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忱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碰巧路过。”
碰巧?这也太碰巧了吧。这里地处偏僻,除非特意来,否则根本走不到这里。
绒绒没有拆穿他,“我先走了。”
“等等。”南少忱叫住她,“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找个地方说说话?”
“这样不好吧,孤男寡女的,要是被旁的人看到了,会被传闲话的。”
南少忱沉吟片刻,“说的也是,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绝对没人打扰。”
那更不行了,就算是现在风气开放,也没有见哪个姑娘家跟一个男子在没人的地方呆着的。
“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做呢,不然就下次再说吧。”她可觉得和他有什么可说的。
南少忱微微一笑:“我们不过才四年没见,怎么反倒生疏了?”他故意说得惆怅,“我还以为我回来以后你会来找我呢,结果都过去这么久了都没等到你。那我只好过来找你了。结果,却是这般相看无语的境地。”
绒绒现在是骑虎难下,干脆也不端着了,道:“要说什么就说吧。”
南少忱看着她粉白的脸,带着少女的青涩,眉目干净,越发的好看了。
绒绒被他看得面上发热,“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南少忱笑了笑,微微弯下腰,凑近她几分,道:“绒绒,我回来了。”
绒绒微怔,她知道他回来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南少忱似乎在等她的回应,绒绒看了他一眼,墨黑的眸子透着难以名状的光,她心里砰砰直跳,最后讷讷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南少忱似有片刻的凝滞,慢慢敛了神色,挺直身子,微挑了下眉,“我走的时候给你的东西,你可打开看了?”
绒绒一怔,“什么东西?”
“香囊,我临行前给你的香囊。”
绒绒歪着头想了一下,四年前他离开的时候确实找过她,还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可是她已经不大记得了。到底有没有给她什么东西,她就更是不记得了。
南少忱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微有些恼怒,她肯定是将香囊弄丢了而且更没有看里面的东西。又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只觉得整颗心都软塌塌的。
罢了罢了,没看便没看,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那我不在的这几年有没有想我?”
绒绒的脸瞬间面红过耳,“你怎么说这么不要脸的话?谁想你了?”这人怎么回来以后好似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虽然以前也很讨人嫌,可是决计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笑了笑,“这几年我倒是时常想起你。”顿了片刻接着道:“想起你小时候挂着鼻涕泡的样子。”
绒绒横他一眼,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徐满和赵大叔,看他走起路来腿一瘸一拐的:“赵大叔,你的脚好些了没?”
“好多了,我刚从大夫那抓了些药。将养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您好好养伤,等好了,还要找您送花呢。”
赵大叔笑呵呵的:“是不是徐满那小子偷懒了?”
徐满有些腼腆,只敢抬头看了绒绒一眼。
“怎么会,徐满大哥可是出了名的勤快。”
“这傻小子就是个实心眼的。我这腿伤了这几日,都是他陪着我去看大夫的。”
绒绒笑了笑,“徐满大哥心肠好。”
绒绒离开以后,徐满依旧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欢喜一场,刚刚苏姑娘夸他来着。
赵大叔一看便看穿了徐满的心思,拧了他一下,“别看了,苏姑娘可是不会看上你这傻小子的。”
徐满讪讪地转过头来,“是我配不上苏姑娘。”
“我是该说你有自知之明好呢,还是说你傻好呢?”
苏夫人早就等急了,已经不知道在巷子口看了多少回了。
绒绒远远地就看到娘站在巷子口,急忙跑过去:“娘,不是说了别站在这里。这里风大,赶紧回去吧。”
“还不是在等你,不是说去去就回的?”又看到她双手空空的:“你的食篮呢?”
“我去清风书院给爹送午饭的时候,竟然被拦住了。那些人说现在书院都不让进,我和他们理论了好半天,这才耽误了时间。”
“怎么会不让进了?”
绒绒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爹的午饭。。。。。。”
“我遇到了爹的一位学生,托他送进去了。”绒绒有些不满道:“爹每天为了学生不辞辛苦,现在连饭都不能好好吃。宋院长也真是的,好歹我爹和他还是同窗呢。连这点小事都不通融一下。”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行了,可别跟你爹说。小心他恼了你。”
傍晚,苏先生姗姗而归。大概是累了,眉宇间净是疲倦,伸手揉了揉眉心。
苏夫人担忧道:“是不是累了?”
