去一身疲惫,困乏脑中想着两日的发生,亦想起萧破孤身入山。
桌案上的芾庚剑已被放入檀木剑鞘里,这是在下山之后,在凤祁百般要求下,萧破才同意将芾庚剑给她保管。
断成两截的剑鞘,困匿魔剑的剑鞘,凤祁怕萧破再失理性,毕竟,一经两事,萧破不会忘,经历过今日事的人都不会忘。
凤祁看着剑出神,想着萧破出神。默然抬头,不知何时,萧破竟站在了她旁边。
“你。。。。。。你怎么会在这?”
萧破弯下身子,抚着凤祁头道:“剑在你这,我不看紧点,万一你出了事,怎么办?”
“我才不会出事。”
萧破笑笑,将指深入桶水中道:“水都凉了。”
凤祁嘀咕一声,看着萧破一脸的不怀好意,“替我拿好衣裳,你转过身去。”
萧破提眉笑了笑,将衣裳放置一旁,随后背过身去。
凤祁一边拿着衣裳,一边好奇心想,萧破怎会如此听话。
待至衣裳穿好,也不见萧破转身动作,凤祁一边擦拭着湿发,走至其身边,“穿好了。”
萧破的眸孔里都是愁绪,可在凤祁出声时瞬移无影,“屋外凉,你今日就别出去了,晚饭我待会端进来。”
“萧破,”凤祁走到桌案前,将檀木剑抱起道:“我再给你缝个布袋吧。”
萧破一怔道:“为什么突然想给我缝布袋?”
“剑鞘坏了,以后就用布袋吧。”
萧破从凤祁手中拿起檀木剑,又重新放回了桌上,“不用了,剑鞘只是断了两截。”
“可以吗?”凤祁抓住萧破的衣袖道。
“不用了,”萧破无视凤祁讨好,声硬拒绝。
凤祁转过身去,心痛苦涩。她言给萧破缝个布袋,也仅是想借布袋只有,暗诉萧破,无论之前发生的故事,还是之后要收拾的残局,她亦会像那布袋一样,守着萧破这把剑,可。。。。。。聪明如斯的萧破怎会不知她心,可却又。。。。。。却又绝情地拒绝。
“诗凝,”萧破从后搂住凤祁道:“你陪我身侧,不离左右,剑陪我身,我还要什么布袋,只要有你。。。。。。”
“可是。。。。。。。之前为何。。。。。。”
“之前是之前,”萧破笑了笑道,将凤祁抱起,放在了床上,“你难道还要我如之前待你吗?”
凤祁连连摇头,却又觉得萧破的话语意思,并不是这么简单,“以后都不会变了吗?”
“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再回答你。”
“嗯?”凤祁的心莫名的慌乱起来,“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变,我一直都会爱萧破。”
萧破侧着身子,抚着凤祁脸,沙哑道:“说喜欢我。”
“我爱你,爱萧破,”凤祁坚定道。
“说喜欢我。。。。。。”
“我爱你。”
萧破眸子露出苦痛,声音低哑,近似哀求,“说喜欢我。”
凤祁捂着脸咯咯大笑,并未注意到萧破异样,“我喜欢萧破。”
微微露笑的俊颜上,在她放下手上,露出喜目时,那丝忧虑早已隐藏心头,看似无踪,却已刺身入骨。
“诗凝,你可有想做的事?”
“什么事?”
“从小至大,一直想做,却有因种种原因,都一直难完心愿的事情,”萧破解道。
“嗯。。。。。。。”凤祁将脸躲在萧破怀中,声音轻诺羞涩,“永远和萧破在一起。”
萧破没有笑,也没有如往常取笑凤祁的不知羞涩,“除了这个呢?”