苏先生道:“不碍事。”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晚饭。
绒绒主动给苏先生垂肩,道:“爹,这么累,不如就别去了。”
“我若不去,那学苦读等着科举考试出人头地的学子怎么办?我哪能做那种事。”苏先生严厉道。
苏先生虽然不被受用而心灰意冷辞了官,可是心里还是挂念着朝廷。总想着既然自己不能为朝廷做点事,培养出来几个人才也算是尽了自己一点绵薄之力。
“是是,我爹最是舍己为人,深明大义之人了。”
说完就被苏夫人敲了一下脑门,“越发没规矩了,连你爹都敢调侃了。”
绒绒摸着脑门吐了吐舌头。
苏夫人挑了挑灯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昨日我碰到了南夫人,说是她儿子南少忱回来了。”
“这事我早就听说了。”苏先生哼了一声,“父母在不远行,他倒好,这一走就是四五年,也不知道在外面究竟做了些什么。若是我儿子,回来以后定然打断他的腿。”
“你瞧你,怎么就对南少忱那么大偏见。我倒觉得这孩子挺好的,机灵聪明,长得也俊。”
绒绒想了想南少忱现在的样子,长身玉立,英气的剑眉,只是一双桃花眼一点未变,听人说这样的男子最是薄情。
苏先生冷哼道,“长得俊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学问使?我看他现在还不如以前呢。”
绒绒道:“爹你见过他了?”
苏先生看向女儿,“日后你若是见了他一定要离他远一些。”
绒绒知道爹一向对南少忱有偏见,更不喜她和南少忱有所接触,“我知道了。”
苏先生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绒绒一听可以不用练字了,自然乐得轻松,先走了。
苏夫人看他拿着书,没有动,“你是不是又要熬夜?”
“我看完这些就去休息。”
“我给你再添盏灯吧,晚上看书费眼睛。”
☆、第 5 章
第二天,绒绒照往常一样在花圃里忙了一上午。
照顾花圃要格外小心,尤其是那些稍微珍贵些的花草,要时时注意天气的变化,天太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浇水也有讲究,浇水多了,花的根部容易腐烂,浇的水少了,花的品相就会差些。而且给花草浇水的最好时候便是上午,下午浇花,花又容易打蔫。
还要观察花有没有生虫,若是发现的晚了,一整片花圃都会跟着遭殃。到时候只能全部除掉,重新种。
她每天都要跑好几趟花圃,随时看看有什么问题,生怕出了一点状况。
绒绒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
“绒绒,来喝点水,歇一歇。”苏夫人倒了一碗凉茶,绒绒满手都是泥,只好就着苏夫人的手一口气喝了一整晚的凉茶。
长长地舒了口气,笑眯眯道:“娘泡的凉茶最好喝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的油嘴滑舌的。”苏夫人看她脸色沾了泥点,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其实你爹说的也对,一个姑娘家的做这些粗活不好。还要成天抛头露面的。”
“这里的花娘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我喜欢种花就不觉得这些活累。”
苏夫人叹口气,“以后给你寻个好人家,也就别做这么事了。”
绒绒噘嘴道:“娘,您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烦了,想将我尽快打发出去啊。”
“净说傻话,娘什么时候觉得你烦了?”
“我可不想嫁人,我现在就想跟着爹和娘,每天种种花多自在啊。”
苏夫人噗的一笑,“你这丫头,又说傻话,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
“怎么没有了,种花的桂婆婆不就一辈子没有嫁人。”
苏夫人敲了她脑门一下,“你还想学那桂婆婆啊。”
苏夫人做了两个苏先生爱吃的菜,放在食篮里,绒绒一把拿过食篮:“娘,我去送就好了。”
“不行,你这都忙了半天了,好好在家呆着。再说了,你爹不让你去书院。”
“放心吧,爹又不知道。”说着对娘眨了眨眼,便拎着食篮出门了。
绒绒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了徐满。
“苏。。。。。。姑娘。”
绒绒停住脚步,“徐满大哥,有事吗?”