“那也就是死了之后呢,我的尸骨一定要埋在笙国。”
萧破的身子僵硬,瞳孔紧缩,随后忽然紧紧地吻着凤祁,用尽一生力气。
满腔柔情化作深吻,玉指芊芊在炽火膛间留下指痕,千言万语成就一言难尽,假剩情欲故作,使人难分难舍。
云雨过后,凤祁半覆着身子躺在萧破身上,心有所想地抚着他发里的疤痕。
萧破抓住凤祁的手,放在唇上亲吻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凤祁愣了愣,随后羞红了脸道:“不想跟你说话。”
“闭上眼睛,”萧破将凤祁压在身下,轻声温柔道。
凤祁乖乖闭上眼睛,却又在偷看萧破,“将眼睛闭上。”
见着偷看被萧破发现,凤祁唯有乖乖地将眼睛闭上。
但在闭眼之后,凤祁能感觉出近在面前的呼吸,却又不见萧破又任何动作,心痒难耐之际,其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的人,认真地,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那是一种很平静的表情,眸眼里干净无痕,却藏着千丝百缕,伸延出无数根丝线,将眸孔中的凤祁,拉入深潭眼眸里,不能自拔。
“你在做什么?”
“看你,”简简单单两字,却说不出实情,浮夸伤心伤情的不由己。
“我有什么好看的?”
“记住你,”萧破的吻在她额上,眉间,唇角,每一寸的记忆里,留下痕迹,“记住我的吻,记住我的模样,记住我拥抱你,拥有你的每一时,每一刻。”
“为什么。。。。。。”
萧破抚着凤祁的脸,渐渐地,慢慢地,以手将她双目遮住,随后落下一吻缠绵,“记得吗?”
“记不住,”凤祁伸出玉臂,却不知此刻的他,因情因此,受着怎样的煎熬。
“记不住。。。。。。”萧破痴痴两声笑后,一言无语,将凤祁紧紧抱搂。
☆、二人被抓
留恋不舍,痴痴情盼,细耳温存,不觉时光指尖过,天色已黑了下去。
客栈外有着重兵把守,万华山在一场大火之后,连着山中的庙宇与山间林树都成了灰烬,一切的根源都烟消云散,但是,却难风平浪静。
大约在戌时,孟靳钰突然敲开了凤祁的门,连着屋内的萧破,二人一同跟了他出去。
樱雪与天阳不见了。
聚在屋中的三人见到凤祁与萧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唤人之初,便是一脸晦色的长空见着萧破走了进来,硬声问道:“你知道天阳不见了吗?”
萧破摇了摇头,一副小事无意的表情道:“他不是你的人吗?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一直料事如神吗?”
萧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道:“那我给你算算,他现在在哪里。”
长空怒气升起,便欲发作,凤祁劝阻道:“当时情况你也知道,萧破怎么会注意到这么多。”
长空愤然甩袖,在萧破对面坐了下来,“刚才得到消息,樱雪被抓了过去,天阳独自去追了。”
“是吗?”萧破淡淡应道:“你既然知道,也不追过去?”
长空被萧破搪塞无言,无以发作,在旁的顾辰初开口道:“我进万华山时,看见有人抱着樱雪下了山,当时我还以为是你们谁,也未多留心眼,只派了几个人跟了过去,现在其中的一个探子跟其他人失了联络,便先回来。”
“你是说,回来的那个人说樱雪被人掳走,天阳去追了?”
“嗯,”顾辰初点了点头,对萧破道:“他看到天阳追了过去。”
“去了哪里?方向是哪里?”