徐满神色有些局促,还没有说话,手心里竟然都是汗。其实绒绒从巷子里一出来,他就看到她了。他本来也是来找她的。之前在巷子口踟蹰了好久,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他一直都是个嘴笨的人,一见到她更是说不出话。
眼看着她就要走远了,也不知道哪里的一股勇气,就叫住了她。
“那个。。。。。。我娘让我来问问你,你那里还有没有收集起来的花。我娘说,上次你给她的花做花糕好吃,所以就让我来问问。”说完这些徐满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绒绒很认真的看着自己,面上滚烫滚烫的,汗都冒出来了。又怕她为难,急忙道:“要是没有的话就算了,我。。。。。。就是问问。”
“有,我那里还有不少呢。不过现在我还有些事,等我回来以后让我娘给徐婶子送些过去。”
徐婶子腿天生有些毛病,活动很不方便,基本上很少出来走动。那次徐满帮她送过一次花,因为只有几盆,还是顺路,所以也没有收钱。娘觉得过意不去,就做了些花糕送了过去,没想到徐婶子就惦记上了,还跟苏夫人要了花糕的做法。
徐满身子一凛,是他莽撞了。这样在街上随便叫住一个姑娘家,若是被有心的人看到了,定会说三道四的,那时候还会连累了苏姑娘,万一坏了人家名声,可真是。。。。。。
徐满心里直骂自己,真是笨死了。越想越觉得难堪,脸都涨红了,半天憋了一句:“谢谢苏姑娘。”
绒绒还没反应过来,徐满已经不见人影了。
绒绒一转身,吓了一跳,食篮也差点脱了手。
花蕊正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目光凶狠的好像要杀人一样,拳头握的紧紧的。
“花蕊。。。。。。你怎么在这里?”绒绒心神未定。
“你和他说什么了?”花蕊几乎是咬着牙问的。
“谁?”绒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少装蒜了,我看到你们说了那么久。”
“你是说徐满大哥啊。没说什么,就是问问我还有没有花。他娘喜欢吃花糕,就过来问问。”
花蕊直直的看着绒绒,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一样。花蕊漂亮的嘴唇动了动:“这么多家种花的,凭什么就问你一个人?花糕又是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花糕的做法是娘给她徐婶子的,他自然会第一个想到问她了。只道:“你也知道啊,不是所有种出来的花品相都好,总有些不好的,让花枯死了怪可惜的,花瓣可以拿来做花糕。”
花蕊还是头一次听说花瓣竟然还可以用来做花糕。嘴一撇,京城来的人歪门邪道就是多。难怪,徐满大哥被她。。。。。。
“谁要听你说这些了。总之,以后不准你再纠缠徐满大哥了。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哼。”花蕊脸一仰,拿着下巴颏对着绒绒,绕过她,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绒绒又好气又好笑,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什么叫她纠缠徐满大哥了,她和谁说话又关她什么事。一个奇怪的念头,在绒绒脑海里一闪而过,难道是花蕊对徐满。。。。。。
绒绒摇摇头,怎么可能。花蕊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而且花蕊着他们这里有名的美人,怎么可能还会看上徐满的。
也不是说徐满不好,只是他长得粗粗壮壮的,常年日晒雨淋,皮肤黝黑,长相也普通。
她觉得花蕊应该会喜欢宋公子那样的,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其实那样的公子,是个姑娘家都会喜欢吧。
“呀。”绒绒小小的惊呼一声,差点把正事都忘了,再不快点就要耽误给爹送饭了。
绒绒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不只是徐满看到了,宋行书也看到了。
宋院长因为有事脱不开身,便让他出来把前天采买宣纸的钱给书斋的老板。出了门就看到绒绒拎着食篮从一旁的巷子口出来,下意识的望了望那条幽深的巷子。
然后看到她和一个高壮的男子说了几句话,后来似乎和一个年轻的女子争吵了几句。隔得远,他听不清楚。不过绒绒的表情倒是惹得他发笑,怎么会有一个女子有如此灵动的表情,甚至还透着几分可爱。
宋行书扬着嘴角,就连连日来苦读书,被父亲面提耳命的念道定要考取功名的那些烦躁心情都烟消云散,只觉心头一阵说不出的喜悦。
绒绒气喘吁吁地跑到书院,昨天这个时候还守在书院外的两个小厮竟然不在。
绒绒向前走了几步,往里面张望着,念念道:“奇怪,怎么没有人。难道是可以进出了?”心里一喜,抬脚就要往前走,刚迈了两步便又顿住。若是被爹看到是她过来送午饭的,肯定要生气的。还是算了吧。不过现在又没有人,怎么送进去呢?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到后面轻微的脚步声。绒绒回头看去,那人依旧是一袭白衣,低着头拾级而上。
宋行书也感觉到了前面有人正看着自己,抬起头。其实他一直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去的又是同一个地方。
看着她探头探脑的模样,这才忍不住故意发出了声响。果然,她立刻就转过身来,一脸惊喜的望着他。