“去了哪里还不知,探子回来说是往南走,具体是何处,我们还得派人跟上去,他们已经在沿路做了记号。”
“不必了,”萧破站起道:“你先带她回螟郢,我去找他们。”
凤祁想起上次也是樱雪被抓,萧破追过去后便是没了消息许久,若这一次再让萧破独自行动,有个万一,又或者他再不辞而别,那该如何。
“我跟你一起去。”
萧破转过身去,欲劝说凤祁,可不料,凤祁却说的无比坚定,“你如果把我丢在了这,我就独自一个人找你去。”
萧破沉着脸没有回答,反是在旁看得心痛的顾辰初回答道:“既然这样,大家都去吧,现在这个时候,若有谁分开,只怕会遭意外。”
长空未语,却等着萧破回答。
“去吧,”萧破妥协道。
凤祁淡淡一笑,之后便开始准备上路的衣裳。
可在出发之前,努(尔)却与萧破等人道别,说是青夫人的坟在这里,他这辈子都会守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离开。
待至亥时,一行人轻装打扮,戴月赶路。
虽说此时,他们人在山下,可真欲出万华山,还要经过一片林子,且此刻深夜,又无圆月,摸黑行进本就要耗费一番时间,加之此时此刻,又寻不得记号,所以说是夜黑急路,却走的及其的慢。
凤祁跟着萧破同骑一匹马,走在最后,而顾辰初虽登基做了皇帝,但此次夜黑赶路,并未让随行护卫也跟了过去,而是叫其等先等上一日,之后再跟着他们的记号行进。
漆黑夜中,孤鸟嘶鸣。因已过新年,寒冬也在慢慢过去,林中虽是有着丝丝寒冷,但是鸟兽等也是出来行动觅食。
凤祁抱着檀木剑,由萧破勾着腰,耳病厮磨秘语,虽说是疲惫,却无昏睡之欲,而起先在凤祁肩上蹦跶的乖乖则一会跳到马儿头上,一会在萧破衣裳蹿动,难有一刻安静。
凤祁与萧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也不知说的什么,而在旁见着无人理会的乖乖,则柔蹭凤祁的脸,似也要说话。
凤祁起先还对乖乖行为装作不见,可待其不理会后,乖乖突然尖叫起来,惹的与他们有些距离的四人频频回头。
“你要做什么?”凤祁懒懒一声,将乖乖放在手上。
乖乖又叫又跳,还又跑了出去,两只前爪抓住萧破的衣裳,又啃又叫。
“你想说什么?怨怪我们说话没有理你?”
乖乖吱吱大叫,圆鼓鼓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凤祁,“你是饿了吗?”
“吱吱,”乖乖继续跳着,用两个前爪作揖向着萧破。
凤祁忍俊不禁道:“你不是又吓到它了吧?”
萧破瞥了瞥眼乖乖,道:“它是在跟你道歉吧。”
“跟我道歉什么?”凤祁不解道。
“估计是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了,这小畜生吃喝一直都与你贴身,之前跟着青夫人也一直当人照顾,有灵性也是正常。只不过,它有嘴却不会说话,所以才想用那简单动作告诉你些什么。”
凤祁摇了摇头,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你说的道歉,我倒是想起什么来。”
“什么?”
“在万华山时,我与净忤在庙里谈话时,文辛尧突然出现,那时候乖乖丢下我自己跑了,我看它是要因为逃跑之事向我道歉。”
“逃跑?”萧破将放在凤祁腰上的手抽出,领起乖乖道:“还念旧主?”
乖乖被萧破看的瑟瑟发抖,凤祁从其手中将它夺了过来,道:“乖乖才不是这样的,当时在雪山上,遇到雪狼,还是它拦在我面前的,再说,它之前跟的是青夫人,可不是文辛尧,我猜它是去找人帮忙去了。”
凤祁的一番话出口,更引乖乖数声尖叫,欢呼不已,“看吧,我没说错。”
萧破轻轻一笑,道:“文辛尧死了,你知道吗?”
“嗯?”
“死在山门口,背后插着一只梅花镖,暗器上有毒。”
“是那穆昔非。”
萧破点了点头道:“穆昔非将剑鞘送你时,与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凤祁吃惊道。
“我一直站在你身后,自然是看到了。”
“说了、说了。。。。。。。”凤祁喏喏应声,欲言又止。
“如果不想说,那便不说吧。”
“他让我去调查皇祖母的死。”
“你呢?”萧破低下头,在凤祁耳边问道:“你好奇漓后怎么死的吗?”
“嗯。。。。。。”
萧破紧抓缰绳,没有继续追问,“先睡上一会吧,你也累了。”
在天明一刻,顾辰初几日终于停下了歇息,而这时已昏沉睡去的凤祁自然不知,而路至一半净忤则先行离去,说是要去洪口与师弟们会和。
凤祁从梦中醒来之时,因久坐马背腿酸腰痛,身子更是僵硬的像块木头,“找到留下的记号了吗?”
“嗯,”萧破腾出手,在凤祁的要紧轻轻揉捏道:“他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是有人回来了吗?”
“天阳一向冷静,你也知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喜欢樱雪是有目共睹,我担心他这一次会因儿女情长吃大亏。”
“也不必太过担心,各人都不一样呢,也许天阳在这件事上,会更加冷静呢。”
“若是冷静,他就不会莽撞的一个人追过去。”
凤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萧破。
萧破问道:“看我什么?”
“为什么会英雄难过美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